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的意味。绝颜明白他心中已有打算,抿嘴一笑,眼前人即将离开的事实涌上心头。“明天,让紫绡陪你起去吧。”不知怎地, 她心里有些不安。 “不用。”他安抚似的对她笑了笑。这个笑容并没能安抚绝颜的心绪,眼神接触的一刹那,心里不禁瑟缩了一下。她可以看出他的眼里藏着某种决心,也明白,就是种决心令她不安。 看出她不安的情绪,雍捧起她的面庞,绝颜抬起眼,直直望进那双本如雪原般神秘肃杀的眼眸,现在,这一刻,注视着双眸子满是温柔和坚定:“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回来见你。”
第三十九章 转日回天不相让(上)
和寒照的会面没有必要掩人耳目,所以绝颜光明正大的在府中接待了这位“多日不见”的三殿下。绝颜眼看出他对自己次的邀请有些狐疑。
从在客栈撞见他和仰溪的密谈开始,绝颜就知道这位三殿下绝非只是传说中那般“温和宽厚礼贤下士”,如果没有仰溪替自己作保,如果自己没有助他平叛,这个人——也会是她对面一个可怕的敌人。
即使如此,即使自己被视作他的智囊之一,即使自己为他献计无数的现在,这个人,对自己的信任还是有所保留吧?
微微笑,脸上挂上贯滴水不漏的笑容,绝颜开始了这次计划的第一步:说服寒照放弃争夺“迎气之人”的打算。
“她是这么说的?”寒诀对个禀告似乎并不吃惊,也不以为忤。
“正是如此。”祁落扬声音低沉,表情是始终不变的不卑不亢。
微风习习,从书桌侧悬挂的山水画中吹进来。若是第次进入间书房的人恐怕要大吃惊,细看才知道,原来画中的山水乃是借窗外的山水之景,整幅画其实是扇窗户。窗口上下贴纸张,上面绘有绿树浓荫,涓涓溪流,中间空出,正好和窗外的假山流水相映成趣,窗外山即画中山,画中水是眼前水,两者衔接得衣无缝,让人不得不佩服屋主人的心胸和妙思。
寒诀的目光投向窗外,虽然寒气未尽,枝头却已透出些春意。他走到窗前负手而立,似乎已经忘记站在桌前的祁落扬。
绝颜的不驯在他意料之中。也许最初接近的时候,他还会以为和其他子都样,只不过更聪慧些。但现在,他可不认为单凭纸婚约就能让对自己百依百顺、真心相许。
就像眼前的景色,似在画中,却在画外。
似乎觉察到次绝颜所谈的内容不会合他的心意,寒照望向绝颜的眼神比平日多分审慎。及到听完绝颜的回答,份审慎之情就更强烈。 “这么说来,郡主是不赞成去做‘迎气之人’?”
“殿下自己觉得,在做献酒之人之后,再当个‘迎气之人’合适吗?”绝颜不慌不忙的将问题抛还给他。
寒照并不接话,神色似有所悟,眼中却渐渐透出种果决,种眼神绝颜再熟悉不过,在自己的镜中就看见过无数次——那忍不住挣扎着抬头的、深蛰于心底的野心。
“郡主果然是谨慎之人。”他笑得和颜悦色,绝不吝惜赞美之词,只是赞美不带丝毫的感情色彩,“不过也有人‘而再,再而三,三而竭’,若不鼓作气,只怕会错失良机。”句话依然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像单纯在向绝颜转述别人的意见。“不知郡主听,是否另有感悟?”
刹那,绝颜仿佛见到朝堂上或是府邸中的寒照,面带微笑的咨询聆听他人的意见,他神情专注,眼神恳切,显然对话之人极之尊重,偶尔提出自己的看法,更显出他的确将意见听进去。定很少有人会察觉,在他偶尔插入的那三言两语间,已暗暗把握住谈话的趋向,将之引向他想要的结果。
——才是谦谦君子礼贤下士的三皇子的真正面目。
绝颜早已知道服他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同于战时的献策,是他熟悉的领域,尤其在现在样个离储君之位近在咫尺的时候,谨慎已不足以服他。
时机已到,是时候出那个真正的理由。
懂得什么时候该出真话,才是个合格的阴谋者。绝颜镇定的迎向寒照和煦的目光,理由无须隐瞒,只有因那理由而延伸出的计划,才是属于的秘密。
曲千秋静静走进寒诀的书房,脚步和平日样无声无息,平素就淡漠的气息更是淡到极致。走进房内,朝座上的寒诀施礼,接着就发现那扇山水画作装饰起来的窗户。似乎引起的兴趣,冷清的眸里也泛起丝好奇,仔细观察番之后,那丝好奇转成欣赏。寒诀闲适的坐在案后,直等曲千秋看完山水画窗,将视线转回到自己身上才不经意的开口:“和颜儿似乎很要好?”
饶是曲千秋素来淡漠,句话也让的眸中闪过抹讶色,时有摸不着头脑。
“未必有看到的那么要好。”曲千秋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自嘲。绝颜已经知道受制于寒诀,对她的态度却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客气有礼,言笑殷殷,也依旧的朦胧变幻,捉摸不清。个子,之前就没有看透过,之后恐怕也没有机会。
“知道有样东西,似乎总是随身佩带么?”
曲千秋微微蹙起眉头,越来越弄不清寒诀今日叫前来的目的。
“就算有什么随身佩带的,不过是些儿家常带的那些玉佩金锁——”话还没有完,就被寒诀打断。
“不是那些。”他隐隐加重语气。
不是那些?暗暗瞥眼座上的寒诀,仔细回想起来。
“对,倒是有样东西。”扬起眉,寒诀盯住,“什么?”
“沙漏。”
果然,果然很在意那只沙漏。自己送过那么多礼物,却没有样见用过,连自己送的梨花香囊也没见带过。看来,自己所想的也许并不是毫无根据。
寒诀神色不变,状若轻松的开口:“知道只沙漏是谁送的么?”
曲千秋心中微动,心思细腻的已经听出寒诀语气的不同,在悠闲的语调之下,隐隐透出的是丝掩不住的紧张之情。
摇摇头,偷偷观察起寒诀的表情:“只不过是只沙漏,从来也没注意过。更不会去问。”
和预想中的答案样,心底却涌起股小小的恼怒。他立刻觉出情绪的反常,将之压下去,
淡淡的打发曲千秋离去。曲千秋却停住脚步。
“他,还好吗?”
寒诀当然能领会话中所指,不动声色的:“只要在宫中切安好,他自然也会平安无事。”
听熟悉的答复,还是没有离去的意思,低着头,似乎欲言又止。
“二殿下,就要和绝颜成亲。卿意和三皇子也是大婚在即。但是,卿意对,终究……”抬起头,注视着寒诀,确信他和自己样明白那个痴心子的心意。寒诀回望着,对话中之意再明白不过,眼中却仍是无波无澜。曲千秋看在眼里,只能轻轻叹口气,“只希望,殿下日后达成所愿,对不要太过为难。”
寒诀淡然笑,温雅的笑容透出股几不可觉的冷淡和不耐:“除曲家,曲姑娘对凌家也可谓是片苦心啊。”
望着那双清到见底却又清到无底的眼眸,曲千秋明白自己能为凌卿意所做的仅此为止。也许只能怪意弄人,静霄唯的妹妹偏偏会对他往情深。
越认识他,越感觉此人的可怕,心机之深,不要在皇子之中无人能及,恐怕在下——曲千秋的思绪顿顿,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个纤细朦胧的身影渐渐和眼前的身影重叠在起。
那个人,似乎也不会受到感情的困扰,即使有人对深深恋慕。想起此刻被软禁的七皇子,也许还有——韩大哥——向来沉默寡言的韩大哥。回想起他们两人见面时的情景,几乎可以肯定个想法。虽然韩大哥对恭敬有礼,没有丝毫逾矩,但他间或投出的眼神,旁人或许看不出,却瞒不过从小和他起长大的好友。
转身离去,借着转身的动作隐去唇边的轻笑。
也许,那个人的确比卿意更适合嫁给他。
只有那样飘忽的子,才不会为样无情的人所伤。
绝颜揉揉太阳穴,从铺着软垫的椅上站起,忽然打个小喷嚏。
正在外屋整理的菱儿连忙跑进来,面将火盆移近座位,面小声抱怨家位不知顾惜身体的姑娘。
绝颜刚刚服寒照,心情愉快,听到菱儿的抱怨,有心逗逗:“个时辰打喷嚏,听是被人在背后念叨的缘故。”
菱儿立时睁大眼睛:“真的?”
绝颜煞有介事的头。菱儿反常态的安静下来。火盆里炭火熊熊,屋里温暖如春,绝颜心里也静下来,走到案前,看着水钵里刚刚绽放的水仙出神……
今——是雍离京的日子……
自然不会去送别,但是,从昨夜起就在心头缠绕的忧虑似乎并未散去。念及雍探听到的和密诏有关的消息,股忧虑更深。
不知该送进宫中的密诏,现在何处呢?
成帝望着摆在案上的那道密旨,旁边是把黝黑的钥匙。两者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令他有些心神不宁。
从小到大,人人皆知,太祖皇帝是他最崇敬的人物。也因为此,他对三朝元老的韩家、景家和雍家都礼遇备至。但是,没有人知道,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太祖皇帝帝位的得来还是有那么小小的质疑。
微乎其微,却确实存在。
尤其是太祖皇帝曾经想要传位于明王后人的法,更是让他深深不安过。所以,在芜王平定明州的叛乱之后,他立刻派人将那个明王押解入京,秘密处死。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太祖皇帝还留下道密诏……
他紧紧盯住案上那道密诏,竟觉得封存密诏的明黄色筒身亮得有些刺目,他盯着它的目光,好像那是条冬眠已久的毒蛇,此刻已到清醒的时刻,马上就会醒过来咬他口。
绿华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样两束目光。心内骇然,不知他遇到怎样的难题,不觉向前迈步:“陛下。”
成帝被熟悉的声音从幻觉中唤醒,勉强笑笑:“来。”
绿华史也看到案上的物事,直觉那就是他烦恼的原因:“陛下有文牒要交由连城宫保管,不知是哪几件?”
成帝头:“——”他拿起密诏和钥匙,交给绿华史,看着的目光深邃中有缕隐忧,“是太祖皇帝的密诏。三个月后大司空回朝继任时才能开启,开启之前,就交给来保管。”
绿华史深深看他眼,接过密诏。
第四十章 转日回天不相让(下)
晴空无云,虽然已是初春,我样的好天气也很难得。通往幽泉宫的小路两旁地浅绿,看来悦目之极。
寒启脚步轻快的走过条狭窄幽长的小径,他早已看惯条没有鲜花的小径,正如他早已知道他的母亲不喜欢鲜花。世上并非每个人都喜欢鲜花,也并非每个人都适合用花来形容。比起那些繁盛绚烂却花期短暂的鲜花,他的母亲更像藤萝——柔软,却出人意料的坚韧。正如他的母亲,看似柔弱多病,却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意志和决断。
转过株雪松,幽泉宫近在眼前。与平日的深居简出不同,似乎被晴朗的气所惑,今日左婕妤居然出现在宫外的庭院里,正在贴身宫的陪侍下散步。
“孩儿叩见母妃。”寒启抬起头,“母妃今日精神可好些?” 左婕妤微微颔首,身旁的宫会意的退下去。
“父皇果然命五皇兄代他去郊外迎气,祭神。”尽管四顾无人,寒启仍然压低声音。
左婕妤苍白的脸上露出丝笑容:“算上盐铁使的空缺,寒照已输两局。你觉得,他真会甘心么?”
“不过五皇兄赢得也并不轻松。”寒启眼底泛起抹冰冷,使得他唇边的笑容也透着寒意,“知道母亲的顾虑。如果真是三皇兄故意示弱,那也未免太真。”
左婕妤的视线飘到远处:“如果没有的话……”
寒启对母亲话中的心知肚明:“母亲未免太看重吧。”话虽如此,他心里其实也很怀疑。毕竟洞中那次会面,他始终记忆犹新。对那个人,他是又恨又嫉,还有心底那分他不肯承认的欣羡。
左婕妤不着痕迹的瞥他眼,像是看透他的心事:“他看重的,好像不止是人。”
寒启心里莫名窜起股恼怒,像是有意辩白什么,他急急开口道:“母亲是指二皇兄和三皇兄?”
“知道么,她长得很像娘……”左婕妤像是陷入回忆的河流,在沉沙中缓缓跋涉,眼神遥远而困惑,“真的很像……不只是面容相貌,还有那种感觉……”那种令人气恼的感觉——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能夺走众人的目光,让别人的努力和苦心瞬时就化为乌有,还不是最让人恼火的,最恼火的是本人却还是派超然、无动于衷——就是种感觉令气恼,气恼异常。
寒启不为所动,他对未曾谋面的姨母毫无感觉,就连现在的左家,对他来也只意味着座屏障——同时也是座障碍。
“母亲不是很不喜欢姨母么?”
“对!”左婕妤暗暗咬紧牙齿,“不喜欢。”努力拔出自己陷入沉沙的思绪,深吸口气,“若当初不是那么执著于那本兵书,而是杀的话……”
“即使留命,也未必有能力影响局势。”又次听母亲起个话题,寒启不禁闷闷不乐。母亲总是怪他不该为逼问兵书的下落而留命,却不知道那本兵书对他来是个多大的诱惑。若他对那本兵书的存在还稍有怀疑的话,三皇兄得之助才得以平叛的事实也令他再无怀疑。只恨中途有人劫走,不然此刻兵书已是他囊中之物。的
他不禁锁紧眉头,当时他还无从猜测,因为知道芜王和三哥相交甚好,所以对三哥那方面他早有防范,没想到还是出差错。从现在的局势看来,那个闯入洞中劫走的人,还有那个在半山亭中保护的人,莫非都是二哥的属下?
左婕妤不再话,身为人母,自然深知儿子好胜的本性,对他来,战无不胜的兵书的确是个不可抗拒的诱惑。来还是该怪自己,若是当初不让他知道柳任曾经留下那本兵法,此刻已然斩草除根、再无后患。
寒启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回想起那日凤城相见,二哥的言辞间对隐隐就有回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