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什么都没想到的话,就不要乘着兴头乱说话!不会说话的人还想要说好听的话,这世界上没有比这画面还要更让人心痛了!」
对话完全没有进展。
说到底,我们现在到底在说什么来着?
「简单来说,要习惯怪异是没办法的事情吗?这一点我自己也有实际的体会啦……我每次遇到的时候都会很狼狈,慌慌张张地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实在是没出息到了极点。没办法像忍野那样。」
忍野咩咩。
专家——妖怪变化的权威。
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他到底是怎么踏进这一行的——我对他的背景几乎一无所知。这么说来,他好像说过以前是读神道系的大学来着……可是,那个经历到底有多少可信度,我也搞不清楚。他是那种会看心情,想到什么就随便乱说的人。
「不是,我想说的不是那个喵。比如说人类,你能想象那个吸血鬼失踪的理由吗喵?」
「……完全想不到。」
「对吧?也就是说,你对我们只有那点程度的了解。我想那个夏威夷衫大概已经猜到了吧喵。因为……那家伙知道。」
「知道——」
「知道自己的身分,喵。」
「………………」
随便乱出手……就会吃到苦头。
是这个意思吗?
别说是手,我连脖子都伸出去了,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那我已经吃不完兜着走了。我只不过是被浪卷走,顺着浪头随波逐流而已——根本称不上是习惯了。
更何况,对方是忍。
她是传说中的吸血鬼,有贵族血统。
「你……从忍野那边,听到了有关我和忍的事情吗?你是清楚明白我和忍之间的关系,才说那种话的吗?」
「我没听到那么详细的地步……可能有听到啦喵,不过我已经忘啦。我应该有最低限度的理解啦喵。」
「你的说法还真随便啊,喂。」
「随便归随便,大致上的情况我还是知道喵……喵呦,我说『大致上』可不是在说主人的肉弹喔!」(注:日父中,「大致上」和「大胸部」问音。)
「…………」
这个玩笑我实在连半点知性美都感觉不到……
要说是黄色笑话,倒不如说是低级笑话比较贴切。
「怪异的事情,怪异最清楚了——因为,我们都一样喵。」
「一样……」
我觉得以怪异的种类来看,你们差很多就是了。
虽然同样是「非人之物」……不对,也不见得是如此。
「一样是……怪异。」
「我不是在说什么难懂的事情喵——反正那种困难的东西,我也不会说。你听好了,人类,打从一开始怪异这个词,就已经说尽了一切。」
黑羽川说。
「怪异——就是奇怪而异常之物,喵。和人类不一样的东西。正因为这样,要是人类习惯我们,那我们可就完蛋啦喵。如果变成那样,我们就不奇怪也不异常了。我们必须被信仰、被畏惧、被害怕、被疏远、被供奉、被尊敬、被厌恶、被忌讳、被祈求才行——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存在。」
「………………」
「要是被人习惯,那就太不象话啦。」
要是被当成朋友对待,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黑羽川总结说。
我总觉得她是在叮咛我。可是她说的确实没错……我自己曾经有一半以上变成怪异过,两者的分界因而变得暧昧不清。过度去意识他们会产生问题;但若完全不去管他们,也同样会跑出问题来。
我是不是把忍——
当成了普通小孩在对待呢?
不知不觉间,
我虽然不称呼她为「人类」,
但是在心中,是不是一直认为她是普通的小孩呢?
「咦……可是,等一下,你……该不会想说这就是理由吧?」
「喵?」
「因为我那样看待忍的缘故,所以身为怪异的忍才会消失不见?」
吸血鬼。
但是……她现在是类吸血鬼。
那是一个有关身分的问题。
神奇的是忍野也有说过:小忍踏上寻找自己的旅途。
现在的忍,无法认识自己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吧喵。那喵深入的地方我不清楚——我们虽然一样,不过是不同种的东西喵。可是,人类,你最好记住这一点……是哪一点来着?」
「连你自己都忘了吗!」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啦喵。人类。我们是很自然地存在于此——但是如果我们的存在被认为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话,就会变成普通的现实喵。」
鬼只是……普通的血液异常。
猫只是……普通的多重人格。
螃蟹只是……普通的病。
蜗牛只是……普通的迷路小孩。
猿猴只是……普通的拦路魔。
蛇只是……普通的疼痛。
怪异……会变成普通的现实。
「到头来,你是想说这个科学万能的世界中,没有怪异的容身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那种无聊的说法来解释啰?」
「不对喵。只是不能以至今的型态继续存在罢了——我们是无时无刻、无所不在的喵。只要有你们人类存在。」
「你们一路上……就是那样和人类一起定过来的吗?」
「没错喵。」
似乎是这样。
障猫。
「不过话说回来……我完全闻不到耶喵。」
「嗯?啊,忍的味道吗……没有半点气味吗?」
「她的味道很特别,要是闻到我马上就会喵道啦……我说人类,你确定那个吸血鬼真的外出了喵?」
「嗯……这点我想错不了。至少,她有被人目击到一次。」
「是吗。她会不会假装外出,其实是潜伏在那栋废墟里头啊……?」
「以你来说,这个脑筋动得不错嘛……我都没有想到呢。」
「有没有可能她出去之后,又回到那栋建筑物里面?那里都是那个吸血鬼的味道,有可能会分辨不出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忍野应该会发现吧……」
味道分辨不出来……吗。
……嗯,我刚才好像想到什么事情……是什么来着?我不知道……喂喂,这样的话,我不就没资格批评这只妖猫了吗。这样真的会变成在比赛谁比较笨了。
我的智商跟猫一样吗。
这个嘛……
「啊,对了——那我们先到忍之前被目击到的地方去吧。虽然会偏离路线,不过只要从MisterDonut那边……去追忍的味道就好。」
「嗯——追味道这个说法感觉有点奇怪——严格来说,我不是靠味道的浓度来判断的喵。」
「是吗?」
「老实说,溜出那栋建筑物后,我刚开始原本打算自己去找那个吸血鬼的……所以,那问叫作MisterDonut的店大概我也有去过吧。」
「搞屁啊。那么重要的事情你早点说嘛。」
这样就没必要变更路线了。如果要用味道追人,找过一次的地方再去就没意义了。
「抱歉,我忘啦喵。」
「………………」
我现在深切地觉得,我们有必要将同样的路线,反反复覆不停定个几趟。
「可是……她的味道途中就突然消失了。」
「消失——」
「也就是说,我没办法追到她的人喵……所以人类,我要问你。那个吸血鬼现在能发挥出多少吸血鬼的能力喵?要是她能神出鬼没,或者是化身成影子或黑暗的话,老实说我没办法找到她。」
「吸血鬼方面的能力,你可以当作她几乎完全无法使用。现在的她,能力方面几乎都受到了限制——就算她能使用,也必须要待在我身旁才行。这个礼拜一我才刚喂她喝过血,所以她能进行某种程度的活动,可是如果我不在她身边的话,她就只是一个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不是怪异。
而是……现实。
但是这种认知……是错误的吗。
「嗯——这样一来的话……」
黑羽川小声呢喃。
她似乎在浪费自己的脑力。
「可是这样想的话,实在太……」
「干么啊。你不要一个人思考啊。在我们人类的世界有这么一句成语:『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喔?诸葛亮是什么东西?」
「………………」
是什么东西呢?
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而且,我们又不是三个人,喵。」
「是没错啦。」
「是一个人和一只猫……喵。」
黑羽川说。
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和一只猫。
这不是因为……她只会数到一的缘故吧。
「总之……人类。事到如今,我想用普通的方法是找不到那个吸血鬼的喵。」
「她有没有可能已经离开城镇了?可是,刚才我说的话反过来想想,现在那家伙的活动范围,没办法离我那么——」
严格上来说……也不是不行。
只是那么做的话,她的存在有可能会灰飞烟灭。
「吸血鬼吸血的意义……喵。」
「嗄?」
「吸血鬼会吸食人血——可是,填饱肚子的吸血和制造同伴的吸血,两者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
这点我知道。
我在春假的时候有听过——可是,这只猫怎么会知道那种事情?明明智商就跟猫一样……啊,原来如此,智商和知识是不一样的。羽川和黑羽川在智商方面虽有差距,但在知识方面却有某种程度的共通吧。
「或许也可以说,就是因为那样她才会逃走的吧喵——」
「啊?那是什么意思?」
「……你真是迟钝。」
黑羽川一脸惊愕地说。
「我哪里迎钝了?」
「我说你察觉力很差喵。」
「我的察觉力的确不算好啦……」
「我说你这扇金属窗框关不紧喵。」
「我又不是窗框。」(注:日文中,察觉力和金属窗框同音。)
「那个吸血鬼,从那个叫春假的时候和你认识之后,就一直看着你和我们不停扯上关系,我想她的心情应该不是很好受吧。这就是我想说的。」
「你的意思是说,她因为被拿来和包括你在内的怪异排在一起,自己的特异性逐渐变淡了?所以她才没办法继续待在旧补习班——」
「你真是迟钝。」
黑羽川重复说道。
迟钝……总觉得,这句话让我有点反感。
「听说野兽在察觉到自己的死期之后,会从人前消失不见——吸血鬼也是这样吗喵?」
「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
「在怪异面前,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不过,要是之后找不到吸血鬼的话,你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样我会很伤脑筋的。而且羽川也会无法复原——」
「问题只有那里吗?扣掉我主人的事情不谈……对你来说,那个吸血鬼最好是消失不见比较好吗?」
「…………?」
这只猫在说什么啊?
意思我有点听不太懂。
「你身上还残留有不完全的吸血鬼味道,那是因为她的关系吧?你刚才不是有说过喂她喝血之类的吗。也就是说,要是那个吸血鬼就此消失的话,你就能够变回一个普通的人类。」
能够从吸血鬼——
变回普通的人类。
只要弃忍于不顾。
「那种事情……我不可能做得到吧。我没办法丢下她不管。我——」
倘若羽川是我的恩人,
忍就是我的被害者。
「我就算死在她手上,都不能有半句怨言。我犯下的罪孽就是如此地深重。」
「说的那么好听,其实你只是舍不得放弃不死之身吧喵?」
「那你就错了。」
我说。
「要是那家伙明天就死去,我的生命也可以在明天就画下句号。」
「……嗯。原来如此喵。」
那是一种感情栘入喵。
黑羽川说。
或许她说得没错吧——那是我单方面的感情。站在忍的角度来看,她会觉得困扰或是讨厌也是无可厚非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忍才会离开也说不定。
「而且,猫,你的假设前提不成立。扣掉你主人的事情不谈?那是不可能的。不好意思,我必须要请你回去,永远都不要再出来了——我可不想重蹈黄金周的覆辙。」
「这样啊。但是人类,那不是绝对不可能的假设喔。有一个方法就算不用依靠吸血鬼,也可以让我回去。」
「……?有吗?」
有那种方法吗……?
如果短时间之内做得到的话,那倒是正合我意。
以十天为限——也就是说,最糟的情况下只要和上次一样,在九天以内解决这件事情即可。
「黄金周的时候不也是一样吗喵。我是主人压力的化身——也就是说只要解决压力的根源,我也会消失喵。」
「嗯……」
上次这只障猫,用能量吸取把羽川的双亲送进医院之后,羽川曾经短暂恢复意识过——那是因为她的压力,藉由那样而得到大幅纾解的缘故吧。不过羽川经年累积的压力并没有因此而抒发完,最后又马上变回黑羽川了。
压力的根源……吗。
「这一点忍野也有想过……可是我们没时间去找压力的根源吧。感觉上这次不是因为家人的关系——」
「有必要去找吗喵?问我不就知道了。」
「……啊,对喔。」
我太大意了。
既然这家伙是羽川压力的化身,那她应该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甚至比羽川本人清楚——那精神压力的真面目以及压力源。就是因为这样,这家伙之前才会第一个拿羽川的父母开刀。
「不对,猫,这样还是有问题。就算我们知道压力源,也没办法去消除它。因为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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