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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命率领五人匆匆就道。沿着淮水之北而西,一路水势弥漫,洪波叠起,竟没有一个可以济渡之处。一直到淮水之源,又是桐柏山了。前次所坐遇着风雨鬼怪的亭子依然尚在,六个人不免又进去息足。文命坐下,回想前次过此之时父亲尚在,如今父亲去世已久了。前次过此之时,尚未能得到各种神灵的佑助,如今治水,居然已有些成绩。心中兔起鹘落,思潮正浓,忽听得雷声隐隐自上而来,狂风阵阵四面而至。沙飞石走天昏地暗之中,无数鬼怪的黑影直向亭中扑来。
文命非常诧异:“怎样又会得有这样事呢?前次赤手空拳,只能以正心诚意的工夫却此邪魔。此次则不然,胸中有赤碧二珪,兼有轩辕宝镜,胆量愈壮。”向真窥等道:“汝等休怕,且看它如何?”哪知道这次的妖魔亦较前次为凶,起初不过在亭外憧憧往来,后来竟渐渐到亭中来,作扑攫之势。真窥等早已掣出武器,预备抵敌。文命亦暗将宝镜和赤碧珪拿在手中。这时雷声愈大,风势愈狂,天色愈暗,几于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有两个身长丈余的魔鬼,伸着它如箕一般的大掌,猛向文命扑来。文命急将宝镜及赤碧二珪向外一照,三道光芒俨如烈日,直向外边射去。在那光芒之中,看出无数奇形怪状之魔,有面蓝如靛的,有发赤如朱的,有牙长二尺、露出口外如象的,有头生两角、角又生歧如鹿的,或如禽,或如兽,或如木石之形,种种怪相,不可胜纪。自从三道光芒齐射之后,那当头两个大魔吃了一惊,仿佛似受了打击,狂叫一声,声如怪鸟,尖而且厉,往后就逃。其余的亦都惊惶退窜,霎时间无影无踪。
雷也止了,风也息了,天气清明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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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哀等都喜跃而起,说道:“真是宝贝,有这种力量!”
文命收了三件宝物,说道:“我们赶快走吧,此地恐非乐土呢!
”竖亥道:“有三件宝贝在此怕它做甚?”文命道:“我两次经过此地都遇着妖魔。这次情形又比前次凶,别人走过并没有听说如此。照此看来,难保不是专与我寻衅。我虽有三宝防身,但是它们能够号令风、雷,本领也不校或者这种尚不过是个小卒,还有渠魁在后亦未可知。我们深陷重地,众寡悬殊,何苦冒此险呢!”说罢,带了五人,匆匆离了桐柏山,沿着山系的南麓而行。
走了几日,只见前面一座大山,突兀峥嵘矗立天半,四面群峰攒簇,气象不凡。之交道:“好山,好山,不知叫什么名字?”那时山麓中,有几个村落,虽在水灾之中,独见整齐完善。文命暗想:“这个诸侯,必有才德,能够治民。”看见一个村氓就问他道:“汝等是何国人?”那村氓道:“我是阴国人。”文命听了,沉吟一回说道:“我觉得阴国不在此地呀?
”村氓道:“是的。从前在淮水北岸。后来因为淮水泛滥,受灾甚重,万难居住,我国君和邻国君主开会商议,大家迁居吧,北面平原水势更厉害,所以迁到此地,如今几十年了。”文命道:“从前邻近有一个涂山国吗?”村氓道:“有的,他们在我们之南涂山地方。后来听说迁到大江以南去了。”文命又探问阴侯的政绩,确是甚佳。心中非常佩服,但因私事仓促,未去拜访。又问那村氓,才知道这座大山叫作霍山。于是谢了村氓,就上霍山而来。
到得山半,忽听得音乐之声泛泛入耳,旋闻异香馥郁。文命举头四望,横革忽手指山坳,大叫道:“在这里呢。”众人一看,只见树林隐约之中有无数道者纷纷向前而来。过了一会,跑下一只大虎,虎背上跨着一位神人,头戴启明之冠,身穿青锦之袍,腰佩道君之玉策。后面又是一位神君,头戴参灵之冠,身穿紫光绣衣,腰佩朱宫之印,乘着赤龙之车。看见文命,一齐下来,拱手行礼道:“崇伯驾临。有失远迎,罪甚,罪甚!
”文命慌忙还礼,问道:“二位尊神,是何法号?有劳玉趾,不安之至!”跨虎的神人道:“某乃霍山储君是也。”乘赤龙的神人道:“某乃潜山储君是也。”文命听见“储君”二字,甚为稀奇,暗想:“天子的儿子称为储君,何以山神亦称储君?
”
正在想时,霍山储君已有点觉察,就说道:“小神等这个封号是黄帝轩辕氏封赠的。当初黄帝遍游天下名山,各有封号,如赙城山叫‘五岳丈人’,敷浅原叫‘卢山使者’。南岳衡山路太远,就封某等作为储君。”文命听了,方才恍然,便说道:“某从前治水,经过恒华泰各岳,都承各岳神出来招待,那是因公帮助指教,某已觉万分不安。现在某以私事过此,又劳二位光降,某更觉惶悚之至!”潜山储君道:“崇伯嘉礼在即,某等理应前来道贺。况且崇伯驾临徐州,来治淮水。淮水为患,匪伊朝夕,其中有妖物凭陵作祟,尤觉不易措手,某等应该追随左右,稍效微劳。所以今日此来,一则贺喜,二则将妖物历史略为报告,亦是私而兼公之意。”
文命大喜,忙问:“淮水妖物究竟何类?”霍山储君道:“那妖物名叫巫支祁,上沏天文,下通地理,力逾九象,术妙万端,所有千里之内,木魅、水灵、山妖、石怪莫不听他的命令,受他的节制。他还有三个儿子,亦都有非常本领,第三个儿子尤为了得。他们父子四个占据了淮水流域,扬波跋浪,几十年来,受他们毒害的百姓,不知有几千几万。所以崇伯如要平治淮水,非先除去此妖不可。”
文命听了,恍然道:“淮水发源桐柏山,那么桐柏山亦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中吗?”潜山储君道:“岂止桐柏山,自桐柏山以南,直至云梦大泽,更通到湘水之源,都有他的党羽到处潜伏呢。近二十年来,他又竭力扩张势力,振起洪水,将淮水下流与长江下流合而为一。他却随处往来,逍遥自在。他的三个儿子则到处收罗幺魔小鬼,做他的党羽,以扩大他的地盘,打算立一个不可动摇的根基。总而言之,这个水妖,真是世界古今第一奇妖。”
文命听了这番话,心中默默筹画制伏巫支祁的方法。霍山储君道:“崇伯此刻且慢着手。等到嘉礼告成之后,再处置他吧。”
文命道:“百姓倒悬已久,渴望解除,今日既然知道这种底细,理应即刻动手去擒治他。何可以一人私事而废公务呢!
”说罢,就和真窥横革等道:“我此刻不到涂山去了,仍旧回转去吧。”真窥等未及答言,潜山储君道:“回去不得了。崇伯在桐伯山上伤了他的党羽。他的党羽,已经报告巫支祁,巫支祁正下令到处搜捕崇伯呢。假使崇伯转去,岂不是投到他陷井去吗?崇伯吉人天相,虽则决无意外,可是这几位尊从性命危险了。”文命道:“那么我就使到了涂山,完了姻事,那里就能够飞渡过淮水去吗?还不是和现在一样!”霍山储君道:“到那时自有助手,不必着急。”文命没法,只得改变方针,吩咐真窥等仍旧到涂山去。潜山储君道:“涂山国现在已搬到江南,从此地去,恐怕至少须三日以上。但是一路多是巫支祁的势力范围,危险可怕。某等打算设法送崇伯过去,既免跋涉之劳,又少妖魔之扰,崇伯以为何如?”
文命听了,极道感谢。霍山储君用手向山上一招,只见山顶上一乘科车冉冉凌空而来。又向山上高叫一声来,只见一条苍龙长髯下垂,拿舞而至。霍山储君道:“这两种都是某平日所坐的,现在请崇伯委曲,暂坐一坐吧。”文命答应,就与两储君深深道谢,然后跨上苍龙。潜山储君又招呼真窥、横革等五人坐在科车里,一切行李放在后面,小小一辆车子,毫不觉其拥挤,真是可怪。众人都坐好了,霍山、潜山两储君向文命等拱后道:“再见,恕不远送!”又向那苍龙道:“送到涂山国。”那苍龙点点头,奋然升空而起,后面科车亦升起了。文命乘龙数次,颇有经验,虽则一人,亦毫无恐怖。俯首看那两储君随从的灵官满山满谷,约有三万之数,还是站立未散。文命心中颇感激两储君,那苍龙到得空中昂首直向东行,激如飞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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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四回 桐柏山风雷震惊 两储君霍潜迎禹
第一百〇五回 巫支祁袭禹 鸿濛氏被囚
且说文命跨在苍龙背上俯首下视,但觉左右前后,万山迎送,一一的都向下面过去。陡然忽见一条匹炼横亘在前、那龙身就向那匹练处渐低下去了。仔细一看,原来就是大江。过了大江之后,龙身愈低,下面的房屋庐舍历历在目。渐渐连人声亦听见了,只觉有人大呼道:“乘龙快婿到了!大家快来欢迎。
”那时苍龙已降于地面,文命跳下龙背,一看原来落在一片广大原野之中,大声呼唤的就是九尾狐所化的老者。后面却站着无数衣冠济楚的人,九尾狐先上前,向文命拱手道:“崇伯居然光降敝国,荣幸之至!”正说着,又来招呼真窥、横革等。
那时五人亦早已下车,正在搬运行李。九尾狐忙叫他自己的人来代搬,搬完之后、科车与苍龙仍复升向西而去。
这里早有涂山候派来迎接的车子六七辆,列于道左。九尾狐又过来向文命道:“客馆早已备好,请到客馆里去安息吧!
”于是文命等六人一齐上车,径向客馆而来。文命在车中细看,沿途景物,清幽美丽,不觉叹道:“江南风景真是不恶!”正在想时,忽觉车行渐缓,原来已到山坡之上。两旁修竹幽篁,越显得不是尘嚣俗境。到了馆门,车轮停止,文命等一一下车,寻觅九尾狐,已不知所在。但有两个衣冠济楚之人,在后面车上下来,上前招呼。
文命细问它们姓名,履历,才知道一个是上大夫,一个中大夫,是涂山侯差来招待的。他们两个又吩咐从人将行李搬进去,又邀文命等入内。文命细看那馆中铺陈结构,朴而不俗,简而不陋,恰合自己的心意。未曾坐定,就问那上大夫道:“刚才一位白须老翁哪里去了?”上大夫道:“这是国君的远祖呢,大家都叫他老祖宗,时隐时现,神灵异常。这次忽然降谕于敝君主,说道:‘你有两女,都是非常人,我已代为物色到一个佳婿,就是现在圣天子叫他在那里治水的崇伯,你看如何?’敝国君道:‘能得如此,还有何说?只恐圣朝大臣,不肯俯就怎样呢?’老祖宗道:‘是天缘。我去说媒,不会不成功。’过了几日,又降渝道:‘崇伯已经允许,你们赶快预备房屋,崇伯就要到此地来就亲呢。’敝国君答应了,就在此地建设房屋,陈设一切。今日清晨,又降谕道:‘崇伯今日必到,派某人某人同去,迎接招待。’某等听了,就随着它前来。不多时果见崇伯白天而下。此刻老祖宗想来又隐去了。”
文命道:“贵国一切大政亦惟老祖宗之命是听吗?”中大夫道:“小事不来管,大事他一定来降谕。从前敝国本在淮水中流,有一年老祖宗传渝说道:‘必须搬到此地。’后来果然淮水泛滥,旧地已仿佛陆沉了。”二人正在谈时,真窥、横革等已将行李安顿妥帖,也来陪坐。
与二大夫攀谈,渐渐说起这次姻事。文命主张媒妁不可无,六礼不可废。现在一礼尚未备,先将媒妁定了。之交做了男媒,上大夫做了女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五礼,由媒妁与女宅商酌,但备礼节,勿尚繁文。对于时间一层,尤须节省,不可迟延,因为受命治水,现任甚重,请求女府原谅。
当下之交与上大夫领了这番意旨,就同车向涂山侯宫中而去,中大夫亦告辞去了。
这里文命与国哀等便来布置房屋,预备迎新及成婚之用。
但见这所客馆,前面是五开间,兼有耳舍,后面一个大院子,再后面是七开间,后面又是一个大院子。五开间东首,并列着一所房屋,亦是五开间。后面仍是一所花园,五开间西首,并列着亦是五开间,后面隔着院子,乃是浴室、炊室之类。文命相度了一转,正中五开间,当然是行礼的礼堂。后面七开间,当然是洞房。东首五开间,就请之交、竖亥等五人住下。西首五开间,可以宴乐宾客。
正在分配的时候,猛见空中落下三个人,竖亥出于不意,不禁大叫起来。文命一看,原来是庚辰、黄魔、大翳。慌忙问道:“汝等何故来此?”庚辰道:“自崇伯动身之后,夫人便饬人来召某等三人前去。那时夫人正在昆仓山,某等就到昆仓山去谒见。夫人道:‘淮水怪巫支祁父子三个神通颇大,不可轻敌,汝等须要小心!’说罢,赐我神霄宝剑一柄,叫我们协力除妖。王母又命侍女拿出一根小小铁练来,及一个小金铃,吩咐某道:‘你和他交战之时只须如此,就可成擒了。’又说道:‘巫支祁虽可恶,但是亦是天意使然。况且他修炼几千年,才得有这种本领,亦是大可怜。汝等如果捉住他,府体上天好生之德,向崇伯陈情,不要处死他,但将此铁索锁住,镇压他在地下,使他从此不能为患就是了。’夫人和王母说到此处,某等拿了物件正要拜辞,夫人又说道:‘崇伯此刻在涂山就姻,已为巫支祁父子所注目。那边是他势力范围,深恐他暗中滋闹,汝等可前往保护。’某等遵奉夫人之命,所以寻来。”文命听了,刚要开言,黄魔、大翳二人忽从身畔取出无数珍宝堆在席上,说道:“这是王母和夫人叫某二人拿来送与崇伯作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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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命听了,益发感激,就倒身向西方稽首致谢。
那时天已渐黑,之交和上大夫两个媒的回来了,报告文命道:“涂山侯之意,妇道从顺为主,崇伯如何吩咐,决定遵命,绝无异言。”于是商定:纳采与问名同在一日。纳吉与纳征同在一日。请期一日,迎亲一日,名为四日,却是接连下去,次日是戊日,再次日是己日,再次日是庚日,再次日是辛日,决定辛日成婚。竖亥是守旧的人,听到此处,颇觉怀疑,就问道:“婚姻大事,百年好合,选择一个吉日。现在如此草草,未免太不尊重夫妇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