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能让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为之心醉的黑发美男子。虽然不知道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但在那温柔而绅士的举止背后,却隐藏着有才干的士兵所特有的小心谨慎,炯炯有神的锐利眼光。他对雷纳德表示几乎绝对的忠诚,对小要的态度也很一直殷勤。平时似乎都作为雷纳德的右手在世界上来回奔波,但那一天他来到了这座宅邸。
“是的。很遗憾。”
回答福勒话的女子声音,小要也很熟悉。是莎比娜·莱夫尼奥。同样是雷纳德的部下。
她是事实上一手管理着在这宅邸内工作的人们的女子,总是穿着黑色的套装带着黑框眼镜。她的模样看上去相当年轻。恐怕只有二十岁前后吧。或许还和小要的年龄差不多也说不一定。
因为莎比娜总是在这座宅邸里,所以碰面的机会很多。她好像也被吩咐过要恭敬地对待小要,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对她都很彬彬有礼。
但是,她似乎又并不只是一个纤细的弱女子。不仅是做这种管家一样的工作,还会与外部进行联络,并对组织的人下达各种各样的指示。以她那么小的年纪。与那礼仪端正的言行正相反,不知从哪儿总是飘出一股那种气息——以战斗为生计的人所特有的,那种静静的紧张感。在宅邸里工作的其他人,好像也都有点儿怕莎比娜的样子。
可以称得上是雷纳德的心腹的两名部下,正在这庭院的一角偷偷地谈论着什么。
小要当时在距离石铺的小路稍远一点的树荫中,大屋的灯光也照不到的暗处。或许是因为在打盹儿,离真正睡熟只差一步的关系,随着意识消失连气息也中消失了也说不一定。福勒和莎比娜好像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LA——从洛杉矶往后的行踪,就完全不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是在说谁的事,但那两个人是这么说的。
“那件事你已经和雷纳德大人说过了吗?你自作主张地往希瓦瓦岛派遣了暗杀小队,那次作战失败了,而且还把那个人给搞丢了的事。”
“当然。已经说过了。”
莎比娜用极其平静的声音这样答道。
“因为即使瞒着,那位大人大概也会猜测到吧。”
“他怎么说?”
“没什么。甚至反倒说了些慰劳我的话。”
“大人真是宽宏大量啊。”
“你是什么意思?”
“按我想来,雷纳德大人即使会大发雷霆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的确,能操纵那个装置的,应该只有那个操纵兵而已。但是,就算那个什么ARX系统能够重建,‘堕天使’果然还是无敌的。这不是个值得提心吊胆的问题。”
“我可不这么认为。”
莎比娜的声音中包含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你是说他可能会失败?”
“不。他当然是无敌的。岂止如此,我还认为只靠我的‘地狱骑士’就足以解决了。”
“那么,为什么还尝试暗杀之类的呢。”
“因为我认为也没有必要堂堂正正地迎击。麻烦的嫩芽还是趁早掐掉为好。”
福勒微微地叹了口气。
“这大概也对吧。但是你不知道吗?你说不定已经伤了那位大人的自尊心呢。”
“总之就是和她有关是吗?”
“没错。”
小要花了一点时间,才发觉莎比娜所说的“她”就是自己。
“如果是的话那您才是杞人忧天了。因为雷纳德大人早就对那个人之类的不感兴趣了。将用餐中掉在地上的纸巾捡起来丢进垃圾箱——我只是在做这样的事情而已。”
“原来如此。的确是很女性的思维方式呢。”
“是吗。”
“不,失礼了。……无论如何,已经没有什么暗杀的必要了。”
“您是指?”
“因为已经掌握到从东京消失了的ARX装置的消息了。虽然好像还没有完成,不过我已经下令让三台‘地狱君王m’去袭击,并捕捉它了。就算是领教一下Mr。K的手腕吧。”
“这样才肯定会伤到雷纳德大人的自尊心不是吗?”
福勒哼了一声道:
“所以我才说‘捕捉’呀。接下来只要随着他的心意使用就好了。许可也已经收到了。”
“我明白了。”
“总之,可不能让‘秘银’的余党再多来骚扰咱们了。我认为应该集中到‘计划’上为好。”
“那当然了。”
“那么,拜托你了。”
福勒和莎比娜在那里告别,各自向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到此为止的对话,小要一直都非常平静地听着。身体动也不动,也没有丝毫的紧张感,只是像听风声一样。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精力充沛的少女的话,肯定会在什么时候就憋足了劲儿导致呼吸紊乱,那样福勒他们就会发现到她的存在了也说不一定。
希瓦瓦岛。
暗杀小队。
ARX系统。
计划。
这些单词也并不是太能拨动心弦。问题在于“那个人”——也就是宗介。
福勒他们离开之后,不知过了多少分钟。小要在树木的阴影当中,没有对着任何人,轻轻地,细细地嘟囔道:
“那个白痴……”
他还活着。而且,虽然不知道具体地是在做什么,但是肯定还在继续做让“汞合金”看不顺眼的事情。
大概,他是在找我。
只为了把我带回那所学校的中庭去。
我们的生活明明已经被破坏到那种地步了。他还没有屈服,还没有举白旗,到底是打算干什么啊?
那个白痴。
对我这种人。像那样,背叛了你的我这种人。在濒临死亡的你面前,抛弃了你,跟随了别的男人的我这种人。
那个白痴——
她没有流泪。倒不如说是从心底惊呆了。
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自己。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自己居然在想,就这样,在这间无聊的宅邸中,变成阿姨,变成老奶奶,就这样死去也不错。什么也不做。谁也不伤害。自己已经认定了这是在为某些事赎罪。虽然偶尔也会稍微挖苦他们两句——但也仅此而已。
那个白痴——
不要管我了。忘了我。慢慢地,找找别的生活方式吧。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执着呢?
那个白痴——
快点来吧。现在马上就到这里来,对我说平常的台词吧。用你那一点不和气的紧绷绷的表情,对我说‘没问题’吧。
不行。
不可能的。问题太多了。
就在这树荫的黑暗中,一动不动地待着是最好了。
那个白痴——
她变得无法再忍受这样的自己。不争气。太不争气了。抱着这种悲惨的心情,她在那里一直蹲了好几十分钟。
直到感觉到夜晚的寒气微微刺痛皮肤,她才终于站了起来。拖着无力的脚步走出庭园,向宅邸里自己的房间走去。在那张大大的床上,什么也不想地睡上一觉的话或许能稍微轻松一点吧——她这么想着。
但是,在进入宅邸之前,她正好从游泳池边经过。那是面对领地南边的,长约25米左右的干净的游泳池。到现在为止还一次也没有游过。
“…………”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泳池。用漠不关心的眼神,凝视着在大屋的窗户中透出的灯光的映射下,亮晶晶地闪着光的水面。
要游游看吗——
她漠然地这样想道。其实不如说是想着要不要沉到这个水底,就这样永远消失掉。不,就算是跳进这种游泳池里,也不可能自杀得了的。但就算如此,她还是在自己本身都不明白理由的情况下,一直走向池畔。
她脱掉高跟的女式凉鞋,将光着的脚放进池中试了一下。
好冷。
她感到了一种这几个月都未曾尝过的,奇妙的新鲜感。
周围没有任何人在看。
小要穿着衣服在池边坐下,两脚踢打着凉凉的水玩了一会儿之后,哧溜一下将全身滑进了水中。
好冷。
穿着的连衣裙在水中轻飘飘地散开,每动弹一下就紧紧地缠绕在身体上。因为很不舒服,她在池中一边挣扎一边试着把它脱掉。身体变轻了许多。
只穿着内衣,她仰面朝天地浮在水面上,静静地随波漂荡。夜空看得很清楚。无数的星星在眼前闪烁。在这样做的期间,她渐渐变得想真的游游看了。
她慢慢地踢着水,仰着脸向前游去。身体在水中流畅地前进。虽然并不觉得难受,但水温的冰冷还是让她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
再稍微游快一点儿吗。
她转换成自由泳的姿势,加强了双脚打水的力道,双手交替着进行划水。速度顿时加快了,击水的声音响彻了空无一人的泳池。
还能再游快一点儿吗?
试试看。
如同所想的一般,速度更快了。每次将力量注入手和脚,她的身体就劈开水面,一股脑地冲向前方。
为什么呢。感觉真不赖。
她继续加力。眼看着就接近了泳道的尽头。刚碰到池壁就是一个快速转身。接着向25米外游去。
并没有什么深远的理由,她只是继续游着。并不是以像在水中穿梭那样的,美丽的泳姿。而是更加依靠蛮力的粗暴的游法。狠命地拍击水面,猛烈地踢起水花,剧烈地扭曲身体的那种泳姿。气息马上就紊乱起来,但她还是不管不顾地继续游着。
继续向前。继续向前。
又在泳池中往返了好几次。为什么在做这种事,她自己也不清楚。总之就是想游泳。想要活动全身,想要向前进。
向前。向前。向前。
或许是数个月的运动不足的缘故,她很快就开始累了。好难受。喘不上气。浑身的肌肉都在发出高亢的悲鸣。
就算如此,还是要游。
向前!向前!向前!
在黑暗之中拼命地打着水,发出小小的呻吟声,她一直游着。虽然动作一点也不美丽,简直像章鱼什么的溺水了一样,虽然每次将脸露出水面就要大大地喘息,总之还是继续前进。
游吧!游吧!游吧!
水温的寒冷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现在只剩下热的感觉。被拍起,飞散的水滴在空中飞舞。她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儿想笑。与全身的痛苦相反,心情变得很好。明明难受得想吐,心灵的某处却得到了解放。
啊啊。是这样啊。
伴随着怀念的感觉,她想道。
简而言之,就是想的太多了。
即使迷茫,即使痛苦也都无济于事。不,那些或许也是必要的,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件事就是——
游着,跑着,前进。虽然说不定半天后就会累成一摊泥了。但就算如此,这样游起来也并不坏。
再向前!再向前!
就这样继续游着——到底往返了多少次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了——直到觉得再这样干下去的话会失去意识而淹死,小要终于停止了游泳。爬上泳池的岸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冒着蒸汽。
她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有人从背后叫住了她。
“真少见呢。”
是莎比娜。因为自己刚才游的那么放肆,她不可能没注意到吧。
“是吗?”
小要边剧烈地喘息着,边转过身朝向她。嘭嘭嘭地响个不停的心跳声,听起来非常舒服。她随随便便地提拉起几乎滑落到大腿之间的濡湿的内裤。虽然这是个风韵全无的动作,小要却丝毫没有介意。
“很舒服哟。你也来游一下如何?”
小要带着挑战般闪闪发亮的眼神说道。莎比娜轻轻地耸了耸肩。
“我就不必了。但是,您能恢复精神的话倒是件好事。”
“天知道。还是很糟糕啊。”
“是这样吗。”
莎比娜用谨慎的眼光盯了小要一会儿之后,这样说道:
“您都听见了是吧?”
光是这样说,小要就明白她指的是刚才庭园里的事情了。虽然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莎比娜已经察觉到了。
小要很干脆地这样告诉她:
“嗯,我听见了。抱歉。”
“那么您知道了吧?我曾经下令去杀死您的恋人。”
“没什么啊。不是挺好的吗?”
“怎么说呢,他本来就不是我的恋人。但是那家伙也不可能被你这种人杀掉。你是不是有点儿自我意识过剩啊?想说‘我曾经想夺走你最最重要的人。对不起啦——,瞧我有多厉害呀~’?”
莎比娜仍然面无表情。
“……差不多到晚餐的时间了。能请您去食堂吗?”
“太麻烦了所以免了吧。”
小要轻描淡写地说。
“不过呢——”
“无论如何也要叫我去的话,那就请你准备鱼沼产的越光米和碎粒纳豆好了。啊啊,还有——我还想吃脂眼鲱鱼干。拜托你啰。”
甚至没给对日本的习惯不甚了解的莎比娜留重新问食材名称的余地,小要就穿着湿答答的内衣,快步走回宅邸中去了。
确实现在问题还有一大堆。
但这并不一定会永远持续下去。
所以总而言之,向前,向前,向前。
●
原“秘银”情报部香港支局局长,加宾·亨特等人遭到袭击,是在他们通过康特威尔的市区后前进了60公里左右的路上。是在慌慌张张地从之前进行“机体”的组装工作的安克雷奇市逃出来,去往事先准备好的其他工厂去的途中被袭击的。
雨后的拂晓。一望无际的针叶树林。
已经是六月了,但阿拉斯加的清晨还是略微有些冷。装载着机体的大型拖车有两辆。亨特当时正在领头车的副驾驶席上迷瞪着。那是个除了偶尔会与夜间行车的运输车队擦肩而过外,几乎没有车辆往来的地方。
他们就是在那里遭到了埋伏。
刚想着前方道路的正中央是不是飘着轻轻晃动的蓝色磷火,霎时间就有一个巨人现了身。是ArmSlave。而且还不止那一台。亨特他们后面还有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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