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S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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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SICK- 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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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雷温终于热不住发火了:

    “至少你也该感谢我一下吧……啊啊,不……”

    他用自己的手指摆弄着随风飘动的金色头发,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即使是那样子,她也是在感谢我的吧。而且,那一定是最大限度的感谢。”

    解开了长年诅咒的金发,在反射出耀眼金光的同时轻轻摆动起来。

    “虽然直到最后也是一副可恶的态度,完全没有半点可爱的表现,当然也没有任何对兄长的敬意,真的是一个可恨的、像恶魔一样的小鬼头……呜呜。”

    古雷温默默地注视着远去的异母妹妹那娇小的脸庞。两人之间已经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就连她的表情也无法看清楚了

    “我能亲自帮你做的事,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好好地活到未来吧。态度嚣张的、像妖怪一样奇怪的、我独一无二的妹妹啊——!”

    古雷温眯起了眼睛。

    接着,他就像在生气似的低下头,转身背对着那艘船,快步向前走了起来。然后他又慢慢地回过头来,再次抬头仰望着那艘旅船。

    这时候,汽笛就像要吓他一跳似的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响声,古雷温不禁吓得整个人跳起,还“哇”地大叫了一声。但是,他马上又眯起眼睛,以一副难以形容的寂寞表情注视着那艘船。

    日落时分的大海上。

    橙色的夕阳正散发出耀眼的光辉照耀着海面。从已经有一半陷入海平线之下的太阳到港口之间,形成了一条光的通道。船就沿着这条光道缓缓地出港了。

    汽笛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在港口送别的人们和前来迎接的人们,还有刚从船上走下来的人……港口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潮。现在刚好有两只古老的生物乘船逃离了这片旧大陆——这个事实,他们当然是不得而知了。静静地、静静地……船在海面上滑行而去,很快就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远远离开了苏瓦尔的港口,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广阔的大海之中。

第八卷 诸神的黄昏 下 第七章 启程者

    1

    琉璃:

    没想到我又要这样子从遥远的地方给琉璃你写信,就连我也不禁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回国之后已经跟你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了呢。那段时间,已经足以弥补我到苏瓦尔王国留学而跟你分开的那段空白时间——能跟姐姐重新变得亲密起来,我实在感到不胜欢喜。

    非常感谢你在最后的那一天能以笑容送我离开。因为要是琉璃你哭出来的话,我一定也会像小孩子一样哭个不停,然后又得被父亲狠揍一顿了。每当我想起父亲满怀自豪地送我离开的表情,我这个不肖之子都会感到无比的安心。

    那么,当这封信寄到你那边的时候,大概已经迎来了新的一年,也就是一九二六年了吧。我写这封信的时间,是一九二五年的十二月份。漫长的一天终于要迎来结束的时刻了。

    我现在身处某地,大概是考虑到我还是一名少年兵,而且能熟练使用英语和法语,也稍微懂一点德语,同时也是帝国军人儿子的背景吧——现在我并没有被派出前线,而是专门担当外国人俘虏的翻译、解读暗号和通信翻译等工作。我当然是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司令部所在的建筑物。

    ——所以,请你不需要为我过分担心啦。

    前几天,我读了琉璃你写来的信,知道姐姐和妈妈都一直在担心着我的事情,所以我就想一定要给你们写回信才行。

    对了,这里还有许多有趣的少年兵伙伴呢。我已经跟许多在至今的人生中从没遇到过的、从事着各种行业的孩子们成了好朋友。我们在晚上还聊得很起劲。比如说以前在建筑工地卖鱼的那个孩子教会了我有关拍卖的事情,其中最受欢迎的是出生于畸形秀表演团的那个孩子说起的趣事。我当然也不甘落后,把我在苏瓦尔王国遇到的各种欧洲趣闻告诉了他们。

    他们都没有受伤,是身心都非常健康的孩子们,是真的哦。

    琉璃,今晚是我最重要的那个女孩子……是我迫不得已把她一个人留在遥远他乡的那个女孩子的生日。

    那孩子现在究竟在哪里,跟谁在一起,心里又想着什么呢?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平安无事……就算真的平安无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一个人孤独地哭泣,不知道有没有把眼角都哭得红肿起来,不停地颤抖着身体,害怕得蜷缩成一小团。

    如果她还在某个地方生存着的话,她到今晚就已经满十六岁了。

    琉璃,我现在心里想的是……好想跟她再见一次面,然后把最后那天晚上没能说出口的话好好告诉她。每天晚上,我都在想着这件事。

    我参军后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浓雾迷茫看不清前路的状况下一直往前走的感觉。我时小时都会因为感到迷惘而停下脚步。我能跟她重逢的地方,是不是继续这样往前走就能到达……也就是存在于未来的方向上呢?还是兑,只存在于过去……只存在于在我们两人幸福度日的那段遥远回忆之中呢?

    每天我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她的事情。

    我每天就是这样子度过的。

    因为父亲和哥哥们听了一定会说我没有男子汉气慨,所以这些事一定要对他们保密。

    但是呢,琉璃。爱惜某个人的心情,跟坚强和懦弱是没有关系的,那决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归根究底,这跟像父亲那样的大人所追求的坚强也有着相同的一面。因为我之所以产生了要成长起来的愿望,之所以很不甘心地渴望得到更大的力量,也都是为了那个孩子啊。

    琉璃,我会再给你写信的。

    你完全不需要为我担心,因为我的身和心都处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久城一弥

    (帝国陆军/已检阅)

    “喂,久城,昨晚你一定在写信吧。”

    “……啊啊,嗯。”

    天上正下着混有雪片的小雨。一队士兵正踏着粘脚的泥泞,沿着森林中未经铺装的道路向前迈进。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少年士兵们的额头、脸颊和脖子上,同时还渗进了军服之中,连骨头也产生了几乎要被冻僵的感觉。

    气息被染成了灰色。

    走在身旁的少年以取笑的口吻说道:

    “你呀,在写完信之后一定是自己哭起来了吧?我还听到了呜呜的声音喔。”

    “我、我才没有哭呢!呜呜什么的……真是太失礼了嘛!”

    “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就直说吧!因为我们大家都很想哭啊。”

    “你还真是执拗啊。我都说我没有哭了嘛。只是……”

    一弥一边走一边笔直地注视着前方,忽然又放松了脸上的表情。他稍微变得率直起来,苦笑着说道:

    “只是觉得胸口有一种被紧紧勒住的感觉啦。”

    “那个,在法语里应该怎么说?”

    走在前面的一位身材纤瘦的少年回头问道。一弥不禁露出无奈的表情皱起眉头:

    “你问这个有什么用啊。”

    “那样可以稍微分散一下精神嘛,嘻嘻。”

    “就是啊。听久城说起他的学园生活……对了,比如那个不断持续旅行的表演团的故事什么的。听着这些遥远世界里发生的事,心情也会变得快乐起来吧。”

    少年士兵们就这样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往前走。

    这次行军已经持续进行了半个月左右,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焦躁感和紧张感,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们本来都是一些在学校上学、在市井打工、过着悠闲生活的少年。

    嗡嗡——!

    头顶上传来了战斗机飞过的刺耳声音。听到“趴下!”的一声号令,少年们都同时分站在左右两侧,仿佛要把身体埋在泥泞中似的趴了下来。

    冰冷的雨水依然不断地打落住他们的身体上。

    接着,他们又重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就好像趴下一次之后就已经再也使不出力气似的,刚才向一弥提出法语问题的那个少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就像一块破烂潮湿的抹布一样瘫软在那里。

    一弥慌忙跑近他的身边,把他拉了起来。这时候,长官就发出了斥责声。在所有人都害怕遭到牵连而远离少年的时候,一弥却替他拿起了背上的行李,然后用自己的肩膀把他扶起来,又继续往前迈步。一弥本人的脸也同样苍白无比,任何人都可以明显看出,他自己其实也没有剩下多少体力了。在长官挪开视线之后,其他少年们也纷纷走过来,替他分担各种行李,互相帮助起来。

    “抱歉……了……!”

    “都说不用道歉了嘛。我说,干脆大家以后都禁止道歉吧。”

    “但是……我成了大家的累赘,真是太丢脸了……”

    “好!那么,如果你非要道歉的话,就用法语来说好了。对不起用法语来说是Pardonnez,用英语来说就是sorry。然后德语就是……咦,我踩到你脚了啊,Pardonnez!”

    “哈哈哈。”

    “如果你想分散精神的话,我就唱歌给你听怎么样?那是在苏瓦尔王国的村子里大家都会唱的法语歌呢……”

    一弥用肩膀扶着少年,一边拖着他往前走,一边以优美得惊人的嗓音(当然是尽量把音量压低到长官听不见的程度)哼了起来:

    “非洲人们说的是,走啊走,走啊走,往前走……”

    “喂,这还真是奇怪的歌啊。”

    “哩、吐啦、噜啦噜、噜~!”

    “啊哈哈哈。”

    “久城,你唱歌还蛮好听的嘛,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吗?喂,再继续多唱点吧。”

    “你、你们啊……这样一直唱下去的话可是会累死的,就只能唱一首了啊。”

    尽管面如土色,也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少年士兵们还是发出了跟他们年纪相符的轻松笑声,互相开着玩笑。

    行军一直在持续。

    大家也不知道就这样继续往前走了几个小时。

    在长官的命令下,众人停下了脚步,然后缓缓抬头一看——发现刚才的雨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变成了雪天。

    眼前敞开着一片什么东西。虽然看起来像是森林中的平地,但是仔细一看却并非如此。

    那个地方过去似乎是一条村子,可是因为遭到了某国军队的袭击而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被烧成黑炭的房屋残骸、倾斜的教堂尖塔和骸骨般干涸的树木等东西,就像时间停止似的保留着当时的状态,展现出一片不祥的景象。

    雪不断飘落在这个有如凄惨残骸般的小村废墟上。

    仿佛在为什么人哀悼似的,在已经被烧毁了大半的教堂废墟前,排列着许多丧命的村民们的遗体。其中既有年轻的女性,也有幼龄的孩子,当然还有老太婆。少年士兵们不由得愣愣地伫立在那里,呆呆地注视了那一幕情景好一会儿。破坏和死亡。那是从军以来已经看惯了的景色之一……

    “这里也有敌人来过吗!是新大陆的军队……!”

    其中一名少年发现脚边掉落着一把已经坏掉而被遗弃的步枪,一边这么说一边轻轻地把它踢开。那种枪跟旧大陆的军队和亚洲的士兵们所装备的武器有点不一样,是一种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富有未来感的奇妙款式。

    “久城!”

    其中一名长官以严峻的声音喊道。一弥马上抬起脸敬了一礼,同时“在!”地应了一声。

    “你尽快来这里帮忙翻译!”

    在教堂废墟那边,一个手持铲子的老人被人粗暴地拉着手带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是这条村子的幸存者。老人自己的身上也受了一些伤,正拖着一条腿慢慢走过来。他并没有作出任何抵抗,眼神中流露出某种看破尘世的温和色彩,平静地看向这边。

    他似乎一直在用铲子为村民们挖掘坟墓。把在袭击中死去的村民们的遗体整齐排好的人,恐怕也就是他了。

    老人一脸无奈地默默注视着眼前这支全是由年轻的东洋人组成的、像死者一样疲惫不堪的军队。然而,当走上前来的一弥以温和的声音向他搭话的时候,他就突然露出了仿佛见到孙子般的柔和眼神——

    “……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并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我们是从东洋派遣来的军队。这位老人家,请您放心吧,因为我们的国家是你们的同盟国。”

    “什么?你究竟几岁了啊?”

    “我今年十六岁了。”

    “什么,哎呀……!十六岁啊。那不还是个孩子吗!”

    然后,老人又以平静的声音把新大陆的军队来到这里烧毁了村子,还有那支军队拿着许多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最新式兵器,还有烧毁这么多建筑物、把留在村里的女人、小孩和老人们全部杀掉也没有花多少时间等事实告诉了一弥,最后还补充说明了军队离开后的去向。

    一弥把这些情报逐一进行了翻译,并且向长官做了报告。

    军队撇下老人,又继续背对着村子开始行军了。

    “啊啊,老人家。愿神一直保佑着您……”

    面对孤身一人留在村里的老人,一弥以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道,同时向他深深地低下了头。然后,他又无可奈何地跟随着死者般的灰色军队,在积雪的道路上迈出步子。双脚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就连骨头也快要被冻僵了。

    “——当然了,我会一直守望着你的,为了让你的灵魂得到安宁。”

    背后传来了这样一声极其平静和温柔的、仿佛在关心一弥自身的回答。一弥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回头一看。然而,在一瞬间之前还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正准备继续用铲子为村民们挖坟墓的那位老人,却似乎在发出声音的同时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纯白色的美丽雪花,静静地洒落在村民们的冰冷遗体上。

    一弥无比震惊地呆站在原地上。然后,他又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慢慢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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