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不得不相信了。除此之外,报告中还指出克里斯杀死了所有被柯尼勒斯的妖剑操弄的伙伴,然后被赶到现场的圣王国部队用长矛戳倒在地上。现在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认为克里斯还有生存的可能性。
“我看到了……那家伙用剑刺穿了我的眉心,这个死兆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失!所以他一定还没死!”
米娜娃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房间,并且关上房门,而后一阵阵踏在楼梯上的沉重步伐声传回到弗兰契丝嘉和尼可罗的耳中。
(她预见和之前相同的死兆吗……这么一来,确实可以作为克里斯还活着的证据呀……)弗兰契丝嘉忍不住这么想。
“……那家伙……还活着?”
尼可罗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喃喃自语着,接着猛然惊觉地转头望着弗兰契丝嘉说:“团长……那、那、那蜜娜真的会一个人往圣卡立昂城里头冲进去呀!我们得阻止她呀!”
“我早就已经吩咐过吉尔了,告诉他蜜娜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要他好好看着她。”
尼可罗听了,搔了搔他那一头卷发叹了口气说:“蜜娜明明这几天都还很安份的……结果知道那家伙还活着之后马上就变成这副德行。我觉得她真的就像一架破城槌一样,视野永远都只看得见城门前的一点点距离,永远只懂得往前冲……”
弗兰契丝嘉并没有听见这番讥讽,她陷入了沉思——克里斯还活着?他被囚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柯尼勒斯会放过克里斯而没取他性命呢……在她知道克里斯还活着之后,脑中就一直不断地思索着。
(克里斯……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对了,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指向那个关键……)
忽然间,一个慌张的脚步声将弗兰契丝嘉从千头万绪的思虑中拉回军营里这间昏暗的房间。
“弗兰殿下,克里斯还活着的事是真的吗!”
是宝拉。她似乎才刚换好一身医务兵的蓝色套装,帽子跟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整理而显得凌乱。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听见了,是、是真的吗!克里斯真的、还活着吗!”
“这栋军营的墙壁也未免太薄了吧……我是不是该要求换个房间才对呀?”
弗兰契丝嘉拍了拍宝拉慌忙中赶过来而气喘吁吁的肩膀。她叹了一口气说:“嗯,他出现在蜜娜预见的未来里面……蜜娜说他还活着。”
“那、那——那我们赶快去救他呀,因为克里斯对蜜娜来说是很重要的嘛!”
弗兰契丝嘉听到宝拉所提出来的意见,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而宝拉也因为自己的主人猛然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同时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
(去救他?救克里斯?)
弗兰契丝嘉呆愣着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去救他吧。不过该怎么做呢……弗兰契丝嘉对于自己开始思考可行的方法而感到胆寒。
(这怎么行?不可能的,我只能丢下他不管了呀……)
(已经是圣王国的领地。以现在这个情况来说,如果只有银卵骑士团一个部队根本什么也办不到呀……)
此时吉尔伯特脸颊淌着血痕,走进了弗兰契丝嘉等人所在的房间内。
“吉尔伯特,你受伤了,发、发生了什么事!”
宝拉看了整张脸顿时失去了血色,赶忙跑到他的身边。然而,吉尔伯特却只是将她推开,屈膝跪在朝着他走过来的弗兰契丝嘉面前。
“对不起,弗兰殿下。”
吉尔伯特光是这么一句话,就已经让弗兰契丝嘉明白了一切。
“……你没能阻止她呀?”她问。
“是,我们只对阵一招我就知道我的剑拦不住她了。”
吉尔伯特垂着头,额头上滴落的鲜血摔碎在地板上——还好是他和米娜娃对上,不然换做是其它人恐怕不会只受这么点伤就了事。
“她说,如果我拦她的话,就算杀了我她也要去圣卡立昂,所以我让她走了。我觉得我应该先跟您报告这件事,然后请您定夺接下来该怎么做。”
“吉尔,我真的很感谢你每次都能够做出这么冷静的判断。”
弗兰契丝嘉将手放到自己的亲卫队队长肩上,然后要他站起来。她拿了一块布帮吉尔伯特擦去额头上的鲜血,然后让宝拉帮他处理伤口。
“团长,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要我担任佯攻部队的话我是可以配合啦。”
“尼可罗,你刚刚不是才说要阻止她的吗?”弗兰契丝嘉反过来问了一句。
“我是说要阻止她一个人冲进去嘛。不过如果现在团长想到了一个了不起的作战然后发动命令,那蜜娜可就不是一个人冲进去了。”队里的军医说完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弗兰契丝嘉抬头看着天花板。
不可能呀,我只能对克里斯见死不救了……她摇摇头。然而,每当她的视线和宝拉、吉尔伯特,还有尼可罗交会的时候,她的内心总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可是我又该怎么做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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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脸颊贴着冰冷的石砖地板,听到地面传来的脚步声。
他在黑暗中抬起头来,看到铁格子外头照进明亮的火光。刺眼的光芒让他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他已经不知道上一次眼睛还可以看见光芒究竟是几天以前的事了,习惯黑暗的眼球受到刺激,让他的眼皮忍不住一阵痉挛,眼角也禁不住溢出泪水。
“……是谁……要把我处决就快点来吧。”
他喃喃说着。微微睁开眼睛,从指缝间试着窥探牢笼外头的景象。他的嘴唇干裂,喉咙干涸;一旦发出声音就会产生宛如一根锈铁棒在喉咙翻搅的痛觉。
这道光芒的光源不只一处,共有三处——不,其实更多;大队人马站在克里斯的牢笼外头,他从这些人的影子、金属的味道、脚步声等等特征判断,这队人马是穿着铠甲全副武装的战士。
“过来,野兽之子。”
他记得这个声音。克里斯的喉咙仿佛一条离开水的鱼在死前挣扎那般抽搐着。他的眼睛已经渐渐可以适应眼前的光芒,他将目光紧扣着声音源头,视野中逐渐浮现一名身材高挑、身着华贵衣饰的男子。尽管这名男子脸上带着笑容,但一双如钢珠般嵌在眼眶中的眼眸、却比起监牢中的石壁更让人觉得冰冷。
“柯尼勒斯……”
“别用你那张污秽的嘴巴叫我的名字。我可是再过不久就要接受无上荣耀加身的人呢。你最好别再说话,乖乖地爬到油灯光芒可以照到你那张脸的地方来。”
……荣耀加身?
——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在说什么呀?
——你应该、你应该永远受人诅咒才对……
克里斯用双手的五只手指抓住石砖地板、缓缓地爬到了铁栏杆前,除了看见柯尼勒斯一件长长的单褂之外,那把令人感到忌惮的细身长剑的剑鞘也同时映入他的眼帘。另外,他还看到柯尼勒斯背后站着好几双腿,这些人大概是他的护卫吧;每个人脚上都穿着同样的军靴,只有其中一个站在柯尼勒斯身边的人没有。
克里斯耐着颈骨传来的疼痛,皱着眉头将视线提了起来。
那双腿的主人是一名少女。她留着一头鲜红色的长发,额头上还戴着银色的皇冠。少女穿着一套裙摆上镶着荷叶边的华贵洋装,在油灯的光芒映照下染上了微微的橘红色。一双纯白的衣袖顺着垂放的手臂垂在裙摆两侧,像是一对展开的羽翼。
女孩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黑色眼眸。
克里斯一看就知道了。那张带着怯懦的稚嫩脸庞直让他想起另一个人的模样。
“把你的脸让陛下看看。”柯尼勒斯冷冷地对着克里斯开口说道。
陛下——统领整个圣王族、直属于杜克神的巫女,托宣女王。
“……是这个男的吧,希尔维雅陛下。”
柯尼勒斯低声对着一旁的女孩提问道。
“对,就是这个人。”
“他拿的剑也是这把没错吧?”
柯尼勒斯问话的同时,从身后的护卫手中接过一把长剑举在希尔维雅面前。这把剑身宛如镜子一般光滑的长剑便是吉尔伯特借给克里斯的长剑。
女王的下颚止不住地颤抖着,她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把剑……我看到这把剑贯穿了我的眉心……”
克里斯听到这句话,呆愣着一时之间忘了呼吸。
“我看到的那把长剑,确实就拥有这么一片宛如冰晶般的剑身。”
——一模一样……
——她说的话跟米娜娃一模一样……
——难道在既定的命运安排之下,我连女王都杀吗……
此时希尔维雅蹲到了铁栏杆旁,让站在她身后的一群护卫忍不住一阵惊慌。
“陛下,您不可以对着俘虏屈膝呀!”
“您甚至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里跟他会面的!他太污秽了——”
柯尼勒斯在她真正蹲下去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而将她制止。然而,方才那个瞬间,女孩脸上一双黑色的眼眸已经贴近了铁栏杆,让克里斯可以清楚地看见。
——啊啊……那一双黑色的眼眸……
——那是和米娜娃一模一样的眼眸……像是新月之夜黯淡无光的夜空一般的颜色,是底下沉着满满的绝望和痛苦的颜色……
“你认识我的姐姐吗?”
面对女王的提问,克里斯点了点头。同时,原本翻搅着他内心的揣测、此时也在急遽的低温之中冻结成了沉痛的事实——米娜娃就是女王的姐姐,她是承继着圣王族被诅咒的血源之人,她才是真正的女王。
“……她没事吧?”
年幼的冒牌女王一张美丽的脸庞此时仿佛要被眼眶中的泪水融化。
“柯尼勒斯,请你释放这个人。我有话要请他转告我的姐姐。”
“陛下,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呀!”
周围护卫的嚷嚷被柯尼勒斯目光一扫,全都安静了下来。希尔维雅对于方才众人的制止充耳不闻,“请你告诉我的姐姐,说只要姐姐平安无事,我可以忍耐的……请她不要再参加战争,找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活……”
克里斯听见这句话的同时,耳中仿佛也听见自己体内的血潮滚烫沸腾的声音。
——她说……她可以忍耐?
——她说……要米娜娃不要再参加战争?
——这种话……就算让我活着回去,我能对米娜娃说吗!
——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女王起身之后,柯尼勒斯向前跨了一步。而他接下来的举动让克里斯瞪大了眼睛——他将吉尔伯特借给克里斯的那把长剑透过铁栏杆递了进来。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你们给我安静一点。”
柯尼勒斯说完,松手将长剑扔到地上。一把剑摔在地上的声音仿佛从指尖扔出去的冰块、撞击在石砖地板上碰碎而发出的声响。
“这是你的剑,你拿回去吧,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另外,如果你能从这里出去就出去吧。”
“……为……为什么……”
柯尼勒斯没有回话,而是对着背后的护卫开口说道:“先把陛下带回去。这边的空气不好,不能让陛下在这边久待。”
“那殿下您呢?”
“我还有话要跟这名俘虏说。”
“柯尼勒斯,拜托你,一定要让他回到姐姐身边!”
“陛下的圣恩,微臣感佩之至。”
希尔维雅在护卫们慑人的脚步声包围之下,逐渐消失在克里斯的视野。年幼的女王在离去之前仍频频回过头来望着克里斯。
一会儿,绵密的脚步声在爬上石阶之后逐渐消失。克里斯伸手探寻躺在他身边的那把长剑,同时抬头望向柯尼勒斯。
“我听希尔维雅说,你会用那把剑杀死她。这是杜克神赐与她的托宣预言。”柯尼勒斯说。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剑还给我?”
“因为这是你的命运。”柯尼勒斯弯下腰,靠近栏杆前说:“你要杀谁都没关系,就算是米娜娃也好。”
“什……么?”
“杜克神的力量是在宿主死后才会被继承下去的,这点你没有听米娜娃说过吗?所以希尔维雅和米娜娃两个人平分母亲遗传下来的力量——你知道吗?一个国家不需要两个女王,只要一个人死了,所有的托宣之力就会被另外一个人吸收。”
“你、你这家伙——”
“命运有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努力而稍稍微改变其形貌,不过命运的走势永远都会趋向同一个终点。所以不管你杀掉的人是谁,另一个人就会落到我的手中。”
克里斯忽然觉得自己干涸的喉咙中传出一阵仿佛被人猛力掐着脖子般的疼痛。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这一代承继了杜克神之力的女王是一对姐妹,其实为的就是要从你为她们带来的、无法改变的死亡命运中守护其中一人,并让她活下来继续继承女王的位置。”
因此,即便克里斯杀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也会留下来。
“野兽之子……”柯尼勒斯的一双眼眸忽然焕发出一道光芒,同时脸上泛出一抹宛如烙铁般的笑容:“只有你呀!这世上只有你这个拥有污秽的野兽烙印之人,可以杀死杜克神所庇佑的托宣女王呢!”
“你——”
克里斯在盛怒之下抓起了手中的长剑,举剑要刺向铁栏杆外的男人。然而,柯尼勒斯却只是用一只手指头就让克里斯不但没能够如愿、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经更是实时窜起一阵剧痛而发出痉挛——他不过将长剑从地板上提起了几寸,手腕却定在那边一动也没办法动。
——为、为什么会这样……
柯尼勒斯露出浅浅的笑容离开了铁栏杆前。同时克里斯身上又忽然像是被某件重物压住,整个人贴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举不起来。
“所以你出生来到这个世界,然后挣扎着爬到了我的面前——一切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