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知道,我知道。水果也很多,还有手制的果酱和大鹅肝,路过的时候总是会买点来吃呢。我还算是熟客呢。学园的学生们也有很多人是常客吧。」
「做了那些果酱拿出来卖的就是她了。那位农妇。她似乎工作很勤奋呢。在自己家做家务,照顾人偶师一家,在田中耕地,还在无人营业的摊位上都放有商品来换钱呢。」
「哎呀,那位大婶的话,我偶尔也会碰到她呢。如果恳求她下星期做樱桃果酱的话,下一个周末,就真的会有。……哎,就是那位大婶么?居然就是这么身边的人么?可是她还活着啊。上上周我还碰到过她呢。」
「所以说,我不是说了农妇没死吗。你啊。」
「那是谁死了?」
维多利加吸了一口烟斗。
她看向了远方,声音如同叹息一般低沉,
「人偶师,和他的儿子。」
「哎?」
「两人竟是在同一天死去的。而且,还是在离得很远的地方……」
鸟儿飞上了天空,能听到它扇动翅膀的声音。
冬风吹过。
艾薇儿那勇猛的战士服装的衣摆摇动着。
自烟斗中寥寥升起的细烟,也被风吹动了,不安地摇摆着。
八年转瞬即逝,大家都渐渐地长了岁数。
农妇最大的儿子在附近成立了自己的家庭,孙子也快诞生了。人偶师虽然总是说着「那可是你的孙子,绝对是个粗神经的孩子吧」这样的坏话,但却一直不停地问着「还没生么」,「就快生了吧」,一点都不像他地万分地期待着。
就在这样的日子中,人偶师那在欧洲各地旅游的弟弟突然造访了他。他比起人偶师来要开朗得多,总是笑眯眯的,但是农妇却警戒着认为「……不,那位老爷爷不能信任」。
「因为他可是称呼我为“女士”啊。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个国家的文化,但是我可不是什么“女士”。总觉得这家伙很奇怪……」
即使丈夫和儿子生气地说她太过多疑了。但农妇还是一直警戒着人偶师的弟弟。
然后,人偶师被邀请参加在俄罗斯举办的人偶博览会。他将儿子们留在了家中,与政府的官人一起去俄罗斯了。虽然他已年老了,但是身体还很健壮,大家都觉得不觉担心而一起去车站送行了。人偶师做出了一点都不像他的举动,短短地握了一下农夫那瘦骨嶙峋的手,
「这么长一段时间,谢谢你了。再见了!」
他这么说了后,列车便出发了,农妇一边骂着「那个臭老头!」,一边抽泣着。然后在丈夫与儿子的安慰中回到了家中。
然后,第二天。
有人联络了村里的警察局。是从人偶师的家中来的联络。当才赴任几个月的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带着牵着手的两名部下赶到时,人偶师的儿子倒在了连接着一楼与二楼的阶梯的下方。脖子摔断了,已经断气了。
医生也说他是因为踏空了楼梯才摔下来的,但只有农妇坚持说,
「不是。一定是那个人偶师的弟弟杀的!虽然我也不明白,但一定是他杀的!」
她如此顽固地坚持这点,在被布洛瓦警官怒吼了“不要信口开河”后,“哇”地一声哭倒在了地上。
确实,他的弟弟并非没有动机。人偶师的作品都是高价货,在有权管理这笔财产的儿子去世后,比起年轻的孙女,一般应该会将管理的工作交给弟弟。而且就法律来说,如果人偶师去世了,应该由儿子来继承遗产,但若他儿子比人偶师更早去世的话,则不是由孙女,而是由弟弟来继承。
而关键的人偶师又跑到俄罗斯去了,人偶师的弟弟转眼间便将房子据为己有。软弱的孙女因为父亲去世了而很没精神,随时都有可能被赶出来。也是因为农妇的鼓励,才勉强留在了房子里。
但是,数天后……
俄罗斯传来了让人震惊的消息。
与儿子摔落台阶去世的同一天,人偶师葛芬庭竟然也在莫斯科车站去世了……
「为什么?诅咒吗?」
「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虽然一直都是这样。真是完全不能理解。」
卡在洞中的维多利加与甩着弓箭的艾薇儿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雪停了,阳光越发地耀眼了起来。
风比刚才略强了一些。两人金色的头发在风中被拉长了。
「因为他不是跟儿子在同一天死了吗……」
「人偶师也相当高龄了,据说是心脏病发作。在前一个晚上的聚餐时夸奖了料理很好吃后,又心情很好地跟了一句说,我们家的钟点工农妇做的不知名的汤也很好吃,然后就这样直直地倒向了前方。毕竟是在遥远的他国发生的事,具体的情况依然不明。只知道那是在列车在莫斯科站停下时发生的。」
「这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你啊。」
维多利加松开了烟斗,忧郁地说道,
「同一天,在相距遥远的两块地方,人偶师与他的儿子都死了。但是,究竟是谁先被召唤去了天堂呢?所有有关系的人都在争论这一点。」
「嗯?」
「如果是儿子先死的话,葛芬庭的陶瓷人偶的所有权全都将交给人偶师的弟弟。但是,如果是人偶师先死的话,那就是孙女的了。」
「啊!」
艾薇儿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
然后很担心地问道,
「结果是怎样?」
「唔。其实……」
无聊地撅起了娇小的嘴唇,维多利加嘟哝道。
「不知为何,还将我也牵扯进去了啊。」
圣玛格丽特学园。
庄严的图书馆塔——
因为被农妇一家一个劲地催促着,布洛瓦警官无奈地又来到了这里。数个月前,在漂亮地解决了在这个村子中遇到的第一个事件,名人的小儿子绑架事件后,众人开始觉得他说不定是一名能干的警官。这点让他感觉很沉重……
布洛瓦警官拖着同样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进入了图书馆塔,乘上了电梯。
嘎吱、嘎吱嘎吱……
伴随着沉闷的声音,铁篮子关上了门,缓缓地上升了。
最后到达的最上层的秘密的植物园中,与往常一样,他的妹妹,灰狼的后代,欧洲最大的智慧,维多利加·德·布洛瓦正躺在地上读着书。
如同樱桃一般光滑的嘴唇中,露出了一根糖果的棒子。
白色纤细的烟自烟斗中飘出,向着上空升去。
明明听到了声音,却还是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读着书。布洛瓦警官「嗯哼」地干咳了一声。
「……哥哥吗。什么事?」
「那个……」
「父亲死了吗?」
「怎么可能啊。那个人可是不死之身啊。即使国王和科学部派千名刺客来,他也照样能活下来吧。明明知道不可能,不要问这么无聊的事。你这小鬼。」
「那就是村里发生事件了吧。」
「……」
「我有条件。你那愚蠢的尖脑袋,将它再转动一下。弄得像钻头一样一定很有趣吧。以上。」
「……明、明白了。」
「哼!」
维多利加终于爬起了身来。
突然“哇”地叫了一声,吓了一跳地往后缩了缩。不知何时起,布洛瓦警官已经凑到了极近的地方。那尖脑袋的尖端靠近了脸庞,随时都有可能刺到她。
「其实啊……」
「别、别过来!感觉真恶心!」
「这不是听你的命令才变得恶心的吗!我刺你哦!」
「住手。真的,很讨厌……」
「喂,你也知道葛芬庭的陶瓷人偶的价值的吧。拥有着宝石的眼瞳,无以伦比的美貌,苍白的人偶。这是关乎它们命运的重要事件……不知为何会发生在这个和平的小村子里。」
「唔?」
布洛瓦警官将至今为止发生的事与人际关系全都告诉了维多利加。也不知道维多利加有没有在听,她抽着烟斗,眺望着天花板上壮丽的壁画。
「……然后,儿子是在那天午后死的。另一边,人偶师则是在午前出了列宁格勒,向着莫斯科前去。预定抵达莫斯科是在黄昏。在那里有聚餐的预定。」
「嗯。」
「据说他是在莫斯科车站附近倒下,停止了呼吸,所以时间应该是黄昏吧。但是这样的话就代表是儿子先死了,继承权全都会交给人偶师的弟弟。」
布洛瓦的语调非常地焦虑不安。维多利加不可思议地问道,
「那又如何?」
「其实,在大战后,葛芬庭做的人偶的眼睛,全都用的是高价的宝石。人偶师将送给死去的年轻恋人的宝石,埋入了他制作的人偶中。但是他弟弟目前很缺钱,而且完全不明白人偶的价值。因为坚持自己有继承权,而不顾孙女的阻止,将人偶摔碎,取出了宝石,将之据为己有。」
「哦。这还真是粗暴。」
「将、将那么漂亮的人偶……」
「嗯?」
「啊,没什么……总而言之,也不能放任不管,就将厨房里用于做饭的葡萄酒放到了火锅中,硬让弟弟喝下后,命部下二人抓着弟弟的手脚乱舞,以他喝醉了捣乱为由,将他逮捕了。虽然将他关进了拘留所里,但也只能关到明天早上,不久之后就得释放他……被释放后,他一定会立刻回到那座房子中,再度开始破坏人偶吧。但是如果让孙女和农妇一家将人偶藏起来的话,他一定会控告他们盗窃吧。」
「唔。」
维多利加兴致不高地抽着烟斗。
图书馆再度恢复了宁静,连小鸟们都停下了叫声。
布洛瓦警官板着脸,尖脑袋左右摇摆着。
终于,维多利加无聊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古雷温。」
「什、什么?」
「你那愚蠢的尖脑袋,似乎没有注意到重要的事啊。出于亲切,就让我告诉你吧。」
维多利加一会儿将书拎起来,一会儿将书推开,在找了一阵子后,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书。她用软软的小手翻开了书本。
那是一张地图。描绘着大陆的焦茶色的画。
她伸手指向了一点,
「其实啊,古雷温……」
「什么!」
「俄罗斯的莫斯科站,位于列宁格勒啊。」
吱吱吱……冬季的小鸟在歌唱着。
融化中的白雪,在小亭子的屋顶上、铁质长椅上、以及树枝上闪烁着白银色的光芒。
从远处,传来了学生们的谈笑声。
艾薇儿眨了眨眼,
「哎,怎么回事?」
「你果然不知道吗。如我所料。这根本就不用将混沌的碎片再构成。你虽然是个好人,但是脑袋却很坏。这也没办法。」
「维多利加同学,你在嚣张什么啊。明明掉进了洞里?」
「哼。」
维多利加在述说期间也没有半点变化,冰冷的表情略微地扭曲了。
「……所以说,既然你明白就救我出来啊。」
「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莫斯科站会在列宁格勒呢。这很奇怪吧,列宁格勒又不是莫斯科。这就像苏瓦伦站位于伦敦一样奇怪啊。」
「其实也没那么奇怪。」
维多利加打了一个哈欠,回答道。
花冠那大红的鲜艳的花瓣在冬风中微微摇晃着。
「是这样的,你啊。在俄罗斯,莫斯科的车站是被称为列宁格勒站的。因为那里会有“前往列宁格勒”的列车通过。而在列宁格勒则是有“通往莫斯科”的列车通过,所以叫莫斯科站。对于俄罗斯的人们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外国的客人却总是对此感到混乱。我知道这一点,而尖脑袋的古雷温一脸严肃地听我说完后,立刻理解了情况。」
「情况?」
「人偶师的儿子自楼梯上摔下后死亡,是在那天的午后发生的。另一方面,人偶师则是在午前离开了列宁格勒,预定黄昏抵达莫斯科。然后,在莫斯科站去世了。莫斯科站=列宁格勒。也就是说他恐怕是在午前死亡的吧。」
艾薇儿一边挥舞着弓箭一边说道,
「也就是说,人偶师葛芬庭比儿子先死了……」
「没错。」
点了点头,维多利加咬上了烟斗。
慢慢吸了一口。
「也就是说,继承权并不属于人偶师的弟弟,而是属于孙女。……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这点,尖脑袋匆忙地如我的条件一般将他那尖头发不断地拧过,固定成了锥子头后,便冲了出去。」
「然后怎么样了?」
「葛芬庭的遗物,陶瓷人偶全都归孙女所有了。作为谢礼,她将人偶师最后的作品送给了尖脑袋。然后因为非常中意那个人偶,哥哥他变成了人偶控。出席苏瓦伦的拍卖会,收集价值等同于一座房子的高价人偶,然后,将它们陈列在警察局的架子上。」
「哼。那,那个人经常抱着的人偶就是那最后的人偶咯。」
「嗯。而那位孙女,听说她是一名内向又文静的女性。从小就与父亲一起帮忙爷爷的工作,打从心底爱着爷爷的作品。没过多久,她好不容易集齐了资金,在苏瓦伦开了一个小美术馆。眼瞳由宝石制成,美丽又悲伤的人偶们——如同葛芬庭的恋人一般,从黄泉传来的甜美的低喃——那些非卖品的作品,现在只要去那间美术馆就都能看到,就是这样。」
「哎。但是真厉害啊,为了爷爷留下的作品,那孩子还真是努力啊。」
「嗯。那名农妇也说过,那孩子是一名小小的女战士,虽然很内向,但心中却隐藏着热情的火焰。」
「是吗……」
艾薇儿看向了远方。
她抬头注视着冬日中那晴朗、眩目的天空,
「同样是战斗,但并非都得挥舞弓与剑啊。唔。我说,总有一天,我是不是也能帮最喜欢的爷爷做些什么呢。比如说传诵世界第一的冒险家,布莱德利爵士的冒险的传说……」
「是吗。说起来,你也是爷爷养大的啊。……接下来,嘿!」
「哎呀!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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