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离殇- 第41部分

　　边塞未冬先冷，疾风劲草吹寒。号角相闻晨早起，京使难违求过关。

　　争功统领先。马踏白霜越壑，弓鸣急促无偏。无缝天衣挥舞袖，流水行云长贯连。豪气干云天。

　　毫无疑问，父亲的骑射已是出神入化。四哥脸上露出了嫉妒和烦躁混合的表情，最后镇静地把手一挥说道：“过了就行，没必要炫耀。下一个赶快上来。”

　　父亲此时打断四哥道：“恕末将冒昧，末将考了两项，可否用一项代替别人的一项？因为此处有甚多残障人士。”

　　四哥早已无心与之交涉，不胜其烦地说：“不要死缠我，否则本将军不客气，下一个！”

　　父亲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立刻转过身去，背着众人，貌似很伤心。

　　测试的人一个个完毕了，许久都还未有一人不合格，四哥颇为惊讶，他也许无法相信眼前这些看似虚弱的兵士，倒也有些本领。而我的担心逐渐加重，虽然六哥一直在安慰我。

　　四哥渐渐地不想看了，在一兵士通过测试后，立刻宣布：“此处人数众多，恐时间不够，不如抽查。”说完假惺惺地拿起名册，马上念出我的名字。

　　四哥果然是要为难我，六哥紧紧地握了片刻我的手，给我灌输了一种超常的力量。

　　父亲竟然转过身来，撕心裂肺地大喊：“不要！”换来的还是四哥冰冷的否定。

　　我看到父亲焦急的脸，便对着父亲点点头，安慰道：“父亲莫慌，昨夜我祈祷了许久，相信今日上苍会庇佑的。”

　　此时，父亲与我目光相遇。父亲那如愤怒鹰隼般的眼神让我不禁有所退却。父亲见状，颇为诧异。我担心让四哥看见我就露馅了，便佯装茫然地对六哥说：“麻烦你帮我扶过去，找到位点，让我站定。我自会找到感觉。”

　　六哥答应照办，父亲却忽而也过来，请六哥放手，亲自扶起我走过去。我不忍心骗他，但唯恐四哥得知内情而变卦，只得忍着心中的心酸，一步步让父亲顿步如蹒地扶着。

　　四哥此时冷不防地来一句：“慕容将军你倒是爱子心切啊，不过他值得你如此费周折吗？”

　　父亲丝毫不理会四哥，顺利地将我带至靶前。将我左脚微拉向前，右脚站定，又扶着我的身躯向前微倾。

　　一位军士送来弓箭，父亲接过，先将弓递到我手上，曾经熟悉的感觉让我顿时摆好了姿势。父亲见状颇为诧异，我才意料到，又唯恐欲盖弥彰，只得装作是随意而摆出的。

　　父亲还在给我微调，身后远处传来了四哥的声音：“慕容将军真是细致，不过我要提醒你，就算你再努力，我就不相信你能让瞎子射箭。还是听天由命为好。”

　　父亲头也不回地回答：“我相信他。”经过反复的微调，父亲将箭递给我，四哥大喊：“慕容将军要退出了！再进一步就是舞弊了！”

　　父亲只得得令，脸上顿时局蹙成一团，写满了焦虑。我呆滞着凝视前方靶位，基本上凭借手感将箭搭好，瞄准靶心。好在我没有对着阳光，看得清清楚楚。我瞄准后停顿颇久，心却几近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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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节　酬神　＇本章字数：2398　最新更新时间：2014…04…20　19：56：41。0＇
　　我不知停顿了多久，箭终于发出去，我的心仿若顿时被削去一半。阳光照得很清楚，我不得不看见，此箭射入了靶上最中间的圆圈。

　　欢呼声及惊讶的唏嘘如爆炸般在四周播散开来。四哥一定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在后面大喊：“这次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你若是能三箭全入及格圈内，才算有效！”

　　侯坤立马反驳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刚才给其他人的标准都是五箭中有四箭入及格圈。”

　　四哥蛮横地吼道：“你懂什么？你也不照照自己的模样。我今天是监考官，我说了算！”四哥似乎已经激动得疯狂了，说得有些没底气。

　　六哥见状针锋相对道：“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三箭全入及格圈内即为有效，不得反悔啊！”

　　我不知道六哥何意，究竟是要为我求得四哥的保证还是要把我推入另一个坑里。但四哥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父亲又在给我作调整，当他递给我一支箭时，对我点点头，还抿着嘴，似乎也在隐瞒某种真相。

　　当我搭上箭瞄准靶心时，我害怕了。寒冷的初冬，我却滴下了汗水。当汗水快要侵入眼睛模糊视线之时，我放出了一箭。

　　我的心里顿时空白，四周又是一片唏嘘，我担心起来。而当父亲伸出手绢擦干我的汗水时，我的视力恢复，看见又入了最中心的圈，远优于合格。

　　片刻后传来四哥颇为惊慌的呼喊：“事不过三，我就不信你第三箭能及格！”

　　父亲给我头上缠上一块白布，告诉我：“这是抹额，射箭应该带着。”

　　我顿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抹额是防止汗水侵入眼球的，显然父亲已经知道我复明了。当然后面传来四哥的嘲笑；他也许还蒙在鼓里，抑或是装的。

　　此时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动，急促而狂躁。我不知何时已将箭搭在了弦上，准备瞄准。父亲此时还在背后提醒：“务必看准。”

　　父亲此话让我愈发紧张，我的眼球都不听使唤地乱窜，本来几近瞄准，却乱套了。

　　四哥见状在后面催促：“你还放不放箭？再不放出去，就当你不合格了。”

　　如此火上浇油的话，让我的头脑瞬间窒息，我的眼前一片恐怖的空白，当我回过神来时，箭已经离弦而去。

　　我的心顿时坠入深渊，我根本没有瞄准就放出去了箭，及格已然无望。恐惧袭来，一浪高过一浪，即将把我吞噬。

　　我无心再去看箭靶上的结果，低着头，心中幻想着恐怖的场景，不只有父兄的遗憾，更多的是努力后换来的悲惨，一样比一样凄惨。

　　我没有注意到我的手松了，弓掉在了地上。我只知道我自己已如暴雨冲刷的泥塑般瘫倒在地。

　　远方传来侯坤的欢呼，让我心头一颤，顿时惊醒。接之是苻丕的声音：“三箭皆及格，九公子过！”

　　我害怕着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净是一张张在饱受煎熬后得到一丝安慰的脸。我再眺望远方的箭靶，结果是满意的。

　　四哥几近癫狂，气愤地在台上踱步，脚步声弄得满场轰隆作响。父亲此时带头，让全场人齐呼：“九公子过”，气场上已经迫得四哥不得不做出公正的宣布了。

　　四哥没辙，久之才低声公布：“这次考核到此为止，就当尔等皆过。但愿尔等莫要为此高兴。尔等必须加紧训练，丝毫莫要懈怠！”说完，拂袖下台。

　　四哥下台后，直奔我身边。起初在低头沉思，却猝不及防间伸出拳头，打向我的脸。

　　我立刻闭眼后退，四哥顿时大喊：“尔等竟敢欺瞒我？你明明眼睛没瞎，还在装！”

　　我睁开眼睛，哑口无言。六哥赶快上来回答：“将军误会了，他双眼的确瞎过，可是今天早晨不知为何忽然复明了。”

　　四哥无语，瞪大双眼，喘着粗气，伴随着不成句的语言：“你！你……”

　　父亲连忙前去抚慰：“今天我等都过了，此乃上苍眷顾，我们还是多谢上苍好生之德，不要相互埋怨罢。”

　　四哥听后，欲言又止，憋足了许久的气，挤出一句话：“你们好自为之，我马上回京城复命。”

　　四哥顿时拂袖而去。看到如此阵势，我又害怕起来，我问：“他会不会回京城去向皇上进恶言？”

　　没人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齐靠拢，异口同声地问我：“你眼睛究竟怎么回事？”

　　我如实回答：“昨夜哭了很久，流了很多眼泪，今晨就莫名其妙地复明了。”

　　六哥解释道：“也许是上次受伤后头脑里有肿块，最后化成了泪水，流了出来，眼睛就复明了。”

　　众人将信将疑，还是父亲一一言以蔽之：“总之，此乃上苍的垂怜。我等还是赶快烧柱香，还原谢恩吧。”

　　此来甚好，众人纷纷前去寻找香来焚上，父亲却不知去了哪里。我擎着香，心中的波澜再起，满是往日的惊心动魄，感慨间，不禁潸然泪下。

　　六哥连忙制止我道：“不要哭了，哥为你祈祷了如此之久，你才复明；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都没辙了。”

　　我听后，惊慌地止住眼泪，脸上的表情竟纠缠起来。当我表情定住时，我才对着眼前的菩萨深深地鞠了个躬，敬上香。

　　许多将士也纷纷酬神谢恩，的确，今日的惊心动魄，若无神灵的庇佑，恐怕将是一片血流成河。

　　我们几人纷纷敬过香，走到了门口，回望外面湛蓝的天空下，猎猎西风吹着旌幡向着南边飞扬，一种不祥又袭上我心。我紧张地问：“我们今天靠神灵庇佑，侥幸过关。可我看见四哥离开时那张脸，我就坐立不安。他绝对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他今后不知还会用什么方法来整我们。”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远处一辆精致的马车开始驶离大营，后面跟着几大箱沉甸甸的不知何物，以及送行的，正是父亲。

　　苻丕见状忿然而道：“这个中郎将真是雁过拔毛，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贪的人。给了那么多钱财，我们该吃什么？”

　　六哥赶快捂住他的嘴劝道：“祸从口出，小心四哥回长安后向秦皇进谗言。不过我们想开点，毕竟这里市集稀少，有钱也买不到太多物品。”

　　众人听了，只得各自叹惋。

　　父亲一定送了四哥很久，亥时，我们基本已然入睡，父亲才带着一身疲惫回来。六哥起来给父亲倒了水，父亲却让六哥早些入睡，徒自坐在板凳上叹息。

　　借着清冷的月光，照着父亲一张惨白的脸。我猜不透他心中在想着什么，但我心里也随之难过起来。

　　第二天清晨我一睁开双眼，父亲的愁容便映入眼帘。只见他迫不及待地扶起我问道：“你还能看见吗？我一整晚提心吊胆，生怕你眼睛还会出问题。”

　　我也十分庆幸自己还能看见，颇为放松地笑道：“多亏神灵庇佑，昨天一天惊慌疲惫，我还没有好好地参观此处风景。爹，不如今日让我好好看看。”

　　父亲的愁容终得一丝缓解，微笑而郑重地向我承诺：“自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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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节　假赦　＇本章字数：2289　最新更新时间：2014…04…21　21：54：52。0＇
　　边塞冬早，虽然未有阴雨雪，猎猎西风却裹挟着黄沙，几遇迷人眼。正是：

　　初冬冷，西风猛，蔽天沙砾遮光景。难驰骋，拘约等，马居棚宇，草衰霜静。

　　离殇梦，今方醒，魑魅魍魉惊黑影。军歌劲，边城庆，人含斗志，操练带劲。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沙逐渐减退，慢慢露出了太阳的红光，却照得人颇感寒意。我看见那些兵士早已训练已久。父亲暂时撇下我下令：“全体都有，补回今天的晨跑。”

　　我连忙插嘴问：“刚才我明明发现他们已经晨跑过了吗？”

　　父亲毫不容我争辩地说道：“刚才那样不算！”

　　当兵士毫无怨言地开始操练时，父亲转向来温和地对我说：“你也看见了，苻宏、慕容麟那一帮子人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找我们的茬。我们除了精益求精，不断完善，又何以立足？”

　　父亲的坚持令我佩服不已，虽然我还是有些害怕，但想到这里所有人在昨天集体死里逃生，真可谓惊心动魄。我抛开了忧伤，让今日的熙乐来得更加猛烈。我转身眺望远方，果如长烟一空，好日高悬。边塞的地方也能明暗两重天。

　　父亲把监督兵士训练的任务交给了苻丕，亲自带我骑上了马。我才看清此马是黑色的，有厚厚的皮毛抵御风寒。

　　父亲带我上马，才没走几步，眼前就是一片还未褪去的残绿。父亲说，这是今年的成果。我问饲养的动物在何处，父亲立刻又带我上马。奔走了片刻，来到一座山脚下，虽然天气寒冷，山涧却淙淙流过，似乎还冒着热气。父亲告诉我：“此处位于山南，不仅采光甚好，而且有山阻挡，可减弱北方寒冷的侵袭。况且山中有溪水，水草颇为繁茂。以此地为圈放牧牛羊，实乃上策。如今冬季已至，此处的草也难逃一衰。然而我们皆以做好准备，收割了足量的干草。另外在农忙时节，此处溪流可以灌溉。”

　　父亲想得甚为全面，流连此处，我甚至感觉身处并非大漠，而是江南。

　　我感谢上苍赐予我双眼复明，也感谢父亲在苦难中创造了一个天堂。我安敢怠慢，接下来的数月我努力练习，直到新年将至。

　　长安发来圣谕，宣旨人召集我们，其神色严肃，恐有不祥之兆。我们都祈祷里面记载的不是坏消息，但愿神灵能再次显灵。宣旨人见众人就位，便面无表情地念道：“四皇子和姚妃慧兰于冬月廿五诞下一小王孙，而虎贲中郎将慕容麟之妻姚丽棠即将临盆。在此普天同庆时刻，皇恩遍于四海。自明年元旦起，所有罪人罪减一等。”说完立刻将圣谕交予父亲，并有离开之意。我等还颇为奇怪，父亲连忙追问。宣旨人只有淡淡一句：“自有王法，尔等必当知晓。”

　　此话甚为含糊，对于我们这般流徙之徒，照理应当得免返京，然而宣旨人并未明说。若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去了京城岂不是擅自逃脱？倘若我们呆在边塞不去，又恐有不尊圣上之嫌。我们才发现已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而此窘境或许正是四哥之流一手设计的。

　　父亲没辙，只好挽留宣旨人。哪知一天过去了，他还是箴口不言，要我们自加定夺。直到次日父亲又一次欢送人走。

　　父亲当晚回来立刻召集我们商议：“我们该如何行事？”

　　六哥回答：“我看此事倒是给了我们回京的理由。既然旨上写了，所有罪人罪减一等。我们是流刑发配，自然该回京城，回到军佣营中。”

　　侯坤谨慎地反问：“那倘若他们引诱我们就范，却又说我们擅离职守，该当如何？”六哥无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