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逝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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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如是逝水长-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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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生在皇家的他本来的面目——王者的气度。
  和萧皇后曾对她说过的话一样,她看他也是如此:虽然没有看错,却还是小看了。
  事到如今,她的确已经有点相信了他。不过——
  “为什么?”
  寒诀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为她的坚持。
  “柳家之事如此隐秘,知者甚少。而九弟,恰恰是你们不多的亲族之一。”他语气平静,“这些,你自己心里不是也已经想过了么?”
  “可是现在我却还有个疑问,” 绝颜没有理会他的后半句话,直直注视着他,目光中显示出自己的坚持,“二殿下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寒诀不以为忤,神色不改:“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之后,就会知道我并不是你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他言语温和,语意却再分明不过。敌人没有永恒之说,正如朋友也没有永远。绝颜心中冷笑,他果然堪称大器。言下之意,将来会不会是敌人,就取决于绝颜自己的选择。
  “什么事?”
  “攻打厉城之时,你曾献了一条妙计。”寒诀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只可惜善后却有些美中不足。”
  绝颜立刻明白了,原来那群久寻不获的工匠落入了他的手中。
  “那还真是偏劳二殿下了。”绝颜不动声色。
  若是他在芜王府谋反一案沸沸扬扬时将这些工匠推出作证,自己洗清罪名又会多了一个障碍。在那件事上,她的确失策了。
  不过他既然事先知道了自己的天女身份,以他的城府自然会知道仅仅以私制叛军军服是无法扳倒她的,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只不过——
  绝颜抬头紧紧盯住他,这个人早在那时就暗暗插手她的事情了么?
  “有一个地方,你不妨自己去查查看。”寒诀像是没有在意她的注视,“查完了,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请说。”
  “玉泉小筑。”
  他神态自若,说的如此笃定,绝颜心里的疑虑几乎已经消失殆尽。是了,这些皇子人人都有自己的势力,他自然也不会缺少。而真正的实力,他此刻自然不会对她明言,所以才会对来源三缄其口。这个玉泉小筑,想来就是他调查出的结果。不过为防万一,她还是会自己去查查看。
  
  “你还知道什么?” 
  “与你有关的?”寒诀笑得云淡风轻,“不多。我只不过知道你是谁而已。”
  那已经太多了。绝颜努力保持镇定,若要自我安慰一下,她真正的来历他一定不知道。心里不禁自嘲的笑起来,何时自己也会自欺欺人起来?
  “可是我却一直不知道你是谁。”绝颜冷声道。
  寒诀当然明白她话中所指,只是微微一笑:“柳小姐身为天将孙女,这样煊赫的身世让人知道也没什么辱没之处。”
  “二殿下乃人中之龙才气纵横,那般凌云的志向也没什么不可告人之处。”绝颜冷笑起来。
  “原来你也有如此意气用事的一面。”寒诀嘴角含笑,“只不过比起口舌之争,你不觉得真相更重要吗?”
  “真相?”绝颜有些紧张起来。背负着奇诡的来历和秘密的身世,对这个词她实在有些过敏。
  “你以为那个神秘的幕后之人只是九弟一个?”
  “难道不是?”绝颜恢复了平静,他说得不错,撇开前事不提,有人愿意为她解惑,她很愿意洗耳恭听。至于听完后的代价,反正听与不听都要应付,索性接受这部分信息作为补偿,总比没有补偿要划算得多。
  “他只不过是一个继承衣钵的人罢了。”寒诀口吻平淡,却没有轻视之意。
  “你是说……”绝颜拼凑着得到的信息,最后拼出一张苍白文弱的面容。“左……”她急忙改口,“姨母?”
  寒诀笑而不答,眼中的含义已说明了一切。
  绝颜像是身处于一个飞快旋转的轮盘之上,突如其来的信息和脑中过往的印象如同四面八方卷来的寒风,将她层层裹住无法脱逃。她觉得头脑几乎要晕眩起来,扑面而来的朔风也更加凛冽,让她的眼前有些迷茫。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机械的开口。
  “你不想知道你姨母为何要这么对你吗?”寒诀避而不答,却问了一个让她啼笑皆非的问题。
  啼,如何去啼?哀痛自己今生和前世一样一样与亲人无缘?还是哀叹自己本性难移的被视为慈母之人的眼泪所惑,居然真的以为她在关心自己?
  笑,只想大笑。一直不明白自己怎会死而复活来到这里,不明白柳家怎么会在路上突遭狙击全家惨死,没想到自己和柳月华原来还有这层渊源——同样都被亲人出卖。莫非这就是自己替代她得以异世重生的缘故?
  真是太好笑了!
  想着想着,心里放声大笑起来,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绝颜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眼里竟笑出了眼泪。
  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痕,余光看见寒诀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笑意,开口时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你……”
  “我为什么要问。”笑得够了,她渐渐收起笑容,看也不看寒诀一眼,声音冷漠得陌生,“她这样对我又如何?二殿下今天告诉我这些,对你的九弟又如何呢?”
  寒诀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绝颜终于抬头看向他:“若是说疑问,我倒的确有个疑问。”她的眼中掠过一抹讽色,“我想知道,二殿下今日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我想你是知道的。”丝毫没有在意那抹讽色,寒诀的眼中露出了笑容。
  “也许我不知道。”
  寒诀的唇边浮起了笑容,如清风拂过,月色微明,朦胧恍惚处,最是动人心弦。
  “那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绝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二殿下。”少女含情脉脉的期盼尽融在这声呼唤之中,凌卿意不胜娇羞的走过来,看见寒诀对面的绝颜,脸色登时一变,“怜月郡主。”
  寒诀敛起了笑容,仅仅点了点头。绝颜在一边看得分明,凌卿意的脸色更沮丧了。
  “二殿下,我昨日新填了一首词……”她微微低下了头,想要说完却没有了勇气。她也许不畏惧太后的怒容,却受不了心上人的冷遇。
  “不巧,我正有事要向父皇禀报。”寒诀彬彬有礼的打断了她的犹豫,在凌卿意诧异的目光中牵起了绝颜的手,绝颜毫无防备,待得反应过来时手已被他握住。见此情景,凌卿意的眼睁得更大,脸色也渐渐转白。
  “我们这就去见父皇。”他似是歉意般对凌卿意点头告辞,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和绝颜牵手而去。绝颜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抬眼看去,正遇上他的目光。这双眸子看得绝颜心中一悸,任他握住自己的手来到殿前。
  寒诀放开她的手先走到御前,天成帝正在聆听凌太后的慈训,见寒诀走到自己面前跪下,不免有些惊讶:“寒诀,这是何故?”
  “孩儿有一事求父皇成全。”
  凌太后坐在上座,看了看跪在御前的寒诀,又看了看立在门口迟疑不前的绝颜,笑容里不由掺了些许暧昧。绝颜被她笑得心中警铃大作,此时却也不能离去。
  “孩儿想请父皇赐婚。”寒诀毫不犹豫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哦,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能得皇儿的青睐啊?”天成帝吃惊过后,笑了起来。
  “孩儿想请父皇赐婚的对象正是怜月郡主”寒诀深深叩下头去,“恳请父皇成全。”
  凌太后听得笑容满面,不由点了点头,先天成帝一步开口:“诀儿果然眼力过人,怜月郡主秀外慧中,又有大功于朝廷,可谓是难得的良配。”说着转过头,“皇上意下如何呢?”
  “既然母后如此说,那自然是错不了的。”天成帝的心情看来很好,似乎有所期盼的眼光看向绝颜,拈须笑道,“只是不知怜月郡主意下如何?”
  众人的目光瞬时都投向了绝颜身上,曲千秋目光深沉,韩贵妃若有所思,李美人漠不关心,寒照寒盟意态悠闲,凌卿意失魂落魄,左婕妤的神色有些动摇……绝颜默默走上前,一路用余光将这一众目光尽收眼底,跪在了寒诀的身边。
  今日家宴,共叙天伦其乐融融,天成帝龙心大悦,是谓天时;宫中之人齐聚一堂,是谓地利;这些都罢了,他知道天成帝不会反对自己嫁入皇家,只要那个皇子不是位高权重,所以唯一不可测的因素就是自己的态度。而他在今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柳家的后人,让自己别无选择,是谓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
  “绝颜听任皇上做主。”她听着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出,然后就感觉有一层透明的屏障将自己和这殿中的一切隔绝了起来,天成帝的口谕,周围的恭贺,语声,笑声,一切都离她远去,远到无比遥远。
  无耳,无目,无感。
  天地间,只有她一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步,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抗拒不了编织梦幻的乐趣,又为人物命运的起伏而心伤。谢谢亲们的留言,陪我同醉此梦。:)




第二十四章 今时却与旧时同(下)

  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
  绝颜抱着双膝坐在曲廊的栏上,仰头望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明月,低声吟出这两句诗。
  天上有月,栏外有梅,月色迷离,暗香浮动,此时此刻的确是有花兼有月,可惜,后一句也同样适用。她手中既无美酒,面前也无知音,有的,只是无边寂寥和虚妄。
  穿越至今,她虽然也有过迷惘的时候,但却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彷徨。这个她寄予了全部希望和努力的新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前生发下的誓言犹在耳边,今生却还是重蹈覆辙,虽然她对左婕妤并无多少依赖和亲情,但是心里被勾起的旧日记忆却徘徊不去。
  又一次的奋斗,又一次的背叛,这是命运的循环,还是人生的涅磐?是为了给她双倍的痛苦,还是给她浴火重生的机会?
  回宫这一路,往事和誓言交替在她心中闪现,黑洞洞的枪口——自她重生后就不断出现在她噩梦里的枪口重又瞄准了她——誓言——死前饱含着愤怒和不甘的誓言——未曾有一日能忘记。而怒火下,熊熊燃烧的怒火下,她的心是那片灰烬。
  究竟这次遭到背叛的命运属于谁?是柳月华还是她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她过的,究竟是她以为的新生,还是柳月华未完的旅程?如果这是别人早已被上天规划好的人生,那她的人生又在哪里?还是说她的到来只是一个轻率的玩笑?
  所有的问题汇成一句话:她究竟是一个主人,还是一个代替品?
  如果她过的是柳月华不可改变的未尽人生,那么谁在这具躯壳里都没什么不同。
  她无法控制这些问题的产生,不断冒出的质疑像是奔流而下的江水,在脑海中汹涌泛滥,几乎要淹没了她——灭顶之灾。她在质疑的潮水中挣扎喘息,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潮水吞噬,毫无痕迹,就像她从没有真的在这里存在过。她顿时因这个感觉而有些透不过气来。
  
  心中一片空幻,绝颜深深吸了口气,她心不甘情不愿得承认,她在意,在意前生的背叛,很在意。不止是愤怒,不止是不甘,她还很在意。
  她在意,却以为自己不在意,至少可以装作不在意。所以她面带微笑,她放声大笑,她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失误,她告诉自己——她一点也不在意。她以为她已经忘了,至少——她还有她的誓言,和一次新的生命。
  可是今天,她不得不承认,她错了。对她来说,那次背叛不仅是一次失误——可以改正,不仅是一句誓言——可以复仇。那是她心中隐藏最深的伤痛,而她从未忘记过——即使经历了死亡和穿越,她始终还站在那张书桌后,面对着那支黑洞洞的枪口,定格在子弹射入体内的一瞬间。她是如此倔强如此骄傲,封闭了所有的回忆和感觉向前走,最后却发现时间始终停在那一秒。
  而向前走的她——只是一个空虚的灵魂。
  她终于明白,在她愿意正视前世的伤痛之前,她——哪也去不了。
  
  “你要嫁给他?”月色依旧迷离,暗香依旧清冽,绝颜的面前却多了一个人。
  依旧长身玉立,依旧风姿超卓,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阴沉。
  是他。
  “是。“绝颜仰头答道,飞快的加了一句,“什么都不要问我,好吗?”
  雍雪见深深的看她一眼,默默无语,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他已经听说了宫宴上二皇子求婚、天成帝欣然赐婚的事情。也因此他才会深夜到此,就是想亲口问她此事。如今人就在面前,他却还是不能开口问她一句。
  “谢谢你。”
  谢他?谢他什么?眸光更沉了一分,他的心头一片晦暗,暗到了极处,却转为几分自嘲。
  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个女子的他嫁而心烦意乱甚至于恼恨难平。一种前所未有的嫉恨噬咬着他,似烈火,似狂潮。当日送她入宫时已有了准备,无论对他还是她,婚姻不过是一种手段,比起前程命运根本不值一提,他们早有共识,若是能权倾天下翻云覆雨,在那之前用什么手段都在所不惜。
  没错,他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而他,也是这样一个人。
  可是,今天当真听到她被指婚的消息时,他的心却乱了。 
  “为什么是我?”一句突兀的话语打断了雍的思绪,他有些诧异的盯着绝颜,才发现她的神情有些不对,眼眸半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再近前一看,她的脸色素白如纸,眼中似为什么而痛苦,黯然神伤。
  他心中一紧,问句脱口而出:“怎么了?”
  她仍旧垂首不语,只是用力摇了摇头,脸色却更苍白了。
  终于触碰到最深的心结,绝颜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旧伤一旦揭开,压抑太久的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她知道雍到来的原因,此刻却也没有气力去理会任何事,一心缠绕于前生的往事——还有重生的目的。
  越是去想,就越是迷茫,一直以来努力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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