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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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欲-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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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放带来了三十六辆四辕马车,镶银角的红木箱子源源不断搬向行宫别苑。
燕脂收到了十六张雪山狐皮,十六张白虎皮,十六张火狐狸皮,无一不是毛色纯然的稀世珍品。
送东西来的是木怜儿。她似是清减了不少;纤腰一握,更显得人可怜可爱。
她偷偷望了移月一眼;见移月只忙着带人收拾箱笼,眼里闪过失望。回身对燕脂羞涩一笑,“皇后娘娘,这是王府库里收藏的最好的皮子了。王爷说送与娘娘也不算明珠暗投。”
燕脂见了她,却是心中欢喜。
她的目光清澈无伪,难得一种娇憨之气。这样柔弱的人,当初竟有冒死闯宫的勇气,比寻常之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将臂上笼着的珊瑚珠串褪给了她,唤过移月送她。见她的眼马上亮了起来,燕脂也不由宛然一笑。
晚上设宴百花园,难得的朗月高照,清辉万里。
皇甫放与皇甫觉俱是笑意涟涟,推杯换盏,兄友弟恭。
恭王妃甄氏体态袅娜,眉横远山,眸蕴春水,宫装之下仍有水墨山水的写意风流。她身旁的小世子粉团一般,跟着母妃坐的端端正正。
燕脂看得有趣,便不时望望他。
甄氏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正正他束发嵌宝的金冠,悄声说了几句。
燕脂便看到他捧着果酒,迈着小胖腿行到御座前,有模有样的跪下,脆生生说道:“天佑敬皇叔叔,皇婶婶酒,祝皇叔叔身体康泰,皇婶婶容貌长存。”
燕脂一笑,端起酒杯饮了。未及开口,王嫣已是笑道:“好俊的孩子,真真玉人一个。”
她离了座,拉了他的手,柔声说道:“娘娘这儿有好吃的糖果,天佑与娘娘坐一处可好?”
天佑被她拉了手,回头去望娘亲,小嘴一撇,极是委屈。
甄氏连忙站起,笑道:“娘娘喜欢他是他的福气。天佑,莫要淘气。”
她坐下时,宽大的袖口荡住了酒樽,殷红的酒液湿了罗裙。侍候的宫女忙跪下为她用丝帕擦拭。
燕脂看见她低头时眼角晶莹一闪而过,转眼又面色如初。笑着告罪。
案下伸出过来一只手,修长干燥。她径自拂过,懒懒起身,“恭王妃与本宫身量相仿,随本宫换过一身可好?”
皇甫放的视线马上望了过来,眼眸深深。甄氏马上盈盈笑道:“妾身谢过皇后娘娘。”
金丝裙裾委地,穿蝶牡丹开在尘土。
甄氏以手掩面,眼泪大滴大滴从修长的指缝间渗下。这样美丽优雅的女子纵使哭泣也是无声。
燕脂叹口气,伸手把她挽起,“你莫要再哭。可有话托付于我?”
甄氏紧紧抓住她的手,哀哀说道:“皇后娘娘,王爷做了错事,臣妾不敢替他求情。只是天佑,他只是五岁的孩子……他从不曾离我身边……皇后娘娘……您让臣妾一同上京吧。”
燕脂看着她,眼中的哀色渐渐深重。
质子!五岁的孩童,便要沦为皇室博弈的牺牲品。心中担忧之事终是发生了,因她之故,牵连了无辜稚童。
甄氏的手一点一点松开,眼底的光渐渐泯灭,却仍是固执的望着她。
燕脂止住紊乱的心绪,轻却快速的说:“世子必将由皇上亲自带到身边抚养,你自是不能上京,世子平日亲近的人却可以。”
甄氏怔怔的望着她,这位柔弱的女子瞬间清醒过来。世子到了宫中,恭王府的人势必全部调换。有了燕脂的保障,她便能为儿子留下一个最亲近可靠的人。
她擦擦眼泪,想想便道:“皇后娘娘也是见过怜儿的,她平素细心谨慎,性子又天真活泼,我便把她送给娘娘。”
燕脂几乎在心里叹了口气。
甄氏果然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应是知道木怜儿是移月的妹妹,也知道她对皇甫放死心塌地。她没有选择对儿子最亲近的,却选择了对儿子最有利的,这其中怕还有些出于女人的思量。
这样的抉择,不会是心乱时的决断。
她垂下眼睑,语气淡了许多,“王爷可有什么话?”
甄氏愣了愣,唇边突然有一抹苍白的笑意,“王爷什么都没说,这都是臣妾自作主张。王爷的意思……怕是不想劳烦皇后娘娘的。”
燕脂抬头望她一眼,眸光清寒。
甄氏脸色苍白,悻悻闭口。燕脂缓缓开口,“本宫与恭王是恩是怨还很难说。此次援手,只不过是顾念你爱子之情无辜。若无他事,恭王妃还是快快回席吧。”
甄氏身形摇摇欲坠,神色委顿,张张嘴,泪珠又滚了下来,“皇后娘娘,臣妾愚妄,却无恶意。王爷生性多情,府中姬妾过百,臣妾对情爱早已看淡,只一心扑于天佑身上。”
她重又屈膝于地,,泪眼望着她,“天佑生性纯善,皇后娘娘把他留在未央宫,可好?娘娘,可好?”
燕脂蹙眉,半晌才说:“此事需皇上答应。”
她潜意识觉得,带一个孩子,尤其是身皇甫放的孩子,皇甫觉恐怕不会答应。但她想着王嫣,想着天佑亮若点漆的双眼,却又狠不下心来。
燕脂与甄氏重回宴席时,皇甫觉已然喝了不少,眼角斜斜飞起,眼波一动,便是潋滟一片。
他悄悄拉住燕脂的手,小声埋怨,“方才为何推开我的手?”
燕脂正襟危坐,闻言讶道:“皇上方才拉了臣妾的手吗?臣妾竟然没有觉出。”
皇甫觉使劲一捏她的掌心,恨恨瞪她一眼。
底下天佑见了娘亲,便嚷嚷要找。王嫣百般哄劝不住,天佑眼巴巴的望着娘亲,已是快要哭了出来。
皇甫放视而不见,一杯一杯喝闷酒。甄氏偷偷用衣角拭泪。
皇甫觉斜眼睨着王嫣,“爱妃既是这般喜欢孩子,何不早日给朕生一个?”
王嫣一张脸煞白煞白,勉强一笑,“皇上偏爱打趣臣妾。”掩袖闷咳一声,让侍女抱走了天佑。
燕脂微微一笑,拿着琉璃月光杯与皇甫觉的金樽轻轻碰了碰,“祝皇上子嗣绵延,儿孙满堂。”
皇甫觉闷闷瞅她一眼,甩开了手。
月上中天,女人们相继离席。皇甫觉着人在雪地上燃起了红泥火炉,令乐工拾了洞箫细细的吹,君臣几个继续畅饮。
已过了子时,燕脂仍坐在桌前,掀了掐丝珐琅的灯罩,用小银剪挑着灯花。
移月催了几次,见燕脂仍自怔忪,叹口气,开口说道:“娘娘,您不能留恭王世子。怜儿也不能收。您该与恭王划清界限。”
燕脂揉揉眉头,轻声说道:“我不能让这个孩子落到王嫣手里,那就只能自己带着他。”
移月想了想,“皇上不会喜欢的。”
“我知道。”她望了窗外溶溶月色,喃喃道:“他今夜应该是不会来了。”
皇甫放到颍州的第二天,御驾开始继续北巡。巡视了鲁平、浔阳、常胜三郡,到雁荡山下时,燕止殇破了铁勒南王庭,铁勒王浑峫单于派人求和。
皇甫觉大喜,扎兵雁荡山,准备举行大规模的围猎。
白刃遮天,旌旗蔽日。
皇家禁军,北疆铁甲军,燕止殇派出的燕家军,三军汇聚。
皇甫觉着紫、褶、黑三色帝服,饰日月十二章纹。猎车重辋缦轮,虬龙绕毂,六马并驾。太常陈设鼓、笳、铙、萧、角于猎车左右,军鼓声中,驶入围场。
飞骑二百,将猎物驱逐出山。皇甫觉拉弓搭箭。有麋鹿从猎车前疾驰而过,黑翎箭闪电飞出,从左直贯鹿耳。又连珠三箭,各中猎物。
皇甫觉挥剑斩了鹿首,放于中军旗下,军鼓大振。
皇甫觉登高一喝,“儿郎听命:弓不虚发,箭不妄中。”众军士齐声应和,“诺!诺!诺!”
扬国威,盛兵甲,轰轰烈烈的围猎便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抽了,昨晚发不上去。
亲们,咱们太冷清了。
给点心灵安慰吧!

  ☆、63明珠

白刃遮天;旌旗蔽日。
飞骑二百;将猎物驱逐出山。皇甫觉拉弓搭箭。有麋鹿从猎车前疾驰而过,黑翎箭闪电飞出,从左直贯鹿耳。又连珠三箭;各中猎物。
他登高一喝,“儿郎听命:弓不虚发,箭不妄中。”众军士齐声应和,“诺!诺!诺!”
声浪排山倒海,撼天动地。
皇甫觉将玄弓一收,向铁勒右王敦图尔克颔首示意,敦图尔克哈哈一笑;劲弓疾射,奔跑的野猪嚎叫倒下;白羽箭正中左眼。皇甫觉高赞一声。
皇甫放、燕晏紫依次开箭。
军鼓三阵,围猎正式开始。
第一日,参加狩猎的都是军中将领。
皇甫放乘上田车,换了玄红两色行服,前有蔽膝,后有佩绶,立领箭袖,腰间龙纹金版上满缀青金石、黄玉、珊瑚。龙章凤姿,器宇轩昂。他立于主位上,副座两人负责收禽,车后又跟着亲兵二十四人。
他对敦图尔克挥手,“王爷,可愿下场一赛?”
敦图尔克朗声长笑,摆摆手,“本王老了,陪不起王爷,让吉尔格勒下场陪王爷玩玩儿。”
吉尔格勒,敦图尔克的掌上明珠,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
马鞭在空中接扣,甩出清脆的鞭声。一匹火红火红的胭脂马打刺冲了过来,马上人洒落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发垂上银铃、錾花镶嵌了成排成串的红珊瑚,长长的辫子洒落肩头。玉石水晶的光芒晶莹剔透,却未能盖住她明亮的双眼。
胭脂马快若奔雷,到御帐前一丈,马前蹄高抬,一声嘶鸣,竟稳稳停了下来。
敦图尔克眼里带着笑,故意板了脸,“吉尔格勒,天朝英明的王在此,不得放肆。”
吉尔格勒侧着头,缠金绞银的小马鞭敲打着掌心。她五官轮廓明丽,眸心一点深蓝,像格什朵湖明澈的湖水。对着皇甫觉娇嗔道:“皇帝哥哥才不会那么小气呢。”
皇甫觉一笑,温和说道:“小吉尔格勒也要下场吗?要不要朕给你加点彩头?”
吉尔格勒咯咯一笑,打马转了一圈,视线对上了燕脂。
燕脂正拿着一张漆金描彩的小弓哄天佑玩儿。这几日甄氏一直带他来找燕脂,两人颇对缘法,玩得很是投机。
碰上吉尔格勒的目光,燕脂微微诧异,仍是点头示意。吉尔格勒已转过身去,对着皇甫觉大声说:“皇帝哥哥,我若是赢了天朝最尊贵的女人,你能答应娶我吗?”
皇甫觉笑意一敛,敦图尔克已大声呵斥,“放肆!”对着皇甫觉一揖,“皇上恕罪,吉尔格勒被我宠坏了。”
皇甫觉复又笑着,摇摇头,“吉尔格勒性情直爽,朕很是喜欢。”
清冷的视线扫过后方,微一沉吟,笑着对吉尔格勒说:“你若赢了,朕便给你指一门好亲事,陪嫁的队伍从雪山连到格什朵湖好不好?”
吉尔格勒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火辣辣的情意。,摇摇头,“吉尔格勒是草原之神的儿女,要嫁就嫁天下最伟大的英雄。”
皇甫放笑盈盈的看着,敦图尔克皱着眉毛望着自己的女儿,王嫣的眼里已冒出火来,皇甫觉……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们已经两天没有说过话。
燕脂在心中叹了口气,走到皇甫觉的身边,笑着开口,“雄鹰有伴,好马有鞍。吉尔格勒是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何必要与本宫抢一个男人?”
此话一出,朝中硕老俱惊愕的瞪大了双眼,礼部尚书李孔方更是身体摇摇欲坠,貌似中风。
天朝的皇后……竟然跟人公开抢男人……
皇甫觉眼里闪过隐约笑意。
吉尔格勒不服气的瞪大双眼,“草原上的狮王不会只有一个伴侣,吉尔格勒只喜欢皇帝哥哥,并不在乎身份。”
燕脂暗暗□一声,身边的男人丝毫表示也没有,分明就是要袖手。
敦图尔克一向是铁勒中的亲和派,若吉尔格勒真的进了宫,朝廷对待铁勒的问题就多了一个筹码。联姻,实在是百利。
她已经收到多方关爱的眼神,着实是赤/裸裸的控诉。
她一声轻笑,“吉尔格勒,本宫接下你的挑战。你若赢了,本宫便答应你入宫。”
她骑在葡萄上,窄袖的骑装高高束腰,清丽无铸。向着高台宛然一笑,做了无声口型。
等我把你赢回来。
皇甫觉静静的看着她,眉眼不动。
燕脂单骑走在林中,马蹄踏在厚厚的落叶中,几乎无声。她行了半天,离约定的时辰过去了大半,仍是一箭未发。
一只雪兔从路旁的草丛中蹦跳而出,银鼠在树窠里探头探脑,甚至还有一只幼熊在她马前摇摇摆摆走过。
她的运气似乎好的离谱,连树懒都从树顶上晃悠而过。燕脂看着出现的越来越多的动物,唇角愉快的扬起。
她一边信马走着,一边随手捡些干瘪的野果。
黄金斗漏里的流沙慢慢停止流动。
众人的眼光都投向缓缓策马而归的人影上。缀满了宝石的箭筒里,里面的翎箭仍是满满的。
众人的神情各异,只有皇甫觉的脸色淡漠如初,只是在眸心似是有奇异的光一闪而过。
吉尔格勒的马鞍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猎物,其中更有一张雪狐皮,一箭贯穿双眼,皮毛完好如初。
看着燕脂走来,少女的眼中顿时溢满了喜悦,像无数星光洒落湖底,欢呼一声,对皇甫觉说:“皇帝哥哥,我赢啦,你要封我做你的妃子。”
“吉尔格勒!”敦图尔克急急喝止。
燕脂慢吞吞的从斗篷里捧出一物,一团雪一样。离了燕脂的手,马上奔到吉尔格勒的马前,蹭着雪狐的身子,不住悲鸣。
敦图尔克肃然看着这一幕,叹道:“吉尔格勒,你输啦,快向皇后娘娘赔罪。”
吉尔格勒咬咬牙,一跺脚,“我没输。我射死了雪狐,雪狐崽儿才会跑出来被她捡到。”
“啪!”敦图尔克狠狠一掌掴了过去,吉尔格勒踉跄倒地,手捂住脸,眼泪大滴大滴从美丽的眼睛滑落,“父王……”
敦图尔克心痛的望着她,“吉尔格勒,你太让父王失望!雪狐是草原上最多疑狡诈的动物,最高明的猎手都不能找到它的窝。皇后娘娘具有大智慧,你万万不及!”
皇甫觉轻笑一声,亲手将吉尔格勒拉起,“老王爷言重了,朕看小吉尔格勒相当不错。”
皇甫觉闻言宽慰了吉尔格勒两句,赏了她东珠百颗,吉尔格勒抽泣着由侍女带走了。
从头到尾,他没有望向燕脂一眼,胜负之事也没有提及。
燕脂把小雪狐抱过来,放到了天佑跟前。天佑顿时瞪大了双眼,好奇的看着小雪狐在燕脂的手边簌簌发抖,“皇婶婶,它认识你吗?”
燕脂摇摇头,看着小雪狐的眼里有几分感伤,“它只是熟悉我的气味,是它娘亲的味道。天佑,皇婶婶把它送给你,你要好好待它。”
天佑高兴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捧起雪狐,给甄氏看,“娘亲,它好可爱。”
甄氏慌乱的点点头,急急站起,声音中隐隐哭意,“天佑,娘亲去更衣,你陪娘娘好好玩。”
日薄西山。
狩猎的将士都回返,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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