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啊,这就是典型的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浅笑,“纤羽,说得好。”
紧闭的殿门缓缓开启,一道浅紫的人影裹在薄纱之中,步履轻缓,慢慢走进紫宸殿。
大好的阳光逆转照入,让人一时看不清她的容颜,但她那袭冰纱丝裙,十金一寸,珠钗斜插,流苏垂下,乌黑的缎发披散在腰际,脚下蜀锦绣鞋优雅轻迈。
呼吸之间,便步上御道。
这样的装扮,这样的柔丽,除了名噪江南的风家家主,还会是谁?
墨纤羽眨眨眼,倏然惊喜,“汐紫!”
风汐紫——偶滴个神啊,说人人到,说鬼鬼来,风汐紫不是应该在环秀山庄吗,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众大臣纷纷傻眼,只见风汐紫从容不迫的走过自己身边,那十金一寸的冰纱在御道上流转而过。
挽着迤逦在地的臂纱,风汐紫姿态高傲走到墨纤羽身边,微微抬首,对上了高坐上的沈紫陌。
两双美丽的眸,同时眯起,互相打量着对方的同时,也不掩饰自己眸中错愕、痛恨、意外、愤然等等情绪。
眸光交流,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刻在脑海中。
清丽淡漠的风汐紫,高贵华美的沈紫陌,隔着飞桥,遥遥对望。
大殿上安安静静,连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被听见,同时,大臣们心里狂汗——风汐紫来了,那陛下一定也……也安然无虞吧?不然风汐紫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回帝都。
可,他们悄悄往外看,看了几遍,也没有看见墨止岚的影子,甚至连原本守在殿门口的大内侍卫都不见了。
风汐紫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隐藏行踪进的帝都,又是怎么避开了皇宫侍卫,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紫宸殿的?
而且,看两宫皇后这股对峙的架势,难保下一刻她们不会当众掐架啊!
安静。
在紫宸殿整整持续了一刻钟后,沈紫陌终于轻启唇瓣,“这里是帝都,不是江南风家,也不是你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
“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不紧不慢地,风汐紫略略勾唇,淡淡道:“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句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不知道你是想做霸王,还是想当猴子呢?”
☆、231。风汐紫,沈紫陌【9】
墨纤羽抿着唇,忍住要冲出口的笑。
她知道汐紫嘴巴毒,也没想到毒成这样……猴子,沈紫陌,嗯,相得益彰啊。
别说墨纤羽了,就算是恨不得让自己存在感低了再低的大臣们都忍不住要笑。
沈紫陌徒然一怒,咬牙道:“既然回来了,本宫想问问你,陛下现在是生是死!”
盈盈浅笑,风汐紫挑着唇角,反问,“你想他是生,还是死呢?”
“本宫自然希望陛下安然无虞,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我?”风汐紫嗤笑着,转而,淡淡道:“那可真遗憾,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失,失望??
刚刚还要笑出声的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风汐紫的意思是……难道,难道陛下……驾崩了!?
可她的表情,哪里有一点悲恸啊!
风汐紫没有去解释自己这句话的意思,而是迈步,往前走了几步,拉近和沈紫陌的距离,让她更加能看清楚自己眼中的冷漠疏离。
如果沈紫陌不是他的姐姐,那此刻,她就可以杀了沈紫陌,为她的孩子报仇!
可,她下不了手,她知道,杀了沈紫陌,便是对不起他。
这一生,她已经欠了他太多太多,不能再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
罢了,罢了……
饶了沈紫陌,就当作是还了他的情,还了欠他的爱。
想必,她的孩子在另一个世界,也会理解她的不得已……
想到这里,风汐紫不再逼近,也消退了些许杀意,只是神色依旧冷清的说道:“长公主的婚事是陛下首允的,不是你说取消,便可以取消。”
“陛下首允?”沈紫陌笑得张狂,“那你就拿出圣旨来看看,让本宫和天下人都看清楚哪里写着陛下首允。”
“看来,你好像不信。”风汐紫挑眉,慢慢转过身,目光扫向群臣,“众位大臣信吗?”
众人不语。
他们说什么啊?
信风汐紫,就是得罪沈紫陌。
不信风汐紫,就是得罪风家。
两边都不讨好,索性他们不说话了,保持沉默,嗯,沉默是金,雄辩是银,这年头,金比银值钱。
见所有人都一致沉默,风汐紫也不强求,正要转头时,只见最首位一道青色人影站出。
轻灵的容颜有些病孱,眸光似乎敛进了湖光山色一般,他轻轻说道,“臣信娘娘所说。”
“兰清若?”风汐紫看着他纤弱的身体,猜测着他的身份。
兰家号称是天人世家,这兰家家主必然要有趋近于“天人”的本事和气度。
眼前这青色官服的男子虽然有苍白的病态,可举手投足间那清灵和素淡却不得不令人折服。
“正是臣,兰清若。”他恭敬弯腰,从容答道。
“好,我记住你了。”风汐紫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再将眸光扫向墨纤羽,“纤羽,你信我吗?”
“我信!”墨纤羽毫不犹豫的点头,“这辈子,我只嫁风钰!”
弯唇一笑,风汐紫端着臂弯,挺直了腰杆面对沈紫陌,“你听见了吧,丞相和公主都信,你还是不信吗?”
☆、232。风汐紫,沈紫陌【10】
“本宫不信!”沈紫陌隐在珠帘后的眸色越发坚定,珠帘晃动,但见她容颜茹素,脸色并不好看。
“没关系,你不信,我就让人亲自告诉你,直到你信了为止。”风汐紫微微向旁边退了一步,同时扬声道:“恭请,陛下——”
话音一落,只见紫宸殿丹陛下,月白身影正负着手,姿态优雅清华的走进殿。
“……”
如果说风汐紫的出现是意料之外,那墨止岚的出现简直是惊世骇俗了,以至于在场的人,除了风汐紫和兰清若,所有人都……傻了……
并没有穿龙袍,也没有带珠冕,墨止岚只是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绸衣,外罩一层绣着暗纹的冰纱,手握一柄翠玉折扇,一脸似笑非笑盯着珠帘后的沈紫陌。
珠帘细密,可以遮住沈紫陌的脸,却遮不住墨止岚穿透灵魂的精厉眸色。
沈紫陌僵硬的脊背略略一动,站起身,拂开了珠帘。
珠帘错落有致的被素手拂开,又叮叮咚咚的摇摆不定,站在珠帘之前,沈紫陌眼中只有一闪而过,消失不见的黯淡。
成王败寇,原本就是眨眼间的事情而已。
她筹谋多时,在墨止岚出现的这一刻,便功亏一篑。
并非输给了风汐紫,而是输给了墨止岚。
她没有料到,联合玄翎刺杀墨止岚,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活着,天不灭他,她又能如何。
输,便是输,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了。
沈紫陌整理了一下宫裙,以皇室之礼,盈盈下拜,“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朗的声音再次回荡紫宸殿,让众大臣也终于会过来神来了。
除了不需下跪的兰清若,满朝臣工齐齐下跪,三呼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止岚缓缓伸出手,握住风汐紫的指掌,沿着御道,一步一步走上高位。
当风汐紫的身体和沈紫陌擦过时,她下意识攥拳,却落入了一片温润之中。
终究,还是不能杀她……不能杀她啊……
墨止岚坐在龙椅上,风汐紫站在他身边,沈紫陌则是缓步走下高位,玉立在墨纤羽的手边。
“平身吧。”
“谢陛下!”
优雅的长眸一转,看着局促不安的墨枕书,“朕回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皇叔是真龙天子,本该安然无虞,臣侄绝不敢这样想,皇叔不在帝都这些日子,臣侄日夜担忧,生怕皇叔龙体抱恙,臣侄,臣侄……”墨枕书努力的编啊遍,怎么也编不出来下文了。
墨止岚的眼神太利,好像他的谎言在墨止岚眼中都是可笑的,越是说,他越是说不下去。
掠过他,墨止岚淡淡说道:“降旨,赐婚长公主与风家风钰,一个月后于风家大婚;端皇后沈紫陌即刻返回昭陵,不得旨意,永不许回帝都;平王墨枕书冲撞皇后,闭门思过半个月!”
沈紫陌毫不意外墨止岚的处置,淡淡一笑,“遵旨。”
低下头的同时,她想起了昨晚飞鸽传书上的信件:【只要她在一天,你绝不会有事,她答应过我,永不为敌。】
☆、233。旖旎,欲死欲活【1】
太极宫中,烛影摇曳。
她。
风家家主,当今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倾国之富,淡然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动。
这辈子,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经历过。
“怕”这个字,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字典里过……额,至少,今天以前,没有出现过。
听荷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从天黑后就不安踱步的风汐紫。
走来——
走去——
走来——
走去——
那双蜀锦绣鞋就快把地毯给磨平了,也许,已经磨平了也说不定啊。
终于,在风汐紫快把鞋底也一起磨平之前,听荷没辙的叹气,“小姐,您到底怎么啦?”
停下脚步,风汐紫咬咬唇,眼神“唰”的一下飘出太极殿,“下了朝不回太极殿,这个混蛋家伙跑到哪去了?”
混蛋家伙?
听荷挠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小姐,你说陛下啊,刚刚路明公公不是说陛下留在宣政殿召集从环秀山庄赶来的六部尚书议事吗?”
“议事?”风汐紫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三天前我们就回宫了,他议事议了三天啊!”
“也许陛下他很忙啊……小姐,你知道的嘛,帝都的事务积压这么多,陛下也需要时间嘛。”听荷极尽所能的帮墨止岚说好话,其实她心里也很虚啊。
陛下和小姐是经历怎么样的波折才走到今天,可一回宫,陛下就去了宣政殿,把小姐一个人留在太极宫里,整整三天耶!
别说小姐了,就算是她也会觉得各种委屈,毕竟小姐原本可不打算来帝都的。
“回宫?天晓得这个狐狸精回了哪一宫!”风汐紫坐在梳妆台前,气呼呼的嘟囔。
“小姐,陛下当然是回……咦?”听荷眨眨眼,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小姐,你是在……吃醋?”
“谁吃醋啊!他爱在哪在哪,抱着他的政务江山,他的美人妃子去死吧!”风汐紫大刺刺的咬牙撂下狠话。
她可没忘记,这宫里面,还住着一个第三者插足的女人。
号称比她年轻,比她出身好,甚至比她多陪了墨止岚整整两年。
想起这个她就火大!
口口声声说忘不了自己,结果那个曲凝霜还不是封了妃……什么两年的禁~欲和尚生活,她才不信墨止岚真的那么柳下惠,肯丢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妃子不闻不问。
她可是21世纪的新时代女性,决不允许自己丈夫左拥右抱,就算身体不出轨,精神上也坚决不行!
偷偷看着风汐紫身上越来越重的醋味,听荷小心翼翼说道:“小姐,陛下不会对她动心啦,陛下的眼里心里都是小姐,而且小姐不也说过要相信陛下吗?”
“相信是相信,但这和原则不是一回事。”
“原则?”
风汐紫一拍台面,扬起下颔,挑了挑唇角:“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新房,斗得过二奶,打得过流氓。”
☆、234。旖旎,欲死欲活【2】
“……”听荷的表情,很呆滞。
厅堂,厨房这些她都可以理解,但……小姐,你确定你不会烧了那无辜的厨房吗?
至于这个,代马是什么马?和驸马一样吗?
围墙……噢,小姐,你怎么可以想“爬墙”偷男人啊,陛下会气疯的!
最后的二奶,是说——
“听荷!”已发现听荷的眼睛瞄在自己高耸的圆润上,风汐紫脸儿一红,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展露自己非古人的本性。
二奶,不是这个“奶”,而是那个“奶”!
“是小姐自己说的嘛……”听荷委屈的小声辩解。
风汐紫清澈的眸儿微微一瞟,正准备好好“教育”一下,“奶”和“奶”之间的不同时,宫门外突然传来路明的声音。
“陛下驾到——”
风汐紫还没反应过来,紧闭的宫门被推开。
夜风渐冷,吹开了悬挂的丝纱,墨止岚步履轻缓的走进来。
风汐紫先是一怔,而后看清了墨止岚身上穿着的,居然还是三天前那身月白锦衣时,才压下满身醋味,纤细的身子迎了上去。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她端起软榻上的热茶,送到墨止岚面前,又从他手中接过从不离身的玉扇。
“六部积压的事情太多,处理三天才告一段落。”看见风汐紫身上单薄的纱裙,墨止岚眉心轻轻一蹙,转头对听荷道:“去拿娘娘的披风来。”
“是,陛下。”听荷点点头,从屏风上捧着锻纱披风交给墨止岚。
墨止岚把披风搭在风汐紫的肩头,细细系上了缎带,又怜惜的轻抚她绢发发丝,露出略显疲惫的笑容。
风汐紫知道这三天是辛苦了墨止岚,反手握住他手背,同时道:“听荷,让人准备,陛下要沐浴更衣。”
“是,小姐。”听荷看着刚刚还是满身醋味,口口声声让陛下去死的小姐,这会儿就沉沦在陛下的柔情里。
这世上唯一能治得了小姐的,果然还是陛下啊。
偷偷抿着笑,听荷咚咚咚跑出去准备沐浴。
“这一个月虽然有兰清若留守帝都,可很多事情还得由你亲自决定才行,你看你,伤得那么重,才好了一些就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止岚,就算为了我,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心疼他润雅的俊颜又浮现了一丝苍白,她忙碌的小手,先敲敲他的肩膀,又解开他身前衣带,脱下他绸衣外的绣纹冰纱。
将纱衣丢在软榻上,她还来不及转身,腰际便被他从后抱住。
幽幽的叹息,他身体上清雅的檀香萦绕她鼻尖,“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