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不是洛塔斯城寨的头目——!」
「啊啊,我懂的我懂的。洛塔斯城寨的头目是卡尔啊」
「……哈?」
领主若无其事地说出了『真正头目』的名字。
「你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在洛塔斯城寨见过的吧?你想想,就是那个白色的鹰的兽化者——」
「不,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我觉得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知道」
「什么嘛,是这么回事么。你有没有听卡尔说在伊迪亚贝尔纳有协助者?」
「那当然是听说——」
「就是我」
领主干脆地说道。
我这次连反问都没有,只是以难以置信的目光凝视着领主。
「吾辈也很惊讶,但那只鹰说的协助者似乎就是这个男人。他给我看了那只鹰送来的信,而且对洛塔斯城寨的内情也很熟知」
他并不是信口胡言,零小声在我耳边说道。
「那是当然,我也有好好按照卡尔所说,把暗号戴在身上了。你看,这不就是象征『船』的东西么」
领主说着,把刻着自己的纹章的金戒指凑到了我眼前。
「而且逮捕你的骑士们也穿着绣有伊迪亚贝尔纳的纹章——也就是绣着船的纹章的斗篷吧。自始至终,我都是按照指示行动的」
我轻轻按住额头,抑制住混乱得想要吼出来的感情。
也就是说——是这样么。
「也就是说卡尔并没有背叛我……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的?那,那卡尔为什么不从最开始就给我说清楚!」
「那当然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从卡尔那里收到了『兽化者和美女的二人组向你那边去了你去和他们汇合』这样的信。由于汇合的工作交给了我,所以我就顺便把洛塔斯城寨的头目从社会上抹杀了」
拜此所赐,领主接着说道。
「对洛塔斯城寨的警戒会放松,卡尔也能更好行动,我也从最近表现出一点过激态度的圣女派民众那里得到了支持。真可谓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这么说……难道……」
说起来丽娅离开圣都前往港口都市伊迪亚贝尔纳本来就是因为有领主的邀请。然后在那途中,丽娅被强盗——也就是洛塔斯城寨的人袭击了。
——如果那个领主从最初就和洛塔斯城寨有所牵连的话。
领主儿子的病也好。
圣女的移动也好。
强盗的袭击也好。
「全部——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么!」
听到我大吼,领主做作的重重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我以儿子的感冒为借口将圣女从圣都叫了过来,然后让卡尔的手下计划在途中绑架圣女。虽然因为不知从哪里来的毛茸茸的某位妨碍而失败了——哎呀,好在以防万一,做了个欢迎圣女样子」
『有备无患』——领主挺胸大笑道。
「为什么会那样……说到底抓住我的骑士也好官吏也好,全都主张『领主是反圣女派这种话是谎言』啊。而且还非常坚定」
「在说明那个之前,应该先处理一下你那难堪的样子啊,佣兵君。肚子也饿了吧——跟我来。无须担心,这里是只有身为领主的我才知道的,秘密而又神圣的地方」
领主转过身去,大步走了起来。两手的枷锁也被零解开了。我一边借着零的手晃悠悠地站起来,一边对他的背影喊道。
「带魔女和兽化者进那种地方真的没问题么?」
「这就是我的觉悟——能请你这样理解么?佣兵君」
领主并没有转过来。他的声音严肃得吓人,同时有着不容分说的魄力,我们老实地跟在他身后走了起来。
多亏了零平常对我用的那个干燥魔法,我湿透了的身体瞬间就变得干爽了——但是,海水里混杂着大量盐分。水分一口气散发后,我陷入了毛上附着着大量海盐这样极为令人不快的状态。
本来还觉得我的体毛是白色所以不用怎么在意,但没想到会连遍布全身的黑纹样都会消失变成纯白。零和领主看见我那副样子毫无顾虑地大笑了出来,我行使自己理所当然的权利揍了他们。
「殴……殴打领主本来可是死罪……!」
「为什么连吾辈都要打……明明吾辈是想着不能让你感冒还特意帮你弄干的……」
「啰嗦!讥笑他人者无论是当权者还是功臣都应该平等受罚!」
我一边吼叫着一边抖落了全身的盐,感觉终于稍微好点了。
地点是在建在洞窟深处的密室。地面铺满了绒毯,床和桌椅,甚至木架都一应俱全,看起来怎么都像是高级旅馆的房间。
这里似乎是在伊迪亚贝尔纳城的正下方,同时也是只有领主知道的秘密房间。虽然和城里的地下室相连,但记不住交错复杂的洞窟道路的话似乎就会迷路,再也出不来。
「说实话,我是很讨厌圣女的。毕竟还有些私人恩怨」
领主坐在沙发上,将不知是多少年陈酿的老货葡萄酒倒入酒杯,优雅地喝着说了起来。
「虽然说女性坏话有违我的主义……但她实在是太过愚蠢。她认为向饥饿的人群中投去区区一片面包,就能救到人。为了争夺那一小片面包而互相伤害的人,得不到面包而饿死的人,她都没有看到」
不,领主否定了自己的话。
「并不是……她没有看见。而是谁都没有看见。拥有治愈之力的美丽圣女——被囚困于那个怡人的美梦中,最后就会变得看不见一切不利的事。然后否定那个美梦的人全都会变成敌人。只有自己成为了被害者才能够注意到圣女的恐怖之处。但是,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伊迪亚贝尔纳的领主大人注意到了的话,难道就不能用手中的权利做点什么么」
「权利么……」
那种东西,他这样低沉的自语声,恐怕并不是投向任何人的。
「所谓权利啊,佣兵君。不过是人民借予的。民众纳税我才能有钱,民众服从我才能立法。要是所有民众都拒绝服从我的话,我就只是个自称领主的孤家寡人而已」
「真没想到会从当权者口中听到那种话啊……记得某个启蒙家做过那种演说然后被处刑了来着」
「就算人被杀了他的思想也不会消亡。特别是这个国家,这是个聚集很多小国的共和国。正因为谁是君主这件事并不绝对,人民才敢于明目张胆地威胁为政者」
「威胁?威胁领主?要怎样威胁」
『很简单』,领主这么说着嘴角露出了带着些自嘲的苦笑。
「我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疼爱的少女,被圣女的信奉者杀死了……就在她怒骂圣女是魔女的那一天。还被用钉子把对圣女的谢罪文刻在了背上。你们来到我的城的时候,不是有个冲到马车前的少女么?就是那孩子——名字,叫做巴塞尔」
我看向零。
离开伊迪亚贝尔纳时,零对意气消沉的领主说的那句话——
「你——所以那时候才会对领主说『不是你的错』么!」
巴塞尔的死,虽说是间接但原因也在于圣女。然后,出现圣女是因为零创造出了魔法。追根究底的话,巴塞尔的死责任在于零。
「那……你是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知道那个女人是因为圣女被杀……」
「因为看见领主大惊失色的飞奔出去,又抱着少女的遗体回来了啊。当时就大致察觉到了」
「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告诉我……!」
「骂圣女是魔女的少女被圣女的信奉者所杀——说了那种话的话,就会给在吾辈和圣女之间徘徊的你多余的情报了吧」
我抱起了头。对如此让零操心的自己感到了厌恶。
托雷斯痛苦般地重重叹了口气,接着。
「刻在巴塞尔遗体上的对圣女的谢罪文——那无疑是对身为反圣女派的我的忠告。『要是今后我也保持反圣女派的立场的话,就会产生更多的牺牲』——意思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零点头道。
「也就是说,他们在恐惧因为领主是反圣女派,而让身为臣民的自己也受到牵连。无法接受圣女的治疗么?」
「常有的事啊。因为领主之间的不合导致臣民受难的情况。因为领主支持反叛国王,一整个村子被烧掉以示警告之类的。虽然在共和国倒还不止于此就是了」
的确,似乎并不是惩处杀害巴塞尔的犯人就能解决的情况。『不许批判圣女』并不是某个人的个人意见,而是大量臣民的想法,那么要是不顺应他们的话,最坏的情况甚至会发展成叛乱或是暴动,甚至暗杀。
「这时我面临着选择。是就此贯彻反对圣女,还是改用支持圣女的方针,两者皆否的话——就只剩欺骗民众。如你所知,我选择了欺骗」
「于是,选择的方法就是将我公开处刑么」
要是将甚至可以说是反圣女派代表的洛塔斯城寨头目公开处刑的话,无论谁都会认为领主是支持圣女的。
「收到卡尔的信,就立刻考虑到了这个剧本的我实在是个优秀的领主,你不这么认为么?你和卡尔同为兽化者真是太凑巧了」
领主笑着说感谢神,高高举起了酒杯。
「说要将佣兵君公开处刑的瞬间,差点被零阁下夺走性命倒真是出乎意料。哎呀,现在想起来都是一股恶寒啊」
虽然他笑得很开心,但当时恐怕真是差一点就被杀了吧。我轻轻瞪了瞪零,但她一点悔意都没有。
『我啊,也是——』,领主喝干杯里的酒后接着说道。
「最初圣女登场的时候可是高兴了一阵。感觉这个国家受到了女神的加护。但巴塞尔的父亲在圣女的住所里接受了山羊的刻印……」
「啊……说起来,那个女人冲到马车前的时候是那样喊过啊。记得,是说魔女害死了父亲什么的……」
「巴塞尔的父亲曾是我城里的园丁。他患腿疾后便一蹶不振……听说了圣女的刻印能治好病的传闻,他就信以为真」
之前听卡尔也说过。
将想要刻印的有钱人都拒之门外,仅给与穷人的山羊刻印——通过烙上引发奇迹的圣女的刻印就能治好病,这样的传闻广为流传。
「就算只是单纯的传闻,只要忍受烙印的疼痛就能得到大笔金钱。他大概是想把这当成巴塞尔的嫁妆吧——作为雇主,这不是很难堪的事么。他并非依靠我,而是选择了依靠圣女」
然后,就死了。
「我并不认为山羊刻印和他的死无关。我调查圣女的情况,知道了洛塔斯城寨的存在。我认为支援他们是最好的手段。认为他们是代替表面上无法行动的我工作的,合适的棋子——但是,由于我认为不需要付出牺牲的自大,巴塞尔成为了牺牲。既然都已经产生了牺牲品,我就必须得不惜弄脏双手打倒圣女。在这里退缩的话,牺牲就变得毫无价值了」
领主的手中发出了高亢的脆响声。
他捏碎了手中纤细的玻璃杯。粉碎的玻璃碎片和领主的血一起落到了绒毯上。
话说完后,严肃地颦蹙着的领主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
他看着被玻璃碎片刺得满是伤痕的手,后悔地自言自语着『明明是只好杯子的』这种不合时宜的话。领主随便打扫掉碎片后再次看向我们。
「综上所述,虽然我也想立刻带你们去通往圣都阿克迪奥斯的密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倒不至于说是问题。不过所谓密道,其实是阿克迪奥斯和伊迪亚贝尔纳港连通的地下水路。佣兵君你可能不知道,伊迪亚贝尔纳还有『生还之港』这个别名」
「我知道。就是说被困在阿克迪奥斯的国王,某天突然出现在了伊迪亚贝尔纳的港口——也就是说那并不是什么传说,而是真实的事啊」
「嚯——真亏你知道啊。佩服,佩服。我想说的是,那个密道受涨潮落潮的影响很大。平时那条密道都沉在海中,只有新月之夜和其前后——也就是说在水位最低的三天内,才会出现。然后正好,今夜正是新月之夜」
「别一本正经地扯淡。新月是十多天前」
听我吐槽,领主仰头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是醉了么?这个老头。
「哎呀哎呀,真是失敬。毕竟是戏剧里常有的展开,我也想说一次试试看啊。正如佣兵君所说——无论今晚还是明天后天,那条密道都是几乎沉在海里的」
「那么,要怎么办?从那条密道侵入圣都的计划只是说说而已么?」
见零皱起眉头,领主说这『怎么可能!』夸张地挥起手,
「我说的是『几乎沉在海里』啊,零阁下。也就是说——姑且算是没沉完。要是盯准晚上退潮时乘船去的话,应该还是能像在水面上爬行一样地前进的,虽然头可能会碰到顶部」
领主摊开克莱昂共和国的地图,指向了一条从伊迪亚贝尔纳直通阿克迪奥斯的水路。
虽然路径和补给路线相似,但比起补给路线来距离还要短。再加上考虑到没有障碍路还能利用水流,感觉半天就能到达阿克迪奥斯。
「——但是」
领主的表情突然以僵。
「所谓退潮,也就是说是海水从阿克迪奥斯的湖流向海。自然,就会变成逆水行船」
「就是说要划船前进么?」
「没错。而且洞窟内的流速很快,一不留神就会被冲回海里——不过,那种程度对你来说也算不了什么问题吧。就只是稍微累一点而已。最危险的是,开始涨潮的时候——也就是说,水从海流向湖时候。船会顺着水里被高速推向阿克迪奥斯,但当然洞窟里的水位也会上升」
要是在退潮的水位下,船才勉强能过的话,到了涨潮水位上升的话船绝对会沉没。再加上之前还听神父说,水中有名为弗尔格尔的巨大肉食性鱼。
「这难度是不是太高了点……」
「你要不是兽化者,我根本就不会提出这个办法了。因为本来就是等到新月才能用的密道。但是,现在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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