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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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冷月-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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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见到公主,她不是看书便是在弹琴,或者练字,安安静静的,见着了师父和我,也不过随口几句话语,随意的几抹微笑,不冷不热,整个人都是清清淡淡的。 

  但我却极爱呆在她身边,看着她做任何事,她不理我,我也觉得十分的自在与舒心。似乎只要看着她,人就会变得格外的宁静,不管多少的烦闷、忧愁与不快,见着了她便全会消失无踪,整个人都是轻松无忧的。 

  而师父,在有限的几次我与他同去时,他喜欢用目光追逐着公主,看着公主的每一个动作与表情,眼中总是溢满深情。 

  公主总似当身旁无人一般,自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有时候我们明明呆在她身边,她却可以看着天空或看着园中某丛花出神,一看便是一、二个时辰,甚至更久,那时候,师父就静静的看着她,眼中似喜似悲。 

  公主偶尔回神看向我们,每当她看向师父时,那双清澈又幽深如碧潭的眼睛就会变得更深,目光复杂,那时候的我不太明白,很多年后,我再想起那样的目光时,总为师父感到一种安慰、一种悲哀、一种无奈!何所谓道是无情却有情?   

  那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十来天,四月份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本已睡着了,忽然隐隐听得大堂那边传来一声长啸声,把我吵醒了,不由披衣而起,提着一盏灯笼,往大堂而去。 

  当我走进大堂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但见堂中师父与公主隔着一段距离对立着,彼此眼神都是十分的复杂,失望、悲痛、凄哀等等交织在一起,而周围,地上倒着许多的人,有侍卫、有一个娃娃脸的陌生男子、有那个高高在上的昭华太子,还有那号称大内四剑的四位高手,全倒坐或倒卧于地上,而眼中还在流着眼泪。 

  我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当时我也没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的心神全给公主手中那支玉箫吸引住了,那是一支血红血红的玉箫,似以一个人所有的鲜血融筑而成,散发着绝艳而凄切的光芒,仿若能将人的心魂吸进去一般,让人心惊、心震、心痛且……心寒! 

  那一天,我听到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我想我记忆力不大好吧,每次回想起那一天,心头便是一片痛楚,其它的却只是模糊的一片,偶尔能闪过一、两个鲜明的片段。 

  “倾泠,你无法走出这个行馆的,你虽以琴音导回部分功力,但‘拂尘手’霸道非常,你无法解开,若再强行运功必受重伤。”我听到师父说话,声音沉重且带着伤痛。 

  “意亭,你莫要阻我,今天我必要出这行馆!”公主却也回答得毫无转还的余地。 

  “倾泠,那个人就是如此重要?让你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不要?”师父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凄厉。 

  公主看着手中的血玉箫,惨然一笑,却依然美得倾国倾城,她看着师父道,“意亭,若他死了,我绝不独存!”声音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但说出的话却是那般绝然! 

  我看到师父脸色变得惨白惨白的,仿若有人在他胸口刺入了至命一刀一般,眼中闪着悲痛、绝望而疯狂的光芒! 

  “那么重要吗?你难道忘了,你是我的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师父的声音也很轻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但我分明感觉到一种暴风雨来前的令人窒息的平静,我看到师父紧紧的握住龙渊宝剑,那本来很稳定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着! 

  “意亭,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公主还在笑,却笑得凄哀无比。 

  “我只要留下你,其它不必明白!”师父眼中只有她,并没有发现我进来了。 

  公主似乎不想再说,而是抬手举起了玉箫,对师父说:“意亭,你听我为你独奏的《倾泠月》!” 

  然后箫音便响起了,那么的清幽、那么的深沉、那么的孤寂与哀怨……然后……公主的眼中流出晶莹若水晶的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箫上,而在泪流出的那一杀那,我不知为何,立刻用手死死的堵住了耳朵,接着,我亲眼看着奇迹发生,那原本血红的玉箫,在泪滴过之后,便一点一点的褪去血色,变为雪一样的白色,公主所有的泪水,都融入了那一支玉箫,可那奇迹似乎只有我一人发现。 

  师父并没有堵住耳朵,依然毅立于堂中,只是他的眼中、他脸上的神情不再平静,在公主泪落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师父眼中闪过心痛、闪过无助、闪过悲哀……然后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迷茫、越来越焦急,而他的眼睛却似失神一般的望向某处,仿佛心神已飘远了,飘到遥远的地方……然后孤独、绝望的神情布满了师父的脸,他全身都在颤抖着,似全力与什么对抗着、拉扯着……最后,师父仰天长啸,那啸声是那般的激烈,任我如何抚紧耳朵,依然尖锐的传入耳中。 

  师父长啸后,他似从什么中脱身而出,神色回复正常,我不由放下堵住耳朵的手,刚放下,那尖锐的箫音便传入耳中,刺头我耳痛、头痛、全身都痛,痛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一刻,我觉得害怕,害怕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一刻,我只希望有人能来,能打破眼前这一切,不由自主的我向老天爷祈求着。 

  或许老天爷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忽然间,只听得一缕琴音传来,由远而近,由小而大,近了,近了……仿若已在门外了。 

  在琴音响起的那一剎那,箫音止了,我的疼痛也消了,大堂中的两人同时转头并向堂外看去。 

  然后琴音止了,然后我看到一个白衣人从墙头飞过,飘然落在院中。 

  师父与公主同时走至院中,我也悄悄跟着走出,也许他们太过专心,所以未发现我,也许他们发现了但无心来管我。 

  一出大堂便看到了院中那个白衣人,我本来以为我的师父是世间最出色的男子了,即算是那个昭华太子我也认为比不上我的师父,可是院中的这名白衣男子,我一望间竟忘了所有的害怕,只能呆呆的看着,世间竟能有如些飘逸出尘的人吗? 

  那男子年纪和师父差不多,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神态间从容优雅,一双眼睛澄澈而明亮,温柔若一湖秋水,也如秋水一般深不可测。看着这个人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人好干凈啊!是的,这人与师父是不同的,师父是耀眼的灸日,而这人却是一朵高洁的白云! 

  “意遥!” 

  我听到公主这样唤着这个白衣男子,声音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惊喜。 

  她在看这名白衣男子,这一刹那她眼中只有这名白衣男子,当我看到那样的目光时,心中忽然觉得很酸、很苦、很痛!我是为我的师父而难过! 

  公主在看我师父时,总是目光复杂难懂,仿若人世间所有的感情都包含在其中,但看这个人时却是明凈无瑕的,里面只有一种情绪,很多年后,当有人用这种目光看我时,我才明白,那是全然的爱意!一种至死不渝的爱! 

  “大哥。”那名叫意遥的男子看着我的师父,这样唤道。 

  他是师父的弟弟吗? 

  “倾雪。”然后他再转向公主,那样温柔的唤着,目光再也不移开。 

  他们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视着,仿佛一切都在这一眼中说尽,那样的心意相通,让人莫名的妒忌。 

  “意遥,我说过你不要来!”师父开口说话了,声音冷厉如寒冰。 

  “大哥,我还是来了。”白衣男子看着师父,目光一片平静与坦然。 

  那时我不由有一丝敬佩这个人了,因为当时的我是很怕师父的目光的,一直到我十二岁时,我才能那样坦然无畏的回视师父。 

  “意遥。”我听见公主这样喃喃的轻唤着,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倾雪,我没有听你的话,我还是来了,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那话中的深情便是七岁的我也能感受到了。 

  他也向前走近,但未能走到公主身边,师父便若一道闪电一般插入他们之间。 

  而同时院外又跃进一个人,一个约二十左右、长得极为美丽的蓝衣少女,怀中还抱着一张古琴。 

  师父仿若未曾见到一般,眼睛只看着白衣男子。 

  那蓝衣少女落地后却是一把奔向公主,惊喜交加的唤着:“公主!鹿儿以为见不到你了!”话没说完,眼中的泪已流出。 

  公主却只是爱怜的拍拍她,然后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意遥,现在离去不晚!”我听到师父对那白衣男子说道,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平静。 

  “大哥,你知道我不会离去的。”白衣男子依然平静如水。 

  “既然如此……”师父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龙渊宝剑,“那就问过我手中的龙渊宝剑,我只认同强者,强者才可以拥有倾泠!” 

  后来他们还说了很多的话,我都记不大清了,只是有几句却让我记忆至今。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一次我不再放过,不论生与死都决不再放手!”白衣男子的声音总是淡然而又温和,可语音间的坚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师父看向公主,那样的眼光,让人觉得似被什么缚住一般,不敢动弹,“倾泠,我错过你很多次,好不容易这次抓住了,我决不容许你再从我身边走开!” 

  师父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落下,若鼓击在人心头,耳边仿若还能听到那悠悠长长的回音一般。 

  平日平静淡然的公主,在今夜,在听到那两个人的话时,那脸上闪过的情绪或许比她一生加起来还多,是那么感怀、欢喜又悲伤、哀痛! 

  我看到师父拨出了龙渊宝剑,在夜色中,在淡淡的星辉中,龙渊宝剑发出冷厉的寒光,而白衣男子也接过了公主手中的白玉箫,伸指轻轻一弹,箫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再后来,我看不见师父与白衣男子了,我只见到万千雪芒与漫天的清影,它们交织、纠缠、撕裂……当雪芒或清影扫过时,院子里的假山被削平,树木拦腰折断,玉栏、石阶裂为碎石或化为碎沫…… 

  大堂中本在哭泣的人都清醒了,一个个走到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院中,却不敢靠近半步,院中有着凌厉的劲风与透骨的寒意……只有公主,依然站在院中,纹丝不动的注视着,连衣角也未翻起一片,若一座白玉雕像。 

  我躲在堂前的廊柱之后,紧紧的抱住柱子,而那个蓝衣少女就在我身前,抱着琴紧张的看着院中,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她很担心吧? 

  当雪芒与清影消失时,我终于能看清了,师父与白衣男子对立着,师父的剑停在白衣男子颈前一寸处,而白衣男子的白玉箫停在师父胸前一寸处,他们一动也不动,静静的注视着对方,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我弄不明白,最后他们彼此一笑,只是笑得悲哀而苦涩,还夹着一丝感动。 

  我听到那个蓝衣少妇走近公主道:“幸好没事,若……” 

  她话没说完,公主便接道:“我葬他们。” 

  声音平淡无波,可那一刻我却听懂了她的意思,“我葬他们”,若那剑与箫皆前进一寸,那么公主必以她的血、她的躯来葬他们! 

  我想那蓝衣少女也听懂了吧,因为我看到她身体明显的一颤。 

  公主向他们走去,口中说了些什么,声音太低,我听不到,然后只见公主从蓝衣少女手中取过琴,席地而坐,也不管一身洁白的衣裳,抬首看一眼白衣男子,然后那两人便旁若无人的吹弹起来。 

  那是一支世间最美的曲子,所有的人都为之痴迷,为之沉醉,所有的人都忘了己身一切的悲欢忧乐,忘记了身在何方,忘记了人世间所有的牵挂与依恋,只是无忧的沉入其中,任时间流逝。 

  当曲子完了时,东方已吐出淡淡鱼肚白,天快亮了,朝阳快要升起了。 

  朝阳是快要升了,可原本若朗日一般的师父,却在这一曲中褪尽了所有的光芒,那般的黯然,那一个挺拨于院中的身影,在那一刻竟是那般的单薄与脆弱!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那样的师父,那一刻我深切的感觉到他的悲伤与绝望! 

  是的,能奏出那样的曲子的俩人,那种密不可分已在那一曲中说尽,不论是天涯海角还是沧海桑田,那俩个人都是永不会分开了,不是身体,而是那两颗心,那两个灵魂,时间、空间、生与死都不能分开他们! 

  可他们的那种生死相缠的爱对于师父来说却是刺心割肠的利刃!被自己最最心爱与亲近的人这样的凌迟,那样的痛苦又是何等的深切!或许师父那一刻但愿能死吧,死便可免除那种钻心的剧痛!以及往后无尽的凄凉与寂寞! 

  龙渊宝剑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光芒,敛入鞘中。 

  师父身影若一道流星一般划过墙头,消失无影,只有他凄切、悲绝的长啸声远远传来:“不及黄泉不相见,任尔人间飞百年。奈何桥畔轮回转,定携素手至桑田!“ 

  当师父的长啸声传来时,我看到白衣男子与公主眼中同时闪过一丝痛,那样的痛会刻在他们的心上吧? 

  然后那白衣男子口一张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地上、他的衣上瞬间便为鲜血染红。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人有那么多的血!人竟能吐出那么多的血!那血竟是那样的绝艳且凄美! 

  公主上前抱住了他,眼中、脸上是一种彻骨的痛。 

  白衣男子却并不在意,只是说了一句话,很轻很柔,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会死的,为你,我舍不得死!” 

  那一刻,我的泪终于止不住了,泪眼迷朦中,我看见公主挽着白衣男子的手,他们转过身,他们要离去了。 

  白衣男子转身的瞬间,袖中掉落一张纸条,他看到了,但却没有捡,而是看着公主,轻轻的说:“倾雪,现在起,我们可以自由的飞了,以后五湖四海,你我同醉!” 

  那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的话,那一句话,不论过了多少年,在我的脑中却鲜明如昨日。 

  公主也看着他,然后笑了,但眼中却流出了泪。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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