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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妖物早已缩转身躯,潜入水中,无影无踪了。
七员地将在水中是他的长技,紧紧跟着,跃入水中。那空中的应龙亦相继跃下。那水中波浪顿时沸腾起来,足足斗了半日,忽见应龙冲天而上,在空中不住的盘舞,两翼拍拍,似含怒意。众人正是不解,转眼七员地将亦出水而来。黄魔便问怎样了,鸿濛氏道:“好厉害呢!某等与应龙杀人水中,哪知下面竟有一个怪物的巢|穴。|穴外白骨堆积得甚高,怪物死命抵住|穴口,某等竟无可如何。后来章商氏、犁娄氏从地底攻进去。
哪知|穴内小怪甚多,团团围绕,刀斩剑砍,都不能伤害它,所以只好退回来。”
文命大怒,要想叫山泽的神祗来问,但是此水何名,四无居人,无从探听,颇觉踌躇。伯益道:“何妨先用赤碧二珪一照呢?”文命一想不错,忙取了赤碧二珪,到水边来照,只见水底数丈深处,果然蜷伏着许多怪物,一时尚未及看清。那许多怪物触着神珪的光芒,顿觉不安于水,一个个从水底|穴中直窜起来,径向文命便扑。七员天将忙以兵器相抵。细看其状,龙身人面的约有十几条。那时空中的应龙亦飞下来拿获。怪物知不能敌,仍窜入水中而去。
众人无法,正在踌躇,忽然西北方空中一座香车冉冉而至。
黄魔看见,大叫道:“好了,好了,救星来了!”那时香车已渐渐落下,众天将认得是王母少女太真夫人,名叫婉罗的。忙上前参谒,并且介绍与文命。
文命亦上前行礼,说道:“蒙夫人尊驾辱临,感激之至!
”夫人道:“妾刚才在家母处,知道崇伯治水,阻于窫窳,所以奉家母之命,特来为崇伯稍效微劳。”文命连连道谢,并问道:“这怪物名叫窫窳吗?”夫人道:“是。”文命道:“某闻帝挚之世,少咸山出一种妖兽,名叫窫窳,能食人,后来给老将羿射死,想来与此物同名。”
夫人道:“名字偶同,实则绝不相干。那少咸山上的窫窳,一名叫窫窬,早绝种了。这个窫窳,说起来来历很大,历史亦很长。原来从前有两条老窫窳,一牝一牡,是天帝所豢养的。
性质却是柔和,并不害人,随意在上界下界各处游玩,到也道遥自在。一日,游到海内西方一个国中。那国王名叫贰负,不知何故,很厌恶它,或许因它状貌奇异之故,一定要弄死它。
后来究竟和他一个臣子名叫危的,设法将窫窳牝牡都弄死。天帝知道之后,非常震怒,遂将贰负和危君臣两个一并处死。并将他们尸首反缚了两手和头发再加之以梏,系于疏属山的山木上,又桎其右足。又可怜窫窳的死非其罪,便准它的子孙在上下两界任便居祝这些窫窳子孙所以就住到这条弱水中来。它们倚仗了天帝的势力,以为无人敢来奈何它,假使来侵犯它,天帝一定会替它保护,报仇。它们存着这种念头,所以住在此地数十年之久,真所谓杀人如麻,白骨如山。但从此地四周一看,一个居民都没有,可以想见它们的强暴了。”
皋陶在旁说道:“既然如此,难道天帝果然有心容纵它们吗?况且依某的意见看来,天帝处置贰负和危杀害窫窳之事,亦未免太过。窫窳并无伤人民之罪,贰负和危无端的同谋弄死它,固然不合。但贰负和危究竟是人,窫窳究竟是畜生,弄死两个畜生,就要人来抵命,似无此理!就使说窫窳是天帝所豢养的,亦无抵命之理。难道天帝亦如人世间专制的君主,有‘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的一种苛条吗?况且既经抵命,亦好够了,还要将他们的尸体桎梏起来,反缚起来,系起来,仿佛虽死还不足以蔽其辜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意思?还请夫人示知!”大家听了皋陶这番话,都很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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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回 乐马山禹诛疫兽 蟠冢山驱龙导漾
第一百一十八回 刑天氏与帝争神 太真夫人除窫窳
且说太真夫人听了皋陶的一番议论,不禁叹息道:“是呀!
因此之故,竟引起天上之革命呢!”众人听了,尤为诧异。大家一齐问道:“天上亦有革命之事吗?那起来革命的是什么神道呢?”
太真夫人道:“天帝下面的群神本来有两派。一派是阳神,亦称善派;一派是阴神,亦称恶派。两派之中,善派的神祇最多,势力较大。但是恶派的势力亦不弱。两派互相用事,互相轧轹。天帝以天大的度量,包含他们在内。虽则意思之间倾向善派,然而对于恶派亦竟奈何他们不得。所以争闹是常有之事,不过这次颇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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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陶听到此,不等他说完,忙问道:“恶派的主张究竟是如何的呢?”
太真夫人道:“他们的主张亦不尽同,大约可分为四类。
第一类最激烈,便是主张销毁地球。为什么要销毁这个地球呢?他们说:地球是一切恶浊的根源,地球上所有生物,因为要维持他自己生命的原故,因为要繁殖他自己种类的原故,竟是无恶不作。不要说人类的残虐凶很,不要说禽兽昆虫的搏击吞噬;就是植物,亦是如此的。松柏之下,小草必不能生。荆棘纵横,兰蕙因而灭迹。以大欺小,以强陵弱,拿天眼看起来,没有一处不是惨酷的现象,没有一处不见到痛苦的情形。总而言之,因为有了这个地球的原故。假使将地球销毁,那么所有生物无从托足,一切的惨酷愁苦,统统灭绝。这才是根本彻底的解决。照善神一派的主张,讲什么福善祸淫,讲什么报应因果,都是劳而无功的。这一种的主张,在盘古氏开天辟地以前,是他的实行时代。第二类的主张,是扶植禽兽,专门和人类为难。他们说,凡是生物,要维持他的生命,繁殖他的种类,都是应该的。但是只能凭仗一己的体力,来解决一切;不能凭仗一己之智力,来解决一切。世间各生物,都是用体力的。只有人类,不单用体力,尤喜欢用智力。始而造作种种机械,来残害一切禽兽;继而又用种种机械,来残害自己的同胞;后来竟想和我们天神相争了。说道:‘人定可以胜天。’这还了得吗?
而且照人类残酷的手段行为看起来,比到禽兽的搏击吞噬要厉害到几万万倍。因为禽兽的搏击吞噬,其数有限;而人类的残虐惨杀,其数无穷。一日之中,弄死几千万人,真不算一回事。
故比较起来,还不如扶助禽兽,锄灭人类的好。这一种的主张,在盘古氏开天辟地以后,是他的实行时期。第三类的主张,是力求新异。他们说,天神有创造万物之能力,但是决非仅仅创造一种,必须时时变易,刻刻更换,才显得出天神能力之力无穷,现在这种万物,创造已经长久了。单就人类而言,总不过是喉舌眼鼻,以维持他的生命;总不过是男女争配,以繁殖他的种类。譬如一出戏,今朝演,明朝演,大家早经看厌了,有什么趣味呢?所以他们的主张,总须将历史相传的状态统统打破他;现今相安的形势统统改去他,另外再换一个新局面。就使改换的时候,万物牺牲,遭难遭殃,他们亦悍然不顾。说道:‘在过渡时代,是不能免的,是应该的。’这种主张,现在有几处地方已经实行。他并且自己先以身作则,将来崇伯治水,或许能遇到的。第四类的主义,纯以强暴为主张。他们说,凡是生物,生在世界之上。总以能自立为要。弱肉强食,是不磨的道理;兼弱攻昧,是必要的方法。一种生物,倘使没有自立的能力,就是个无用之物,应该死,应该亡,没有什么可惜的理由。譬如拿了人来说,支体不全的,五官不备的,或是老耄的,或是昏愚的,或是失业无依的,从善派一面看起来,都是可怜可悯,应该救济。但是从他们看起来,这种人既无自立之能力,即是天地间之蠢物,徒然消耗他人之食物,而一无所用,不但无益于世,而且有害于世,所以绝对不应救济,并且应该杀去。还有一层,他们的主张以世界须进化为主。这种劣种,假使再去救济他,使他传种,将来世界一定退化,人类必至灭绝。所以杀去这种的人,择种留良,使人类得以进化,不但无罪,而且有功。这种主张,现在虽则没有实行,但是将来人类竞争剧烈起来,恐怕他们要来实行呢!”
文命问道:“那么现在在天上革命的,是四类恶神中之那一类呢?”
太真夫人道:“各类俱有。但是首先发难的,是第三类的首领。他的性情非常激烈,时时和天帝争论。这次正值天帝因窫窳之事,将贰负和危杀死,又将他们的尸首械系起来。这位神君见了,就大不答应,直斥天帝之过失,与天帝在灵霄宝殿上大起争论,声色俱厉。天帝的度量,本来是无所不包的,置之不理。但是这位神君联合了他的党羽,实在吵闹得太厉害了,口口声声说天帝不配做三千大千世界的元首,应该让他来做!
后来竟动起武来,赶到天帝宝座之旁,硬孜孜要拖天帝下宝座。
你想,这岂不是古今未有之大变吗!那时,天帝手下护卫之神,以及善派一类的神祇个个不平,起而保护干涉,当下就在灵霄宝殿上打起仗来。可是这边的神祝是无预备的,那边恶神一派是早有联合计划的。结果这位三千大千世界的元首天帝,只能弃了灵霄宝殿,由众神祗拥护着向外而逃。所以皋陶君刚才问,窫窳子孙如此吞噬人民,是否天帝纵容他们?其实何尝如此!
天帝此时正蒙尘在外,自顾不遑,哪有工夫来管这种事呢?推原这次革命的原因,实在由贰负和危的被杀而起,是个导火线,这个关系岂不甚大吗?”
文命忙问道:“后来怎样呢?”太真夫人道:“天帝逃避出去之后,一切政权当然统统握在恶神一派的手里,各各想实施他们的主张。第二种恶神先起来,教导禽兽等类纷纷吃人。
少咸山的窫貐,洞庭之野的巴蛇,桑林的封豕,寿华之系的凿齿,孔壬的臣子相柳,淮水中间的巫支祁父子,以及天吴、罔象,和其他种种能害人的奇兽异禽,都是他们教导出来的。就是窫窳的子孙,起初何尝吃人?此刻吃到这许多人,亦是那班恶神教导利用的。此外还有大风、九婴等,亦都是他们的党羽。
总而言之,第二类恶神在那几十年之中,可说已经畅所欲为的了。至于第一类恶神,亦起来厉行他们的主张。起初指挥十日并出,要想将地球上生物统统烧死,哪知给老将羿射下了。他们就设法造成洪水之灾,要想将地球上的生物统统溺死。前几十年,圣天子派大司农到昆仑山,求家母设法消弭这个洪水。
家母回答说,‘天意难回。’怎样叫‘天意难回’?就因为天上革命之事,还未了结,恶神一派依旧掌权,天帝还没有复位的原故呀。”
文命又忙问道:“后来怎样呢?”太真夫人道:“后来天帝在外面纠集了四方神祗,共同勤王。结果,将那首先发难的恶神禽获,并将他的头砍去。其余党羽,杀的杀,囚的囚,贬的贬,天帝复了大位。这件天上革命之事才算平静。”
文命道:“那么从此之后,天帝手下没有阴派的恶神,都是阳派的善神,世界可以永安而无祸乱了!”
太真夫人道:“这个决不能。天地之大,不过‘阴阳’二字。有‘阴’不能无‘阳’,有‘阳’亦决不能无‘阴’,这是一定的。现在恶神一派的势力虽然较衰,在人类可说是个泰极复极的时候。但是那些恶神神派依旧在那里潜滋暗长,一有机会,仍旧要出来搅乱的。不过就此刻而言,在这百年之中,要算是空前绝后的黄金时代了。”
文命道:“这些阴派恶神竟不能使他们铲除净尽吗?”太真夫人道:“岂但其他阴派恶神不能铲除净尽,就是最著名的恶神浑沌氏,从前曾经毁灭地球过的,经盘古氏出来,将他节节支解,为江河,为山海。照表面上看起来,他早经死了,其实何尝真个是死?不过暂时屈服罢了。这次空前的大洪水,还不是他在那里作的怪吗!即如刚才所说首先发难的那位恶神,天帝已经将他的头砍去,其余党羽有的亦杀去,崇伯以为他们都死了吗?他们都没有死呢。”
大家听到这句话,无不诧异,齐声问道:“已经将头砍去,怎样还没有死呢?”
太真夫人道:“这个才叫作神通广大。所以他们才敢与天帝为难,起而革命。那位恶神的头给天帝砍去之后,天帝亦知道他神通在,恐怕他复活,立刻将他的头葬在一座常羊山上,并且用符篆镇祝一面又派神将守护,以防他的死党暗中来偷盗他的头。以为如此,他决不能复活了。哪知这位恶神逞势变一个把戏,实行他新奇的主张,并不再要这个头,就用他的两|乳当作两眼,用他的肚脐当作大口,一手执干,一手执戚,到处舞来舞去,依旧活着。其余杀去的党羽,有些和他一样,也依旧活着。有些他的尸首,虽伏而不动,然而也不是真死,都在那里待时而动。你想,这种情形,哪里能够铲除净尽呢!”
大家听了,都舌挢而不能下。太真夫人又说道:“这个恶神自从没有了头之后,他就自己取一个别号,叫作刑天氏。这个别号,有两个解释:一个解释,天者,巅也;刑者,戮也。就是杀去头的意思。还有一个解释,刑者,戮也;天就是天帝。表示将刑戮天帝以复仇的意思。所以他现在正与他的党羽设法勾结,力图扰乱世界,以覆天帝之位。各处魔神颇有为他所鼓动的。崇伯九州水土治平之后,将来如果到海外,或许与他相遇,亦未可知。”大家听了,又是恐慌,又是欢喜,又是骇异。
太真夫人道:“现在说了半日,时已不早。我们言归正传,赶快驱除那个窫窳吧!”大家如梦方觉,暗想:‘刚才抛却正事,大谈闲天,仿佛无事的人一般。”不免个个暗自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