「没办法。我就把它语言化,好让你这种凡人也能理解吧。」
「都已经被关在笼子里了,还这么装模作样!」
「唔?」
「没有没有,没事。」
「总之操弄那个白衣幽灵的人,就是义大利少年米契。」
维多利加以老太婆般沙哑的声音开始说明:
「米契使用的手法非常简单,简直就是骗小孩的把戏。只不过是在白衣服里放进气球,再加入一些花瓣罢了。」
「咦?」
「在第一桩事件里,手里抓着套上衣服的气球,然后从臭蜥蜴的二楼房间下方缓缓走过。这么一来轻飘飘从二楼窗外通过的白衣幽灵就完成了。接下来,在第二桩事件里,『大家在花香中一起昏倒』是因为少年恶作剧过头的关系。想必是在大厅里头放了硝基苯这种药品,这种药品有类似花朵的甜香味,所以花店时常洒在即将出售的花上。如果放得太多,就会造成客人身体不适。」
「喔」
「接下来是第三桩事件,就是这件事我才断定犯人是米契。和第一桩事件相同,利用穿着洋装、携带花瓣的气球,让它在外面的路上行走。可是如果没有人拉住,气球会一直往天上飞。再加上如果被人抓住,便会发现里面原来是气球,所以米契才会待在转角,只留下幽灵的衣服而已。告诉你,米契把气球一直拉到转角,然后迅速戳破气球之后藏起来。因此转过街角追上来的臭蜥蜴和芙拉妮只能找到遗留下来的衣服。这样你懂了吧?」
「嗯,嗯。」
一弥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点头。
然后偏着头撑着阳伞,窥视在笼中一脸呕气的金色「智慧之泉」:
「可是米契的动机是什么?」
「那个幽灵是送给少女的礼物。」
维多利加淡淡地笑了。在有如陶瓷娃娃冷酷又毫无表情的脸上,短暂的瞬间似乎有一丝温暖掠过,可是就像黎明之梦般短暂,又从她的脸上消失。
只剩下温暖的余韵,飘荡在两人所在的草地附近。
一弥小声回问:
「礼物?」
维多利加点点头:
「没错。按照臭蜥蜴的第一封信,那个义大利少年和她相撞之后就送了她一束花吧?八成是对蜥蜴很有好感。那只蜥蜴收到花之后应该很高兴吧?可是语言不通,一定让米契很烦恼。我看他八成是绞尽脑汁,努力思考什么东西才可以吸引这名少女的注意力。」
「所以就利用幽灵?艾薇儿的确很喜欢鬼故事,可是语言不通的米契为什么会知道艾薇儿的怪异兴趣?」
「按照信上的说法,臭蜥蜴在前往地中海的列车中,看了《怪谈第二集》对吧?然后在别墅前和米契相撞、行李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时,也是米契帮忙捡起的。即使语言不通,看到书上吓人的封面也会立刻知道吧。」
维多利加说到这里,突然嗤嗤笑了起来:
「花以外的礼物。一到夜里就出现在少女身边,由少年所创造的幽灵。虽然乱来了一点,倒也不能说是不罗曼蒂克啊,久城。」
「是、是这样吗」
偏着头的一弥以困惑的表情开口:
「说真的,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是难以理解。我对这种风流情事完全是门外汉。」
「唔,是这样吗?」
一弥原本想回一句「对啊。」但是立刻止住,脸颊也跟着变红。
把目光从维多利加身上转开,像是要隐藏自己的害羞,把背挺得更直,直立不动撑着阳伞,默默不语。
忙碌的塞西尔老师从远处走过。
花坛中的花朵在夏日风中摇曳。
喷水池中的水潺潺流泄。
夏目的午后
(花以外的礼物吗无论如何都想送上让那名少女最为欣喜的东西吗)
自己匆忙跑来,为了维多利加带来「谜题」不也是给少女「花以外的礼物」吗?
一想到这里,一弥的胸口就涌起一股好似害羞又像痛苦,至今从未感受过的不可思议心
情。一弥像是为了隐藏自己的不知所措,以毫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我可以将你的推理告诉艾薇儿吗?」
「随便你。」
维多利加的脸往旁边一转,于是一弥也点点头。从笼中站起的维多利加「呼」用力伸个懒腰:
「只有一瞬间。」
「咦?你指什么?」
「不无聊的时间。一瞬间就解开这么简单的谜题,简直就像拿到盛夏庭院里的冰块碎片。
好了,我该怎么办呢?」
「这样啊。对、对不起」
一脸抱歉的一弥不加思索立刻道歉,维多利加不高兴地哼了」声:
「我不是要你道歉。」
然后露出淡淡一笑。毫无表情有如活过永恒的老人,冷酷的绿色眼眸闪闪发光。
丝线般充满光泽的美丽金发柔软摇曳,维多利加以老太婆的沙哑声音喃喃说道: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以无聊的材料创造出来。在激情的革命之后,总会有无聊的独裁者出现。所谓的永恒就是这么一回事。也就是说,解决了大事件之后,只有无聊至极的时间等着我。我了解,只是无法忍耐。」
一弥听到维多利加这么说,想起一个礼拜之前,在暑假即将开始的圣玛格丽特学园,才刚解决与潜伏时钟塔的怪人有关的一连串事件。
将所有的混沌碎片捡拾起来重新拼凑,以有如魔法的不可思议方法瞬间将谜题解开的这匹小灰狼,维多利加。她现在又再度被名为无聊的不治之症缠上,在盛夏的草地上滚来滚去,不知如何是好
「我很不高兴。」
维多利加以老太婆的沙哑声音宣告:
「无论如何,就是想要把你整得很惨。」
「整、整得很惨是什么意思,维多利加?你真是不讲理到家的家伙!」
一弥擦拭额头上浮起的汗珠,撑着阳伞保护维多利加不被夏日的阳光晒伤。
草地的另一头,小溪发出清凉的声响。
女神的雕像流下泪水,大大的喷水池好似正在俯瞰两人。
花坛中的花朵盛开,艳丽的花瓣在无人的庭园里开放。
两人就在这样的学园里、在草地上不断说着:「我要把你整得很惨喔」「整得很惨是什么意思,维多利加?」
〈fin〉
短篇集二 远离夏季的列车 第三章 远离夏季的列车
第三章远离夏季的列车
1
在闪亮耀眼的夏日阳光照射之下,茵绿的草地也在闪闪发亮。
圣玛格丽特学园。
暑假的某一天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前往地中海沿岸的豪华避暑胜地,或是阿尔卑斯山脉凉爽的高原。几无人迹的学园一角,有双绑着奶油色缎带蝴蝶结的小皮鞋,踏在反射日光的柔软草地上。
沙、沙踩在草地上走着。
这双脚突然停下,脚的主人穿着圣玛格丽特学园制服,相当清秀的十五、六岁少女用力叹了一口气。
不算长的头发上面绑着和鞋子相同的奶油色蝴蝶结,被夏季里稍微凉爽的干风吹得乱七八糟。少女哀伤地垂下大眼眸,再一次叹气:
「圣玛格丽特学园啊」
听起来很寂寞的微弱声音。
少女一手提着设计简单一毫无装饰的大型行李箱,另一只手上是关着色彩鲜艳大鹦鹉的银鸟笼。行李箱的把手上系着细绳,绳子连接到趴在少女脚边的毛茸茸白色小狗。
少女带着小狗、鹦鹉和行李箱迈出脚步,不断自言自语:
「要告别了」
悲伤又低沉的声音,湿润的大眼睛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仿佛是要包住少女,夏季的风温柔吹过。
就在这样的暑假某一天
2
「就算坏心眼也要有个限度啊,维多利加!」
在同一座圣玛格丽特学园的宽广庭园深处。
在头上延展的巨大积雨云,以及云朵另一头澄澈的夏日青空。毒辣的阳光照耀草地。
矗立在远方,冰冷的灰色图书馆塔前方,是有着各色花朵恣意绽放的花坛、涓流小溪,以及潺潺流动有如融化冰柱的白色喷水池。
热风吹拂的花瓣与草地不停摇曳。
无人的夏日庭园
「我生气了,维多利加。」
带着些微东方口音的法语,少年发出抗议某件事的声音。位于庭园角落舒适的小凉亭前方,在大太阳底下穿着染成蓝色的和服、戴着薄料圆顶硬礼帽、脚踩着木屐,在这个学园里有不少人认识的东方留学生久城一弥不知道在抗议什么。
「强烈抗议!我再也受不了你的任性了。」
「都是因为你不肯道歉。」
某处传来低沉有如老太婆的沙哑声音。闷热的风也在瞬间突然停吐,像是为那畔打的冰冷感到惊讶,冰凉的寂静包围附近。
可是一弥不打算屈服,仍然暴跳如雷。
凉亭的尖屋顶落下一个圆影子,下面有小圆桌与可爱的长椅。长椅上面坐着看似娇小少女的东西。只看到桌子下面露出蕾丝袜与点缀花朵图案的芭蕾舞鞋,以及轻盈伸展的荷叶边裙摆。桌子上还有一大堆呈放射线状摊开的艰深书籍。
一脸认真的一弥,对着被桌子与书山遮挡而看不见的娇小少女不断抱怨:
「只不过是一点小事,你又何必这么生气呢,维多利加?不过是甜点罢了,再买新的不就得了?重要的是」
「不过是、甜点、罢了?」
沙哑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不悦。一弥叹了口气:
「好吧,是我不对。」
像是拗不过她,总算道歉了。然后悻悻然举起穿着木屐的一只脚。
那里有被木屐的两条横线踩个正着的草莓蛋糕。一弥有些不耐烦地辩解:「就在拿过来时,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正好被这只脚踩个正着。不过还能吃啊。你看,就是正中央还没有踩烂的部分。」
「都是因为你穿那种无聊的木材鞋子。」
「才、才不干木屐的事!」
「哼!」
维多利加不悦地哼着鼻子,只是稍微把打开的书推开,看着一弥的方向。有如活过百年漫长时光的老太婆,思绪深远带着悲伤,可是却又空无一物的不可思议绿色眼眸现在竟然很难得地像个孩子浮起泪水,直盯着一弥。
(生、生气了)
面对维多利加这样的表情,一弥不禁感到颤栗。维多利加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一弥。
(我们刚认识时,的确无法一直引起她的注意。这表示我们的交情变好了吗?不过这种瞪着我的表情真可怕!)
一弥只好放弃草莓蛋糕,进入凉亭在维多利加对面的长椅坐下。把手放在桌上撑住脸颊,然后歪着头看向日露凶光的小维多利加。
今天的维多利加,是用满布小花图案的黑蕾丝连身洋装包住娇小的身躯、腰上围着以白色与黄色花朵装饰并排的细皮带、有着美丽金发的小脑袋上,戴着宛如盛开花朵般的荷叶边小帽。小巧可爱的模样,就好像维多利加本身化成豪华的花束。
以这般模样睁开冰冷的绿色眼眸,毫无表情瞪着一弥。一弥不由得笑了出来,伸出食指对着维多利加鼓起来的蔷薇色脸颊戳了一下。
维多利加再度变得面无表情,接着以巨大古代生物的缓慢动作,隐身在书籍后面。
「别碰我。」
「怎么,我只是戳一下而已啊?」
「」
没有回答。
一弥虽然不停说着「我再去买回来就是了。」「听说是很受村中少女欢迎的店。」「不只是草莓蛋糕,还有苔桃蛋糕和苹果派。」等话题,还是因为好长一段时间,维多利加都没有从书籍另一头露脸而感到担心:
「维多利加,你还在吗?你实在太小了,有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在不在啊!好痛!?不要踢我!踢我就表示你还在啰?维多利加?」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窥探桌子下方。
维多利加在那里。
蹲在桌子下缩成一朵花的荷叶边,小小的双手握着什么东西。
四方形的白色东西,看起来像是信件。
一弥也和维多利加一样,钻进圆桌子底下:
「你怎么了?」
「在这里找到的。」
维多利加以一如以往的不悦低沉声调,不耐烦地指着桌脚。古老的圆桌处处都有裂痕、缺角。维多利加找到藏在某道小裂缝里的东西。
「在这种地方?一定是某人故意藏的吧?那是信吗?」
「唔,应该是。里面好像有一张信纸。」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信?难道是别人的秘密信箱吗?奇怪,在学园里找个地方亲手交换不就得了。维多利加?喂,维多利加?」
好像没听到一弥的声音,维多利加着迷于找到的信件,开始上下左右观察起来。
炎炎夏日把草地与凉亭的尖屋顶照得十分眩目
3
「擦过窗户之后,去打扫校舍咦?」
精神抖擞地走过圣玛格丽特学园女生宿舍走廊的雀斑少女,歪着头看着窗外。
身穿以白与深蓝为基调,设计简洁重视实用性的女仆制服。以简单的白色头饰包住头发,两手拿着拖把与水桶的少女,看到窗外经过另一位垂头丧气的少女,毫不犹豫出料叫逆:
「拉菲小姐?」
显眼的奶油色蝴蝶结被风吹动。手里拿着大型行李箱与银鸟笼,身旁带着毛茸茸的白色小狗。那只行李箱尤其令人在意。少女放下拖把与水桶,双手用力拉起由棉绒剪裁的沉重深蓝裙子与简单的白衬裙。以棉质衬裤全都曝光的姿势冲下楼梯的少女,在楼梯与哇哇大叫、负责打扫的年长妇人错身:
「喂、苏菲!」
「对不起,不过等会儿再说!」
「等一下,真是没规矩!」
少女苏菲当然不理她,不顾裙子掀起就冲下楼梯,卯起劲来在草地上奔跑。
总算追上通过巨大铁门即将离去的奶油色蝴蝶结清纯少女拉菲小姐,急忙开口:
「你、你要去哪里?拉菲小姐!」
因为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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