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逝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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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如是逝水长-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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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寒诀有些迟疑的开口,“这次省亲,我本该陪你一起去的……”
  绝颜敏捷的截住了他的话头:“我明白。”她说着走近寒诀身边,目光却投向远处,再开口时声音更轻,仿若耳语,“你在朝中还另有要务。”
  寒诀闻言一震,看绝颜的神色,却并无异常。他心里不由苦笑一声,生在满是秘密的宫廷,他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掩饰,更习惯了对别人掩饰一切。如今纵然想要对一个人真心相对,却不是能由得他自己那么容易便说得出口的。
  “听说今天建陵候来拜访你了,你们要一同启程是吗?”
  “不错。”
  寒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一路上有建陵候的护卫跟从,我也可以放心了。”
  “得蒙王爷如此关心,我真要受宠若惊了。”绝颜的笑容里仿佛透着些讽意,但再要捉摸,似乎又毫无踪迹。
  寒诀对上她的眼睛,忽而一笑,意味深长:“颜儿,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你想象不到的。”
  绝颜因这句话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已被寒诀拥入怀中。
  凉风习习,吹熄了窗前的烛火。别离前的夜,总是最短,也最长。
  
  五皇子的府内,这一夜也似乎注定无法平静。
  “什么?她不肯来?”寒盟一向和煦的神情有点失控,随即他降低了音调,恢复了镇静。这也难怪,从这一年的开始之日起他就诸事不顺,先是平乐郡主不知从何处发现了他心中的隐秘恋情,更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张锦瑟的画像,在书房中狠狠质问了他一番,他只得赌咒发誓,对着满天神佛许尽了诺言,总算哄得她相信那不是事实。然后又是替父皇去东郊祭神。原本以为这是一场胜利,在和三皇兄的交锋中他占了上风。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江陆两州居然出现了旱情。
  大概上天觉得他还不够焦头烂额,静王妃才会在此时请旨回乡省亲。
  寒盟心里很清楚,这位静王妃也是三皇兄的幕僚之一,若非她的帮助,寒照就没有今日的成就。如今她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去江州……叫他怎能不担心、不提防?
  “那郡主可曾说些什么?”寒盟耐着性子问道。平乐的性子他怎会不知道?虽然她相信了他的辩解,心里却仍旧介怀不已,所以才会在这几个月里对他忽冷忽热,百般刁难。
  “郡主说,公主府这次也捐资甚多,一时调不出多余的银两。所以……”说话人看到寒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趣的停住了话头。
  只是这面上的难看大概还不及寒盟心里愤怒的百分之一,和左家的协议刚刚订立,还不能立即借助他们的财势。身为毫无背景的皇子,他一直所有的,就只有公主府的支持,而她,居然在此时抽去了梯子——
  深深吸了一口气,寒盟强忍住心里的狂怒:“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事到如今,他也无计可施。
  “殿下,小人还有一事容禀。”
  “什么事?”寒盟不耐烦的问道。
  “前几日有位左大人来访——”话未说完就被寒盟打断,“可是吏部侍郎左文耀左大人?”“正是。”
  “那日我不是已经见了他么?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是,那日左大人来访后,没多久又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左府的下人,送来一张名帖,说是若殿下有何差遣,尽管送信到那张名帖上所写的地方,那儿自然有人为殿下效劳。”
  寒盟精神一振:“这事怎么不早点禀报?”
  “是小人的错。小人糊涂,只因那日来访的大人不止左大人一位,那个人又只是个送信的下人。小人一时就给耽误了。还请殿下恕罪……”
  寒盟顾不上听他唠唠叨叨的请罪,急忙问道:“那张名帖你放在什么地方了?”
  捏着那张名帖,寒盟的脸色舒缓开来,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江州左家果然识趣,不愧是名扬天下的皇商。
  他默默记下名贴上的地址,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平乐想在此时刁难他,她大概想不到,即使没了公主府的后援,他寒盟也未必就真的一筹莫展。
  
   


第五十二章 何必说忘却营营(中)

  这一日,便是钦差动身南行的日子,也是静王妃回江州省亲的日子。
  清晨,宫中的染墨轩里,曲千秋已然梳洗完毕。她和往常一样坐在琴案前,手指习惯的搭在弦上,却没有一点弹奏的意思。今日就是钦差和绝颜一同离京的日子,不知他们这一去,又会变生出怎样的局面。
  她就这样呆呆的坐着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轩外忽然传来一阵通报声,说是尚阳宫李美人前来看望曲姑娘。
  她不禁有些无奈。她进宫居住虽然也已有些时日,但是她的染墨轩在这宫里却与别人很少来往,不过尚阳宫那位温柔贤淑的李娘娘似乎是个例外。不知从何时起,这位和她素无瓜葛的李美人不知为何突然对她青眼有加,来往得殷勤起来。不是邀她过去小聚片刻切磋绣艺,就是来看望她,和她一道闲话家常。曲千秋心里纵然已经疑云密布,面子上也只得和和气气,不得不和她敷衍一番。
  几句寒暄过后,李美人坐了下来,同时示意她身后的宫女将手里捧着的一个扁长的锦盒放在桌上。曲千秋瞟了一眼锦盒,只道又是李美人所赠的礼物。
  李美人照常先开了口,她未语先笑:“千秋啊,今日我来,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呢。”
  “喜事?什么喜事?”曲千秋有些茫然,什么样的喜事值得李美人一大早就跑来通知她?
  “还能有什么喜事?”李美人盈盈笑道,“自然是你的终生大事。昨日陛下已经亲口答应为你赐婚,许了你和雍大人的婚事,这还不是大喜么?”
  一口气说出这个消息,她心里真是说不尽的得意与轻松。御史令雍雪见本就是朝中重臣,而七皇子寒澈因为伤重修养,现在还没有返回京都,所以保卫京畿的禁卫府的兵权仍在雍雪见手里。更不要说他就要承袭大司空一位,到时就可以位列三公。
  这样一个人的支持,对他们母子来说自然是举足轻重的。当初她没有想到,御史令雍雪见会愿意站在她们这一边,确定这点之后,她真是欣喜若狂。这位雍大人也没有让她失望,特别是在盐铁转运使一事上对他们助力良多,才使得三皇子那一派的人选在朝上败下阵来。
  她知道雍雪见一直心仪尚书令曲伯俞的这颗掌上明珠,只不过先前碍于萧后的安排不便说出,这也是他不满太子一派,从而愿意投靠他们的原因之一。所以她才会刻意接近笼络曲千秋,并且对她的赐婚一事分外热心,终于在昨天被她瞅准一个机会向天成帝进言,将曲千秋指婚给了雍雪见。
  若无她的进言,曲千秋恐怕只能在宫中继续住下去了,天成帝一时是想不起她的存在的。试想女儿家的青春经得起几多蹉跎?如今有了这层赐婚的人情做保障,想必那位雍大人一定会感激他们母子的成全吧,从今后也理应会对他们更加忠心耿耿了。
  想到这里,李美人眼角笑意更浓。
  曲千秋越听越是迷惑,亲口赐婚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许了雍大人的婚事,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雍大人的名字又是何时与她的名字联在一起的?她心里暗自思索,满朝如今就只有一个雍大人——御史令雍雪见,莫非皇上要把她指婚给他么?可是,为什么?就算他的确是朝中的才俊之一,但在她的记忆里,那个雍大人似乎不曾和她有过什么交集,和曲府也是一样,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一桩赐婚?
  尽管心里思绪纷乱,但是看到李美人的笑容,曲千秋还是决定暂且把满腹疑云压了下去,定了定心神,继续这番摸不着头脑的对话。
  “这——”她低下头去,看在李美人眼里,正是一个口是心非待嫁女儿的模样,“千秋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只除了一点,她是真的不知道李美人在说什么。
  李美人不以为怪,只以为曲千秋是在害羞,于是笑容满面的说了下去,眼里的真挚笑意叫人看了会错以为被赐婚的是李美人自己的女儿。
  “赐婚的事情陛下已经说出口了,那是金口玉言,再无更改的。圣旨今天就会颁下来。我今天来,一则是想早点告诉你这件喜事,二来嘛,”她的目光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桌上的锦盒,笑容多了一丝诡秘,“我是受人之托。有人啊,托我把这件礼物送给你。”
  受人之托?
  曲千秋更加糊涂了,这样看来这件礼物还不是李美人要送她的,那会是谁?
  “不知是谁——”
  李美人笑着截断她的话道:“自然是雍大人啊。”说罢,她起身离座,“好了,已经扰了你半日,我也不就多耽搁了。”
  送走了李美人,曲千秋失去了一向的淡漠,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盒,她心里猜测,锦盒里应该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出乎她意料的是,打开的盒子里只有一具古筝,看起来很是名贵,却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曲千秋有些失望的将古筝从盒中取出,却在筝下发现一封信笺,拆开一看,她只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心里泛起一股寒意。
  信封里只有一张信笺,上面写了八个字:平生愿,愿作乐中筝。
  信笺从她手中落了下去,这本是她默诵千遍熟悉无比的话语,是午夜梦回时甜蜜无比的回味。但是此刻这句话却叫她不寒而栗。
  只因这原是凌静霄送给她的书信,那个人,是怎么得到的?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迅速奔回卧室,打开桌下的暗格。明明结果已经知道,但她却还是想要亲眼确认一下。
  果不其然,暗格中空空如也,昔日放在其中的信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便条。
  上面还是只有一句话:请姑娘往雍地一行。
  曲千秋心里不由得又惊又惧,对于这位突然从“天”而降的夫君人选,她心里更多的却是满腹疑问。她缓缓坐回了椅中。这张桌子是她从曲府带来的家私之一,这个暗格也只有她一人知道。但现在,显然有另一个人知道了。
  又看了一遍便条,曲千秋看着上面明明白白的指示,心里渐渐镇定下来。无论如何,看来这一次雍地之行,她是非去不可了。
  
  在京城郊外作别了送行的朝臣,绝颜和建陵候的车队开始了南行的路程。车队渐渐远去,在他们背后扬起一片烟尘。前来送行的群臣缓缓散去,祁落扬眼见人群渐稀,就朝站在亭中眺望的寒诀走了过去。
  这个亭子建得颇高,周围景色可以一览无余,因此他们可以安心在此交谈。任谁在远处看到,也只会以为他们两人不过是在闲谈而已。如果有人想在这样的旷野中偷听他们的谈话,那么还没等靠近就会被他们发现。 
  两人目送着车队远去,祁落扬轻轻开口:“殿下,经过这两个月,我想那人现在应该不会再认为殿下对王妃的态度与众不同了。”他身着朝服,微微笑道,“而且这次省亲殿下也没有陪同王妃一起回去,该是再无可疑的了。”
  寒诀没有答话,那次他揭破了左婕妤的行迹,选的时机本来无可厚非,唯一的疏忽是一个变数——绝颜对他的影响。而他后来发现,这一点显然也被左婕妤抓住了。因为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对绝颜的态度似乎立刻成了左婕妤眼中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耐人寻味到值得她好好花心思侦查一番,只为弄清绝颜在他心中的价值,或者说,来弄清她是不是他的弱点。
  绝颜,他的眼神忽然深邃起来,目光投向无垠的天际,她的确是他意想不到的一个变数,也是他永不会让人知道的弱点。 
  就这点而言,他不得不承认左婕妤的直觉的确还是有些可贵之处。
  弱点,他当然有弱点。寒诀的唇边勾起一丝冷笑,一个人,只要他还有求于人,他就必然有弱点。这世上本就没有无懈可击的人,所以也没有无懈可击的计划。
  想到自己有求于人的事情,寒诀的眼中不禁掠过一抹阴影,为了走到那一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其中自然也包括很多有求于人的事情。对他而言,所谓的“求”不过是一种手段。它可能是收买,可能是命令,而所有的可能汇在一处,叫做利用。所以,在大功未成之前,他不能随自己心意来处置一些还有利用价值的人。
  比如——那个在他的新婚之夜将凌卿意私放入宫的女人。
  一直以来她和祁落扬堪称是他的左膀右臂,没想到这样的她却会将她在未诀宫中可以通行的玉牌——只有她和祁落扬才有的玉牌借给了凌卿意,从而生出这种种的事端。好在凌卿意只当它是普通的腰牌,并不知道它的价值。
  即使他后来查清了事实,却也只能忍耐。
  因为时机未到,因为这是她做过的唯一一件蠢事,更因为——她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
  
  祁落扬注意到寒诀的沉默:“殿下,殿下是在担心王妃的平安么?”身为寒诀的亲信谋臣,实际上两人更近于知己好友。他怎会看不出寒诀对绝颜的态度早已超过了应有的分寸?只可惜他也看得出另一方的绝颜似乎并未因此而乱了心绪。
  那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似乎什么都可以看透,却偏偏看不透寒诀的心事。所以看着这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作为旁观者,他也只能在心里替寒诀轻轻叹口气而已。
  “九弟那边派人出去了吗?”
  “暂时还没有。”祁落扬说道,“三皇子和芜王这边也已经加派了暗中护卫的人手,殿下可以放心。”
  寒诀轻轻颔首,压低了声音:“七弟那边呢?没有被人发现吧?”
  “按照殿下的吩咐,七皇子现在正在府中‘养伤’。”祁落扬的声音中多了一分小心,语气也更加的平淡,“之前御医已经亲眼见到七皇子,又有凌将军按时回朝禀报,不会有人生疑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添了一句,“有曲姑娘在宫中,凌将军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寒澈平定楚州凯旋而归,他和三皇子寒照是一母同胞,那么三皇子一派的势力自然就会大增。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另一方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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