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大楼被扩大投影出来。红外线、光增幅、被动电波,他尝试用所有的模式进行监视,却还是不能确定。看起来既像是有,又像是没有。另外的两个地方也用被动传感器监视了,可全都差不多。虽然再稍微多观察一会儿的话,可能就会明白了——
是三个中的哪一个。先就这样假定,往后就是直觉的胜负了。
卡斯帕是个合理的狙击兵——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还对我了如指掌。关于我思考到这一步的过程,当然也已经预测到了吧。
那样的话,会在别的地方吗?不,要是就连这个都被读去了呢?
『Uruz6!还不行吗!?宗介他们要被干掉了!』
迫切的Gebo6的声音。他们正在被山脊挡住的位置上匍匐飞行着待命。克鲁兹试图无视那个催促却失败了。一直设法压抑着的焦躁的心情,再次在心中膨大了起来。
“等我会儿。还差一点儿了。”
有一个敌人有而自己没有的,区分胜负的决定性的要素。
那就是时间。
那家伙可以踏踏实实地寻找自己。用不着担心同伴的危险。但是克鲁兹就不同了。即使宗介再怎么技术高超,弹药也是有限的。到他无法抵抗为止,应该已经剩不下几分钟了。在那时之前——不,必须现在马上就打倒敌人才行。
不快点的话。
是中心街道的大楼呢,还是厂区的铁塔呢。
大楼的屋顶的红外映像中,有块温度稍高的黄绿色的领域。铁塔的顶点附近,也有块极为可疑的颜色不同的图形。无论哪个都大致符合AS的大小。
到底是哪个?那家伙到底在哪……?
『Uruz6!给我快点儿!』
Gebo6的催促。焦躁感愈发强烈了。
温度最高的是大楼那一边。而且,只有那边风的流动感觉不自然。是不是随风飘起的尘埃,在避开透明化的AS通过呢?温度分布的形状看起来也像是伏击姿势的人形。不,一定就是。肯定是这样没错——
决断。瞬间瞄准。
红外线模式。24倍。手动控制。距离,3390米。风速是东南方向5节左右。湿度和科氏力,以76毫米炮弹的力量的话几乎都可以无视。误差在30厘米以内。
他瞄准了温度分布的中心部位的两米往右。那里很可能就是驾驶舱。
(卡斯帕,纳命来吧。)
在心中嘟囔着,扣下了扳机。
喀锵一声沉重的冲击。克鲁兹机举着的76毫米炮喷出火焰,周围的灌木都变成了同心圆状。装弹筒在眼前弹开,飞镖形的穿甲弹撕裂了黑夜笔直地突飞猛进而去。
命中。
不——
他看见混凝土被打得粉碎。爆炸性地飞扬起来的大量的瓦砾和沙尘。然而却没有AS。炮弹炸飞的只是大楼而已。
那样的话——
“…………!”
他立刻转而瞄准铁塔,可已经晚了。
他看见的,是在铁塔的尖端倒挂着,已经开完了炮的红色的机体的身影。以及非常非常缓慢地,向自己这边飞来的炮弹。
中弹。
从克鲁兹机的射击上,立刻探测到了他的位置并开炮的卡斯帕的炮弹,十分精准地命中了他的机体。
他的M9还是平趴着的姿势。所以敌人的炮弹,先是贯穿了位于M9的头部的——以人类来说相当于前额部分的雷达机器,一面撕裂后头部的驱动系统和动力传导系统一面突进,从躯体上面的装甲侵入到胸部的驾驶舱区域后部,边以爆炸性的动能和冲击波对内部的电子仪器和冲击吸收系统,以及在其深处的操纵兵进行大肆破坏,边继续前进,从机体的后背——腰部的稍上方飞了出去,在空中四散了。
克鲁兹连动一下眉毛的时间,咂一下舌头的工夫都没有。
一面解除ECS,展开λ驱动器的力场,一面警戒是否还有其他人的攻击。确信了没有其他敌AS之后,卡斯帕向加里宁报告道:
“Mr。K。刚才我把威巴解决了。”
『你确定吗?』
“击破了。那种损伤当时就得死了吧。”
『……是吗。那就去镇压东北边抵抗中的敌人吧。』
“你说过女的要抓活的,对吧?”
『尽可能吧。其他的杀了无所谓。』
“明白。”
通信结束后,卡斯帕的“地狱骑士”一踢铁塔向东北方向跳去。
就算听说曾经的部下被杀害,加里宁的声音中也没有感伤。而卡斯帕自己,也没有感到多大的内疚。岂止如此,还不如说鲜少体验到的高昂感正令他十分兴奋呢。
威巴。真可惜啊。
中央街道上的那栋大楼确实是“第一候选”。如果不知道对手是你的话,我肯定也会占据那里吧。可是我躲开了。因为知道你一定会盯上那儿。那栋大楼的屋顶上,我事先让一名部下点了一个小火炉。或许只是最低限度的热量,但要引起你的怀疑应该已经足够了。
果然,你上钩了。
没时间了吧。着急了吧。
可这是你的失误。你是不是一直在心中的一角,期待着第二发也能有所收获呢?那个瞬间最最需要的,终极的集中力是不是不够呢?没错。你的决断下得太快了。应该至少再多推敲个一分钟。那样就能看穿我的伪装了也说不定。
真遗憾,我的徒弟啊。不过我玩得很愉快。
你可以说是个拥有天赋之才的人吧。
五年前,一名雇主说“有个有意思的小鬼”而带过来的就是你。我记得,确实是原日本赤军的恐怖分子来的吧?你一直说想要报被他杀死的家人的仇。在为了测试而把你丢进去的实战中,你就展现出了其中的一鳞半爪。在观察力和集中力,以及推测弹道的想象力上,你有着稀有的素质。
所以我才允许你入门的。
原来如此。你确实是个天才。我们狙击手历经二百年之久才培育出来的技术和智慧,你眼看着就吸收了进去,短短的一年——就只用了一年,你就成功地成为了在部队中也无人能及的射手。
然而,你却没叫来“幽灵”。
作战立案,地图读解,通信,伪装,观察……学会了各种各样的诀窍,也学习了来复枪和弹要,以及弹道的奥义。
可是徒弟啊。“幽灵”没有来拜访你。
与所有的一切一体化的那个瞬间。确信掌握了森罗万象,物质的全部,甚至不存在时间的先后关系,就连每一个空气分子的运动都能支配的那个瞬间,你没能知道就结束了。也可以称之为“看到神了”吧。那是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所以从最根本上来说,与像刚刚那样的战术策略之类的都没有关系。你不明白这一点。就因为你是这个样子,所以“幽灵”才不会来。
你的仇我也帮你报了。技术的绝大部分也都传授给你了。可是你,却抛下为你做到这一步的师傅离开了。克鲁兹·威巴,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半吊子。
徒弟啊。太遗憾了。
卡斯帕的“地狱骑士”第二次、第三次跳跃着穿过废墟。突飞猛进地向废墟东北面的战斗现场赶去了。
南侧,相当遥远的地方接连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这连宗介也听到了。两声AS用的大口径狙击炮的射击声。
然后——还有一声机体中弹的爆炸声。
从宗介的位置上看不见,而且要为了看而伸出头的话马上就会被射中。所以只能推测,但看来瞬间的狙击战的结果,是有一台AS被击破了。
“Uruz6。报告情况。”
没有回答。
“Uruz6。敌人怎么样了?”
果然还是没有回答。
“克鲁兹,快回答——”
“ADM(AdvancedDataModem,我查了,没问题,就是“先进型数据调制解调器”)的连接中断了。”
操作着终端的泰莎沉声说道。
“所有的数据传输都停了。就连救难信号都没有发出。这只能认为是M9的机能停止了……”
“被干掉了吗?”
背后应战中的雷蒙怒吼道。
“不清楚。可是,恐怕是……被击破……”
“那家伙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被干掉的。”
边往小屋外面射击,宗介说道。
“这种事情有过好几次了。没事的。”
残弹所剩无几了。也就20发左右。此后再压制敌步兵的攻击是不可能的了。
“嗯。可是,这种情况下——”
“别放弃,泰莎。”
“………………”
“还有能干的事情吧。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别说丧气话。”
“……是。”
可是就像要彻底击碎宗介的打肿脸充胖子一般,敌人的AS袭来了。在他们死守的小屋的正面,敞开的道路的正中央着地了。λ驱动器搭载型的机体。“地狱君王”型的强化改良版,被称为“地狱骑士”的AS。
(不会吧……)
装备了大口径的76毫米炮,狙击式样。克鲁兹一直在警戒着的狙击兵,像这样光明正大地现出身形也就是说——
“威巴先生。怎么会……”
“快趴下!”
红色的“地狱骑士”抡圆了胳膊,扫倒了宗介他们藏身的小屋。老化的水泥墙和生了锈的屋顶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靠着迅速卧倒才艰难地逃过一劫的宗介他们的身影,从外面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呜……”
被崩塌的水泥碎块埋住,雷蒙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救援不会来了。』
从AS的外部扬声器里传出男性的声音。
『克鲁兹·威巴已经死了。死心吧。』
没有怀疑这个男子的话的理由。毕竟比起任何其它的来,狙击兵可是像这样现了身啊。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不可能……”
『女的我来帮你救。从那儿起开。如果不交出来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只能一块儿杀了。』
泰莎闭上了双眼。她已经强行压制住了精神上的冲击。伴随着强烈的意志,微微摇了摇头,嘴唇做出了“NO”的形状。
不能把己方的情报交出去——从这个意味上来说,的确拉泰莎一起上路才是合理的。她自己也是如此希望的。可如果她活着的话,早晚会被伙伴救出来,对“汞合金”进行反击的机会也还会到来的不是吗?而且,也能替自己想办法治好变得不正常的小要不是吗?几乎可以称之为盲目的希望的心中的动摇,让宗介犹豫不已。
就在这时,戴在耳朵上的携带用FM无线电的频道中,有人悄声地说话了。
『宗介……听得见吗……』
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声音。
是克鲁兹。他还活着。
“啊啊。听得见。”
『……我干了件大蠢事。机体全废了。我……大概,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宗介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那家伙是在就自己的身体这样说。那大概就真是那样了吧。M9被击破了,他也受了致命伤。
『可是……一发左右我还是能打的。……听好了,宗介。那个红AS的操纵兵,想办法……让他出到外头来。』
“外头?这该怎么——”
『怎么都可以。干就是了。』
“………………”
红色的AS正在看着这边。在后方待命的步兵们,虽然没有解除警戒但已经停止了枪击。己方的弹药,卡宾枪里还有差不多15发。然后就只剩下一枚发烟弹了。靠这些还能怎么虚张声势呢?要怎么让那个既没见过脸也不知道名字的狙击兵,到机体外边来呢?那个狙击兵——
狙击兵。对了——
“我试试。”
对无线低声说道,宗介把卡宾枪丢在了地面上。然后从腰间拔出小刀,迅速地抓住泰莎的手腕将她拉过来,用刀尖抵住了她的喉咙。
“宗介!?”
对震惊的雷蒙,宗介严厉地告诉了他一句“不许动”。背靠所剩无几的建材,将泰莎作为朝向正面敌人的盾牌,巧妙地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泰莎没有表现出像样的抵抗,好像是在观察事情的走向。
『哼。你什么意思?』
红色AS的操纵兵说道。
“我想进行交涉。”
『交涉?』
“想要这女的的话就给你好了。不过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如果不能满足这一点的话,我就先杀了这女的。”
『我说过了吧。那小姑娘只是‘有可能的话’才想抓活的而已。你们要是抵抗,那就一块儿杀了也是没办法的。她就只有那点儿程度的价值。』
“就算是这样,也应该没有比让她活着更好的了。放我走。那样就能毫发无伤地把她弄到手了哦。”
『别傻了。就凭你?』
红色AS摇晃着肩膀。那是对操纵兵失笑动作的反应吧。
『你叫相良宗介是吧。你的事儿我早就听说了。你不可能只为了让自己得救,就杀了那个女的的。无聊的虚张声势就免了吧。』
“是不是虚张声势,并不是问题。”
紧紧地贴着泰莎的身体,宗介宣告道。
“我还不能死。只要能做的事情我什么都会做。现在马上把道让开。”
『你是说就这样让你走吗?』
“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就把我们一起炸飞好啦。只用一眨眼的功夫。”
如何……?
你当然不会有放我们逃走的意思。你认为就像刚才说的,把我们一起炸飞也无所谓。那台AS的话只要一瞬间。再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没错。实在是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你才应该讨厌那个选择。尤其是在这种压倒性的有利的状况下。
没必要非得跟他说“不打中挡在前边的人质,只巧妙地射穿我这种绝技,你是做不到的”。那样的挑拨太过分了吧。要刺激到你,光靠这个行动应该就十分足够了。
来吧,怎么办?靠你的机体和装备,可是不能只杀死我一个人的哦。
“哼……”
来试试呀。
“唉呀呀呀。虽然我也听说过你很顽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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