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无须着急,只要王爷给他们机会就行了。”秋意遥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却不喝,而是看着浮沉起伏的茶叶,似又心不在焉起来。
“机会?什么样的机会?”宜王闻言不由疑道。
“给湘君城人一个一诉冤恨的机会!”秋意遥复又盖上盖子,将茶杯放回桌上,神色间带着几分冷然。
“哦?如何给?”宜王也平静下来,似有几分明白。
“首先,王爷搬离此馆,反正该看的已看了,无须再住在此,搬离此处,湘君城的百姓定会猜疑:宜王是否不满水至天?”
“其二,王爷发出通告,告之所有城民:王爷代天巡视,体察民情,乡民们有什么奇事、怪事、难事、冤事……都可前来一诉。这可让城中百姓心生一丝希望:这宜王与吉庆祥、水至天不是一路?”
“其三,派一些人便装混在各酒楼茶馆,街头巷尾的,探听各种消息,有时人们不敢对上面说的话却可在茶余饭后谈论着。”
“然后王爷就耐下心来静静等待,等着有人来告第一状。”秋意遥不急不慢的随口道来,并未在意程观看着他的敬服眼神,“接着下来,王爷要派程观程欢两兄弟一个去莲台大营,那儿有一万水兵,一个去青台大营,那有四千陆兵,王爷有上封宝剑,可借言点阅军容,先将其兵权夺过,以防狗急跳墙时生出事端;再后,王爷可选几名身手敏捷、头脑灵活之人,在水府周围活动,以便监视水家情况。”
秋意遥说完后,却见宜王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不由问道:“王爷,有何不妥之处吗?”
“唉!你说的已是面面俱到,本王实是找不着什么不妥之处。”宜王叹道,“我只是明白皇兄为何看中你了。”
“只要王爷不看中就行了。”秋意遥闻言淡然一笑。
“哈哈……我若有个女儿的话,定会看中你当东床快婿!”宜王闻言朗声大笑,“只可惜我只有四个不成材的儿子。”
“王爷太谦虚了,四位王子个个英姿不凡,可是京城十公子中之人。”秋意遥道,“将来定可继承王爷‘明王’称号的。”
“京城十公子?这个本王也有耳闻,秋将军排名第一,这是实至名归,只是为何却无你在内呢,以你这等本领,竟不在列,可见那也算不得真了。”宜王道。
“王爷,京城十公子据我所知确实都是文武全才的俊彦,只是意遥本无什本领,十足庸人一个,自不会在列。”秋意遥却道。
“呵,以本王来看,你就比我那四个儿子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宜王笑声未敛,忽见堂外秋童探头探脑的,不由问道:“秋童,你找你家公子?”
“是,王爷。”秋童端着个药碗进来,“公子,药我热过了,你快喝了吧。”
“我不是说过我回头喝吗?”秋意遥见他竟端到这里来了,不由摇头苦笑,这个秋童呀,真是服了他。
秋童却不说话,只是递过碗看着他,秋意遥无奈只得接过,一口气喝尽,然后将碗递回秋童,秋童这才展眉接过。
“意遥,你生病了吗?”宜王见此不由关心道。
“王爷放心,意遥并未生病,只是前两日偶尔有些头晕,这个秋童便当大事来办了,每天抓一堆的药来熬,非要我喝个干凈才行。”秋意遥看一眼欲言的秋童道,秋童被他眼一盯,到口的话果然咽了回去,只得端着药碗回去了。
“他是关心你,若你有事,他回去交不了差的。”宜王闻此才放下心来。
“嗯。”秋意遥看着秋童背影点头,忽地无端叹了一口气。
“意遥为何叹气?”宜王见之不由问道。
“哦,我叹息水至天那一儿一女。”秋意遥因这药想起了那个狂放不羁的水落云。
“你是说水落云和刚才的水湘意?”宜王问道。
“是的,大厦倾下,安有完卵?”秋意遥站起身来,“可怜那样的两个人。”
“我知你是想本王手下留情,你放心吧,本王决不殃及无辜。”宜王道。
“我知道王爷决不会殃清白之人的,只是……只是遭此巨变,他俩人……唉……”秋意遥忽的说不下去了。
“各有各的命,各有各的缘,以后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宜王也叹道。
“王爷若没其它事,意遥先告退了。”秋意遥忽觉得一种透心的倦意袭来。
“没事了,你去吧。”宜王道。
“王爷若无必要,请少独自外出。”秋意遥走至门口忽又回头道。
“本王省得的,放心。”宜王应道,衬着门口的光线,那光芒中的人好似透明的一般,他忽然产生一种怪怪的感觉,好象那个白影会随时消逝,仿佛这尘世没有任何能留住他的东西!
“意遥!” 他忽的脱口唤道,似想唤住那个即将飘逝的人。
“嗯,王爷还有事?”秋意遥回转身来。
“没事,没事。”宜王回过神来,然后挥挥手道,“你去吧,好好休息,别累了自己。”
“意遥知道。”秋意遥转身离去,留着宜王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深思着,总觉得这个人似那大海一般深不可见底,无法窥视冰山一角!
七、栀子花香
夕阳西沉,西天流霞在洞庭湖上投下万道金红色的光芒,波光粼粼,偶有鱼鹰掠水而过,几叶扁舟荡几缕渔歌,袅袅炊烟,冉冉飞上青天,藕花深处,几许人家……
但见得湖上有一只渔船慢慢靠向君山,然后一个青衣人跃上岸去,渔船悠然荡去,而那青衣人却怀抱酒坛,一路高歌而去: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乖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岐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歌声苍劲有力,却又悲怆哀凉,让人听着心口痛,眼角酸,却又似无痛可止,无泪可诉。
这青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水落云,但见他一路饮着酒,一路吟诗,一路唱着歌,步法歪斜,踉踉跄跄的向君山上来,以他那种走法,待爬至望湖庭时,已是星光满天。
他扶栏坐下,捧起酒坛,仰着脑袋,却已无点滴流下。
“去!”他手一拋,将酒坛扔去亭外,只听得酒坛碎裂之声,和着他的叫骂声,“什么鬼玩意儿!这么快就喝完了!本公子还没过瘾呢!”
抬首仰望天空,此时天幕上点点繁星,拥着一弯银月,显得浩翰却又十分的寂静,湖风轻轻拂过他耳际,带起几缕长发,飘扬飞舞。
“好美的星空!只是却无人同赏!”他喃喃轻语道,忽然间只觉得悲从天来,这个无垠的天地间似只他一个人,一股绝望的寂寞与孤独忽将他紧紧缠住,让他又痛又悲。
“他妈的!这里有没有人啊?就算是鬼也给本公子滚出几个啊!”
空旷的夜空中,没有任何的回音,只有袅袅余音远远传出,洒落在黑暗之中。
“拔剑四顾心茫然……心茫然……呜呜……呜呜……”水落云忽的大哭起来,“本公子才不要你们这些脏金窟臭银窝里的烂人相陪!哈哈……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呜呜……”
一边哭着一边笑着一边唱着,似有着无限落寞与悲伤,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低去,他歪在亭中石椅上睡着了。只有那一弯孤月相陪,洒下一片清冷的月芒将之轻轻笼罩。
当他终于醒过来时,已是旭日东升时,此时一轮红日徐徐升起,映得天地万物都成了绯红。
水落云睁开眼睛即见到此等美景,只是他却似不忍再看,而是起身茫然无目的的向山上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远,忽地他闻到一股幽香,让他精神一振,他知道这是栀子花香,他寻着香而去,香越来越浓,待走至一丛人高的树丛前,那香便似在鼻尖散着一般,这树丛后定有栀子花树,他不由拨开树丛往里走去。
水落云拨开树丛,眼前之景让他几疑误闯世外仙源!
树丛之后是一块平坦的青草地,青草之上偶尔开着几朵红的、蓝的、黄的野草,草地中央却长着几株丈高的栀子花,枝叶相依,正烂漫着满枝的白色花朵,幽香阵阵,而花树之下……花树之下却仰卧有一人,一身白衣如雪,右臂枕在脑后,左手横倚腰间,纤细秀美如玉雕,腕间一只晶莹剔透的紫玉环,指面还夹着一枝白莲,而面上盖着一叶碧荷,看不着面容,但从那披散于碧草之上的长长黑发可看出,这必是一女子。
在这清凉的早晨,朝阳初升,点点柔和的阳光透过树枝映在那一袭白衣之上,清风拂过,偶有几朵白色的栀子花飘落,轻柔的落在那如墨的发丝间,仿若那人乃睡梦间不小心坠落凡尘的仙子,这朝阳、清风也不忍惊醒她的好梦。
水落云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安祥,心在这一刻变得澄澈、明凈,仿若那一湖平静的洞庭水,此时,世间万物也不能影响他分毫!
他轻轻的坐下来,坐在草地上静静的看着这尘世间最美的一幅画,脑中反反复复的响起一首很久以前看过的古老的诗歌:
野有蔓草,零露团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时光有时候过得太慢太慢,让人恨不能一刻即过完这无味可悲的一生!有时候却又流逝得太快太快,让人恨不能抓住它让一刻即成永恒!
“小姐!小姐!”呼唤声由远至近,打破这一片宁静。
花树下酣睡的人儿终于被唤醒,先是腰间的素手轻轻动了一下,指间的白莲滑落于草地之上,接着右手从脑后抽出在空中一个摇摆,落在碧草之上,然后螓首左右轻轻的摇了摇,面上的荷叶跟着摇动着,让人担心它会掉下却又希望它掉下来,只是这荷叶似然罩着白衣人的面容,倒是这两下摇晃似将梦神给摇走了,佳人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双手撑在草地上,缓缓坐起身来,那一叶碧荷终于悄然滑落,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玉容,风姿绝世,风华绝代!
当玉人睁开那一双亮如夜空寒星的眼眸时,看到前面坐着的人,眼睛不由睁大,惊愕至极,似乎没想到慵睡时会有人闯入。
当那双星眸睁开的那一瞬间,水落云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在深深叹息,那一刻,天地万物都消失,只余这一双眼睛。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呼唤声已近在眼前。
花树下坐着的人回过神来,扬声应道:“鹿儿,我在这儿。”
“你怎么出来这么久了也不回去?”说着,只见一名蓝衣少女拨开树丛走了过来,“我的荷叶粥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吃了。”然后一眼看到一名陌生男子坐在草地上,不由诧异不己。
“哦,我说给你采栀子花,后来看这儿实在舒服就坐下休息了一下,谁知竟然睡着了。”花树下的人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白莲与碧荷。
“这是谁?”蓝衣少女问道,一边走过去扶起地上的白衣佳人。
“不知道。”白衣佳人抬头看了一眼水落云,那一眼让他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喔,咱们回去罢,粥都冷了。”蓝衣少女道,似也并不在意这人是谁。
“嗯,我答应给你采的栀子花还没采,等一下。”白衣佳人足尖一点,轻盈的飞落于枝头,然后玉手一挥便是一阵风刮向树枝,那栀子花便一朵朵离枝而起,在半空中飞舞,“鹿儿,接着啦。”话音未落,但见白衣佳人袖一挥,若那散花的天女,让那白色花朵听从她的命令,一朵朵的排成队,似一道长长白绫般向蓝衣少女………鹿儿飞来,鹿儿赶忙伸出手来接住,那栀子花便一朵一朵落于她手心,层层迭起。
“够了吧?”白衣佳人落下时,所有的花全落于鹿儿的手中。
“够了,做香囊用不了这么多,多余的可以用来制熏香。”鹿儿看着手中的栀子花道。
蓝衣少女是鹿儿,那这白衣人自然是风倾雪。
“那回去了罢。”风倾雪转身打算离去。
“姑娘等等。”水落云见佳人即将离去,马上唤道。
“你是谁啊?叫住我家小姐干么?”鹿儿看着眼前这长得人模人样的男子问道。哼!一双眼睛定定的盯住公主看,真是讨厌!
“公子有何事?”风倾雪回头看着他。
“在下水落云,刚才闻说姑娘家有什么荷叶粥的,可否赏下在一碗呢?在下从昨夜至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实在饿极了。”水落云抚着肚皮道,这是实话,一晚上只喝了酒,刚才因为秀色可餐而忘了,现在真的饿得要命。
“我们家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吃?哼!少打主意!”鹿儿冷哼道。这人的目的哪在吃的,肯定是打公主的主意,这一路南来,因着公主的绝世姿容,这样的浪荡子见着多了!
“姑娘错矣。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咱们现在相识了,自然就是朋友,对朋友,你拿出点食物招待也是应该的吧?”水落云摇头晃脑道。
“谁跟你是朋友了?你这人脸皮真厚!”鹿儿闻言不惊好气又好笑,从未见过这样厚脸皮之人。
“相识就是朋友啊。”水落云理所当然的答道,“况且男人家的脸皮当然要比你们姑娘家的厚些,否则一吹就破,那还如何到外混饭吃啊。”
“我们可不识得你。”鹿儿忍着笑道。
“刚才我不是说我叫水落云了嘛,这不就认识了。”水落云摇头一脸婉惜的叹道:“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记性这么不好呢?”
“你!你!你!”鹿儿不由气了,竟敢说她记性不好!
“姑娘莫要生气,生气就会变成丑丑的老太婆了。”水落云依然不怕死的道。
“你……哼!懒得理你!小姐,咱们走。”鹿儿这下气得更厉害了,拉着风倾雪就要离去。
“水落云?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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