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足怪人冷冷的道:“老夫点的穴,只有老夫能解,老夫若要取他性命,他有一百条小命,都早就没有了。”
孟居礼沉声道:“二弟,你只管让开,这位朋友大有来头,还不致对后生小辈下手。”
孟居义依言往边上退后了一步,但他双手依然凝聚了毕生功力,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跛足怪人。
跛足怪人也没去理他,走到离孟大任尺来远,便自站定,伸出左手,朝孟大任脸上虚虚的招了招手。
孟大任原已由乃父扶着斜靠在椅几上,说也奇怪,方才乃父连推带拍都没解得开穴道,如今经跛足怪人伸手在他脸上虚虚一招,他果然霍地睁开眼来,惊奇的“咦”了一声,说道:“爹,孩儿方才怎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下直看得武功精湛的孟氏三兄弟无不大骇!
跛足怪人却在此时,回过身去,朝卓少华笑了笑道:“小兄弟,谢谢你了,为了替老哥哥捎信,使你呕了一肚子冤枉气。”
卓少华愤愤的道:“老丈自己要来,又何用托在下捎这个信呢?”
他这话,自然含有责怪之意!
“小兄弟,你莫要误会了。”
跛足怪人连连摇手道:“你这可错怪老哥哥了,我原想托你小兄弟顺道往五龙庄弯一弯,把玉佩送交这里的大先生就好,但继而一想,这事情有些不妥,这孟氏昆仲三个,可不是堂堂正正的人,万一引起误会,岂不给你小兄弟添了麻烦?就这样,老哥哥才匆匆赶来的,不料不出老哥哥所料,他们三个老东西,果然在三根椽子底下,发起横来了。”
孟居礼一向以一派掌门自居,这回,这跛足怪人不但在他们三人面前,制住孟大任在先,如今又冷嘲热讽,居然当面骂他们三个老东西,这中他如何受得了?大喝一声道:“阁下究系何方高人,现在总可以亮个万儿了吧?”
“这不是明知故问?”
跛足怪人大笑道:“老夫不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孟氏三雄听得不由暗暗一凛,孟居礼颤声道:“你……就是……曾子玖……”
“哈哈!”跛足怪人仰天发出一声嘹亮如鹤唳的长笑,然后徐徐说道:“老夫这位小兄弟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么?老夫是宰百忍。”
孟居廉道:“这是阁下的真姓名?”
跛足怪人一笑道:“这名字原只是老夫当时随口说的。”
当时随口说的,自然不是真姓名了。
孟居廉道:“那么阁下的真姓名呢?”
跛足怪人傲然道:“真姓名当然有,只是你们还不配问。”
孟居义沉哼道:“阁下好狂的口气!”
“老夫一点也不狂!”
跛足怪人微微一笑道:“但老夫用这宰百忍三个字为名,也确有深意在焉!”
孟居礼早已看出来人身手极高,强忍着气,微哼道:“阁下倒说说看?”
“这有什么好解说的?”
跛足怪人哂道:“宰百忍,就是宰不仁,难道你们听不出来么?”
“哈哈!”孟居礼狂笑一声道:“如此说,阁下果然是找五龙山庄麻烦来的了。”
“哈哈!”跛足怪人也跟着狂笑一声,说道:“如此说,你们孟氏三雄就自己承认是不仁不义之辈了?”
孟居礼气得须眉轩动,洪声大喝道:“来人哪,去把老夫的兵刃取来,今天倒要好好的向阁下讨教讨教。”
其实在第二进大厅门口两边,早就挤满孟氏三雄的子侄门人,他们只是躲在门外偷觑,谁都不敢现身。此时听到大老爷这声洪喝,大家争先恐后的抢着出去,不多一大会,就由两个子弟双手扛着一支兵刃走了进来。
那是一根漆着朱漆的龙头杖,金色的龙头,颏下还拖着三尺长亮银色的长须,一望而知这根龙头杖不但份量极重,尤其那三尺长的龙须,在动手之际,还可以卷缠敌人的兵刃。
孟居礼伸手抓住龙头杖中间,人也虎的站了起来,双目精光暴射,直注跛足怪人,冷然道:“阁下要用什么兵刃,自己到架上去取。”
跛足怪人嘿然道:“老夫有一个甲子没使兵刃了,这样吧!”他目光一溜,朝站在门口的卓少华道:“小兄弟,就麻烦你,替老哥哥到厅前桂花树上,去折一支桂枝来,不用太长,有二尺光景,就差不多了。”
这话听得卓少华和孟氏三雄全都不由得一怔!
他说一个甲子没使用兵刃了,这自然是夸大之言,看他模样,最多也不过六十左右,这句话,当然唬不了人。
但孟居礼手中一根龙头钢杖,总有数十斤重吧,他却要卓少华去折一支二尺长的桂枝来当兵器!别说两件兵刃份量不相称,而且桂枝性脆,一碰即断,也不适宜作兵器。
如果说他不把孟居礼放在眼里,含有轻视之意,在口头上损他几句则可,也犯不上和自己性命开玩笑!
跛足怪人眼看卓少华怔立当场,不觉呵呵一笑道:“小兄弟,快去呀,别说孟老大等不及了,老哥哥也有许多事要办,难道你不肯给老哥哥折一支桂枝么?”
卓少华轻他一催,只得走出大厅,厅前左右两边,正好有两棵高大的桂花树,他走到树下,想挑一支比较粗的,但较粗的桂枝,都有变曲的枝节,找不到两尺长的直干,正在抬头挑选之际。
厅上跛足怪人又道:“小兄弟,不用挑,随便折一支就好。”
卓少华听他这么说了,只好折了一支比拇指略粗二尺多长的枝干,走了进去,送到跛足怪人面前,说道:“老丈看看还可以么?”
跛足怪人接到手上,含笑道:“谢谢你,当然可以。”
随着话声,左手五指轻轻一抡,桂枝上许多枝叶,便如刀削一般,落得一地,他又用两个手指,剪刀般在枝头上剪,剪去了五寸多长一截,差不多刚好二尺来长,才回头笑道:“这样就够了。”
他这句话,似是对卓少华说的,接着又朝孟居义、孟居廉二人笑了笑道:“你们二位的兵刃呢?也该准备着,万一你们老大接不下来,二位也好及时凑个数,反正你们平时习惯以多凌么,三打一也算不了什么。”
孟居礼手握钢杖,气得花白长须拂拂飘动,仰天打了个哈哈,沉声喝道:“朋友善者不来,来者自然不善,就是没把孟居礼兄弟放在眼里,也用不着如此损人,老夫活了几十年,江湖朋友还没人敢小放过我这支钢杖,接不接得住阁下的高招,要动上手才知道,阁下也毋须如此卖狂。”
“哈哈!”跛足怪人大笑一声道:“老夫已经狂了几十年,也不是今天第一次在你们孟氏三雄面前卖老,好了,你进招吧!”
孟居礼真被他气炸了心肺,口中暴喝一声:“好,你接着了!”
手中龙头杖一横,抬手之间,就是“呼”的一声,朝跛足怪人拦腰扫来。
跛足怪人嘿了一声,举起手中桂枝,往外封出。
这是存心硬接孟居礼一杖了。孟居礼看得暗暗冷笑,心想:“你手中如是钢杖,还可和我硬接,但你手中只是一支桂枝,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就算你功力和我相等,也无法接得下来!”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他这一记横扫,势道何等迅速,心念方起,钢杖已经和桂枝接触上了!
孟居礼但觉自己钢杖在碰上桂枝的一刹那间,先是微微一震,好像他在桂枝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先碰到的是棉絮,然后才真正和桂枝碰在一起,等到钢杖和桂枝碰在一起,他又感觉到从桂枝上传来了一股极大吸力,竟然招自己钢杖牢牢吸住,再也无法分开。
孟居礼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纵横江湖数十年,手中龙头钢杖会过不知多少成名人物,几曾遇上过今天这等强敌,人家仅以一支桂枝,第一招上,就把钢杖吸住,动弹不得,他成名多年,自然不肯就此甘休,急忙运起全身功力,凝注双臂,左手迅快褡上杖身,全力相抗。
旁观的孟居义、孟居廉,眼看跛足怪人仅以一支桂枝,果然真的把他们老大横扫一杖硬接了下去,心头自然暗暗惊凛不止,但一接之下,钢杖和桂枝竟似沾在一起,不见分开,他们二人见多识广,眼中就已看出老大和那跛足怪人第一招上,竟然比拼起真力来了,(他们只当两人比拼上真力,可没想到他们老大的钢杖是被人家牢牢吸住)。
要知所谓比拼真力,就是双方同时把内力贯注到兵刃之上,彼此用力攻拒,相持不下,这和钢杖被桂枝吸住内情虽然完全个同,但外表看来,却完全一样。
比拼内力,是武家最忌的一种打法,因为这种拼斗,全凭真功真力,内家修为,丝毫也取巧不得,若是双方功力相等,直要等到两人力尽筋疲,真气消耗殆尽,同时受到重创,或是一方受了重伤,才能停下手来。若是两人之中,有一方内力稍逊,后力不继,对方立可挟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力,乘势追击,功力稍逊的一方,就会当场殒命。
这道理,孟居义、孟居廉当然懂,他们心中兀自感到不解:“老大何以一上来就要和人比拼内力?此人既已送上门来,难道还怕无法把他拿下么?”
就在两人心中惊疑之际,已然看出情形有些不对!
这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孟居礼一张老脸,已经胀得通红,顶门上直冒热气,连身上一件古铜长袍都在不住的波动。
再看那跛足怪人,颠着左足尖,右手一支桂枝搭在孟居礼的钢杖上,神态安详,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
这一情形,显然是他比孟居礼棋高一着了!
孟居廉一看情形不对,立即回过头去,低声说道:“老二,这情形有些不对,老大似乎不是他的对手!”
孟居义攒攒眉道:“那该怎么办?”
孟居廉道:“这厮方才说过要咱们三个一起上,咱们一起上,自也不会贻他口实的了。”
这两句话的工夫,孟居礼脸上汗水,已是滚滚直下,他那件长袍也波动得更厉害了。二人看出那已经不是老大全身鼓动的真气,使得长袍波动,而是他们老大站着椿的双腿在不住的颤动了!
孟居廉口中说了声:“不好,快……”
两人同时以极快的身法,闪了出去!
孟居廉一下抢到跛足怪人身后,右手一抡,猛向他后心印去。
孟居义却抢到他老大身侧,右手一探,轻轻向旁推出。他自然知道此刻跛足怪人一支桂枝上,贯注了全力,往前进逼,他只有把老大向旁推出,老大才不会伤在对方乘势追击的内力之下。(他心中只道是两人比拼内力,那么他这下把老大向旁推出的方法,自然是准确的了,但是,其实他们可不是比拼内力)。
站在一旁观战的卓少华,眼看孟居廉挥掌击向跛足怪人后心,心头不由一惊,这般出手偷袭,太以卑鄙,要待示警,但两人的行动,何等快迅,等你眼睛看到,他们手掌早已递出了!
但怪事却也随着发生,孟居义一掌轻轻推上他老大的右肩,不但没有把孟居礼的人推出,他一支右手,就搭在老大的肩膀上,再也无法移外。
孟居廉这一掌,五指箕张,使的是他们孟家独门绝技“龙爪手”。以他数十年功力,这一记被他抓上,跛足怪人后心,至少就得添上五个血窟窿,出手可说狠毒已极!
跛足怪人身子动也没动,他这一抓,当然抓个正着;但就在他抓落之际,一支右手,也像胶住了一般,再山没法撤回来了!
这下,就像孟居廉一支手按上跛足怪人后心,孟居义一支手却按在老大的肩膀上,这四个人各以全力相拼,事实上,当然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大厅外面,虽然已聚拢了不少五龙门的子侄,但孟氏三雄家规素严,有他们三位老人家出手了,后辈除了站在厅门两旁观战,连大气都不敢透,那敢有人闯进厅来?
这样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光,孟氏三雄三张本已胀得通红的老脸,如今汗流如雨,脸上红色渐渐的褪去,变得一脸苍白,气喘如牛,三个人六条腿已经抖得几乎站不住了!
“哈哈!”跛足怪人突然发出一声黄钟大吕般的狂笑!
这笑声有如疾雷乍发,震得大厅上屋瓦震撼,迥响嗡嗡不绝,震得厅上的卓少华、孟大任和厅外的孟氏子侄们耳鼓狂鸣,许久听不到声音!
笑声中,四条人影,倏然分外!不,孟氏三雄脚下踉跄,分作三个方向往后连退,最后还是支撑不住,“砰”
“砰”“砰”三声,各自跌坐在地。
卓少华看得暗暗惊凛不止,忖道:“这位跛足老人家武功,简直高不可测!”
孟居礼脸上一阵扭曲,目露怨毒,望着跛足怪人,切齿道:“曾子玖,你……废了我武功,为什么不……杀了我……”
跛足怪人目光一抬,看了跌坐地上,神情萎顿的孟居礼一眼,把手中桂枝往地上一掷,截然道:“我不是曾子玖。”
孟居礼嘶声道:“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兄弟三人,下此毒手?”
跛足怪人冷声道:“凭你们三人,还不配问老夫姓名,但老夫可以告诉你们,尔等三人一身武功,并未废去,只是被老夫封住了几处经穴,你们老三,大概伤得重些,但也不至送命……”
他刚说到这里,只见大厅外人声喧哗,一、二十个五龙山庄的子弟门下,手执刀剑已经涌到门口,但又心里害怕,脚下畏缩不前。
跛足怪人回头道:“孟老大,你要他们站在门口,不准进来,我不想出手伤人。”
孟居礼坐在地上,朝门外挥了探手,嘶哑的喝道:“你们都给我听着,没有你们的事,出去……出去!”
众人经孟居礼一喝,果然依言退了下去,但却没有一个人肯走,仍在走廊两边挤着看热闹。
孟居廉受到的震动最厉害,(孟居礼从跛足怪人的桂枝传到钢杖上,再震到身上,乃是间接的震力,孟居义是从老大身上传过去,又多了一个间接,只有孟居廉手掌按在跛足怪人后心,震力自然最强了)他跌坐下去之后,喷出一口鲜血,就昏了过去。
孟大任已经奔了过去,从身边取出他们孟家秘制的伤药,给他三叔服下,这时人已清醒过来。
三人中孟居义伤得最轻,他暗暗运气检查,发现果如跛足怪人所言,有几处经穴被人家截闭,一身真力,再也无法凝聚,愤愤的道:“朋友既非曾子玖,究竟和咱们五龙庄有什么过节?”
他这句话,也正是卓少华心里的疑团,他是唯一的局外人,觉得孟氏三雄虽有不对之处,但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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