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营参将见中了要害,之前的一点谦恭早抛到九霄云外,越来越嚣张。韩煜齐见形势不对,四人怕是会闹起来,沉声对施玥儿道,“你先离开这里。”
她好像没有听到,不知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上前几步大声道,“谁散步谣言说军中无粮?”
她本来站在众人后面,疾步上前的动作尤其突兀,顿时一片寂静无声,都朝这个胆大的小兵看过去,几秒过后,东营参将不屑道,“你又是什么人,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她腰杆一挺,毫不示弱,“我是将军帐里的谋士。大家同帐谋政,如何你说得我说不得?”
东营参将不屑道,“什么狗屁谋士,老子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女的,我常见你出入将军帐里,本来老子对你常胜还有几分敬重,没想到也是个离不开女人的种。”不屑之声又响成一片。
她浑身气得发抖,还是忍着气道,“我是京城施家的二小姐,施家做的是粮食的生意,只要我修书一封,我家马上会派人运粮过来。”
东营参将嗤的一声,“我凭什么信你?”
“不信你可以去查。”她把眼神放得无比锐利,直直指向对方,“我大哥名叫施子珩,京城无人不识的粮商。”
她料定不会有人听过施子珩,即使有听说过的,未必知道得十分详细,即使派人去查,也没有那么快有结果,于是搜索她记得的资料,故意把施子珩的生意夸大好几倍,遍布大江南北,那四人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都一愣一愣的。
有人提出来,“就算你是什么粮商世家的小姐,商人重利,凭什么你家人肯运这么一大批粮食过来?”
“因为她是豫王妃。”
很轻柔的一句话,却有炸弹一般的效果,四个老家伙惊呆了,常将军呆了,她也有些傻了,韩煜齐神色微闪,眼里也有惊色。
慕容德馨微笑着朝他们一指,“我给你们引见,她才是豫王妃。这位是豫王爷。”
四个参将心知这个自称将军的人其实是豫王妃,口头对她尊敬,心里没也把她放在眼内,而豫王据说病重,至今是生是死谁也不知,这时爆出这么一个重磅消息——豫王爷就是身后这个幕僚,他们原是襄亲王的家生奴才出身,常年呆在边陲之地,别说皇亲贵族,连个大一点的官儿都没见过,听到这消息又怎么不惊得目光呆滞。纷纷朝他望去,只见这人虽衣着不起眼,可是气度翩然,风华天成,不是传说中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又有谁当此气度?
韩煜齐也不再避,从人群中走出来,语气平和,眼里却透露着不可逼视的利光,“我大病方愈,一切都得倚仗各位参将。不过本王保证,你们一切后顾无忧!”
“末将是粗人,冒犯了王爷王妃。”嚣张的四人变得谦恭起来,忙不迭请罪。
常将军乘机道,“这下大家放心了吧,豫王爷在此,还怕军心不振?豫王妃在此,还怕军中无粮?”
大家果然是放心了,施子珩有这么一显赫的亲戚,还不倾家荡产鼎力相助?常将军所许诺的封侯拜将,建功立业,一下子又具体又丰满了起来。
四人纷纷保证,“末将马上去约束手下,谁再敢闹事,连亲兵也斩了!”
韩煜齐一出,没人再纠结她是不是豫王妃了,她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料中过程,有了好的结果也不错。
慕容德馨低声对她说,“权宜之计,玥儿不介意我这样说吧?”
慕容德馨神色看不出异样,语气中是焦急的歉意,好像真是怕她不高兴似的,施玥儿心下千回百转,也只得低声道,“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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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迫在眉睫
更新时间2011…3…29 13:16:21 字数:2507
她瞧见慕容德馨眼中的光芒,一个念头清晰起来。
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本来,她认为对常将军这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人,重金重权还不如一句“这事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了”。事实上,不仅秦岭不放心,慕容德馨不放心,连他也是不放心的。
她对这个常胜印象还不错,不愿相信他是这样的人,可是人心隔着肚皮,谁能保证,连资深合伙人慕容晔,也能为自保倒戈,韩煜齐又怎能不提防一个谋面未久的人。若是常将军也起了异心,交出军权,便是亲手把刀子送到敌人手中。慕容德馨几言之间,趁势把韩煜齐请上了台,现在的结果是,对韩煜齐来说,既对常将军笼络了人心,又在四参将前面立了威。
也许是无意为之,若是有意的,慕容德馨,究竟是多强大的对手?
她不是第一次见识他们的默契,她倒宁愿是他们先说好的。
实际情况容不得她再在那里自我幽怨了,一行人立马随韩煜齐出了大帐。得了四个参将的配合,那群流氓军大多都原地归位了。
不肯听话的,常将军宣布违反军纪,当场设起邢架,就地正法,连杀十多人,没人再敢闹事。
安抚下将士,实际的问题还在,粮草只够三天之用,施子珩是她情急之下抬出来的,不说跟他开口有没有希望,就算她现在马上写信,千里加急送到他手里,恐怕也不能在三日之内筹集到大笔粮草运来。韩煜齐不得不安排人手,兵分两路,一面就近在冀州城里筹粮,一面向襄亲王求助。他们只争取到三日的时间。
韩煜齐到深夜时分才过来,她本来躺下来了,听见声响又爬起来。
他的声音听来满是疲惫,“吵醒你了?”
“没有。”她心疼不已,他两天不眠不休了。
他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我见你白天脸色很不好,吓着了?”
斩人的画面对她来说还是太恐怖,压根不敢去看,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老实道,“阿齐,我有些害怕。”
“我已经派人去筹粮了,这事你不用再想。”
“我不是害怕这个。”
“那你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因为不知道害怕什么,所以才格外的害怕,生、老、病、死都是具体的,至少能作心理准备,而无形的怕,看不透、抓不着,所以也无从预防。
她靠在他肩上,喃喃道,“皇帝一定要将你赶尽杀绝吗?”
他轻嘲道,“他如今是皇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他容得了我,秦家也容不得我。”
她心脏一阵紧缩。就像他曾对韩成敖做过的一样?
“傻丫头,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卷入此事中,以后也不会。”他说着,吹熄了灯火,帐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韩煜齐掀开她盖在她身上的毯子,翻身上床,拉她入怀中,再把二人盖住。
“阿齐,你……”她低声呐道。
“他们都认定你是豫王妃,只好委屈你了。”他轻声笑着,胸口贴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发心上,横过一只手将她锁在胸前。他们从不曾有过如此紧密无缝隙的时候,鼻间萦绕的是他的气息,多日来他被照顾得很好,身上是洁净的气息,相反她,就糟糕得多了。
“我……”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心跳加速。
韩煜齐低低地笑,帮她调了个舒服姿势,“我什么也不做,只抱着你。快睡吧,天都亮了。”
外面几万将士衣食无着,他哪有心思想其他的,她正为自己脑子里的绮念羞愧不已,发现自己脖子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个东西,坚硬冰凉的一块,不由咦了一声。
她想弄下来看清楚,韩煜齐的手包住了她的手,连同那块东西一起贴在心脏的位置,“这块玉佩你带着,以后由你保管了。”
摸索它的形状,她想起来了,它正是韩煜齐那块“锁心”玉佩,那块由失落在不同时空的两块组成的玉佩,当初她一度怀疑他的穿越和她的反穿越跟这块玉有关,还曾有过利用它回去的念头,后来被他拿回去了,之后便是分分合合,聚少离多,时隔一年,它又回到她脖子上了。
他轻声道,“它也许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才能跟着你过来,我不能随时守在你身边,它可以保你平安。”
她不喜欢他这种像临终托孤的口气,“那你更应该带着它。”
“我一直相信是它把你带到我身边。你带着,我才能放心。”他在黑暗中轻声道,过了一会,耳边气息渐稳,化做一声低沉的叹息,如丝般缠进她的骨髓里,“嫣儿,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她摸着玉佩怔怔地出神,神思幽渺。
等他睡着了,她才转过身来,在黑暗之中凝望他,也只看到一个侧身的轮廓。
你只要我,那你为什么还放不下其他的?
她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就算他想放弃一切,带她离开,其他人也不允许他脱身,他的性命前途已经跟一大票人绑在一起了,正如他说的,到了他这个位置,都是身不由己。
枕着耳边平稳的气息,蓦地,静寂的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仿佛幽灵凭空而降。
“你要走也可以,我跟你一起走,你去哪里我都跟你去!”
她吓了一跳,忙把这个声音从脑子中赶出去,闭上眼,命令自己快睡。
过了一夜,情形只能用“内忧外患,祸不单行”来形容。韩煜齐的担忧成了现实,拓跋这一招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早前埋伏的一千人马发起了偷袭。常将军匆匆带数千人迎战,几千人敌他一千,竟然不堪一击,伤亡过半,而拓跋损失不过数百。拓跋旨在探虚实,并不乘胜追击,而是赶回去与主力大军汇合。
这一来,见识过拓跋大军凶狠的士兵吓破了胆,军中又有盛传,拓跋人是天兵神将,个个能以一敌百,对上他们等于羊崽碰上狼。
韩煜齐连暴怒的时间也没有,他能下令禁言,但禁不了人心的恐慌,而粮草即将告罄,派出去筹粮的人还没有好消息,人人心知冀州是秦将军的地盘,他怎会不出手阻挠?
而且,他们的问题还不在粮草不足,而是这支数万人军队的战斗力,正如慕容德馨所说,一旦对上拓跋的狼虎之师,连绣花枕头都不堪比。
韩煜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时对着她也是阴鹜的,每次回报完情况,大家都吊着一颗心,不敢去看他,也深知这时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他偶尔会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她,对她的关心会报以一付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这时的他连她都觉得陌生。她不适应他的冷淡,又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告诉自己,他担负着数万人的生死,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要理解、要支持。
当他要秦岭带她离开时,她早有直觉,跳起来反对。
韩煜齐眼内尽是血丝,往日的炯然有神在连日的劳累中消殆了,“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况连我也掌控不了,无法分心照顾你。”
她坚持道,“我不用照顾,我在他们眼中是……你的王妃,若连我也走了,还不得军心大乱?”
他口气强硬,“不行,你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她一再要求无果后,连撒娇这一招也使出来了,“阿齐,我不走,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我帮不了忙,但绝不会拖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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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军一发(一)
更新时间2011…3…30 13:16:50 字数:2019
这时有人急报,“拓跋大军……到了不到十里之外!”
二人皆是脸色一变,拓跋的行进速度竟如此之快!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岭冲进来,连行礼也省了,急道,“王爷,请王爷王妃先回冀州城内暂避。”
韩煜齐沉下脸道,“不行,我若走了,不等拓跋打上门来,四位参将就望风而逃了。”
秦岭跪了下来,“王爷,你先离开吧,我和常将军一定拼命守住!”
韩煜齐隐忍着怒气道,“离开冀州又有哪里是太平的?你不必再说。”
常将军也进来了,犹豫道,“秦家军离此地不过数十里,朝发夕至,要是能跟他们联合起来……不如让末将出面。”
韩煜齐摆手道,“先皇让秦世崎与拓跋多年互为制肘,彼此消耗,秦世崎早就心怀怨恨了,他等了多年,就是等这个时候,等我们和拓跋斗得两败俱伤,他正好坐收渔人之利。”
常将军也知这事绝无可能,咬牙切齿道,“秦世崎,亏他人称军神,拥兵自重,挟天子令天下,分明是狼子野心!”
韩煜齐沉声道,“将军可有制敌之策?”
“我们的人马太弱,要对付拓跋,唯一的办法是将他们的兵马打散,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方有一分胜算。可拓跋也深知自己的优势,是不会轻易分散兵力的。”
韩煜齐绷着一张脸,在帐里踱来踱去,每个人都不做声,帐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许久,韩煜齐脸上的凝重退去,恢复如常的神色,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他深吸一口气道,“常将军,马上将我们军中无粮的消息放出去?”
“王爷,这……”常将军一震。
“拓跋铭是个刚愎自用之徒,又打了场胜仗,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定更加意满志得。”
“若拓跋铭发兵攻打,又当如何是好,我们如何能挡……可我们确是没有粮草啊。”
“我就是要拓跋铭轻敌冒进!”韩煜齐手指在地图上一划,声音冷冽如冰。
常将军是少数仍能保持头脑冷静的人之一,依他所指的方位望去,从地形上看那正是一片绵延山脉。片刻思索后,骤然变色。
“王爷!”常将军失声叫了出来,韩煜齐眼色一递,挥手止住他说下去。
他略顿一二,走到施玥儿面前,深深望了她一眼,猝不及防,竟点了她周身大穴。
他对秦岭道,“你立即带她走。”
她张口不能言,望着他,盈满泪水的眼里是哀求。
“王爷——”秦岭心不甘情不愿,最终在他狠厉的目光下,不得不点头。
韩煜齐转身大步走出帐内,她看他的最后一眼,是他瘦削的侧影,仿佛有种决绝,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三日以后。
冀州城以北三十里外,一匹白马飞驰着狭长的山道上。
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