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的艺术家们或者艺术爱好者们,他们都和我一样比谁都想在雪白雪白的马桶上拉屎撒尿,要的钱比你想要的还要多,想住的房子比你想要的还要大,想戴的大钻戒比你想要的更大,他们和我们现在所有在金都的艺术家们或者艺术爱好者们一样都喜欢蓝天白云,小桥流水,金钱,威士忌、爱情、美少年和美少女,住在狗窝靠屎靠苍蝇来出名实在是没有办法。
四。阿慧和小英子的故事 金都啊!金都!我操你大爷
受够了建在田里的公共厕所,到了夏天,我和偷油婆就搬到了朝阳门边的一个胡同里。总算那里的公共厕所每天都有街道办事处派的人去打扫了,那是七户人家的一个大院。说是一个院,其实只是一个长道,弯弯曲曲的,道的两边各三家和四家,大家公用一个水龙头,长道道的头是一大门,道尾就是我和偷油婆的不足八平米,一个月还四百元的所谓城里的房子。小平房里只有一个小窗户,窗户下就是主人给我们的煤气灶,煤气灶的对面就是一张单人床,也就是说我们吃饭、睡觉、做饭都在一个不足八平米的小屋进行。东村的房子惟一的
好处是王大爷的大院是公用的,大院足足有五十多平方米,并且下雨天屋里从不漏雨。这小平房一到下雨天,我和偷油婆就把房间里所有盛水的罐和盆接着,听着“嘀”“嘀”的雨声,整夜不能睡觉。夏天做饭的时候象是在蒸桑拿,洗澡更是不方便,冬天一周一次还可以去澡堂,这夏天一天一洗就只能在家里了,常常是我烧开一壶水,偷油婆从外面就给我打一桶冷水兑着,半蹲在屋,用毛巾打湿了洗。因为那根本就不叫洗,所以那头发和皮肤每次洗完后总觉得还是滑腻腻的,那样子就好像是香皂和洗发水永远留在我皮肤上面洗不干净了。但偷油婆和我都雄心勃勃的,互相鼓励,不吃苦中苦,难得人上人。一边找工作,一边看书听音乐,一边Zuo爱。记得那年夏天,金都西红柿卖得特别便宜,10块钱一大筐,为了节约,我和偷油婆那个夏天足足吃了一百多公斤的西红柿,有时连拉的屎都是带玫瑰花的红色。夏末的时候,我和偷油婆还吃出了一个孩子。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那时在金都,我们根本就没条件养个孩子,所以,我们决定去做了。我很害怕又兴奋,偷油婆陪我去了东四的人民医院。1996年的东四人民医院很破,过道上全是病人,有坐在角落里整个头被纱布包住只露出半只眼睛还在继续打手机,叽叽哇哇嘴里还镶有一颗大金牙的大胖子,有躺在临时病床上吊着盐水唉哟唉哟像唱咏叹调的扁嘴老太太,还好,一股强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直冲鼻子,提醒你这医院的消毒系统还行。在计划生育妇产科的外面,那天和我一块等候做手术的女人们大概有十几个,有和我一样大年龄的,有比我更老的,大约40岁左右;有比我更年轻的,可能还不到20岁;她们有的是和男人一块来的,有的是独自一个人。男人们的样子都垂头丧气的,像发蔫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女人们都显得有些诚惶诚恐的,像犯了罪似的大多低着头看着地板。我紧紧地拉着偷油婆的手,生怕别人把我抢了去。终于轮到我了,一进手术室,才发现做手术的女人不止我一个,屋里一共有四个手术台,我和其它三个女人分别并排躺在床上,四盏明晃晃的手术灯照着我们脱光了裤子的下部,那感觉就好像是上了屠宰场一样。躺在我左边的是那个年龄的最大的大姐,还没等医生说话,那大姐就开始唉哟连天叫了起来,她说她已经是第八次打胎了,她让医生大姐行行好,对她轻点。医生冷冰冰的口气让我害怕得要命,医生说叫什么叫,还没开始就叫,问那个女人当初干嘛去了!倒是我右边的那个扎着羊角辫看上去最小的女孩却非常镇定,从头到尾,哼都没哼过一声。
我拼命地咬着牙,听着叮当叮当手术器材放进瓷盘子里的声音,任那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心里不断地在骂道,金都啊!金都!我日你妈也!金都啊!金都!我操你大爷!心里也一遍一遍地在想,要不是到了这金都,或许我就可以做妈妈了,就不会受这一刀之苦了,越想越委屈,手术完了的时候,我的泪水已经把枕头给打湿了一大片。偷油婆在送我回家的路上,不断地安慰我并且许诺我,今后一旦成就功名,有了条件,马上就生个孩子,顺路偷油婆和我破例地买了一只老母鸡和5个大久保桃子作为我手术后的营养品。尽管这样,偷油婆还是不喜欢用安全套,他说戴那玩意儿不舒服。对了,因为我从来不吃避孕药,因为听说那药吃多了后,会发胖的,我可不想胖。
我真害怕在我们没有条件之前再次怀孕,在那个不足八平米的潮湿、发霉的小平房里。于是,在我有了酒吧招待这份工作以后,我和偷油婆又存了一点钱后,商量决定搬到一个楼房里去住。一来再不要和着尿酸味睡觉了,二来可以不出家门自由自在地用自来水,房子的面积也会更大点,再来我们操的时候发生的声音也不致于再引起邻居的反感及焦虑了。但两个人一个月六百元的工资也只能住在一个楼房的地下室。那时候,想有自由的空间也无法让我们再考虑房间是否有阳光了。这地下室是在团结湖的北边一幢八十年代金都最流行的,高入云霄,外面的墙皮已被雨雪淋成斑斑驳驳,像一根根黑色的大毛毛虫爬在上面的四方块的塔楼里。地下室窗户倒有许多,但大都露出半个头,墙角隐隐约约还是有水渍的痕迹,一到做饭的时候,厨房依然是乌烟瘴气。但是我和偷油婆可以在这二十平米房间里放上我们新买的大席梦思了,还可以在它上面自由自在地、前后左右、翻天覆地地Zuo爱了。当然,不到一个月,我又去医院做了一个孩子。这一次我有经验多了,也不再怨天哀地了,心里一直想着偷油婆的话,为了出人头地,咬咬牙。偷油婆也找到了另外一份唱歌的工作,但为了工作方便,对谁我们都没说是夫妻。
四。阿慧和小英子的故事 终于有了一套有阳光的房子
在酒吧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慢慢我知道一些金都现代的诗人和作家们,他们晚上有时候在我工作的酒吧喝酒、聊天。听着他们在酒吧里高谈阔论什么是虚无主义,什么又是后现代主义,什么文学圈不是艺术圈,艺术圈又不是娱乐圈的异调怪论时,我的心慌得有些发抖。我只是一个刚刚毕业了的从外地小县城来的中专生,根本比不上那位虽然没有大学文凭,却有着相当奇特生活经历,听说一个在一个孤岛上和一个比他年轻20岁的女人生活了整整十年的那位大胡子诗人胡二,也不是那位描着柳眉,画着黑眼圈,嘴里叨着香烟每天都能和不同
的老外回家谈恋爱睡觉,虽然和我一样大却能说三国外语的,被封为金都最新新女人类的美女作家王梦儿。那时我真自卑到了极点,多一天看着他们潇洒饮酒嬉笑的样子,我就多一天没有信心当一名作家。那时我心里直发毛,我算什么呀!现在在金都要出名就得做“秀”,做“秀”最时髦也最重要,连写文章骂人也专要找名人骂,自己给自己当托儿。我既不漂亮,又不懂怎么才叫前卫,更没有出过国,文化底子更是薄气,我心里明白我有几斤。当诗人们配着摇滚音乐手舞足蹈地念到“上面是脑袋,下面是腿”的时候,我更加不知所措了。那时常常到家后,我就告诉偷油婆我不行了,我想回老家。偷油婆就骂我没有出息,说一年多的辛苦白费了,金都就是好莱坞,你得往上混,大腕儿也是从小腕儿开始的。我说我没念过大学,又不漂亮又不认识人,更没有钱,现在都需要包装。偷油婆说,谁读过大学?好多没读过大学的不也成腕了吗?说我在酒吧里工作,认识人还不容易,说我不漂亮但又不难看,别人把头染成红色,我就该把头发染成白色,别人穿有小洞的破牛仔裤,我就穿有大洞的更破的牛仔裤,别人涂成黑嘴唇,我就涂成白嘴唇,人不怕长得丑,就怕长得不怪。我说,偷油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偷油婆说,什么人不人的,说他多坐在台上一分钟,被唱片公司发现的可能就多一分钟,像Q乐队一样从酒吧红遍到了大江南北。我说,不行,我还是想回老家。偷油婆骂我是傻X。
我知道偷油婆心里也发虚。一年多来,我们的钱省吃俭用也花了一万多了,只见出不见进,不但梦没有作成,简直是门都摸不到。说的也是,你是谁呀!偌大的一个金都城,有多少个像我和偷油婆这样的人存在?在酒吧里喝着威土忌的大明星凭什么要去帮助你,就像我们看见街边乞讨的乞丐一样,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扔几个钱,平时理都不理。我告诉偷油婆这些话,偷油婆说他理解我的心情。但是他说我不懂人上人的感受,不懂也就不会了解那种快感,趁年轻出名要早。我告诉偷油婆来金都一年多他变了,他再也没有在老家对音乐最忠实的热爱了,他投机,他急功近利。偷油婆却说,是他太笨,他投机没成功,有机会让他出名的话,他卖什么都可以,当鸭也行。我气疯了!但就在我拿起衣服要走的那一刻,偷油婆挽留了我,他请求我留下来的原因是地下室没有阳光让他变得越来越暴躁,他说他最爱我,是要成功的压力让他神经有些错乱。我留下了,并且那天晚上眼睛哭肿得像个小桃子的我被偷油婆整整折腾了个底儿翻,他说他爱看我发肿的双眼,有一种破碎的感觉。我相信,我们彼此还是相爱的,但后来的事让我觉得光有爱顶个屁用!
我说过,我们的运气好,终于有了一套这样有阳光的房子。但那次搬家以后,我已放弃作作家的梦想了,现在我唯一的希望是在偷油婆身上,因为他自己还想有。我每天拼命地工作,对客人好,尤其对那些有钱的大款们和大姐们好。我会记住哪位爷喝冰柠檬茶不放白砂糖放蜂蜜,我还会记得哪位姐喝啤酒喜欢放点冰块,客人们对我对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倍感高兴。其实我只是想从他们那得到更多的小费,这些小费我要存下来给偷油婆作下一年的生日礼物,我要把这些钱给偷油婆作录音的小样用,因为偷油婆说过他要自己花钱出小样再卖给唱片公司。我们都信心百倍,尤其是我,我相信我的偷油婆,自己做不了明星,做个明星夫人也不错。偷油婆是弹吉它的,自弹自唱的做梦都想做大腕的人在金都遍地都是,从copyBeatles到copyRollingStone,什么人都有。但很少有人买他们的账。偷油婆看见我每天对他充满希望的眼光更是终日惶惶不安,他要出名,他要挣大钱,他要给我一个温暖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我相信他真的还是爱我。
偷油婆开始动脑筋了。他先去琉璃厂的乐器店花了一千多元买回了两面大红鼓、一个锣、一把阮、一把二胡和一个唢呐,然后去借了一把小提琴,就在我们简单空旷的家里支上了一台二手的四轨迹和许多破旧的还能用的效果器。偷油婆说,他要把民乐和洋乐全抡上,他就不信他这样做出的音乐没人听。我告诉偷油婆,这样是不是有些投机或者太牵强?投机?牵强?偷油婆说我什么都不懂,都什么年代了,现在人喜欢的就是一怪,管他什么好听不好听。他让我别管他,他要给我爆个冷门。爆个冷门?看着那一面面像血色的大锣鼓,张着嘴要吃人的样子,我心里直发怵。我告诉他要是早知道他要玩这个把戏,还不如让他踏踏实实地做一些你能做到的事,比如说给谁去录录音,当个什么伴奏员之类的,一个月还能挣上几千元,不做明星夫人,我也心意满足了。但偷油婆说我头发长见识短。于是,我一边每天工作到深夜二点,一边还是等待着奇迹的出来。在我搬家的第三天,在我下班的路上我认识了她——翠,一个野鸡。
四。阿慧和小英子的故事 野鸡住的地方
初冬的金都好像比任何地方都冷得多,特别是后半夜,走在街上,阴风一会儿弱地迎面刮来,因讨厌穿兜屁股的棉毛秋裤,冬天一直都穿着单裤的我已经有些关节炎了。但我们的酒吧生意从来都不会因为天气的寒冷变得冷清,相反男男女女们更是在灯红酒绿下虎视眈眈,寻找着一双又一双饥渴温暖的眼睛。不过,更确切地说,那架式绝对不是在找爱人,而是在找被子枕头一张床罢了。我给客人们送酒,换烟缸,送打火机,送餐巾纸,扶客人们去厕所呕吐。有时喝多的客人因为我的一丝怠慢骂我表子,甚至摸我的屁股,但我已经是身经百
战了。为了偷油婆,只要不出卖我的体和灵魂,只要我心里知道谁才是一群表子土鳖,我就依然微笑面对。真是上帝有眼,我还不是长得那么漂亮,也不那么新人类,不然,客人们在我面前还不知道怎样沾腥呢!
那一天和每天一样,凌晨三点钟,我带着炝人恶臭的烟味,拖着沉沉的脚步往家里走。前面我说过,现在我的家离我工作的地方很近,走十分钟就能走到。刚走到我家大门口的时候,突然一辆大中巴以极熟练的不快不慢的速度迎面向我开来。“嘎”一急刹车靠在我前面,门一拉开,“噌噌噌”从上面下来七八个穿便衣的男人,一个人手里还拿着手电筒,一下子把我围在了中间。那个拿手电筒的直对我叫道上车去,上车去,我吓坏了,我赶紧问他们上哪,其中一个人又问我的身份证在哪,我全身早已吓软了,颤颤抖抖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和暂住证来,因为在我的酒吧工作的时候常常也有什么工商局的来检查,所以老板让我们外地来的都带着身份证和暂住证,以免被抓走送回老家。那人用手电筒看了看我的身份证,又用手电筒照了照我的脸,手电那么亮,又那么近,照得我本来被烟熏得够戗的眼睛直发疼。看完以后,那人又对我说以后晚上别一个人在外面蹓跶,还没等我回答我刚下班,我家就住在这楼上面的时候,这七八人又“呼”地钻进了车子,“哗”一声关门,一踩油门直飞奔而去了。当时,我他妈的给吓死了,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