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逝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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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如是逝水长-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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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世子笑得不免有些无奈,眼前的女子有时真觉得她太过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他今天说这番话自然有这个用意,但也并不全是。有时却又觉得,她明明冰雪聪明,不知道为何却偏偏看不见那个人的真心。
  “郡主只说了对一半,在下今日所说,也不全是为了提醒郡主记住自己的立场。”他斟酌着词句,“在下真的觉得,郡主对殿下他误解甚深。”
  绝颜不自觉牵了牵嘴角,只一会功夫,她对那人的误解就从“有些”变成“甚深”了。
  “殿下身为皇子,身世遭遇都与常人不同,遇事难免会多些防人之心。”
  “我明白。比如说他从小就主动服微量的毒药以求自保。”绝颜的思绪回到了大婚那一夜,但是有很多东西,在那之前就已经再也回不去。
  “没错,自从那次萧后暗中下毒想置殿下于死地之后,他就开始服毒以求自保。”
  “是萧后下毒?”绝颜呆了片刻,不错,应该是萧后,寒诀是天成帝继寒禹后的第二个儿子,当时太子还未确立,而韩贵妃的家世显赫何止是她的百倍,她当然很怕天成帝会偏爱这个次子,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这么说来,他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明白人心的险恶,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的?
  一种复杂的情绪缠上她的心头:“这种宫廷的无头之案,不知世子怎会如此清楚?”
  容世子微微一笑:“因为——替二殿下解毒救了他性命的,正是我的姨母。”
  这倒是让绝颜吃了一惊:“你的姨母?”
  “对。”
  “那以后为他配药的,也都是你姨母所为了?”绝颜想起了雍的话,寒诀是用毒药控制凌静霄和寒澈的。她以前一直想知道寒诀的底细,现在有了机会,当然不妨洗耳恭听。
  “配药?”容世子有点始料未及。
  “殿下手下难道没有人为他配药吗?”绝颜的笑容有一丝讽意。
  “这个——有,后来为他配药的,是我的表妹。”容世子的口吻有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怅然。
  “郡主也曾经见过她的。”
  表妹?绝颜仔细回想着自己曾经见过的女子,却想不出会是何人。
  “世子把这些都告诉我,难道不怕他责难吗?”
  “若非有殿下的允许,我又怎敢在郡主面前妄言?”容世子的话里有些意味深长。他站起身,对绝颜道,“在下今日所言,或许有越矩之处,但却字字属实,还请郡主三思。”
  绝颜坐在岩石上,望着容世子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寒诀身边解毒的高手竟会是容世子的表妹,真是令人感到意外。不过容世子告诉自己这些的目的又何在呢?
  不管怎样,眼下她倒不急于知道寒诀的势力了,因为她已知道,现在他们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瓦解五皇子的势力。
  而在这之后,还有一段时日她得继续和他合作。
  但是,待到他达成心愿之时,那一天,也会是他们分道扬镳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积极留言,让某鱼多了很多动力:)




第六十章 梦成风雨浪翻江(一)

  京城的静王府内这一夜也来了一位客人。和造访左家祖居的容世子不同,她并没有经过前门通报主人,而是从秘道悄悄进了府内。秘道的尽头,正是静王府中身为静王妃的绝颜唯一不曾踏足过的园子。
  她出了秘道,秘道的出口就在园中的卧房之内。房中空无一人,她想了片刻,换下了身上的外衣,另外换上一件静王府侍女的服色便走了出去。
  显然这个人对静王府的道路了如指掌,出了园子便径直朝寒诀的书房走去。静王府的仆佣本就不多,她走的又都是偏僻快捷的路径,所以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人,直到了寒诀所居的院门前,才见到了两个侍卫,其中一人正要开口询问,她便从袖中取出一个令牌,两人一见令牌,立刻躬身行礼,不敢再有阻拦。两人正想去书房通报,却被女子挥手拦住,只得目送她自己一人走了进去。
  她走到门前,正欲推门,却还是缩回手,转头望了一眼窗扇。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坐在书案后的寒诀正在灯下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寒诀的面容她不知已见过多少遍,早已深深镂刻于心,每次见到他却还是看的出了神。此时的寒诀神情专注,这她早已见惯,嘴边不由自主浮现起一丝微笑,还没扩大随即就凝在了嘴角,因为在寒诀的眉宇之间还有一种感觉,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是一股隐隐透出的寂寞,无奈,竟还有些忧伤。这些感觉她再熟悉不过,却从未在寒诀的身上见到过,最重要的是,她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也会在寒诀的脸上见到这些。
  她不禁后退了半步,收回了视线,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得攥成了拳。半晌才稳住了心绪,伸手推开了门扇。
  “殿下在看的,莫非是江州的来信么?”
  
  寒诀应声抬头,看见她面带笑容,倚门而立,话音里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当下放下手中的书信,淡淡反问道:“是又如何?”
  感觉到寒诀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的变化,她心中更为苦涩,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奇怪,殿下既然见到王妃传回的家书,为何还是丝毫不见喜色呢?”
  这一针正刺在寒诀心头的痛处。方才的书信是容世子遣人送回的,而绝颜,去了江州这些时日,除了到达后一封平安书信之外,就再无一封书信了。就连那唯一的一封书信,里面也只有寥寥数语,论礼节她做的不可谓不周到,但在信里,就和在府中时一样,他依然感觉不到她的心之所在。
  得陇望蜀,本就是人的天性。或许他应该高兴的,毕竟绝颜还是帮了他。不仅查到了五皇子贪墨的罪证,还说服了左家家主不再和寒盟合作,一切都同他自己当初计划和绝颜成亲时所想的一样,甚至还要更好。但寒诀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即使是在知道事情向他期望的方向发展时也一样。
  今时今日他想要的,已不仅仅是她肯站在他这一边,而是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这是他当初定下成亲之计时没有想到的,也许这一次,他真的失算了。
  但是,这一次失算绝不意味着他就会一败涂地。
  “你今天来这儿,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你是说,天成帝真的病重了?”绝颜语气稍稍急促了些,随即安静下来,沉思不语。
  “对,所以他才想尽快议定再立太子一事。”雍雪见的神情依旧平静如常。
  “看来最多再过两日,就可以听到寒盟获罪的消息了。”绝颜思虑已定,对着雍雪见展颜一笑,“时间既然已经不多,寒照当然不会浪费。”
  “只怕他难以如愿呢。”雍雪见也微微一笑。“你觉得其他人会在何时动手?”
  绝颜心知他说的是谁,依照那人的心思,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虽然还不清楚他的势力,不过现在京里禁卫府的兵权是在凌静霄的手里。若他要兵行险招,恐怕也很难。”
  “禁卫府的兵符虽在凌静霄手里,但凌静霄却也是寒澈麾下的将领。那个人救了寒澈,寒澈回京休养之后,寒诀还能平安无事。我想他一定也该猜到救走寒澈的人是谁了。”雍雪见深深看了绝颜一眼,“而他之所以就此罢手,恐怕也是因为猜到了那个人的缘故。”
  绝颜默默无语,雍说的不错,那日救出寒澈的事情的经过雍已经向她提起过,寒诀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救出寒澈的人,就是她。
  雍雪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握。绝颜心里会意,反手也握住了他的手。她抬起头,直视着雍的眼睛,微微一笑:
  “正好说到这儿,有件事我正想问你呢。”
  雍雪见见她心情平静,想必已是胸有成竹,也放下心来:“什么事?”
  “容世子有一位姨母,你知道吗?”
  雍雪见微觉诧异:“容世子的姨母?”
  “寒诀曾经中毒,容世子说是他的姨母替寒诀解的毒。而寒澈中的毒也是她的女儿为寒诀配制的,你知道这母女二人的事情吗?”
  “这么说来,容世子这个表妹也是寒诀的得力帮手了。”雍雪见凝神思索,“我记得容世子的确有一位精通医理的亲戚,至于她的女儿——”他的视线从远处回到绝颜身上,“据我所知,她的女儿,进宫了。”
  那个人果然也在宫里。
  “原来她也进宫了。” 绝颜舒展了眉头,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就一直在回想,却还是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现在有雍的情报来帮忙,她应该可以确定那个人的身份。
  
  “本来禁卫府已在殿下的手中,现在却功亏一篑,不知殿下还有何打算呢?”
  寒诀没有回答。刚才和她的一席话,他已经对宫中的情况有了了解,自然也有了一番打算。至于禁卫府兵权的得失,他并不想对她做什么解释。
  除了禁卫府的兵权,他还有一项寄望,那就是驻守在凤城的军队。如今之所以还对面前的女子百般容忍,除了她的医术和恩情之外,也是因为这一点。要想获得凤城驻军的兵权,就少不了她的帮助。
  想到这里,他缓缓转过身,对着面前的女子,轻轻唤出她的名字:
  “罗衣。”
  
  “罗衣?”绝颜微微吃了一惊,她再怎么回想,也想不到那个人居然会是六皇子身边的一位侧妃,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日的相见,罗衣对她的态度的确有些奇怪,与她传闻中的形象不符,对她这个可说是陌生的人似乎有些敌意。
  绝颜原本还以为是因为六皇子的缘故使她对自己心生警惕,没想到却是为了寒诀。这样一想,那她对六皇子的宽容大度就不足为奇了,也难怪她对其余的姬妾毫无嫉妒之心,既然心里对他无情,又何来因他而起的嫉妒之情呢?
  只不过,她为什么要嫁给六皇子寒阁呢?
  这一点,也许就只有罗衣本人才能知晓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形势可能还会有所变化。”雍雪见沉吟道,他的话引起了绝颜的注意。
  “什么变化?”
  “六皇子寒阁的外祖父乃是兵部尚书,眼下掌管凤城驻军的兵符。如果他也站在寒诀一边,那寒诀无疑会实力大增。”
  原来如此。绝颜莞尔笑道:“怪不得他能有这么好的耐心,到现在都按兵不动。”
  
  两日后,三皇子寒照呈上了奉命调查御史被刺案一案的证物和结论,半个时辰后,御书房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裂鸣——在外伺候的小顺子不禁缩了一下脑袋,看来又要换一个砚台了。天成帝的震怒很快传遍了朝野,就在寒照面圣呈述的当天,一纸诏书便公诸朝野,五皇子寒盟罔顾圣恩,言行失德,致使天怒人怨,即日移交宗正寺看管禁闭,着刑部与御史台清查罪状,待罪责查实之后再行处置。
  此诏一出,令众位大臣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俄而情势陡变,有人心中惶惶不可终日,也有人在心中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惶惶不可终日的,自然是五皇子一派的官员。诏书下后短短两天的功夫,一众官员就被撤职的撤职,下狱的下狱,一时间,朝上的风向似乎也日趋明朗。
  
  尚阳宫里也随着五皇子的获罪变得格外寂静。往日常常来往的妃嫔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李美人不改常态,也没有怨言,除了知道诏书的那日前往御书房谢罪之后,回到宫里依然每日绣花解闷,竟像是对她那身在宗正寺的唯一的儿子毫无牵挂一般。
  如此过去了几天,这天午后,一个宫女来到了尚阳宫,说是奉左婕妤之命,将这幅绣样和绸缎送给李美人。
  李美人这才觉出心头的跳动,这几日来,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几乎感觉不到活气,一心只想着去求何人才能救出寒盟。直到又收到别人的讯息,她才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人。
  打发走那个宫女,她小心翼翼的检查那匹绸缎,却没有找到经验中应该缝在其间的密信。她心思渐冷,难道左婕妤当真只是为了送匹绸缎给她?
  突然,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翻来覆去的绣样上,绣样的图案不是寻常的花朵,而是亭台楼阁。她百无聊赖,便仔细瞅着这幅图案,越看越觉得眼熟,良久终于想起了图案上的楼阁是指何处。
  竟是凌太后所居的安福宫的屋檐图样。
  李美人困惑不已,凌太后自恃出身高贵,对自己和左婕妤二人从来就不假辞色,这一次左婕妤为什么会送这么一个图样来呢?难道她是想说凌太后能够救出寒盟么?
  好容易盼来一个信息,却是这么没头没脑。她只顾猜想,不由得有些失魂落魄,不留神打翻了手边的茶盏,一盏茶水都倒在了绣样上。
  还没顾得上懊恼,李美人陡然发现绣样上有些图案的部分变了颜色,她心生一计,又仔细辨认了一回,就立刻拆除了那些变色的丝线,剩下的丝线在反面隐隐形成了几行文字:
  尚有转机,耐心即可。
  转机?难道左婕妤是说他们母子的转机会在凌家手里吗?
  
  自从闻知三皇妃凌卿意的变故后就卧床不起的凌太后见到床前这每日必到的访客——废后凌氏,苍老的面上也不禁露出一分凄凉和愧意。但她终究不肯承认这份愧意,便转首向壁,不再搭理这个侄女。
  凌氏也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照例问道:“姑姑,您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良久,凌太后才缓缓开口,说话时仍旧对着墙壁,不肯转身过来。
  “卿意这孩子——卿意她——不见了有多久了呢?”她语声疲惫,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该有三个月了吧。”凌氏也有些失神,随即回过神来,补了一句,“姑姑放宽心,卿意是在庙里走失的,有菩萨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像是为了安慰床上的老人还有自己,急急的找着证明,“寒照不也一直派人在找她的下落吗?既然有人在找,就总能找到的。”
  “对。寒照还在找她,总算他还在找她——”凌太后突然住了口,而后艰难的问道,“卿意出了这样的事,你心里一定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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