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是的。
老妇人一时语塞了。
“那么,你就是侦探先生吗?真没想到、那个……竟然是东洋人……”
“不,不是的。”
东洋人青年毫不在意地再次露出了微笑。眼角也随之皱了起来,形成一张温柔而亲切的容貌。他一边把捡起来的书抱在胸前一边说道:
“虽然平时我是做其他工作的,不过我还是会经常过来帮忙。因为那家伙老是把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的……”
“哎呀呀……”
“侦探就是我的妻子啦。啊,她是白人。夫人,请您尽管放心。”
在这么说完之后,青年又稍微有点尴尬地小声嘀咕着“啊,不过,其实是狼啦……”这么一句话。但是老妇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地说道:
“什、什么!那么,是女人吗?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女的侦探啊。那样的人真的可靠吗……?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要是白跑一趟的话就太糟糕了……”
“总之,请您先过来这边吧,夫人。”
听他这么说,老妇人才第一次观察起侦探社的内部样子。
明明是大白天,这个房间却显得颇为昏暗。面积相当宽敞,里面一整面墙壁都被书架所占据,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在橱柜、小茶几、外凸窗等各种各样的地方,不知为什么都堆起了曲奇饼、MACARON和果冻等色彩各异的糖果小塔。
天花板上有一处是玻璃的构造,供太阳光射进来的天窗是开着的。从那里射进来的光亮,正好落在位于房间深处的书桌上。那是一张仿佛给巨人用似的宽幅型华丽书桌。
在桌子前面,有一张面向里侧的椅子。
看来那张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隔着椅背可以看到——从烟斗冒出来的纤细白烟,正缓缓地朝着天花板升起。
这时候,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就像老女人般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吵死了啊,你。别妨碍我思考。”
听了她的诡异声音,老妇人不禁整个人吓了一跳。
“……那么,又有委托人来了是吗?”
一弥微笑着说道:
“看来的确是这样啊,维多利加。照我看来,那是一位怀抱着极大困扰的女性。只要一看就知道了。”
“哼!那还真是够麻烦的。”
“好了,快转向这边吧。光是看这位夫人一眼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吧?来,维多利加!别偷懒嘛。”
一弥边说边把手里捧着的资料放到书桌上,然后走近了那张椅子。
这时候,老妇人察觉到他明显是拖着右腿来走路的。这个青年一定也是在上一场战争中受伤回来的伤残军人吧。大概是因为跟自己的儿子一样的缘故吧,她忽然间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异国青年产生了亲近感。老妇人不禁觉得有点难为情,于是静静地垂下了目光。
这时候,老妇人看到椅子那边的银色长发晃动了一下,于是又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从声音和头发来判断的话,对方难道是老人吗?但是青年刚才明明说是他的妻子……老妇人屏着气息观察起那个身份不明的侦探来。
一弥伸出手,让椅子转过来面向老妇人的方向。
老妇人倒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注视着对方。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美丽得从来没见过的女人。无论是在电影屏幕上还是在杂志上,她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华丽的美貌。而且,虽然五官都无比端正秀美,但是那翡翠绿色的眼睛却散发出某种类似悲伤的光彩,让所有看到的人都不禁为之一震。
不可思议的银色头发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弯弯曲曲地一直悬垂到地面上。就跟古代生物的秘密尾巴一样,头发的末端仿佛拥有自身意志似的在那里轻轻晃动。
让人联想到暗夜的漆黑礼裙——胸口是绑带结构,隔着法式蕾丝隐约透出了里面的肌肤。纤细的脖子上卷着好几重的蔷薇形状的项饰。小小的脑袋上戴着一顶以粉红色的丝带蝴蝶结作为装饰的黑色小帽子。
实在美丽得让人吃惊……另外,虽然可以从眼瞳的光辉判断出是一位成人的女性,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的身体也还是太小了吧……
女人——维多利加以一只手拿着白色烟斗,同时把一双冰冷的眼眸投向老妇人这边。就像不具备任何感情似的,她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一弥把手肘枕在她的椅背上托起下巴,面露微笑地说道:
“你看,这位夫人看起来好像是很困扰的样子吧?而且你现在不也正觉得无聊吗?到昨晚为止,通过摆弄混沌碎片进行重组的那个曼哈顿连续杀人事件也终于获得解决了……虽然你好像是把那个变成了纽约市警的功劳啦。”
“哼!”
“光是听人家说说委托内容也好啊。怎么样,维多利加……?”
看到一弥以稍显困扰的笑容拜托自己,一脸不高兴地叼着烟斗的维多利加也只得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然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老妇人愣愣地注视着对方。
这个就是侦探吗?明明是女人,还那么年轻,又那么美丽,而且……身体还娇小到这种地步……
可是,她的眼眸中却蕴藏着野兽般的强烈光辉,光是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光是被她这样以毫无兴趣的表情盯着自己,双脚就会不由自主地发软甚至瘫倒在地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
刚才在高楼人口的附近,当那些年轻流氓们一听到有关〈GRAY WOLF 侦探社〉的话题时,就马上表现出异常的恐惧态度。那时候他们说过的话,又重新浮现在老妇人的脑海中——
(明明还很年轻,个子也很小,但却是个厉害得不得了的家伙。)
(对我们来说,也还是一个绝对无法掉以轻心的对手啦……)
从天窗射进来的太阳光,把维多利加的娇小身姿烘托成有如白昼的幻影一般灿烂耀眼。再加上在她的椅背上用手托着下巴、面露微笑地守望着她的一弥,看起来就像一幅停止了时间流动的绘画一样。
那幅绘画忽然动了起来……维多利加拿开了嘴里叼着的烟斗,在绿色的眼瞳中闪出了诡异的光辉。一弥的微笑也进一步加深了。
像樱桃般鲜润的嘴唇,轻轻张开。
从里面传出了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
“哼!虽然多半是很无聊的事件了。不过作为解闷的一种消遣,听她说说倒也无所谓。因为……”
白色的细烟不断从烟斗升向天花板。
老女人般的诡异声音接着说道:
“——因为作为旧世界的灰狼后裔,我的智慧之泉,不存在任何的不可能!”
——全书完——
番外 RED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wy7688
翻译:rei253
夜晚——男人做了个很长的梦。
那是充满了黑暗的空间,是在黑暗的地下室里的梦。
那是记忆中曾经到过的地方,是异国的森林深处。因为战火蔓延、居民避难而被放弃的小城。城外的老屋。男人手持蜡烛走在往地下延伸的昏暗楼梯上,穿着黑色军靴的双足踏上了龟裂的石制阶梯……
啪嗒,啪嗒,地下渗出的水随之作响。
走到阶梯尽头,男子取出钥匙开锁,将厚重的铁门打开。
然后——
出现的是仿佛自太古以来就沉浸在黑暗中的房间。
非现实地走在水上的双足刚踏进去,从房间里各处传来孩子般的低声悲鸣。
既有少年的声音,又有少女的哭泣声。
男人的肩开始颤抖,笑了出来。
他用蜡烛缓缓地照着周围,斑驳的石墙上挂着铁制的拷问器具,地板上装着脏水的容器到处都是。房间的角落里,因为恐怖而眼睛圆睁的东洋少年少女们相互庇护着对方。男人像是很满足一样出了口气。
接下来要用哪个玩具来玩呢。
……呵呵呵,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孩子们听见之后开始静静哭泣。他们满脸污痕,身体也十分消瘦,甚至有些孩子们肢体都有残缺。
但是,没有大人会去在意这些不见了的孩子们。因为在战争中大家都是很忙的。他们是被遗忘,被抛弃了的存在。
「呼呼呼!哈哈!」
男人的笑声提高之后,孩子们的悲鸣已经仿佛交响曲一般此起彼伏了。
男人仿佛配合着梦幻的乐曲起舞一般摇动着身体,一边用烛光依次照着孩子们的脸。
「大叫也好,求我也好,都是没用的,没人会救你们。」
男人如此嚎叫着,粗暴地拽着一个对上了眼的少女的手臂。那条手臂细得难以置信,上面布满伤痕,几乎可以见骨。笑声越发高了起来。
就在这时——
从哪里……是天花板?墙那边?不,是这场梦的外边……谁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那是如同老妇般低沉的声音,但是听起来又奇妙地觉得很幼小……
「——那就要想办法将孩子们救出来了。集合我们的力量,逃离这些由愚蠢的大人们制造的血与暴力,然后……」
「这当中的一些人,终有一天会到达新的大地之上,扎下根来吧。那就是绝望尽头的希望……」
「一定会这样的,一定会……我说你!」
「是、是谁?」
男人用蜡烛查看着周围。但是地下室里只有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一个个找过去确认样子,一边怒问「谁在说话?!」,一个,又一个地找着。直到找到房间的最角落,那个清瘦的少女抬脸来看着男人。
跟东洋人不一样的容貌。银发,还有仿佛绿翡翠般的眼睛!蔷薇色的脸颊,让人不禁为之窒息,又觉得如同恶魔般不详,简直就是禁断的美貌……原来没有这样的孩子的!男人一步步后退,喃喃念着「你、你是谁……进到我梦里,说这些胡话,你到底是……」。他抓着墙上垂下的巨大马鞭,想要向少女的脸上挥去。
「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巨响传来,从地下室门外灌进了仿佛浊流般的水,不,那是赤红的血海。男人拼命想要逃离,却在瞬间被血水吞没。他努力想要呼吸,看向周围想要求助。
但是,那些孩子们和那个不可思议的少女,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
只有那个男人在血水漩涡的中心不停旋转,不管如何挣扎都只能继续下沉。下颚,嘴唇,鼻子,眼睛,然后……终于,连头顶,都已经消失在赤红色海洋的深处。
从这样的梦里……
男人,醒了过来。
沉浸在噩梦的恐怖中,痛苦地揪着枕头。
男人呻吟着张开了双眼……
番外 RED 一章 Hello New York
1。
「又来了!……啊,今天早上还有玫瑰。」
早上八点。
纽约才刚刚醒来。
冬天的风吹过小意大利的街道,拂过穿着三件套装的通勤人的外衣和他们买早餐的摊档,还有穿着制服去上学的孩子们。
街上的咖啡厅和餐厅以红,白,绿为主要色调,酒吧的彩色看板沾上了雪,在风中摇动。
在这样平和的街道一角,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官和黑色的巡逻车围成一团,气氛很是险恶。不过行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也没有多去在意。
一个高大的意大利青年拿着大相机越过警官们的的头顶拍着照片,快门的咔嚓声让警官们回过神来,像是赶虫子一样朝他挥着手,但他没有在意。
「唉哟——!」
青年一边朝取景窗里看着,一边用悠哉的声音说:
「今早的尸体也很厉害哦?那啥,昨天早上发现的是只有鞋子变成了红色的高跟鞋来着?……就算是混混报复杀人也太讲究了吧。那些人是不是杀人杀习惯了开始无聊了啊?」
就算搭话也没人回答,就故意说得夸张点。
青年将注意力从被包围的人——被枪扫成蜂窝之后还加上红玫瑰的混混的尸体上移开,到处张望。
「啊咧?……久城~?」
「……嗯,嗯!与其说晚上应该说是黎明对吧?还听见了枪声?……那说话声呢?这样啊!但是因为这周边住着挺多混混的所以也没多在意?嗯……!」
男子认真的声音传了过来。
说话的男子正蹲在警官们聚集着的另一边的意大利餐厅前面,认真地向一个身高只有自己一半的老奶奶问话。
男子漆黑的头发刘海稍长,在冬风中轻柔地摇动。他身穿藏青色西装夹克和法兰绒裤子,外穿旧了的大衣,还有像爷爷般的旧帽子。一边做着记录一边点头,随着起伏的眼睛是仿佛要深陷其中的浓厚黑色。
是个小个子的、经常能见到的东洋人青年。
乍看之下不好接近,却有着圆圆的清澈眼睛,目光柔和率直,能让人从心底被打动。
青年「久城!久城!久城~」地叫了很多次之后他才「咦?」地抬起头来。就在这时,转角处又有新的巡逻车开来,看来再待下去会被下车的警官赶跑吧。小个子的东洋人记者用老人味十足的姿势冲老奶奶道谢之后,与玩笑似的将相机顶在头上的高个意大利摄影师一起匆匆地离开了。
「……然后呢?现场的照片有好好拍下来吧,尼克?」
「大概绝对没问题吧?好啦,不用担心啦!」
「哈?大概还是绝对啊?到底是哪个啊?」
两人边说边穿行在小意大利的人流之中。
东洋青年名为久城一弥,为逃战祸离开东洋的岛国,移民到新的广阔国家已经数月,正开始在新兴报社<;公路日报>;中担任见习记者。
旁边随意地甩着长臂的是他的搭档见习摄影师尼可拉斯·萨克,是在小意大利长大的地道纽约人。身材高大,身穿黄绿色的大衣,眼睛很大,嘴边长着过于浓密的胡子。
一弥一边走路一边翻着取材的笔记,尼克则是百无聊赖地——
「啊——这个月的混混杀人特别的多啊,每天都有,都要受不了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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