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因为这是从上个世纪末至今的流行。人们因为急速的现代化而失去黑暗——常理无法说明的现象,以及各种不可思议的事物。当这一切全都能够利用科学来证明时,原来的谜也就不再是谜了。可是人并非只靠眼睛看得到的东西、能够了解的事情生存。所以这个时候才会出现怪谈风潮。告诉你,这里面所隐含的不过只是欲望。”
“欲望……?”
“告诉你,就是这样。人们的欲望——就是想要遇到看不到的东西、未知的事物。有人到宗教里追寻,因为没有人看过神;有人到爱情里追寻,因为没有人看过爱。于是有些人便到怪谈里去追寻。”
“宗教和恋爱这我可以接受。可是怪谈就太怪了吧?”
“怪的是你偶尔带来的礼物。”
“这、这也是……对不起。”
一弥垂头丧气。
瞄了瞄坐在地上的维多利加身边的糖果盒。这是一弥赠送的礼物,原本是顶稀奇古怪的帽子,现在已经被上下颠倒、塞满点心、化身糖果盒之后重新出发。丢在糖果盒里的拳头大小的金色骷髅,究竟有什么用处,就连带来的一弥自己,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一弥把第二颗糖果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可是,我才不相信什么怪谈。因为全都是捏造出来的。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吧?即便是神明、爱情,都有一大堆道理。总而言之,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相信什么灵异现象。”
维多利加嗤之以鼻,口中念念有词:
“……尤其是说出这种话的人,遇到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时,特别脆弱。”
一弥显得很不高兴:
“才、才没有那回事呢……”
不知道一弥为什么生气得一语不发,维多利加抬起头,惊讶地凝视一弥的侧脸:
“你为什么一脸无聊的表情,一句话都不说?”
“很、很抱歉我这么无聊。我天生就是这种脸。”
“看来你很有自信一定不会被迷惑。很好,就让我来证明一下,你不但是笨蛋外加没用的东西,而且还是一根筋。”
不知为何,维多利加以雀跃的语气如此说道。自己转向一弥,从正面盯着一弥瞧——对她来说是件很难得的事。面对这样的维多利加,一弥看似不悦地斜眼看着她。
坐在地板上的维多利加从正面看来,身材之小让人为之一惊。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握着烟斗的手偶尔会动一动,但是就像机械人偶般缓慢……唯有深绿色的眼瞳,闪着难以捉摸的光辉,证明她是有意志的存在。
“……怎样?”
“看着这个,久城。”
“嗯?”
一弥探出身子。
维多利加伸出她刚才一直紧握的拳头——小得令人讶异。右手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戒指。淡橄榄色的石头,镶嵌在细蛇形状的金色台座上。
“这是魔法戒指。”
一弥呆呆望着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一脸正经,看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她的眼瞳在笑,然后以小孩子说大话的态度说道:
“这是魔法戒指。”
又重复一遍。
一弥困惑地搔搔头:
“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幼稚耶!”
“闭嘴。为什么这是魔法戒指呢?久城,因为它有拆穿你的谎言的力量。”
“……维多利加,别闹了。这怎么可能?”
“它可以拆穿你说的谎。很可怕吧?”
“一、一点都不可怕!”
“那把你的耳朵挖干净听我说话。这个戒指在你说真话时会发红光。但要是你说谎,就会发绿光。因为这是魔法戒指。懂了吗?即使不懂也要点头。”
“嗯……”
“那么,我要开始发问了。”
维多利加夸张地点头。
接下来维多利加的神情有别于平常才气洋溢的模样,看来意外地孩子气。一弥虽然满腹狐疑,却想不出能够高明脱身的方法,只好无可奈何陪她一起玩……重新面对维多利加。
(好不容易才从艾薇儿的《怪谈》逃出来……)
不由地叹了口气……
“准备好了吗?”
“……算吧。”
“久城一弥是笨蛋。”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回答、快回答。”
一弥一脸不悦:
“我才不是笨蛋,我算是普通。不对,应该比普通再聪明一点。”
“说谎。”
“你!”
维多利加一脸得意,一弥开始觉得怪异,把视线落在维多利加手上……
没想到……
戒指的颜色变成绿色。
一弥满脸诧异。
“你……刚才是不是偷换戒指?”
“才没有那回事。你别怀疑我,盯紧戒指。”
“唔、嗯……”
一弥的眼睛紧盯着戒指。
维多利加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久城喜好女色。”
“……”
“是个色魔。”
“太夸张了吧……”
“不论何时何地都在发情、嗜血,是个无聊到家的家伙。”
“太过分了!你、比平常更严重……”
“久城。”
“不对!你这个人……!咦?怎么……?”
一弥偏着头。戒指再度变成暗绿色。
看到一弥咽了一下口水,开始盯着戒指不放,维多利加残酷地笑了:
“我不是说过了?这是魔法戒指。”
“我知道了……我是个嗜血无聊的家伙。算了,维多利加是笨蛋……”
“闭嘴,接着是最后的问题。久城,你是个无聊的凡人。”
“我知道了……是,反正我就是无聊的凡人。”
维多利加满面笑容,把戴着戒指的手伸过来。
戒指……如同恶梦变了颜色。
好像静脉血液不祥的深红色。
瞠目结舌的一弥,眼睛盯着邪恶的红色戒指,刘海在天窗吹入的初夏干爽凉风中摇晃。
在植物园中茂盛生长的南国树木,颜色鲜艳的巨大花朵也发出沙沙声响。
维多利加就像平常一样背对一弥,再次埋头在书籍的世界里。一弥等了一会儿,她似乎并不打算告诉他,只好对着小巧的维多利加背部:
“所以……?”
“……”
“这是什么手法……?维多利加,你那么大惊小怪地展示给我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嘛!”
“……”
“……喂、维多利加,告诉我嘛!”
维多利加抬起头,转身看到一弥,似乎吓了一跳:
“久城,你怎么还在这里?”
“当然还在!还问我为什么?就是在等你说明啊!”
维多利加像是不知所措,傻傻盯着一弥。
“我正在看书,你不能安静一点吗?”
“维多利加!”
一弥突然大叫,受到惊吓的维多利加睁开眼睛,然后像是气到鼓起脸颊:
“久城,你……真的很吵耶。”
“因为我很在意嘛!”
“可是我对取笑你已经感到厌烦了。”
“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推测这是因为你是个凡人的缘故吧。”
“维多利加,我生气啦。对于你的谩骂,有时候我真的无法忍耐。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怀疑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
背对着一弥的维多利加,脸上表情似乎有点改变,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说话太过分了。可是坐在她背后的一弥当然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
维多利加倔强地抿紧嘴,然后小巧可爱的鼻子又“哼”了一下,开口说道:
“告诉你,我正在看书。希望你别打扰我。”
“……”
一弥默默不语。
风再度吹过。
天窗流泄初夏炫目的阳光。维多利加的金发似乎变成解开的天鹅绒头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在小巧脑袋的另一边,烟斗朝着天花板袅袅升起一缕青烟。
维多利加连脸也不抬,轻声地说:
“久城。应该是在左边的书柜,从上面数来第十七层书架左边数来第二十本书。”
“什么……?”
“书。少啰嗦,去拿过来。”
默默不语的一弥不满地起身,发出规律的“喀、喀、喀、喀”脚步声,爬下细木条搭成的楼梯,拿了维多利加指定的书再回来。
维多利加冷冷地说:
“第七百页上面数来第七行。”
“嗯……?”
一弥坐在她的身边,开始翻起厚重的书本。
那是一本内容有关稀有宝石的书。第七百页从上数来第七行写着<;蓝晶石>;。
“啊……”
一弥颔首点头。
书上写着,<;蓝晶石>;在人工光线下呈暗绿色,在自然光线下呈现暗红色,是种有如魔法的变色宝石。它的特色自古至今都被占卜师等人所利用,称之为魔法之力。在上个世纪末期,也曾被席卷欧洲的恶魔崇拜,传播来自殖民地的土著宗教的人们所恶用。据说这种石头里面封有邪恶力量等等……
这么说来,刚才维多利加在威胁一弥时,宝石变成暗绿色,是因为维多利加把手转向植物园里的耀眼灯光;变成暗红色时,则是装作若无其事转向天窗射入的阳光……
“……原来如此。”
一弥又点了点头:
“你戒指上的宝石也是<;蓝晶石>;。”
“刚才你也以为是魔法吧?”
“我、我才没有!不过我的确有点……不对、是很害怕。不过……”
维多利加抬起头,转向一弥的娇小容颜上,浮现出恶魔般的微笑。
“小的时候,我可没少利用这枚戒指威胁古雷温。”
“布洛瓦警官吗?”
“没错。不知为何古雷温每天都会一声不吭地来观察被关在塔里的我,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事实上我只要利用从‘智慧之泉’获得的事实,拿戒指当借口猜一下,古雷温那家伙就会怕到能看得到他眼角边的眼泪呢。”
“那还真是可怜……”
维多利加见一弥对布洛瓦警官表示同情,眉头稍稍皱了一下,然后显得有些不太愉悦般探出身子,
“不只是这样哦。在黑暗中发出蓝色光芒的地狱使者在塔的房间到处走动。古雷温真蠢,居然以为我是真正的恶魔。就这样,我很顺利地把那家伙给赶跑了。”
“地狱来的使者?”
“是发光的老鼠。”
“哎~,那是什么?”
“你还真是个爱注意鸡毛蒜皮小事的男人呢,久城!”
一弥显得有些不悦,沉默了下来。维多利加完全不理会他,显得很不耐烦。
“顺便翻一下这本书的一千二百页,下面数上来第五行。”
“唔、嗯……?”
一弥按照吩咐打开那一页。
上面写着一种名为<;蓝晶石>;的稀有萤石。那是英国钟乳洞里的一种结晶石灰石。因为会发出蓝色的磷光,自古就被用来制作酒杯或是建筑物……而且过去的灵媒师也是利用它在降灵会上鱼目混珠,冒充灵体出现。
一弥不耐烦地说:
“当时你也用了这种<;蓝晶石>;?”
维多利加慵懒地点点头:
“嗯。磨成粉沾在老鼠身上。古雷温可是打从心底吓坏了,眼睛直瞪着我看。”
“可是,警官在听到你公开使用的手法之后,没有很生气吗?”
“公开使用的手法……?”
维多利加诧异地回问。
风再度吹起。
可以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校内教堂的钟声。
天色变得有点阴暗,植物园里也充满黄昏时分的潮湿空气。维多利加虽然一时之间呆呆盯着一弥的脸,最后还是以惊讶的口气说:
“我才没有公开使用的手法。”
“什、什么?”
“因、因为古雷温早就逃走了,而且、那个……”
维多利加稍微鼓着脸:
“太麻烦了。”
一弥抱头。
——维多利加总是像个恶魔一样冷酷,可是个性孩子气又手无缚鸡之力。对于这样坏心眼的维多利加,一弥有时觉得很生气,但还是无法讨厌她。因为他微微知道维多利加面对一弥以外的人,有着不一样的对应方式。
例如维多利加对一弥的谩骂,似乎从来不曾对一弥之外的人说过。这并非礼貌或友好的缘故,只是因为她对他们漠不关心。
忘了是什么时候,维多利加的亲哥哥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曾经说过一句话,让一弥无法忘怀。
(久城同学,你自己或许没有注意到,但是你所得到的恩惠,就像是从卑鄙的高利贷业者那里,毫无代价、不断取得大笔金钱一样,真是太奇怪又太不可思议了——)
就像现在,维多利加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地告诉一弥魔法戒指的事,但如果是一弥以外的人,绝对会因为太麻烦而不说……
一想到这件事,一弥就无法讨厌维多利加。
“啊、对了!”
本来已经站起来打算打道回府的一弥,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维多利加还是紧握拳头,沉迷于书堆之中。
完全不理会维多利加有没有听到,一弥打开邮包的袋子,递到她的身旁。
水蓝色的丝绢和服发出“沙啦沙啦——!”的清爽声响滑落。维多利加瞄了它一眼——水蓝色和服与粉红腰带摊在地上,像是一朵盛开的大花。
维多利加假装没看到。
“这是我姐姐寄来的。我以前的礼物或许怪了一点,但这个绝对没问题。如果你喜欢,也可以把它当成睡衣。要吗?”
“……”
“……是吗?如果你不要,我就带回去了……”
“要!”
“要吗?是吗?那就表示你喜欢啰?你的态度真的很难捉摸耶!”虽然刚才的一弥觉得很扫兴,但是听到“要!”之后就笑逐颜开,然后殷勤地说:“那个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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