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打扇!唉,还是十三舒坦,这回儿草原上正是最好的时候!”
胤禛心里微动,只是脚下不停,只是平静的瞄了一眼十二。
胤祹也没看见,习惯性的自顾自的接着说:“张鹏翮也是可怜,四哥,那事儿可是了结了?吏部和皇阿玛怎么个意思?”
“快了,皇阿玛的回信儿快回来。”胤禛看着一路上的花园里的各色花株,感觉着迎面扑来的带着清凉的水汽,突然道:“皇阿玛真是疼你。”
“啊?”胤祹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只是看那人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很明智的没有问。
俩人进了亭子坐定,卢冰把扣着的盘子撤了,倒上酒就退了下去。胤禛看着摆好的几样小菜都是自己爱吃的,心里舒坦不少。
“嘿嘿,知道四哥爱吃蟹,虽说是比不得南边湖里的,到底是庄子上自己出的,吃着放心,四哥尝尝看。”胤祹边说着边挑了一只大的递了过去。
“唔,比去年的要大啊。”胤禛熟练的用小巧的“蟹八件”分食着。
胤祹笑笑道:“嗯,再过上几天还要肥,到时候重阳节咱们去庄子上直接吃个够。不是说‘九月初九,食蟹吃酒’,唔,赏菊也不错,吟诗还是算了。”
“这是那年剩下的菊花酒,一直存在温泉那边的庄子上。”胤祹给端起来闻闻,笑着道。看着那人面上没什么,不过那浮起的淡淡的红晕还是让胤祹满意的很。也就不再多说。
胤祹看他吃的优雅,只是他还是喜欢“武吃”,昨天的宴席上吃的憋屈,今儿可没外人了。帮他倒上酒,自己直接用手揭了蟹子盖,吃了起来。
胤祹一边吃一边说着最近礼部里的琐事,那人时不时的“嗯”一声。俩人时不时的碰个杯,没了那些个繁文缛节,吃的分外舒畅。
“对了,昨儿听说了个事儿,说是那简亲王府后门拖出来个打死了个奴才,后来又有人说其实是个伶人,是那雅尔江阿养在外面的。也不知怎么恼了简亲王福晋,只是接着就传出那福晋也气的一病不起了。这就闹的人尽皆知了。等雅尔江阿那个犟脾气回来可不又要翻了天?那些个都察院闲的没事干的又有的说了。”
胤禛拿过边上的帕子,擦擦嘴角,道:“怎么都传进衙门里了?”
“唔,这不皇阿玛不在吗?都松散了。再说这事也是有先例的,前年那纳尔苏府上不是也打死个侍卫?还是在旗的。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不是掏了银子了事?一个奴才的命在他们眼里也算不上什么。”
胤禛听着十二那有些嘲讽的口气,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想着十二自小便对宫里的宫女太监不错,也就没多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道:“让他们说去,你别在里面搀和,一点小事都能扯上天,有这功夫不知道多干点实事,偏去学那些个妇人论人长短。”
“噗,咳咳咳!”到栏杆边上咳了个够,胤祹才回身,听着这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好话儿。只是看着那人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像是讽刺自己。奈何那斜视着自己的细长凤眼,那因为饮酒而微微发红,那上挑的眼角的一抹风情,把这高人形象破坏殆尽。
胤祹看的心里蠢蠢欲动,看胤禛空了的酒杯,便走近端起酒壶,转到那人边上给他满上。本想俯身偷个香,谁知就要亲到耳垂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便趴到了那人身上,执酒壶的手也按到桌上,酒杯倒了,酒洒了一桌子……
“不对!这是?”“地震?”
胤禛回头和趴在自己身上的胤祹四目交缠,感觉着还在微微晃动的地面,俩人不由的都有些脸色发白。
俩人虽说都没有经历过,可是对康熙十八年的京师大地震还是很清楚的,倒塌的房屋不计其数,连如今的乾清宫都是重新修建的。当时流民逃窜、瘟疫盛行,最后康熙都下了罪己诏,拨粮拨款才算稳定下来。之后多达几十处州府免除赋税。
还有三十四年,山西平阳地震,山西巡抚噶世图以赈灾不力撤职。当时也是轰动一时。
胤禛扶着桌子起身,定定的看了十二一眼,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胤祹自是知道什么意思,俩人一起把臂往外走去。胤祹突然觉得此刻两人的心贴的是如此的近
卢冰一路跌跌撞撞的往水榭这边跑,老远看着走过来的俩人,松了口气。
胤祹听着后院的哭喊声,也不等卢冰开口就道:“去和福晋说让府里所有的人,都到空地上待着,爷这会儿要进宫。还有使人快马去你十三爷府上说声。”
卢冰听着主子在“所有人”三个字上加了重音,连忙脸带感激的转身跑去。
胤禛也对着跟过来的苏培盛吩咐了,俩人便乘着马车一路往宫里驶去。
马车中那握紧的双手就一直没有松开。胤祹这时也没了方才旖旎的心思,胤禛也没了以往的别扭,俩人额头相抵,都没说话。
下了车,俩人才松开手,往慈宁宫行去。
“三哥?”“唔,我领了皇太后懿旨就先走了。”胤祉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胤祹这时候也顾不上计较他的态度了,和胤禛急步赶去。
半响等他俩来到慈宁宫的时候,天色已是晚了,灯火通明的慈宁宫里,各宫的娘娘已经在了。胤祹看着他额娘也在其中,便放下心来。
只是刚进殿的时候和急步出去的胤禩差点撞到一起,还在胤禛拉了自己一下,也没来的及打个招呼。
孝惠免了他们的礼,让俩人都坐了。紧接着陆陆续续在京的阿哥们也都来了。
胤祹看着上面端坐的皇太后,不得不佩服她。她是经历过那场地震的,当时宫里的好些地方都坍塌了,包括如今的养心殿、永寿宫、乾清宫、慈宁宫、武英殿、保和殿等都是重修的,还有宫里的一些角楼,当时宫里的死伤也不少,到如今仍是面不改色,一派威严的镇着场面。不得不让人承认,那故去的孝庄还是很有眼光的,尽管那世宗皇帝自己并不喜欢。
“哀家已经让老三老八去通知那些个大臣维持京城的安定,小十二你也去跑一趟,让托合齐出动,不要让京里乱了套。”
胤祹领命,看了一眼胤禛便出门而去。
胤祹出了门想了想,直接往步兵都统衙门而去。这时候街上已经是有些人了。都经历过地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格外警醒。好在现在已经回复平静了,只是胤祹也说不准是不是后面还有。
胤祹进了九门提督的衙门,赶忙扶住要给他见礼的托合齐,道:“舅舅快些免礼,时间紧急,皇太后懿旨,让您速速维持京畿秩序。十二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多待了。舅舅留步。”
在京城忙乱的时候,台湾那里却是已经是沙土飞扬,房倒屋塌,死伤无数,台湾同知孙元衡的八百里加急也开始往京师和热河行宫飞奔。
慈宁宫里的众人都一夜没睡,好容易等天亮了,后宫的各殿总管前来禀报,没什么损毁。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胤祹等也匆匆用了膳便各奔各部。等着下面统计上京城内外的损失。
马车里,松了一口气的胤祹有些瘫软的靠在胤禛身上,喃喃道:“四哥,我昨天真怕我们会一起”
“现在没事了。”胤禛抚着十二的额头浅笑着道。
俩人都不再说话,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胤禛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十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佟额娘走的时候,十二也是这样陪在自己身边……
俩人一直到了衙门才分开。
京城的内城的损失倒是不大,房屋倒塌了不多,只在是外城的东城、南城出现了大范围的倒塌,还有人员的伤亡还没有统计出来。京师这边也由胤祉写了折子一边发往热河,一边由各部继续统计伤亡,胤禛这个户部的掌部阿哥也忙活开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胤祹也是忙晕了头,苏麻喇姑在一连几日在佛堂念经,终是年纪大了,一连几日都有些不舒服。只是瞒着不让御医诊治,也不肯吃药,直到二十七日不能起身。
胤祹一边和胤祉打了招呼,便几乎吃住都在宫里,富察氏沁如也跟着进了宫。俩人在苏麻喇姑榻前侍候着。
胤祹也背地里问了御医,几人都说这是人老脾虚,内火上升,如不能及时治疗,恐会伤及性命。胤祹说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让苏麻喇姑同意吃药,只急得他满嘴都是泡。
胤祉作为留守京城年纪最长的皇子,一边抓紧向皇阿玛奏报苏麻喇姑病情和十二的请求免职侍疾,一面令内务府总管开始准备后事。
胤禛因为担心十二,每日里也是宫里宫外两头跑,两人这半个月就都瘦了一圈。
康熙收到苏麻病重的折子,便开始启程回京。京城这边也收到了关于这次地震的圣旨和将河道总督张鹏翮的革职留任,将功赎罪的处置。
正文 110、伤别离
九月初六吏部传康熙帝圣旨:河道总督张鹏翮,于河工事务并不尽心预为筹划,以致堤岸冲决,殊属溺职。著其革职留任。
谕旨一发下来,各方反映不一,只是以往对这个颇为看好的人,胤祹早已无力为其不平。
苏麻喇姑已近弥留,慈宁宫里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从九月初四苏麻昏迷后,在皇太后的示意下,太医院的太医们轮流为她诊治,奈何已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慈宁宫花园,胤祹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想着苏麻喇姑怕就是这次了。看着被清理掉的残荷的湖面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少了那份生命凋零的萧条破败,凉风吹过依旧是碧波荡漾。
只是人死如灯灭,到底不会像植物这样来年再次抽枝发芽。何况,来年开的花,还是去年的那一朵吗?
每每看着躺在病榻上,昏迷中缩成一团的苏麻,那沟壑满面的脸上才会不时闪现的难受,这是在她清醒的时候绝对看不到的。胤祹的心就一阵阵儿的揪的难受。
富察氏沁如不放心他自己出来,嘱咐了身边的月梅,便远远的跟了出来。看到贾六在边上立着,胤祹也只是坐在那里发呆,松口气,想着也许让他一个静静会好些,便回身往大佛堂那里赶去。
进了屋,便见里间打帘出来一个人,看着那腰间的黄带子和那万年不变的冷脸,富察氏沁如连忙上前蹲身见礼:“给四哥请安,四哥吉祥。”
“唔,弟妹不必多礼。”胤禛方才在里屋没见着十二就有些纳闷,如今看着迎面过来的富察氏心里微微的有些不安,虽是每次看到她心里便觉得碍眼的很,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冷脸,让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四哥可是刚探望了苏麻嬷嬷?我们爷这会儿正在花园里呐。”沁如虽是和四嫂相处的来,也知道他同胤祹那是打小就亲近的。可是每每见着这个脸上常年一副冷脸的四哥,潜意识里还是有多远就躲多远的。故而直接把胤祹推了出来,正好她有些不放心。
这话却是正中胤禛下怀,只淡淡的应道:“嗯,如此苏麻妈妈就有劳弟妹了。”
沁如又是一个蹲身,道:“四哥客气。”看着走远的那道身影,沁如起身舒口气,心道和这位爷说话还真是压力大,也那难怪那德妃娘娘对着小儿子偏心。不过对着四嫂却是越发的佩服了。
又想起病榻上的苏麻喇姑,沁如微微蹙眉,看一眼空落落的院门,扫去心底的那份异样,转身进了里间。
胤禛一路往花园里走去,老远就看到立在那里的贾六,心下微安。
贾六看着主子在那里发呆,福晋只看了一会儿就不见了,于是百无聊赖的开始四下张望。
当一道身影就落在眼里时,吓的他一个哆嗦,心道:主子不是说这位爷正忙着赈灾的事儿吗?今儿怎么又来了?
想归想,不过贾六却是不敢怠慢这位爷的,看一眼巍然不动的主子,心下哀叹,却是一路小跑到了四爷跟前儿,利落的打袖请安道:“奴才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胤禛其实也是知道自己在人前的形象,只是十二府上的几个奴才自己可真是没发作过他们,看着小心翼翼的贾六,也只得摆手让他起身,问道:“成了,起吧。你们爷在坐那里多久了?”
“回四爷的话,有一会儿了,主子吩咐不让扰了清静,自打坐那里就没动过,只瞅着那荷塘……斟酌。”贾六低着头老实的回道。
“唔,你继续守在这里吧。”胤禛听着最后的“斟酌”二字,有些无力,撂下一句抬腿便往凉亭那边走去。
贾六半响才直起弯下的腰,舒口气,心道他最近可是听说这位爷正忙着户部的事儿,火气大着呐,还好自己够机灵啊。
胤祹正在回想着这些年苏麻陪着自己的那一点一滴,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斜眼看着一片熟悉的衣角儿,紧接着就觉得肩上一沉,也没回头就听到那人道:“不冷?”
不说还不觉得,都是九月的天儿,还闰了个四月,天儿已经是很凉了。胤祹摸摸冰凉的石面,感觉着身下的凉意,习惯的摇头摇了一半,脖子就梗在那里。
胤禛看着十二的模样儿,也不说破,看着眼前清澈的湖面,突然道:“苏麻妈妈一辈子都在宫里头了……”
胤祹低低的道:“嗯……”
俩人都没有把话说完,那意思却是都明白了。
胤禛看着十二日渐成熟却越发沉默的侧脸,还有因为这些日子都没好好打理,头上和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茬,突然有些怀念那个老是和他嬉皮笑脸、没个正行儿的十二来……
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被一阵杂乱的脚步打破。
“爷,苏麻嬷嬷醒了!正喊您的名字呐!”春燕气喘吁吁的跑来,老远冲着凉亭这边就喊。
胤禛看着那老远就喊的春燕心里微微有些不喜,不过事出有因,又加之十二一脸的焦急,便也没说什么,只跟着十二的脚步往回走。
胤祹走出花园时,潜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就要消失在宫墙边上的落日,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也许她……脚步只是一顿,看了一眼身侧的人,胤祹便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