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得了,还真是玩不过你。”莫华一抚额头,无奈的接过碗筷。“别光看着我吃,那边不是还有吗。你来那么早,估计也是没吃过饭。”
“无妨。”涧月说着,倒是自发的走到桌边。不过不是拿起碗筷,而是给莫华倒了杯茶,走到莫华身侧候着。
莫华默默的注意着涧月的动作,眼底有一瞬间的苦涩,但转眼即逝。“我要喝水。”拿过涧月手中的茶,一口就喝了个尽。
“那么急做什么?”涧月接过空杯子,放上桌,而后环胸看着莫华狼吞虎咽。
莫华也不做声,自顾自的吃着。只是那样一眼不看涧月的样子,让后者心底的了然更为清晰。
俩人就这样一个吃一个看,一个坐一个站,两相无言的对立着。直到涧月接过那空碗搁下,随后走到莫华身边,伸手替对放擦掉嘴边的油渍。
突然被莫华反握住了手腕。力道之大让涧月轻蹙眉头。
“月,我……”
欲言又止,莫华实在不知该怎么把心底的事说出来。他知道涧月最近时常来陪自己的原因,也知道他就要走了。
“莫华。”
莫华被涧月那清冷的声音引得抬头,望入那对幽深的眸。很久了,不曾看过涧月这样的一面。
“在萧家,你已经没有阻碍了。”
什么?几乎是反弹似的,莫华错楞的瞪大双眼看着涧月。他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涧月从来都知道自己一直在受萧家长老们的叨扰与牵制?
“我欠你的,会还。可我从不会后悔我做过的。”
他在说什么?莫华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情不自禁的颤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涧月却自顾自坚持的说下去。
“我知道荣豫喜欢你。也知道蓝念阔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怨也好,恨我也好。莫华,我宁愿你把所有的错怪在我身上,可是我不会希望你爱我。我与你,注定羁绊一生,但不会是轮回。可他不同,他的话……不管纠缠几世,我依然不会放手。这就是最大的区别,你该懂。”
涧月抽开莫华拽住他衣袍的手,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很多事,我知道你心里清楚。蓝念阔他,会付出代价的。我尊重你的决定。只是你要记得,不管任何选择,我始终站在你这边。能为你做的,我绝不会吝啬。可关系我自己的,我也决不放弃。”
定定的看着莫华,没有逃避,没有闪躲。
“呵呵呵……哈哈哈哈……”莫华突然仰头大笑起来。“是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风涧月。喜欢你,就不该抛弃你的弊病。人无完人,我可不要找个圣人当死党啊!自私也好,无情也好,我莫华认定了风涧月这兄弟,就是两肋插刀在所不惜。”莫华豪迈的话语,直直打入涧月心里。而他,更是为莫华那眼角隐忍的泪而心痛。
对不起,但我不后悔。
“不要说对不起,你说过你不会后悔的。”
涧月轻笑。“是,我不该这么想。”谁说只有他懂他,而他不懂他呢?除了澐轩,莫华是第二个自己认定的人。
“放心。不过是被人上了,我权当被狗咬。别忘了我们是现代人,一夜情而已。去他妈的责任矜持,去他娘的自寻烦恼!啧。”莫华拍了拍涧月的肩膀。“倒是你,该做的就要去做,别到后悔了来不及回头。跌过一次的跟头,可别再来第二次。”
“我知道。”嘴角微翘,涧月起身为莫华递过衣服。“起来吧,你这‘病’还真是够久了。该是我们演完最后一出的时候了。”
莫华接过衣服,没急着穿上。倒是好好打量起涧月来,随后一撇嘴:“你这脸真可惜,若是让非老大看见了,你就完了。小心把他吓跑。”
“行。吓跑了我再追就是了。”
这个回答答的顺溜,倒是让莫华一下没反应过来张大了嘴。
“哈哈哈……”
该死的!什么时候,涧月会逗人了?莫华忿忿的下床,而后整理起衣襟。
“我不在,注意下薛老头那边的动作,他们的行动快开始了。还有我那些个手下,随你调用。”
“你不打算带他们去?”莫华停下扣衣扣的动作,诧异的看着涧月。
“不。蓝念阔不会让我带自己人走。放心,虽然他一心想把我的部队编入禁军,但……”涧月停了停,随后露出冷笑:“即便那样,是我的手下,便永远会是我风涧月的手下。我让他们向着你萧莫华,他们眼底就不会有蓝念阔!”
“月!”莫华心惊。“你该不会是想反……”
“想又如何?”
“你……”
涧月安抚的缓下脸色:“我的脾气你知道,暂时我不打算。可我也不想失了后路。战争,总是劳民伤财。苦的总是百姓。如果当日他肯放过我与非,能不设计我,我何尝会学会懂得凡事留有后路?”
涧月的话说的很实在,实在到莫华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好了。总之我不在龙蓝的日子,你一切小心。该动作时,不要犹豫。”
莫华敛下眼,算是默认。但他不想说的是:涧月,有时我真的觉得你好可怕……
只是他低下的眼错过了涧月那瞬间的柔情。
人总需要在强迫中成长,总需要经历过一些才会更成熟一些。痛过的人与旁观的人有着太大的区别,而唯有自己体会过才懂得如何去争取,去达到最好的结果。
莫华,希望你不要走我同样的路,所以想要让你成长……
蛮荒之地
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为首的涧月一马当先的行进在队伍之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状似不经意看着前方的眼神实则注意着山间四周任何的风吹草动。
“将军。”
涧月拉紧缰绳,侧首看向自队伍后方策马奔上的夕霖。若非夕霖以死相逼,他原也不想让他跟
来。
但涧月心底毕竟有顾忌,当初让夕霖留在莫华身边是迫不得已,若非担心莫华出事,他也不想让自己手下的这员大将离开。“怎么?”
“公主说她身体不适,想停下歇息。”夕霖面露难色。他从军的经验告诉自己,在这种荒山野岭停留绝对不是个好主意。但公主之命不得违抗,他不过小小一名副将,凡事还要将军做决定。
夕霖自然是知道涧月如今身份高贵,但从前在涧月手下的人都习惯了将军身份的他,而将军也一如既往的让兄弟们这么称呼。
夕霖很庆幸,虽然经历过太多的巨变,然而至少他们的将军对他们犹如往昔。
涧月挑了挑眉,转而打量起四周。
这里是位于北楚与龙蓝间的荒原地带,也就是所谓的三不管地带。他们走的这条路,是以往商人们来往于两国间的必经之路。虽然平日也鲜少有人经过,但好歹也是大家默认相对安全的途径。
只不过,这条路一面靠水,一面则是就山。看来选择开辟这条路为商道的人,头脑并不好啊。
如果在此处埋下伏兵,想要逃脱怕是不易。只不过……有进必有退,有弊自然能延伸找出利来,这就是涧月的行事作风。
“夕霖,吩咐下去,整军原地休息。”
“将军?!”夕霖很是诧异,记忆中的将军似乎不该是会在此时下这种决定的人。
涧月翻身下马,接着拍了拍夕霖的肩膀。“放心。”
夕霖看着面露笑容的涧月,自己却无法跟着放松下来。他跟在涧月身边好些年了,即便被涧月留在莫华身边,可主子让他办的事他从不曾疏忽过,也从未与将军失去联络。
他当然明白涧月的意思。就从刚才对方拍肩的力道来看,他也明白涧月虽没说,可已经下达了警戒的命令。
可他不明白,既然明知有危险,为何还做停留?再两天他们就能入了北楚的国境,没有必要在此招来风浪。
“将军有令,整军原地休息。”
心底虽然有疑惑,可夕霖还是照着涧月吩咐下达了命令。自己则在下令后来到了在河边独自吹风站立的涧月身边。
“将军。”轻轻了唤了声,夕霖没有靠近,怕惹涧月不快。
涧月转身,好笑道:“怎么了夕霖?既然都‘打扰’了,为何还犹豫不决的模样?呵呵,过来。”
夕霖举步走到涧月身侧,顺着涧月指的方向看着满湖秋色。
“你看,景色很不错呢。虽然是蛮荒之地,可正因为此,才保留了原始的自然。”
“嗯。”夕霖不明白涧月的意思,只是表面层次的看着满目风光,发出情不自禁的感叹。“真的很美。”
“嗯。可是这美丽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丑陋。”
夕霖侧目看向涧月,后者突然笑出声来。
“别那么严肃。啊,我只不过是猜测不是吗?毕竟这蛮荒之地,即便发生商旅被劫的事也是稀松平常啊。这河到底吞噬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呢?呵呵。”这话说的轻巧,内容却格外的沉重。夕霖
的脸色都变了两三回,倒是涧月似乎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就如同真的在聊天气般。
“将军,你……”夕霖不得不猜想涧月说这话的意图。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夕霖啊。你要知道,有些事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的,你想躲也躲不过。懂吗?”涧月眼见的余光看见了夕霖怔愣的身形,而后自己也渐渐收敛了笑容。
“将军,我这就去安排。”他明白了,将军的意思是他们遇上麻烦只是早晚的事。
“不用特意去了。”涧月的眼神越过夕霖,转向不知名的远方。接着未等夕霖说什么,便自顾自的转身离开。“走,同我一起去看看公主吧。”
夕霖举步跟上。两人一路穿过兵士,来到队伍中央守卫最严密的华丽马车旁。
此刻,一名衣着朴素不凡的丫头见了他们,急忙施礼。只不过,他施礼的对象只有涧月。
“辛苦你了,休息下吧。”涧月顺势对丫头点了点头,而后对着马车道:“二公主,听夕霖说你觉得有些不适?是否需要我让大夫来看诊?”
半饷,马车珠帘轻启,一只纤细的手先露出了外边,而后是另人惊艳的绝色丽容。
“不必了。月哥本来就辛苦,是玉珏给哥哥添麻烦了。”柔情似水的声音,让人一听便酥到了骨子里,何况美人的脸上还带着苍白的面容。
涧月闻言非但没有柔和表情,反而紧蹙起眉来。他一语不发的看了蓝玉珏片刻,突然转身交代夕霖:“去把随性的大夫叫来。”
“月哥……”
玉珏的话被涧月一手挥止。“你好好休息,还有两天的路程,我们便能到北楚。若使路上发生什么事,记得一定呆在马车不要妄动,放心,一切有我。”
玉珏看着风涧月,这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新入皇室的哥哥。听说过他不少事迹的,但直到真正看到风涧月,才觉得单凭传言依旧无法塑造涧月这个人。
涧月虽然面容受损,可他改变后的气质反教更多的女人为之疯狂。他自己不是不知,只不过骨子里从未在意。而今看到玉珏的表情,自然不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思。
只可惜,他的心与情,早就给了一人,也只给那一个人。
夜间的沉寂既带着宁静,也带着危险的气息。由于早些时候大夫诊断出二公主水土不服,导致身体虚弱的缘故。涧月下令今日在此扎营休息,自己还修书派人快马前去北楚通知北楚国君,派人前来接应。
在这里多停留一晚都是一种危险,他可不信会有人放过如此华丽的和亲队伍。
“将军!”
才想着这些扰人的事,帐外就传来夕霖紧张急促的声音。
涧月一把掀开帐门,入眼的便是满身血渍的夕霖。“怎么回事?”他没有听见打斗声,那夕霖这一身的污渍又是从何而来?
“二公主出事了!”
“怎么?”涧月一边跟着夕霖向马车的方向匆匆走去,一边听着夕霖的口述了解情况。
“方才有巡守发现马车外有异动,接着看见了梁大夫和几名兄弟的尸体。然后才发现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真难得,夕霖能如此镇定。涧月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眼光,看来夕霖在莫华身边的那些日子没白跟。该学会的他都差不多学了。不管是为人处事,或是其他。
“是。”
涧月来到事发处,查看着留下的痕迹。“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不多。就近卫军的一些老兄弟。”
“很好,那我们就佯装无事,继续赶路。记住,不能走漏风声。至于这事,我会派人暗中去查。”
派人?“将军,您要动用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呵呵,放心吧。”
夕霖见涧月如此肯定,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不过,那些“特工”一直是莫华大人在培养的,也未真的出过任务,夕霖的心底还是不放心。“那属下这就飞鸽传书给萧大人。”
“嗯。记得,让莫华别太担心了。”
夕霖自然知道涧月说的担心不是指公主,而是指遇上这事的涧月会有麻烦。
这事过后,两日内风平浪静。直到进入北楚国境前,涧月终于对上了自己盘算已久的敌人。
无言与痛
渐入北楚之境前夕,天气骤然变得冷冽起来。和亲队伍的前行也缓了不少。只是约定之日日益临近,队伍也快进入北楚,却丝毫不见北楚来迎之人。
又是一个日落。夕霖看着夕阳下的余光,心中的惆怅与担忧不免更重。策马向前,赶上自家将军的坐骑。心中本来想说的话,在看见涧月绷紧的下颚时识相的选择沉默。
还没消息!已经三天了,莫华那边还是没有传来玉珏的消息!
涧月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到底是真没消息或者莫华出了什么问题?不过这两个答案无论哪个都让涧月心烦不已。
“夕霖。”
夕霖心底重重一跳,被涧月突然开口叫他的声音微微一惊。而后连忙回应道:“属下在。”
“离入北楚还有一日之遥?”平视着前方的涧月倏地眯了眯眼。
“就出发前的地图所示,是的。”夕霖没有发现涧月的异样,略微思索了下自然的回答。
“很好,看来他们算的挺准的。”使力一拉,同时抬手一举,浩荡的队伍整齐的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