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寒照还在找她,总算他还在找她——”凌太后突然住了口,而后艰难的问道,“卿意出了这样的事,你心里一定怪我吧?”
“我怎么会怪姑姑您呢?”凌氏苦涩的低下头,“这都是那孩子自己的命数——”
凌太后却无法原谅自己,她清楚卿意上香被劫的背后一定另有内幕,也有了怀疑的对象。但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她还是不能确定究竟是谁做的。而引起此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凌家在这场纷争中的位置。
纵然有愧,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如今她最担心的,也是最令她绝望的,还是凌家摇摇欲坠的位置。
卿意本是他们凌家最有价值的棋子,可是这枚棋子却凭空消失,接下来的棋局,凌家已经没有棋子再参加博弈。而结果,自然也可想而知。
凌太后对着墙壁的脸上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这样的结果,恐怕也正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劳大家久等了,最近要去几次外地,所以更新延迟,真的很抱歉!对于追文一直到现在的亲们,某鱼真的非常感激,毕竟现在的更新实在不够及时,还能得到亲们的支持,这是某鱼的幸运了。对之前喜欢此文的亲们,某鱼也非常感谢。曾经一起醉心于同一个人物同一个故事,即使心境不再,对某鱼来说,那份支持也是弥足珍贵的记忆。谢谢大家。(鞠躬~)
第六十一章 梦成风雨浪翻江(二)
已经是第八天了。
窗外的蝉鸣声令寒盟心中的烦躁更深了一层,在宗正寺这间实际上用作囚禁犯人的所谓客房里,所谓的窗户也只是墙壁上高高在上的一个小小的方窗,从这里透不进阳光,只有这扰人的蝉鸣——这种仿佛因时日无多而拼尽全力发出的嘶鸣让他心里的不安和疑问渐渐兴起一股几近绝望的同感,仿佛他自己也已经成了一只时日无多的鸣蝉。
被囚在这里,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态已经发展到何种地步,更不知道父皇已经查到了多少。到现在为止,唯一令他感到还有希望的,就是真正的审讯还没有开始。
已经过去七天了,以父皇的脾气,这样迟迟没有开审倒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明知不可能,寒盟心中还是燃起了一丝希望——这希望倒不在于期盼父皇会顾念一下父子的亲情,身在皇家二十余年,他早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之所以迟迟没有开审,更可能的是父皇还没有选定审讯的官员。对他而言,只要一日没有开审,罪名就没有确定,也就意味着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寒盟浑身一震,清楚的听到门外传来了狱卒的脚步声。
他们大概是来提他过堂受审的吧,寒盟的唇边浮现出一丝自嘲的苦笑,颀长的身躯看上去依旧稳稳的立定在墙边没有动摇,前所未有的恐惧却从心底一点一点的渗出,终究,父皇还是派人来审他了。
“今天,该是放他出来的日子了吧。”幽泉宫里,左婕妤照常服下一碗汤药,看向前来问安探病的儿子寒启。
“母亲说的不错。前两日户部的孟侍郎突然上了折子,替五皇兄申辩,说之前呈上的罪状有罗织之嫌。不止如此,听说还找到了几个大臣一起联名。”寒启会心的说道。“这几个人里,还有原先站在三皇兄一边的人呢。”
左婕妤自然对自己一手操纵的结果不以为奇,微笑起来:“看来太后她老人家的精神比前些时候好多了,身子骨还硬朗得很呢。这个好消息,只怕你三皇兄还不知道。”
当初她决定和五皇子联手之后,便对三皇子寒照一派分外留心。见寒照与凌氏家族联姻,这本在她意料之中,无力阻止,也只能多加监视。没想到天赐良机,接收了凌家在朝中的势力之后,寒照竟然就想派人除去凌卿意。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料不到这边早有人紧随其后——寒启早已派人暗中盯住了他的动向,尾随其后的手下自然不会从那些人手里救下凌卿意来打草惊蛇,而是处心积虑的得到了证明寒照与此事有关的证据。
在几日之前,她便吩咐寒启将这份证据交给了凌家的人。同时通知了李美人。
她知道凌家对此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凌太后,更是凌家最重要的力量。
果不其然,一夕之间,之前在朝中支持寒照的凌家临阵反戈,原本严密的罗网顿时出现一个缺口,刚好可让寒盟突围,也可让她松了口气。
听完了内侍宣读的诏书,方才还不敢置信的寒盟才感觉到一阵狂喜从心里涌起。谁能想到此事会这般峰回路转?他本以为这一次劫数难逃,却原来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是虚惊一场。
静下心来,他猜到这件事定然与母亲以及九皇弟母子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他们怎么做到让此案证人翻供的?
和神清气爽走出宗正寺的寒盟正好相反,三皇子寒照的府里此刻一片阴云密布。
“孟恪,你好一张利口。”寒照怒极反笑,摔下了命人誊抄而来的孟恪上奏的折子,轻轻的语气下掩藏的是深深的怒气。
孟恪听命于谁他心里一清二楚,这几个人都是朝中的老臣,平日里唯凌家马首是瞻,正因为此,这一次他才会措手不及,怎么也没想到凌家的人会在此时对他反戈相向,令得他功亏一篑不说,反而还惹上了麻烦。
这个孟恪,以为背后有凌家撑腰就可以无所顾忌么?居然连该站在哪一边都不清楚,凌家的这些门客,实在太过糊涂!看来是需要有人好好管教一番了。
“来人,备轿,我要入宫。”
安福宫里照旧是静悄悄的,凌太后的身体仍旧抱恙,不常见客人。虽然如此,但寒照的通报并没被耽搁延误,顷刻便有一个侍女进来请他进去。寒照随她走了进去,后殿里四下垂着丝帘,摆设一如从前,几个侍女立在床脚稍远的地方,一人握着一柄绢扇轻轻扇动。
寒照当即俯身行礼。
凌太后躺在床榻上,听见寒照进来的声响,本来半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俯身行礼的寒照不置可否。
寒照迟迟没有等到吩咐他起身的话语,心里不由得起了疑惑,悄悄向上瞅了一眼。这一瞥看到凌太后脸上神情冷漠,他不禁吃了一惊,摸不准凌太后所为何事。想了一会,心思渐渐沉了下去,心中也起了寒意——莫非凌太后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此念一生,一阵寒栗随即从他背上窜过。若是如此,那他可就真是大事不妙了。
“皇祖母。”他斟酌着开口,想说些什么打破这寂静。
凌太后终于开了口:“起来看座吧。”
寒照松了口气,却被凌太后的下一句话又将心高高吊了起来。
“竟然是真的。”
凌太后喃喃的口吻像是陡然老了十岁,充满了厌烦。她本来一直注视着寒照脸上的表情,连一个眼神也不错过。这下却像是突然对一切都感到厌烦透顶,闭上了眼睛。
“皇祖母在说什么?请恕寒照愚钝,方才竟然没有听清。”寒照看了这番光景,心里愈发忐忑不安,脸上仍然努力不透出来,赔笑问道,“皇祖母说什么真的?”
“我方才说,卿意能够嫁给了你为妻,真的是她的福气!”凌太后没有睁开眼睛,声音低沉,说到最后两个字,更是重重道了出来。
这句话的语气说得寒照心里忍不住发寒,对凌太后的态度也明白了大半。
殿内一阵沉默,凌太后先开口了。
“我乏了,你先回去吧。”
“还是你先回去吧。”
想说此话的正是绝颜,坐在她对面的则是此次和她同来赈灾的容王世子。不过这一次,绝颜可并不想再和他一道返京。当然,这句话她还是没能直接说出来。
“我想,世子你不妨先行返京,以免耽搁世子的时间。”绝颜微笑道,“至于我自己,还想再多逗留几日,稍后上路也无所谓。”
“郡主不和在下一起回京,莫非是在此地仍有事务缠身?”容王世子也微笑着反问道。
“谈不上什么事务,不过是些俗事罢了。”绝颜知道他必然不肯就这么罢休,纵然他肯,只怕寒诀也不会答应,当下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绝颜自幼离乡已久,此次回来,倒真的有些不舍,贪图这山中景致清幽,不由得就想再多逗留几日。世子在朝中公务繁忙,所以不敢再耽搁世子的时间,还是请世子先行启程为宜。”
容王世子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郡主的祖居的确风景清幽,是个修身养性的好所在。岂止郡主想要多住几日,就连在下,也想多叨扰几日呢。”
绝颜心里暗暗发笑,就知道这个人没这么容易打发走。也罢,他要住就随他住下去好了。不过,前几日朝中不是还有人催促容世子动身回朝吗?怎么今日他倒是一副悠游自在的样子,还想要再多住几日?
“世子若不嫌这里简陋,尽管住下无妨,是左家荣幸之至。”绝颜话锋一转,“不过这对世子在朝中的公务无妨么?”
“这点郡主放心。”容世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方才刚刚收到朝中快马来报。”他若有若无的瞥了绝颜一眼,“户部侍郎孟恪联合几位大臣联名上奏,为五皇子一案申辩翻供,此案罪证不足变得不说,就连三皇子身上也难脱嫌疑,所以皇上又委任一人专门来江州为此案调查取证。”
户部侍郎孟恪,他是凌氏那一派的人。看来寒照除去凌卿意的事情是被凌家发现了。绝颜悠闲的想道,她还想着凌家什么时候会发现呢。这样一来,寒照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了。不过,寒盟被关押在宗正寺,那这个消息会是谁通报给凌家的呢?
一定不会是李美人,她纵然手腕高明,这一次也不会是她。否则寒盟根本不必进宗正寺了。
会不会是寒诀?她相信寒照除去凌卿意的这件事绝瞒不过他去。但如果是他的话,眼下就说出来,似乎还早了一些。
那么除了寒诀,还会有谁知道这件事呢?
一个名字跃上绝颜的心头——左婕妤。
为了避开容世子的耳目,这几日她与雍都没有联系,所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但是从容世子说话的语气,绝颜也已经隐隐猜出这个奉命查案之人与己有关。
“这个人是谁?”她顺着话问下去。
“九皇子。”
寒启。是他?绝颜心思微转,俄而微微一笑,果然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更新晚了一个多星期。快到年前才回来,回来后又忙着过年的事情,虽然我笨手笨脚帮不上什么忙。结果这一章就这么慢下来。某鱼知道自己的速度本来就够慢了,再碰到这样的情况~~呃~~让大家久等真的是不好意思。请原谅这条笨鱼吧:)谢谢每一位支持的亲,祝大家牛年大吉,万事如意!
第六十二章 梦成风雨浪翻江(三)
九皇子寒启到达江州的时间比众人预想的似乎要快上几天,正好是在容世子和地方官员第三次祭天祈雨之后,而久旱的江州终于下了几个月来的第一场雨,这一点令大家都欣喜不已,松了口气。只不过小小的江州突然出现这么多皇亲贵戚,恐怕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情。即使是名声赫赫的江州左家,也从没有过同时接待两位皇亲的经历。
说是接待也不确切,因为九皇子并没有住进左家修葺一新的府邸,而是住进了江州府的驿馆。非但如此,他两日来都潜心忙于公务,仔细查问审核江州府的账务,以至于连一次都没有去左家拜访。
这些都在情理之中。五皇子的案子和江州府有关,左家在江州府又是举足轻重,寒启的身份本就特殊,和左家保持距离也无可厚非。
所以,当绝颜接到他的晚宴邀请时,便不由得有些意外,至少在面上流露出些许惊讶之情,这些自然看进了寒启遣来的送帖人的眼里。
五皇子寒盟在江州的棋子多半也和寒启有关,如果寒盟真的就此被查出在江州结党营私的事实,那么左家的人也脱不了干系,更不用说寒启也一定会被牵连进来了。
所以左婕妤才会这么及时的伸出援手,利用凌家将寒盟救出,不迟也不早。
刚好在寒盟下狱之后,开审之前。太早的话,素来沉稳的李美人就不会心急如焚的动用全部力量去营救寒盟,寒启母子自然也无从得知五皇子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大的力量。
而太迟的话,他们母子也就要被一起拖进无底深渊了。
即使结为所谓的盟友,李美人对左婕妤一定也还是存有戒心,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大小,毕竟那是她的底牌。这一点,倒跟她的情形有些相像。寒诀与自己,不也正是这样相互猜疑的么?绝颜忆起王府中的事情,不由淡淡笑了。不同的是,寒诀的底牌可没有这么容易看到。
“殿下盛情,却之不恭。”绝颜折起请柬,面上笑意盈盈,“今晚自当前去叨扰。”
左婕妤抓住了这个鹬蚌相争的良机,想要一窥究竟。想来,她应该是如愿以偿了。寒盟虽然这次看起来是有惊无险,说不定还能借此一鼓作气除去寒照。可是,他却还不知道他自己的底牌已经被人看了去。只怕等到三皇子寒照的势力瓦解之日,就是寒盟他腹背受敌的时候。
打发走送帖的人,一丝冷笑从绝颜眼中滑过,仿似坚硬的冰凌滑过冰面,留下一丝淡淡的印痕,若是有人看到她此时的眼神,恐怕会心生战栗。
说起来,背叛本来就是左婕妤最拿手的好戏吧。
那么,已经如愿以偿的寒启为什么还要来江州呢?有了凌家的临阵反戈,如今的寒照已是举步维艰,如果只是为了在这件案子里为寒盟消除证据,那么派一个亲信也足够了结此事了。除了想要替寒盟脱罪之外,他还想趁机做些什么呢?
难道是和寒照有关?寒启素知她站在三皇子一边,会不会是想借这个机会,像策动凌家一样也想策动她和哥哥芜王一起背叛寒照,加速瓦解寒照的力量?
不用再分析下去,绝颜也能感觉出寒启此行来江州和自己必有关联。至于这关联到底是什么,却不是眼下的她可以猜得出来的。
令她不安的是寒诀没有阻止寒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