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负责任啊。俺们也是正忙着呢。”
艾斯迪斯少校一边用刚刚拿到手里的文件轰着在脑瓜顶上飞来飞去的苍蝇,一边说道。他背后的窗户上,不知为何有些放射状的裂痕。在那窗户前面,放着一个完全两半儿了的奖杯——是什么射击大会的优胜奖杯。
“各个地方找不着饭辙的佣兵啦、退役军人啦都集中到这块儿来了。但是说起能用得上的家伙,实际上也就一小撮儿。像你小子这样的拔尖儿的混蛋嘛的,可不是满地都有啊。”(插花:妈呀……这地方话翻的……我都不知道这是哪里话……抱歉。)
“哈啊……”
“还真是快啊。都已经一年了吗。我当初还以为你小子会是最先掉队的呢。”
“请经常让我利用您这种疏忽大意吧。Sir。”
“你小子就是这点儿好。”
艾斯迪斯仿佛很愉快般地笑了起来。
来到这个训练营的,全都是那种不适合称作“训练生”的老手战士——但就是他们也会有半数以上掉队。因为这里训练的内容严酷到没边没沿,佣兵们会遭受到彻底的肉体上的虐待,被置于压力极大的环境中。
例如,训练生们必须扛着重达20公斤的装备,对教官们扮成“敌人”,正摩拳擦掌地等待着的山岳地带进行单独侦察。行程距离是20公里。而且,限制时间仅有20个小时。时间超过的话也不行,被教官发现了也不行。当然了,抛弃装备也一样不允许。严苛到这份儿上的考试,就算是对身手有自信的任也有很多掉队。以遇了难而在沼泽地带徘徊告终,就连在濒死的状态下被救回来的都有。
对于辛辛苦苦的在限时之内到达目标地点的人,还有下一个考验在等待着他。向着之前连一觉都没睡过,已经疲劳困顿到极点的训练生,教官们会做出这样的告知:
“恭喜你。但是很遗憾,预定已经改变了。请你保持这样扛着20公斤的装备,到二十公里以西的D地点去。要在从现在开始的20小时内抵达。”
这就是精神力的测试了。走过艰难困苦,刚刚才完成目标的人,在这时候一放下心来,就会完全没了力气。要从这种状态中再次取回紧张感,鼓起进行绝望的强行军的气力——这是非常困难的。从那里走不到一公里的期间,又有更多的人会以放弃告终。
就算如此,拥有强韧的精神力的人,还是会绞尽力气继续行走。
然后,当他走到5公里的时候,在那里等待的教官会这样告诉他:
“恭喜你。你这次真的合格了。那边停了辆吉普车。坐上去休息一下吧。”
这仅仅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就是这样的,极其坏心眼儿的训练,毛也一样全部通过了。
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皱皱巴巴的无滤嘴香烟,艾斯迪斯少校说:
“就算是估计到‘会这样’的人里,也有出乎意料的,因为奇怪的理由而掉队的。前些日子也是,来了个三角洲部队出身的棒小伙子……不过他却在山岳地带遇难了。”
“三角洲部队”,说的是美国陆军的特殊部队。
“遇难了是吗?那个三角洲的人。”
“他运气忒差了。因为突然的山体滑坡,被棵大树给夹住了,听说整整三天都没动了窝儿。不过……在暴雨中,一直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地忍着是挺让人佩服的,而且到那时为止的成绩也都是满分,所以俺好心问他‘你还要继续训练吗?’,他却说‘已经不想干了’。”
“这又是为什么?”
“听说他在遇难期间,碰见了上帝。”
“…………”
“伴着庄严的铜管乐,纯白的艾尔维斯·普雷斯利出现了,说‘汝,舍武器而取麦克。’。被救出来的第二天,他就启程到孟菲斯参拜去了。”
顺带说明一下,孟菲斯是普雷斯利的诞生地。
(技术小插花:艾尔维斯·普雷斯利,就是猫王……)
“……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歌手的哟”
毛两眼无神地说,而艾斯迪斯少校则厌恶地嘟哝道:
“那个混蛋。什么他*的艾尔维斯呀。把贵重的技能都白白浪费了。”
“最近正流行吗……这种的。”
“啊?”
“不,是我自己的事。……那么就按照您的吩咐,请让我随便挑吧。可以吗?”
“不,给你安排了一个训练生领路。我让他在外边等着呢,不懂的你就问他吧。”
“感谢您。”
敬了个礼之后,毛离开了艾斯迪斯的办公室。
正如少校所说的,外面有一个穿着野战服的训练生在等着。
又是个很年轻的白人。年龄也就是二十岁左右吧。
与这种亚热带的荒凉地区完全不相称的,令人吃惊的美形。深邃的蓝色瞳孔,蓬松的金发。匀称漂亮的容貌,鼻梁和下巴也非常端正。既是个日尔曼的美青年,同时那饱含忧郁的目光,又总让人觉得漂浮着某种东洋的气息。
(哎呀,这个……)
发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出神,毛把嘴巴抿成一条线,将太阳镜扶正。来这里是为了选人。不是为了搭讪。可是,这个帅哥的魅力,怎么也……。(^///^)
“您是梅莉莎·毛上士吧?”
年轻人问道。正如所想的一般,他的声音也很优雅。
“是啊。你是?”
“我是训练生克鲁兹·韦伯。艾斯迪斯少校命令我给您做向导。请多多指教。”
“我才要说多多指教呢。韦伯。”
毛与韦伯训练生握了手。他的手指既柔软,又温柔,让人联想到钢琴家的纤细。
(啊——不行不行……)
毛总算绷住了好像快要松弛了的表情。
“那么,咱们走吧。请这边来。”
她跟在迈开脚步的韦伯身后走着。
“听教官们说,您是这个训练营毕业出去的呢。”
“是啊。虽然是差不多一年以前啦。”
“好厉害啊。我周围全是掉队的呢。”
“你怎么样?能平安无事地出去吗?”
于是他仿佛很腼腆般地笑了起来。
“哎哎。虽然我是努力了,不过还是不知道。而且从这里出去后会被分配到什么地方,也完全不告诉我们。我总觉得这里的人,个个都比我要优秀。”
“懦弱可是严禁的哟。”
“是。但是,因为我什么特长也没有……。尤其是来复枪什么的,特别不拿手。”
“别这么说嘛。你看,像我这样的家伙都出得去呀。有点自信吧。”
“多谢您。我稍微有点精神了。”
韦伯又微微笑了一下。
真是个直率的好孩子呢……毛想。说真的,这么单纯的青年能在这个训练营里混得下去吗,确实值得怀疑——但是,人不可貌相。说不定,在这英俊的外表下面正隐藏着钢铁般的意志不是吗。(插花: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句黑体的说的确实很对,只不过……汗。)
边走边聊了两、三件回忆和最近训练营发生的事情之类之后,毛切入了正题。
“那么——我想知道训练生中最优秀的人是谁。”
“是。这我当然会向您说明。但是在那之前,请先到这边来。”
这样说着,韦伯将她领向了一间小仓库。那间仓库在与兵营稍有一段距离,300码的射击场的旁边。现在,也仍然有枪声混杂在一起,断断续续地传来。
“?”
“来,请进吧。请注意脚下。因为里面很暗。”
毛一边觉得奇怪,一边还是满不在乎地走进了仓库。背后的韦伯无言地关上了仓库的大门。那里面杂乱地堆放着射击的靶子以及木材、电线之类的东西。
“这是干什么?”
“为了避开其他的训练生和教官们的眼目啊。”
在昏暗之中,韦伯说道。虽然有几条光线从墙壁和门的缝隙里射进来,不过因为逆光,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实际上,因为我相信上士大人,有事想跟您特别商量一下。”
“什么事啊……?”
被这奇怪的状况压住了气势的毛问道。于是韦伯清了一下嗓子,用深沉的声音讲了起来。
“我到这个训练营来,刚刚四个礼拜。”
“啊啊,是吗。”
“在那之前,我都在中东的偏僻农村干佣兵。虽然我本来是都市长大的,但差不多有三年以上在都是在边境过日子。回归到文明的场所,合计起来也就不过几天的程度。”
“哎。也有这种事情呢。”
“是啊。就是把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浪费在愚蠢的战斗上。在这训练营里的,全都是些粗鲁的野蛮人。温柔的女性之类的,一个也没有。背负着孤独的影子,寂寞地渡过每一天……。其他的训练生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已经不可能再忍受这样的生活了。说真心话,我已经在想是不是该离开这个训练营了。”
“真是遗憾呢。”
什么嘛。归根到底就是没骨气呗……毛这么理解道。正在想家的时候,仿佛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前辈出现了,所以就请听我发发牢骚吧,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不过还是稍稍让人有点儿沮丧啊。
但是,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
“但是……但是,但是。”
突然之间,韦伯的声音变得热情起来。
“现在,就在这里……如果能把脸埋在又美丽又聪明又可靠的上士大人的……那看起来刚刚好的漂亮胸部里痛哭一场的话。我或许,能以最优秀的成绩从这个训练营毕业也说不一定……!”
“什……”
“也就是说对我来说,必要的不是训练,而是爱。爱与温暖!说得再清楚一点的话,就是需要人的肌肤的温暖——啦。”
“等……等等。”
悄悄逼近的韦伯,以及护着胸部后退的毛。
“上士大人,这是我一生的心愿。让我在您的胸前哭泣吧!当然要直接地!”
“你,你啊!”
“上士大人~~~~~~!”
韦伯一边哗哗地留着眼泪,一边飞扑过来。毛猛地一扭身,想躲开对方的突击,但是却被倒放在地板上的木材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韦伯仿佛要整个包住她一般地抱了过来。
“呜哇,OK是吧?OK?我好高兴喔。唉呀,真的真的。”
“请你起来!喂!啊……”
“没关系啦。我可是温柔型的哦。唔嗯唔嗯,放心放心啦。”
“不,不要……”
“呐,梅莉莎。咱们两个来说说爱吧。一定会变得很幸福的哟——。哈唔~嗯。”
韦伯撒娇般地将脸一点点贴近毛的胸口。虽然不可思议地并没有觉得浑身发冷,但是,自己也不是能因此就乐呵呵地说“真是的,让人没办法的孩子呢。”这种话的身份。
回过神儿来的毛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恶起来。
“给我适可而止——!!”
“呕咳!”
下腹部吃了一膝盖,韦伯发出了不清晰的呻吟声。毛间不容发地抓住对手的衣襟,把他的脖子反拧上去,空着的左手一记锐利的手刀敲在了上面。
“呜……哦哦……”
“也就是说你刚才全都是装的是吧!?你这个混帐色狼……!!”
瞄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那里踉踉跄跄的韦伯,毛助跑,冲刺。
“喂,喂喂。等——”
咔锵!!
脸上吃了毛的飞脚,韦伯被踢飞了。撞破了背后的大门,向仓库外面滚了出去。在泥地上滚了个两三圈儿之后,这个男的啪嗒一下摆成了大字形,一动也不动了。
“哈啊……哈啊……”
张口抬肩地穿着粗气,毛走到了明亮的阳光下。踩着完全变成了两半儿的大门,整理着被弄乱的衣服。这时韦伯腾地坐了起来。
“啊——很痛耶,真是。”
韦伯一边用袖口擦着沾满泥的脸,一边说道。刚见面那时的殷勤已经丝毫不剩,傲慢无理的声音。神情也是,突然变得让人觉得有些玩世不恭的感觉。
“玩真的吗,你。这么突然干吗呀?”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吧……”
“不是,可是,你看嘛。因为你温柔得奇怪,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
被说中了。
“……没那种道理吧!而且首先,不是你从开始起就在骗我吗!”
“骗你什么?”
“摆出那副连虫子都打不死的脸,还用那种恭敬过头的态度啊?”
“嗯?……啊啊。那个啊。用那种脸,经常能占到便宜哟。特别是对年纪大的。偶尔会成功的啦。哈哈哈哈哈。”
“你,你这家伙……”
就在这时,有五、六个男人从旁边的射击场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这不是韦伯嘛。又犯了什么事儿了吗?”
“喔,好女人耶。”
七嘴八舌看热闹的人。稍微过了一会儿,一个看来像是教官的黑人中士终于来了。
“在闹什么!?那边那个女的!说明一下!”
“没什么可说的!你要是有意见,请跟让这个混账跟着我的艾斯迪斯少校去说!”
被毛怒吼着顶了回来,那个中士眯起了眼睛。看到毛手腕上的新的等级章之后,接着又看了看坐在地上,脸上红了一大片的韦伯,然后再次观察了一下毛——
“刚刚失礼了,上士。”
他转变态度用恭敬的口吻说。
“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了。训练生给您添了很大的麻烦。……韦伯!”
“是啦。”
“你小子应该被命令去扫厕所和挖坑的啊。在这儿干什么!?”
“唉呀。因为受命担任这位大姐的导游的拉高布林那家伙,突然说身体不舒服啦。所以我来替他。”
韦伯一副不知情的表情说道。
“是吗。也就是说拉高布林那家伙放弃了自己的职务是吧。”
“对。”
“那么必须要给拉高布林惩罚才行。但是那家伙身体不舒服。你就替他受罚吧。两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