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刚刚是藏在什么地方的,数名步兵从各处现身,用携带式火箭弹打了过来。是完全瞄准好了的,控制得非常完美的攻击。如果没有受到损伤的话,还可以用边对人武器攻击边进行回避运动,巧妙地处理掉,但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
腿和手臂,还有腰部中弹。
驾驶舱的正面装甲也是。
因为M6A3的正面装甲已经换成了反成型炸药型的,所以火箭弹的燃烧气体没有飞进驾驶舱,但就算如此,控制系统和电子系统还是被弄得粉碎了。
就连一步也无法再多迈进,宗介的M6A3当场向前倾斜,跌倒了。
“雷蒙,能听见吗?”
为了传达机体已经无法行动的消息,宗介试着用无线电呼叫在远方等待着的雷蒙。
“雷蒙,这里是——”
不行。无线机也已经死了。
不抛弃机体逃生不行了。
宗介一拉紧急逃生用的拉杆,爆炸螺栓启动,被破坏的头部和驾驶舱的天窗部分被炸飞了。
他拽出收纳在舱口旁边的德国制小型冲锋枪装填上初弹,拉开发烟弹的安全针扔到机外。损伤严重的机体的周围被白烟所笼罩。若有装备了红外夜视镜的敌人的话,这样做只能暂时安点儿心而已,但总比没有强。
在机体上设下最后的机关。
爬出舱口,从热得融化了的机体上降到地面。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你已经被包围了。把武器扔掉。”
八点方向。距离大约有30米。
恐怕是守卫这座宅邸的指挥官吧。是个冷静的男子声音。
(不……)
这个声音是?
边隐藏在M6的右手装甲的阴影里,宗介非常小心地窥视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缭绕的烟雾的另一端——
在像要包围宅邸般地延续着的、双层的回廊上面,俯视着宗介的屋顶上,站着一名身着野战服的男子。是个身材高大的白人。留着灰色的头发和胡须。轮廓深刻的脸,炯炯逼人的目光。
不可能会看错。
那个男人是——
“少校?”
瞪圆了双眼,宗介喃喃道。就连对周围敌人的警戒,在这一瞬间也被抛诸脑后。
“……让我想起了阿富汗的那时候呢。相良宗介。”
安德雷·加里宁说。
“什……”
“又是我赢了。如果你没有被那个女孩夺走了心的话,大概不会掉进这种程度的陷阱吧。”
“少校?这到底是——”
仍然半信半疑地,宗介说。
“就像你所看见的。我成了‘汞合金’的人。与雷纳德·泰斯塔罗沙以及组织为敌的人,我会凭实力予以排除。”
“怎么会。这——”
不可能的。谁不好,偏偏是少校和他们联手这种事。是在进行什么别的作战吗?会不会是装成倒戈的样子,试图接近“汞合金”的中枢——
“很不巧,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诱饵作战。我是凭自己的意志来到这里的,是你的敌人。你要是抵抗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射杀。不在这里杀了你,只不过是想要一些情报而已。”
“就算是这样,那又是为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
保持着那一贯的冷淡的语调,加里宁说。恐怕他除了这样说之外,再也不打算多说明什么了吧。这个事实,宗介早就清楚到了心痛的程度。然而——
“千鸟呢?她人在这里?”
“就算在,你想怎么办呢?”
“让我见她。”
“不能允许。她和泰斯塔罗沙先生正在做离开的准备。因为美军,毛她们,还有你……虽然我们正在击退所有的敌人,但就算如此,这个地方还是暴露得太多了。”
“毛她们……?”
“把武器扔掉,中士。”
加里宁举起一只手。他的部下们纷纷将武器指向宗介。
“我觉得按他说的做会比较好哟。相良宗介君。”
新的声音。从加里宁的背后,雷纳德·泰斯塔罗沙出现了。
驾驶着黑色M9“鹰”的贝尔夫冈·克鲁佐利用深夜的暴风雨和地形,奔向毛她们的战场,偷偷地接近到距离敌AS——那台“地狱君王”的绝妙位置之后,这样喊道:
“开火!”
毛机和克鲁兹机对其施予混有假动作的复杂攻击。一直在上空待机的“丹努之子”发来的巡航导弹袭击过来。在承受住了所有这些攻击的敌人的侧面,克鲁佐就像补空一样发动了攻击。
用单分子刀插进其腹部,捉住手腕,施以投技。在失去了姿势被打飞的“地狱君王”身上,毛和克鲁兹追加射击。完全无计可施地,敌机在空中接连中弹,变得七零八落了。
“一道菜完成!”
克鲁兹说。
“美军那边呢?”
毛向克鲁佐问道。克鲁佐到刚刚为止都和毛她们分开,观察着交战中的美特种部队的情况。
“好像已经撤退了。他们自己对作战目标和敌人的兵力也有含糊的地方。总觉得,怎么说好呢——”
“像是被什么人操纵着的样子?”
“对,就是这个。感觉不到特种部队士兵特有的那种‘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气氛。配合和队形也有微妙的犹豫。”
“啊啊。原来如此啊……”
克鲁兹这样说道。
“没什么干劲儿是吧……因为上头的无理命令弄得不得已而为之的感觉?”
“只有不是同行就不会发觉的程度就是了。一般来说还应该再撑一会儿的。然而他们却马上就撤了。估计因为不明就里的作战而死掉这种事,谁都不愿意吧。”
“就算是那样,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不是敌侧也有什么己方未能知晓的内情呢——整件事飘浮着这种气味。但是因为几乎没有判断材料,可能性本身就堆得跟山一样高了。
“还什么也不能断言。不过上校大人好像已经预料到了就是了。……比起这个来,相良怎么了?”
虽然已经听说他还平安无事地活着,但克鲁佐还没和宗介说上一句话。
“啊,那个啊——”
就在这时,三人几乎同时听到了自机的警报声。
“!!”
从三点,七点,十点三个方向同时来的攻击。分别是反坦克导弹和中口径、大口径的炮弹。
毛机启动ECM(ElectronicCounterMeasures电子对抗手段),克鲁兹机在受到狙击的地点加以牵制射击,克鲁佐机从武器架上取出红外线干扰装置投掷出去。
“又是敌机!?”
边躲开导弹,进入战斗机动,毛喊道。
“啊啊。而且还是三台。”
边飞身跃进遮蔽物后,瞄准高速运动的敌机,克鲁兹说。
“小心点。跟刚才的可不一样哦!”
边举起装备在背后的卡宾枪,克鲁佐说。
是λ驱动器搭载机这一点毫无疑问。己方的攻击多次被弹向没道理的方向。给人以明明应该是能够回避的攻击,却特意去接住来试试手的印象。
三台机体从三个方向逼近。
“妖精之眼”检测到了力场。以全力回避。新的敌人和M9以眼睛无法捕捉的高速相互交错,迸出火花,拉开了距离。
强烈的冲击。警报灯亮起,克鲁佐机的左臂从肘以下被炸飞。因为没能完全避开攻击性的力场,连同驱动系统一起被削成千百片了。
“…………!”
从实时的数据链接得知,毛机,克鲁兹机也受到了大大小小的损伤。毛机是肩部装甲被吹飞,克鲁兹机则被打坏了狙击炮。
刹那间,形势就演变成了克鲁佐等人与三台敌机对峙。多么从容不迫啊,敌人没有马上主动攻击过来,而是在微微耸起的山丘顶部并排站着,对他们投以睥睨的目光。
基本上是和“地狱君王”相似的三台AS,但是细微部分却有所不同。
粗壮的上半身。没有马尾状的散热索,而是在背上伸展开来的平板状散热板。和迄今为止的“地狱君王”不同的强力。隐含着敏捷和凶猛的,坚固的外形。打个比方来说的话,可以说是豹与狮子的不同吧——
三台机体的颜色各不相同。
黑,白,红。
手中分别拿着超大型的单分子刀,大型的格林炮,大口径的狙击炮。
“欢迎啊,各位‘秘银’余党。旧金山的时候蒙你们照顾了。”
中央的黑色AS通过外部扬声器宣告道。是认识的声音。
“福勒吗。”
“是那小子啊……”
“好像干劲儿满满的样子啊。”
毛和克鲁兹的声音里渗透着紧张。
“你们的奋斗作风愈发让我感动了——不过,我已经想要结束了。我们既不会大意也不会小看你们。希望能以最大限度的敬意,全力向精明强干的诸位‘挑战’。”
“啥?你不是在装蒜吧啊!?”
打断福勒的话,克鲁兹用头部的机关枪进行全自动射击。12。7毫米子弹朝着黑色的AS倾盆而降,但却全都溅起青白色的光,像小雨点一样被弹飞了。
“唉呀呀。我还想,至少挑起战端的时候要绅士一点呢。”
福勒冷冷地一笑。
“好像反倒是我不识趣了呢。那么,就请你们觉悟吧……”
来啰——
根本就用不着克鲁佐特意这样去说。以立刻摆好架势的他们的M9为目标,福勒等人的AS一齐跳跃起来。
“好久不见了呢。相良宗介君。”
雷纳德从屋顶上俯瞰着宗介,悠然地说道。然而和那口吻完全相反地,他没有露出一丝笑容。而是用有些忧郁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蹲伏在严重破损的M6身旁的宗介。被大粒的雨滴打得浑身湿透也浑然不顾。
“千鸟在哪?”
“是在说对我这样的没兴趣吗。真是伤心得要哭了呢。”
“闭嘴。带我去千鸟——”
“你才该闭嘴吧?”
雷纳德用冰冷彻骨的声音说道。
“实在是只会表现出让人不愉快的态度呢,你。明明什么都不明白。简直就像要说那是当然的权利似的,那么喊着给我看。你怎么就不懂得这叫傲慢呢?”
傲慢的是谁呀——他就连这样的台词都没有说出口。和敌人交流,和敌人争论是没有必要的。
“我管你呢。把她交给我。”
“唉呀唉呀。”
雷纳德轻轻地哼了一声之后,向旁边的加里宁投去一瞥。
“……那,作为守备队长你打算怎么办呢,Mr。K?”
“本来的话,应该是把相良抓起来就撤退的——但是时间不太够了。马上Mr。Au的部队就会来到这里。现在这会儿还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不过——”
这时,加里宁中断讲话,集中精神去听装在右耳的耳机中传来的报告。
“——就像听说的一样。他们已经出动了。”
“也就是说现出本性了是吧。”
雷纳德眯起眼睛,仰头望向大海的方向。从宗介的位置仍然看不太清楚,但就算如此,那些机体——只有那根本忘不了的,那个上半身的轮廓,还是能隐约看见。
是“巨兽”。
三台那种巨大的AS,正劈波斩浪向这座宅邸接近。上空有数架运输直升机。里面恐怕应该是装着AS。
“汞合金”的增援?
不,以那样来说状况很奇怪。
这种怀疑很快就变成了确信。因为那些“巨兽”将巨大的来复“炮”——恐怕有300毫米左右那么大的大炮,指向了这座宅邸。上空的运输直升机也降低了高度,笔直地向这边降落下来。
“好像很有干劲的样子。”
加里宁说。
“是吧。适当地应付一下之后走人吧。”
“是。”
“对了对了。我还没听到回答。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雷纳德看看宗介。加里宁稍后,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凝视着他。
“射杀掉。”
“很好。”
这么说完雷纳德将身子一转。那黑色的风衣——“主动式防弹衣”重重地展开,他消失在了屋顶的另一端。就在那之前,又补加了一句。
“要马上哦。”
加里宁没有对那句话做出任何回答地,告诉宗介:
“就是这样,相良。受死吧。”
“…………”
宗介当即确信了。
那眼神,那声音是认真的。
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也没有任何伸缩的余地。演戏也好,虚张声势也好,也没有在暗中隐藏着这样的种种意图。
安德雷·加里宁是认真的。
自己一直认为像父亲一般的那个男人,正认真地想要杀死我——
“等——”
“开火。”
首先是狙击手处发来的一枪。因为原来就已经掌握了那个狙击手的位置,宗介立即把头缩进装甲的阴影里,躲过了初弹。真不敢相信。刚刚的射击中毫无疑问地饱含着真正的杀意。
跟着袭击过来的周围来的射击也是一样。无数的枪弹击中大破的M6的装甲,溅起眩目的火花。
“少校!”
就算叫了也没有回答。
没有必要和敌人交流。他正在实践这一点。
“……!”
宗介钻进装甲的深处,按下了一直握着的遥控开关。从M6上下来的时候设置的最后的机关——固定武装的全弹发射指令被传达给了机体。
残存的M6的固定武装——12。7毫米机关枪、发烟弹、小型的对人地雷被胡乱喷出,剜掉了地面,炸飞了宅邸的外墙,碎片和闪光,火焰和浓烟猛烈地播散开来。包围着机体的敌集团混乱了。宗介笔直地飞奔,穿过这就连自身都难保不被卷入的小爆炸中央。如果能冲进离得很近的宅邸——闭锁空间的里面的话,还是有生存的机会的。
就在飞身扑进最近的窗户之前,宗介望向那个屋顶。完全不为周围飞来飞去的碎片和枪弹所动,加里宁正直直地俯视着他。
(认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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