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属下奉太子命亲自转交此信,忘二殿下亲启。”
涧月推搡下莫华,夹杂着强势的味道。莫华皱眉,却顺着意思松开手。
接过信,走了几步让自己能靠在石墙上,涧月打开信,迅速地看着内容。
一边的宇桐默默的起身,而后离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最需要帮助的是主子。
莫华观察着涧月的反应,除了因为受伤而微颤的手,看不出其他任何情绪的起伏。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吧?“那个……月,信里……你!”
莫华话还没说完,就见涧月一把揉了信,然后信在他手中化为纸屑。“你又动内力!你受的虽是皮肉伤,之前却因为耗力过多而虚脱!不该轻易动武!”
果然,涧月额头的汗更多。而唇边甚至溢出了血来。但这样的反应似乎有点过了,因为接着,涧月竟然一口血无法抑制的狂喷出口。“噗。”地一声,不禁让涧月身子摇摇欲坠,也让莫华在刹那震惊后,急忙上前搀扶。
“不要……让我恨你……澐轩。”低喃的话断断续续自涧月口中飘出,莫华没有听清的再问,但已经得不到涧月的回答。
只是狠狠的握住尚有知觉的那只拳头,默默吞下莫华递来的药。入口的感觉让涧月的心又沉了一分。
没人看透涧月此刻内心翻腾的情绪,而掩饰完美的涧月还在对莫华示意后向着之前宇桐说的地方前行。
每一步都牵起无尽的纠葛,内心的矛盾不断翻搅着自己,加剧着涧月的痛苦。刚才心中的内容一一浮现,挥散不去。而气血翻涌的后果便是真气乱窜,混乱不堪。现在的身体彷如被万蚁啃食般,锥心的疼。
不会的,蓝念阔说的不会是真的!澐轩怎么可能骗他,不可能,不可能!三年来的点滴不会是假的!澐轩也不会是祁非!
可是当初的自己也曾经觉得他们相似不是吗?
不,不对!风涧月,那是蓝念阔的诡计,是他故意诽谤!你看看澐轩与祁非哪里相似?性格、外貌、声音……完全不同!
蓝念阔有什么理由诽谤?为什么要这么做?没理由的。
不!有理由,他想让你离开澐轩,想让你忘却或者憎恨!
那么那些巧合又怎么解释?为何之前祁非不出现,却在自己与澐轩分离后出现?为什么与自己分开后澐轩竟然不和自己联系?还有刚才的药,的确是澐轩曾经替自己疗伤时给自己吃过的……
别胡思乱想!不能再乱想!不是说过爱他么?那么就该相信澐轩!除非自己亲眼看见,否则就不该这样怀疑啊!
是的……涧月心中拼命压抑着所有负面的情绪,但伤口既然已经被划开,就没有办法不被渗透。即便是想阻拦,也无能为力。那些情绪一再反复的盘旋不去,让涧月想要证实一切的心更为急切。
“月?”莫华看着飞身而去的人影,怒骂道:“妈的不要命了!还来!”前脚才说不要动真气,后脚又不听话了!真是叫人头疼啊!“楼主,你喜欢的家伙果然也和你一样变态。”
“若你敢在师兄面前这样说,我就真佩服你。”
突兀的声音响起,引得莫华回头。“楼主?!”
“哈哈,我可不是师兄,不是你家楼主。我不过是应了师兄的吩咐来取回‘逆夜’罢了。”逆夜——师兄随身的武器。
愕楞,转而沉下脸。看着对方手中的玉箫,莫华沉下脸,冷冷问:“你是谁?”明明是楼主不曾离身的萧,明明是楼主的脸,却的确是不同的口吻与气息。
他,到底是谁?
宫变(中)
沉云暮霭阴雨连,风作雷霆银芒间。
磅礴的大雨顷刻而下,没有半分减小的趋势。就如同此刻的龙蓝皇宫,正上演着风雨飘摇、江山动荡的一幕幕。
自萧后亡故至此时,不过半天光景。天外阴雨狂风,看不见丝毫明月。后宫的吊丧队伍已然被驱散,众人沉溺于一国之后驾崩的悲怆中。
突然,出宫的大臣队伍在经过东正门时被拦截而下。
“大胆!你们可知以下犯上的罪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右相萧十堰。
“奉命行事,还望各位大人见谅。”为首之人一个眼色,几位大臣立刻被围堵起来。
“反了你们!”
为首之人瞥了开口的礼部尚书一眼,而后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着实叫人胆战心惊。又听得那人冷冷一句:“大人说的不错。”
哗然之声顿起。当真是要造反?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各位大人,若还想保住脑袋,还是跟下官走吧。”三皇子有令,今日行动。他只负责第一部计划——困住几位重臣!以此要挟。
同一时间的正宵殿,一场好戏正如火如荼的上演。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周遭一大批禁卫军,个个怒目相对,拔剑相向的对着自己。蓝阔天皱紧了眉,冷冷的问。但若细听,便知道他并没有半分心慌。
“哈哈哈。”三皇子蓝念天狂妄的大笑,而后得意的看向自家的兄长与一言不发仿佛冷眼旁观的父皇。“不做什么,只是有件事想让大哥与父皇成全。”
“成全?”蓝念阔冷冷一笑:“成全什么?皇位?”
“大哥果然识时务。”
“我想三弟是错了吧。父皇尚且在此,你怎就问为兄?不觉得……有点大逆不道吗?”
“哼,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我还打什么哑谜。父皇早就把什么都交给你管了吧!萧后的死可不简单。”
蓝念阔冰冷的脸下一刻竟因为这句话而笑开。“不错,那又如何?”母后的确是在自己的纵容下才被有心之人毒杀的。但那又如何?
“如何?若此事被公诸于世,你想你会如何?”蓝念天不明白,明明自己掌握了所有有利局势,但为何对方如此淡定从容?不该啊!
“那也要你能办到。”突兀的声音介入,引得众人回头。
“萧莫华?”他是怎么进来的?明明门口都是自己的守卫……“萧枫!”顿时感到不对劲,大喊的同时,蓝念天再也无法保持脸上佯装的笑意。
然而,下一刻,看见安然无恙的萧枫,蓝念天却没有半分欢喜。不该是这样,萧枫此刻脸上的冷漠不该是对自己露出的!“萧枫你!”咬牙切齿尚不能平息他的情绪,蓝念天只得死死的看着对方。
“怎么?奇怪吗?”蓝念阔轻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调侃。
“蓝、念、阔!”眼睛有些发红的看着身后仅仅几步之遥的男人,蓝念天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败了?到底是哪里走错了!但现在什么都不必说,因为他只想杀了眼前人!
拔剑而上,却连近身都未曾就被一道黑影拦下。黑影反手一掌震开来人,接着便欲挥动手中的匕首迎上。
“住手!”是萧枫的身影。挡在蓝念天身前的一刻,金属相击的清脆声响起。“你答应我不会伤害他!”眼神看着黑影身后的蓝念阔,而非自己交手的敌人。
黑影仿佛没听见般,继续着攻击,很显然他的武功高于萧枫太多,没多久就让萧枫败下阵来。
“我答应不杀他。可没答应不伤他。何况……我有说过吧。伤害涧月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嗜血阴冷的笑容自蓝念阔脸上泛起,只一个眼神,便让萧枫颤抖不已。
“风涧月,又是风涧月!”仿佛顿时受了刺激般发狂,蓝念天伸手推开身前的萧枫,却被萧枫反手拉住。
“殿下,你要做什么?”
“滚开!你个婊…子!贱…人!”
“蓝念天!你不要太过分!”萧莫华看不下去,萧家人被这般欺辱,自己再不出声就未免太不近人情。不过事实嘛,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闭嘴!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也轮不到你来说话!”
可笑的争执终于让主位上的人开了口。“该结束了,念阔。”
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便让所有人都收住了嘴边的话,怔愣的看向那位双鬓斑白的上位者。是今日的事态或者局面?让眼前的蓝臻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然而那淡淡的笑意是出自
真心,连得蓝念阔看了也不禁迷茫:他,一点都未曾察觉吗?
“噗通”之声虽轻,现场几位还是注意到了。“皇上,太子殿下,饶了三皇子一命吧。”大势已去,又有何颜面要存?最不想看到的还是心中所爱之人丧命于此。
“萧枫,他不爱你。”莫华与这位萧家人并不熟悉,但若说不熟却也见过几次。想来萧家继承人不得不面对的一些场面,莫华在此期间对萧枫的印象并不差。
“我知道,可我爱他。”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萧枫猛地抬头,看着蓝念天。而后眼中终是流露出了绝望。
“哼,我蓝念天今日既然败的如此彻底,苟活于世又有何用!”决然的闭上眼,前一刻已然看见自家大哥那毫不留情的眼神,与黑影蓄势待发的身形。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马上传来。面前的热气让他再次睁眼。猩红的血染满了双手,却不是他自己的。心终究会疼,只是这一切来的太晚,感知的太晚。“为什么?”
傻瓜,白痴。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为了自己连命也不要的人。
被穿透腹部的长剑狠狠带出刺痛,萧枫只是温柔的笑。不想再说一句,无需再言其他。够了吧,得不到爱,至少也不想看到对方死在自己眼前。萧枫知道自己是个懦夫,所以他无法承受的便不要看见,他情愿在最后一刻让对方欠他也不要他独自一人留下。
“懦夫……”说着、笑着;上前、抱紧。
在萧枫睁大的双眼中,颤抖的双唇依稀可辨想说的话语:不要。可一切都已太晚。
“……我说过……我不愿……愿苟活……”
一把剑,两个人;相染的血终于相溶,相拥的身体终于心通。人死前是否都会把一生回忆,或许只有他们才会知道。但至少,从俩人脸上的表情,在场没有一人会否认他与他的感情。
回眸已晚枫与落,淡连往事如风念。
“三皇子不幸被刺身亡,萧大人护主身亡有功,追封忠孝公。”蓝念阔有条不紊的交代着:“宇桐,去通知黎青,今日参与的所有叛党……杀无赦!调回宫外风将军手下精锐五千,不要让宫中之事流出丝毫!”
“属下领命。”
“那么。”转身,看着坐于主位上的人。蓝念阔脸上砌满了模不可辨的笑意。“父皇,接下来便是你我间的事了,嗯?”
蓝臻只是淡淡扫了眼念阔,便将视线转移向手中。那里,握着一只精致的锦囊,多年妥善的随身珍藏,让它看起来完好如新般。
蓝念阔的眼神渐渐深邃,然而刚欲走近的步伐因脖颈边的冰凉而停住。
侧脸,微微的钝痛让念阔知道架在颈边的剑有多锋利。照理该是害怕的,可他却允自笑了:“怎么,还是沉不住气了?”
“让我杀他。”沙哑的声音,难听的犹如颇锅被干刷摩擦般,叫人听的不由皱眉。黑影想必也知道自己的声音难听,所以只是简单的四字,便打了住。
微微的挑眉:“你确定?”像是知道对方不会回答他般,蓝念阔退开几步,站到一旁。空出一条路,任由对方上前。“请。”
黑衣的蒙面人提剑而上,每一步都走的踏实,但若细看,不难从他的眼神看出些微的激动,他的身形微微颤抖。
“看来能报仇真的对你很重要呢。重要到不惜与我母后做交易常年派人潜伏宫中,伺机下药对付他;不惜牺牲属下的终身幸福,甚至自身的尊严。可怜了璃兮一代美人对你痴心一片,委屈你一代枭雄,江湖霸主却要对南阳狗贼下跪叩拜。”
黑衣人的身影只是片刻停了,甚至没有回身,便继续向前。
“啊,还有。你甘愿为了报仇与我合作,甘愿放弃名利抛弃身份委身于人。只不过。”声音陡地转冷,带着咄咄逼人之势:“你不该处心积虑的瞒了他三年!不该从接近开始就设下重重全套!
不该利用他一而再再而三!更不该让他为了你那虚假的身份而锒铛入狱,差点自毁前程!
祁非,不!或者该叫你曜澐轩?只为你祁家当年被我父皇判罪抄斩,你便如此处心积虑!若非我与父皇得知你的阴谋,你是否还想怂恿涧月亲手弑父!背负不忠不孝天打雷劈的罪孽!你……当真好狠!”
黑衣人此刻已经走到了蓝臻面前,奇怪的是蓝臻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只是看着手中之物。伸手而探,才惊觉原来对方的下半身早已被废?此中有古怪!
同一时刻,身后传来蓝念阔依旧清晰的声音:“你不想说什么吗?那是你承认了吗?你敢拉下面纱露出真面目吗?你敢转过身吗?”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转身之人的话只说出一字便再无声音。
四目相对,万般皆空。莫华的担忧、蓝念阔的阴冷笑意,周遭被遣散的侍卫……一切都无法再入眼。只因他的眼中有了另一个脸色苍白的削瘦身影。
“澐……轩?”
是风涧月。
宫变(下)
“澐……轩?”
是风涧月。
黑衣人的唇缓缓紧抿,垂于身侧的手更用力的握住手中剑柄。
涧月借由闭眼微拢心绪,再睁开时,眼底多了一份佯装的平静。“澐轩,是你吗?”
比起刚才平稳许多的声音,没有了颤栗,也没有了间隔与停顿的休止。
脚向前踏出一步倏地便停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眼角的余光向周围一扫后,穿过黑衣人落于其后主位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是父亲,却只是这幅躯壳的父亲。且不说为何让自家孩子流落在外,单就自己的心来说,对蓝臻这名父亲也没有多大的感情。若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存活到现在,会怎么想?只是现在这副身体属于自己,属于现在的风涧月。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涧月不信命,但现在由不得他不信。当日在永隆华清山上大师说的话又在脑中响起,涧月心底苦笑:是非终于因吗?可惜现在我已不信天定的因缘。
一切的真相不过在此瞬间,即便没有彻底揭晓,但眼前黑衣人给自己的感觉却越来越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