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是那样没错……但我还是觉得你太过乐观了啊」
「我比常人乐观一倍。不然的话,也不会放明显很可疑的你们进城寨了」
被这么一说,我也无言以对。我放弃了继续反驳,端起了装着我们自己的晚饭的锅。
和提特道别,和卡尔一起把料理送到客房后,发现零已经喝高了。恐怕是零被我丢出去,闹起脾气来喝闷酒的结果吧。
「太慢了啊佣兵!吾辈都等得不耐烦了。吾辈不喜欢等待。也不喜欢一个人呆着。竟然让这样的吾辈独自等待,你这样还算是吾辈的佣兵么?」
零以微妙地不成调的声音发着脾气。
卡尔砰砰地敲了敲放在房间一角的酒缸,苦笑着低声说道『这真是喝了相当多啊……』
我连教训她的精神都没有了。总之先把料理摆上了桌。刚摆好,零就对菜盘伸出了手,每吃一口都笑着夸张地说『好吃』。
「喂,你平时不会喝酒的吧。不适可而止的话小心醉倒啊」
「吾辈怎么可能因区区小酒而醉倒。你当吾辈是谁?」
「不知道啊。你到底是谁来着?」
听我这么爱理不理地反问,零睁大了眼睛,露出了由衷伤心的表情。
「太,太过分了啊佣兵!你把吾辈忘了么?吾辈是零!你仔细想想,吾辈在森林里与你相遇,然后你打翻了吾辈的汤,作为补偿把自己的汤分给了吾辈……你忘了么?真的不记得了么?难……难不成是十三号那家伙,从远处对你施加了消去记忆的诅咒?不要不要!吾辈绝对不会放手的,佣兵是吾辈的!」
「喂喂……!别当真啊,肯定是开玩笑的好么!」
玩笑?零不解地反问道。
零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看上去完全没听懂我在说什么。然后她突然就一埋头开始打起盹来。
——不行了。这家伙完全醉了。
我判断她已经是一杯也不能再喝了的状态,默默地拿走了零的杯子。
于是零瞬间睁开了眼睛,试图从我手中抢回杯子。
「啊啊!那,那是吾辈的!把吾辈的杯子还来!」
「好啦你一边吃这个去」
我用盛着汤的碗代替酒放到了零面前。零很喜欢喝汤。零瞬间便对酒失去了兴趣,开心地吃起了饭。
我担心着零会不会又突然失去意识一头栽进热乎乎的汤里,战战兢兢地不敢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佣兵做的汤……吾辈的汤……为了这个吾辈能毁灭世界」
「是么。拜托你了千万别毁灭」
我一边随意应付着她,一边从盘子里取了一块熏猪肉咬了上去。卡尔也做到桌边,用鸟喙灵活地喝着杯子里的内容。
不是酒,是水。
「喝不得酒么?」
「不是。但是之前有过喝醉了在晚上飞起来的经历……看见远处有光亮就会朝着那里飞。于是,毫无疑问地酿成了惨剧。那之后就戒酒了」
是么,这家伙随时随地都可以轻松跳楼自杀啊……
「能飞也真是很辛苦啊……」
「但是也有好处。独自飞翔在晴空中的快感,我如果不是鹰的兽化者的话是体会不到的。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被人另眼相看,不过我觉得身为兽化者是件好事」
正如卡尔所想,我露出一脸奇怪到极点的表情看向卡尔。以身为兽化者为豪是发狂的兽化者的最大特征。要是没有发狂的话,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值得骄傲的存在。
「就是说老是在意坏的方面也没用。你刚才不也被小姐称赞美丽了么」
「那不就是像称赞家畜的毛皮一样么。你的翅膀不也被称赞了么?那家伙只要是个兽化者不管谁都行」
听我这么说,卡尔不禁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
「不,一下没忍住就。因为你说的话简直像难伺候的女人一样啊?像『就算不是我,只要是个女人你就都能上的吧?』这样的」
「这……这两个不是一码事吧?」
「是么?不同在哪里」
很恼火的是我竟然答不出来。
「你看,没差吧。小姐她是纯粹地认为你很美丽吧。你对此有什么不满啊?你远比普通人类要强悍,而我能飞。你们的强悍还有我的翅膀,都是不管人类多想要都得不到的。稍微自豪一点也没问题的吧」
「真是……性格有够乐观的啊,你」
我叹了口气,忽然看向了走廊的方向。
因为我注意到了从走廊前面传来了手杖拄地的声音。
这里是病人群集的洛塔斯城寨。拄拐的人怕是有很多——但我还是有些在意地侧耳一听,便听到了说话声。
——不好好趟着可不行,神父大人。您的身体还不能走路。
之类的。
——我只是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而已。一个人也没有问题。
之类的。
「又是那家伙……这次又打算干什么啊」
思考一瞬,我站起了身来。
「佣兵?怎么了」
「没什么……我稍微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身体受凉会有碍伤口愈合啊」
找到楼梯爬到楼上,来到环绕在城寨外围的放哨用的平台,便偶然遇见了和我一样出来呼吸外面空气的神父。
夜风深深吹进了毛皮里,给喝了酒发热的身体降了温。对于没有毛皮,而且还大量失血的神父来说这份寒冷是极其有害的吧。
我一开口,陪着神父的提特便夸张地一惊回过头来,但神父却没有任何反应。
啊啊,是你啊,提特这样说着放心地耷拉下了肩膀。
「就算习惯了猛兽,突然出现兽化者还是实在会吓一跳啊。于是……找我有什么事么?又有谁受伤了么?」
「不,只是我出来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偶然遇见了你们而已。唔……虽然也并不是没有话要说就是了」
我看了一眼沉默着的神父,坐到了看起来随时可能崩坏的平台扶手上。
「是么。那么……就麻烦你稍微替我陪他一下,我去吃个饭好了。正如你所说,这份寒冷不利于伤口愈合。麻烦你尽早把那个不听话的神父大人拖回房间啊」
「嗯。大不了我就把他揍晕他把他拖回去」
听我开玩笑,提特留下开怀的笑声离开了。我等提特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后,
「……于是?」
便突然问了出来。神父没有回答,但我毫不在意地接着问道。
「思维整理好了么?神父大人。对差点被自己保护的圣女杀死,被下贱的兽化者救起,被与圣女敌对的洛塔斯城寨的人照顾着的这个状况」
终于,本来面无表情的神父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细细长吐一口气,虽然显得很柔弱,但确实是叹息。
「你就没有一点为伤心的负伤者着想的想法么?」
「很不巧,兽化者似乎不是人来着」
听到我带点讽刺的嘲笑,神父发出了不爽的咂舌声。
还以为会接着被无视,但神父意外地开了口。
「嗯,被摆了一道——就是这么回事吧。从当时的状况来考虑,我是不该出面迎击的。自己制造出空档的结果就是被钻了空子,仅此而已」
当时指的就是我在圣都被士兵追杀,来回逃窜的时候吧。
的确,要是那个时候不特意来杀我的话,神父也不至于和我一起受到炮击了。
「被摆了一道……么。居然打算突然杀死<;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真是有够大胆的反教会派啊。为了杀你而做到这种地步的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逃走才出击的,怎么可能会知道是谁下令炮击的」
「……啊?」
这货刚才说啥?
为了让我们逃走才出击的?
「那个袭击,是看到我在宅邸背后与你交战的卫兵们的独断行动。并且,圣女大人没有能够制止开始行动的卫兵的力量。毕竟是位不善于发号施令的女性。就是因为她说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清白的两人丢掉性命并哭了出来,我才会为了让你们安全逃离而去演了一出戏。因为我和佣兵交战的话,其他卫兵就不会靠近……话说,原来你没有注意到么!?」
「注意个鬼啊!怎么想你丫都是拼尽全力来杀我的好么!」
「理所当然的不是么!以兽化者为对手还手下留情的话,被杀的不就是我了么!」
有他的道理。
但这说到底不还是卯足了劲儿过来杀我么。
「而且我认为我比起攻击来也是注重防御的。凭这一点也能够判断出有没有杀气的吧?」
「完全没判断出来啊,我可是感受到了满满的杀气啊」
「明明是野兽,何等迟钝……」
虽然怎么都无法接受,但说什么都是各有道理。毕竟神父一时之间成为了我的盾也是事实,我就没有多加追问了。
神父稍微转向沉默下来的我一点,回到了正题。
「——在那个状况下……在出现了企图暗杀圣女大人的人,城中一片慌乱的状况下,我出击讨伐,然后死亡……你知道从中获利最多的是谁么?」
「反正我没有企图暗杀圣女就是了……」
「重要的不是事实,而是世间所见的状况。<;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为了保护圣女候补而死。其结果,会发生什么——」
「什么……是……难道说——!」
没错,神父恨恨的叹了口气说道。
「由于裁定官殉教,事实上认定了圣女——我为了保护她而死,那就和我正式认定她是圣女是一个意思。然后只要被认定为圣女,就再也没有谁会对她投去怀疑的目光。也就是说在那个情况下我出击——并且结果死了的话,对于圣女大人实在是非常称心如意」
「那你觉得是圣女下令对我们进行炮击的!?」
的确根据神父所说,神父是被丽娅煽动来找我的。在那之后将我和神父一并抹杀,企图导出圣女认定的事实——这么一想姑且还是说得通。
但是——
「没有那样想。请不要先入为主地乱叫,会震到伤口的」
被干脆地否定,感觉有些脱力。
「我倒是觉得从刚才的话题走向来看,无论如何都会得出那个结论来着……」
「——佣兵,我啊。是个很不得了的骗子啊」
神父非常突然地说出了不像自己风格的话。
我冷不防地有些狼狈。
「说……说什么啊突然之间。神父才不可能骗人吧……不如说,自己说自己是骗子很糟糕的吧」
「你知道<;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是怎么选出来的么?」
「……不。毕竟教会是贯彻秘密主义的啊」
「那么换个问法吧。有关<;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的选定方式,在你所知中最恶劣的传闻是?我不会砍上去的,但说无妨」
「据说是以保命作为交换条件让其工作」
神父的嘴角浮现出了笑容。
——这样一来,我就又多了一个讨厌教会的理由。
面对露出一脸不耐烦表情的我,神父却毫不留情地接着说了下去。
「然后,对被那样从死的深渊捞上来的死刑犯施以名为『罪业』的,彻底的训练。之前也说过,我的罪业是『隐匿』——也就是说,是擅长说谎的裁定官。说到底,我本来就是非战斗型的裁定官啊。主要工作是隐秘调查,所以不做神父打扮的时候也很多」
非战斗型……?
这家伙?那,战斗特化的裁定官到底有多强啊。
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就有些忧郁。
「那种事告诉我没问题么」
「没问题的。因为是谎言啊。你信了么?真是单纯呢」
被他嘲笑,脑袋有点痛了起来。
要说是谎言也能够接受,但是又觉得像是真的。
「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骗子能够分辨出容易受骗的人。然后圣女大人——菲丽娅小姐她,怎么想都是受到欺骗,被人榨取的那一类人」
「嗯……的确是啊」
虽然同意也显得有点奇怪,但丽娅毫无疑问是脸上写着『请赶快来骗我』的那类人。
「会被骗的人,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谎的人。那样的她,是不可能做到欺骗这么多的人并榨取他们的。所以她是拥有奇迹之力的善良圣女大人,不可能会是魔女」
——反推的结论。
就算被怀疑染得漆黑,就算实际丽娅身边有人死去,并且就连在自己的生命都受到其威胁的情况下,只要丽娅善良,他似乎就不打算将丽娅称作魔女。
对于神父来说『是否是魔女』并非取决于有没有使用魔法或是魔术,而仅仅是是否善良的问题。
「但是,正如你在这城寨中所见实际上的确存在圣女的受害者,而且今后还会继续增多。这些应该是无法忽视的吧?还是说,你认为这些人患病的理由不是圣女?」
「并没有打算忽视,而且也很难认为原因不在圣女大人身上吧。奇迹本来就是伴随着某些牺牲的,我对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惊讶,但这次,奇迹和牺牲的规模稍微有些太大了」
正因如此,神父接着说道。
「有人从中穿针引线是毫无疑问的。有人在利用圣女大人的奇迹,为害民众」
请你想想,神父这么说着夸张地一挥手。
「受害情况扩大到这种地步,是因为圣女大人这个『计划』完成了。将病人聚集到圣都,企图让圣女大人治疗大量伤者和病人的是谁——我是为了查清这一点才拖延裁定,在圣女大人周边探访。但是,却被先发制人落得这幅惨象」
神父低语着『这是我的失态』,隔着眼带仰望月亮。
「要是现在的我回到圣都,想必会落得被那个『某人』暗杀的下场吧。话虽这么说,但就这样回教会的话,教会上层就会裁定圣女大人为魔女。对『裁定官』加以危害就是那样的意思。不管我怎么说,教会都不会容忍伤及神赐的权威的存在。那样的话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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