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顺势靠到他的怀里,情绪有些低迷,“面子难道比女儿更重要吗?”
皇甫觉告诉她娘亲在燕晚照离府时,强灌了她绝子药,这件事被爹爹知道了,在燕晚照自杀后,两人大吵一架,娘亲负气离家,爹爹等大局平定之后方追了过去。
她刚听说时,确实是愣了一会儿,她并不知晓娘亲做了这件事,却不觉得意外。心里隐隐觉得若是她的孩子将来受了伤害,她报复的手段说不定比这更惨烈。反倒是爹爹,夹在中间,却是难为。
皇甫觉笑得眉目舒展,“他们自是放心不下你,不过,放心我。知道我一定会把你照顾的好好的。”
燕脂冷哼一声,低落的心情稍稍振奋些,“信你不如信鬼。”
皇甫觉一弹她的额头,“胡说。午膳想吃什么?双鲤她们采了许多新鲜的莲蓬,要不要剥了做莲子羹?”
燕脂揉着额头想了想,笑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我们也去采莲吧。”
她的神色是近日少有的明朗,皇甫觉看着,眼中宠溺满满,口中却说,“时间不能太长,回来要配和江太医请脉。”她虽然医道高明,于自身身上却极是疏懒,不能让人放心。
燕脂睨着他,拖着长长的鼻音嗯了一声。
碧波、青衫、美人。
燕脂卧在船上,眯眼看着撑船的皇甫觉,心中惬意舒畅。皇甫觉将船撑进藕荷深处,便放下奖,折了翠绿如盖的荷叶,施施然躺倒燕脂旁边,拿荷叶遮了两人的脸。
万籁无声,岁月静好。
耳畔是他绵长平稳的呼吸,鼻端是清清洌洌的荷香,她的腹中有乖乖巧巧的宝贝,她放松了四肢,嘴角自然上翘。
皇甫觉的手慢慢的在她腹上画圈,肚里偶尔会鼓鼓,他的黑眸便会亮一亮,轻轻笑着说:“小家伙,不许欺负娘亲。”
小船顺着水波摇啊摇,摇出了韵,摇来了梦。燕脂枕着荷香,抱着皇甫觉的胳膊,任由睡意将她拖进了梦乡。
时间若能停滞,那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乌龟再慢也会爬到终点的,同志们,溜溜终于可以说,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下一章便是结局。
☆、第111章 结局篇(一)
皇甫觉这几日的心情似乎很好;白日呆在九州清晏殿的时间越来越长。应是梅雨已过,前方战事不再胶着的缘故。燕脂心下懒懒,并不去出言询问。
她的胃口依旧不是很好,晚膳时勉强用了小半碗参花粥;夜半时心中空荡,幽幽转醒。
一转头;便碰到了皇甫觉的手,指尖上还绕着一缕青丝;狭长的凤眼里没有丝毫睡意,正支颔望着她,似乎有奇异幽暗的光隐隐流转。
燕脂犹自懵懂,下意识便眨眨眼。
下一刻;他已侧身过来,声音低哑,“醒了?口渴吗?”
他虚虚罩在她的上方,双手撑在她的脸旁,无形中禁锢了她的行动。燕脂皱皱眉,想去推开他。
他的身体是紧绷的,指掌下的肌肤坚硬如铁,在她覆上去时,轻轻颤动一下。
心中警钟悄悄响起,他眨也不眨的望着她,幽幽的瞳孔是不知深浅的黑,里面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似禁锢千年的兽。渴望,兴奋,冲动。
她马上便不再动,嗫嚅开口:“我饿了。”
手指轻轻摩挲了她的脸庞,马上便移开,耳旁一声徘徊的低叹,
他起了身。
燕脂悄悄吐出一口气,还不及放松身体,他已回转。没有任何停顿,依旧是先前的姿势,一手扶了她的脸,唇瓣便哺渡过来。
被强势撬开的唇舌,被迫承载温热的茶香,有淡淡的枇杷香。她喉咙吞咽时,听到他满足喜悦的叹息。
他的唇瓣像密密的春雨,淅淅沥沥的落在鼻尖、耳畔、脖颈。。。。。。她的心也像三月的桃花,被雨声催开了花苞,艳色正好,灼灼其华。
春雨无声,春意正浓,
他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长长的一个吻已让她眼底潋滟一片。他抱她坐在怀里,月华中衣敞开,拉着她的手贴向赤//裸肌肤,唇齿研磨着她的唇瓣,喃喃道:“。。。。。。我也饿了。。。。。。”
她掌下的肌肤灼热,肌理如玉。稍稍移动,便会带起大片大片的战栗。他凤眸蕴藉,迷蒙一片,脸上桃红的韵似乎也映到了眼底眉梢,稍稍流转,便是难描难画。
他在她的手里,他为她辗转难耐。
几乎是不可抗拒的将脸贴向他温热的肌肤,双臂揽紧他的腰。他是她心底的结,永世难解。她贪恋着,只因这爱。
小楼一夜听春雨。
从他身上下来时,燕脂早就绵软无力,两腿仍在打颤。皇甫觉抱着她去洗漱,回床上时为她慢慢按摩腰间腿部。
他手上带了内力,酸软感渐渐褪去。燕脂小小打了个呵欠,努力抑制着睡意。身旁的男人神清气爽,依旧有未退的慵魅,侧侧身子,让她更舒服的枕在肩窝,低笑道:“想睡?我让她们备好宵夜了。”
燕脂摇摇头,手探索着往他的下衣探去,她知道他尚未满足。
皇甫觉笑着捉住她的手,语带戏谑,“还想要?”多日郁结的情绪在今日有了宣泄点,纵使有几分忘情,却仍知道克制。
燕脂的脸红了红,手便就着那处坚硬用力一按,心满意足的听着身边的男人倒吸一口气。
皇甫觉抱紧她的脖子,咬牙切齿的恨道:“过墙抽梯,嗯?想毁了你下半辈子的幸福?”
燕脂本是偷偷笑着,这笑意便渐渐歇了,由着他在耳畔深深浅浅的呼吸,半晌道:“西甸的战事了了?你今天。。。。。。好似很高兴。”
皇甫觉黑黢黢的眸子盯着她,突然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声音里喊了几分指控,“你不相信我。”
与此同时,肚子里的小家伙非常配和的踢了她一脚,燕脂一怔,只觉今夜这个男人情绪变化之大,实是令人莫名其妙。狠狠盯了他一眼,“相信你什么?”
皇甫觉居高临下,慢条斯理的说:“相信我你会陪我一生一世。”
“相信我你和孩子都会好好地。”
“相信我能与你真正的自由。”
他一字一句,直直的望进她的眼底,字字都像击进冰雪里,一片流珠碎玉。每一点,每一片,都折射出她不可琢磨难以承载的心事。
一声叹息在心底百转千回。
她放软了神情,眼神里有了几分朦胧的湿意,“好,我信你。”
他并不释怀,低低的哼了一声,手指恶意的按了一下圆形的啮齿,慢条斯理的说道:“口是心非。”
被他折腾了半宿,心思越来越钝,只一点灵觉提醒自己这男人今夜必定是有心事的,而且这心事多半与她有关,隐隐约约的便想要逃避。
身子有几分脱力,手脚软软的,她想了想,“传些膳食吧。”看样子他恐怕不会放她就此安睡。
移月送上来了苡仁莲米乌鸡汤,皇甫觉揽她在怀里,一匙一匙喂她。他若留宿燕脂房内一向不留人,要水要茶都是他亲手来。
腹中有了几分暖气,头脑越发昏沉,眉眼晦涩,神思懒懒,朦胧中觉到腹部沉重,竟似压了一块巨石。她骤然惊醒,心跳擂擂。
皇甫觉的手覆在她的腹部,指掌用力,慢慢碾压。
燕脂惊怒交加,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他抬起头来,眸光彻如冰雪,真真切切的恨意,语气轻柔冷冽,“燕脂,我讨厌它。我骗了你,我从不曾喜欢孩子。为了你,我愿意尝试去喜欢。可若是没有你,你若是因它而。。。。。。燕脂,我怕,我怕我会对它做的事。”燕脂抓住他的手,感到两人掌心都是冷汗涔涔,心跳得太快,眼前有短暂的空白,颤声说:“你。。。。。。待怎样?”
皇甫觉长久的盯着她,眼中无数明灭,终归一片虚无,轻轻开口,“我要你活着。”
燕脂恨恨瞪着他,努力忍住晕眩,指甲已抠进他的血肉,“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你若是对它不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勉力挣扎起来,身子摇摇欲坠,嘴唇霎时青紫,一双眼却是死死盯着他。
皇甫觉凤眼中慢慢弥漫上深重的悲哀,手轻轻一动,挣脱出燕脂的掌箍,捧住她的脸,额头相抵,“我只有你,谁要跟我抢,我都不会放手。燕脂,为了我,为了孩子,努力活下来,好不好?”
明明已进六月,繁花堆锦,香麝流转,她却冷的牙齿都在打颤,只觉身在极北雪原,心在万丈深渊。
他的眼里有杀意!
她大错特错!
她怎会忘了,这个男人的血是冷的。身在皇家,自幼便是手足相残,他怎会还在意血脉亲情?若他想要孩子,偌大后宫怎会空无一个?可笑她竟信了。他在算计她,用她的孩子算计她,她的孩子未出生便是他只堪利用的棋子。
他的眼泪,他的惊喜。。。。。。都是假的,他是冷血的骗子,可笑她竟然相信了。
牙齿咬得太紧,咯咯作响,眼神空洞的可怕。皇甫觉一直紧盯她,出手如电,捏住她下颔,迫她张开嘴,喂进一枚香丸。手指一直虚按在她膻中,见她的眼中重聚起几分神采,他绷的脊背才悄悄放缓。
燕脂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你。。。。。。”手里已飞快的被他塞进一样东西,他握着她的手,向前一送,堪堪抵在他的左胸。
“恨我吗?”最轻柔的语气最冷血的话,“若是恨得难受,用一用力,便可以结束了。谁也不会放过谁,我,你,还有咱们的孩子,将会永远在一起。”
黑鲨为鞘,淬钢为锋,刀刃微蓝,似破晓的曙光。名剑将离,短刃之王。吹毛断发,滴血不染。此刻就在她的手中,抵在他的胸前。
燕脂颤抖的手突然静了下来,眸光幽幽,声音轻的像梦,将醒的梦,“你逼我,你竟。。。。。。逼我至此!”
第一滴血溅在她手上的时候,她居然恍恍惚惚的想,名剑宝器,果然名不虚传,切人血肉如割白纸。
皇甫觉大口喘息着,面色瞬时惨白,黑黝黝的眸子依旧瞅着她笑。握着她的手轻颤着,猛地又向前一送。
一寸,两寸。。。。。。再进一分,剑锋便会插进心房,割断血管,拔出来时,血喷射出来,直溅三步。
他的脸,含笑的眼,变幻不定,在她眼前拆掉组合,重叠盘旋。这夜,似魇兽,将她吞入腹中,不见天日,密密束缚,细细折磨。
灵魂似乎升到了半空,冷冷清醒着看她撤手,拔簪,几乎是眨眼间,已经连点了他胸前十三处穴道。
她恨他,可是恨到寝食难安时。。。。。。也从未想到要他死。
皇甫觉突然抓了她的手,喘息说道:“我伤了你的心,你。。。。。。还我一剑,两清了,好不好?”他掌心的温度在散去,眼神依旧软软如春水,“燕脂,你原谅我,好不好?陪着我,好不好?”
燕脂侧着头望着他,眼睛怔怔,眼泪不知不觉爬了满脸,“我没有,”她很快又轻轻重复了一遍,“你要的东西我没有。我给不了你。”她的声音又轻又冷,奇异的空洞。
她能给的东西都已经给了他,她不能拥有的,他拼尽手段都是枉然。
皇甫觉死死抓住她的手,眼底有幽幽亮光,“若我给你。。。。。。三分希望,你会不会拼尽全力。。。。。。留下来?”
他的血泅浸的很慢,素衣上点点红梅。他执拗的望着她,用生命做了一次赌注。
谁能笑看花开花落,谁能执手红尘两望,两情相悦,生死鸳盟,她所想要的温度只有这么多而已。
不想放,不忍放。
☆、第112章 结局篇(二)
谁能笑看花开花落;谁能执手红尘两望,两情相悦,生死鸳盟,她所想要的温度只有这么多而已。
他在长长的吸气;唇色淡如薄锦,掌中的温度一点一点冰凉;斜飞的凤眸似窗外的暮霭,一般苍凉哀婉。
相处了这般久;她本以为已经看明白,却还是堪不破。他分明是凉薄的,血竟然也可以这般热。
用手蘸了温热的血,描抹上他的唇;暗淡的唇色染上绯,妖异的美。
他本就是这样的男子,世上的真心与他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五字。为何这般执念,为何如此逼迫?
为何,为何……
胸口发紧,分明有什么东西长久沉寂之后又蠢蠢欲动。
指尖一痛,他蓦地张口咬住她的手指,似是发了狠,有尖锐的痛楚。
皇甫觉喘了口气,微阖的眼睑强又睁开。数月筹谋,连夜不寐,又遭重创,身体已到极限。这般孤注一掷,他已是退无可退。
燕脂能安稳呆在他的身旁,不是因为原谅或是遗忘。她心知必死,才愿意放下。
只是他不愿意放手,他要她活。事到如今,他才发现,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
他的瞳孔在慢慢涣散,牙关依旧紧咬。望着他,燕脂突然勾了勾唇角,抚上他强睁的眼皮,又轻轻叹了口气,“你这般欺我,不过是仗着我……”的爱。
最后两个字,太轻,太淡,仿佛水泽山沼的幻影,他没有听到。她的妥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的意志,拖入黑暗。
昏睡沉沉,再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
几层帘幔,几重阴影,却掩不住肌容胜雪,人美如玉。
燕脂侧坐桌旁,以手支頷,衣衫自膝下逶迤开来,有暗暗流转的光。
他几乎是贪婪的看着她,她却没有看他,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面前的白玉冰雕上。
冰雕鸟喙凤冠,三足长尾,透明的躯壳中,流转着炙热的焰光,它昂首朝天,虽是死物,却有高傲霸气,扑面而来。
燕脂的神情有几番痴意,慢慢伸出手去。皇甫觉急急喝道:“别碰!”起身太快,忍不住低哼一声。
等燕脂过来扶住他,皇甫觉半倚在她身上,兀自皱眉,“那是千年玄冰,怎么能轻易去碰?”
燕脂默然不语,绷带里又有血渍了出来,探了探他的脉,重新上了药,方淡淡开口,“先前伤了头部,此番损及肺腑,你便是底子再好,也有熬空的时候。再不爱惜,大罗金仙也摸奈何。”
皇甫觉放懒了神色,用鼻音轻轻的嗯了声,“有你看着我,我自然会爱惜。”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窝陷了下去,脸颊上有新生的胡髭,是憔悴的,却别有一番清俊。不是第一次看他伤痛,此次却分外难熬。
是因为,这伤害是她亲手造成的吗?
“三足金乌只偶见典献,你如何寻得到?”
如何?举国之力,倾国之兵。
皇甫觉拉着她的手轻轻一吻,含笑说道:“上天怜我一片情深,不忍我伤心难过,特地送我这份大机缘。”
他半合着眼,笑语晏晏,眉宇间淡然自若,不去看她,侧头向她的腹部,轻声道:“宝贝儿,爹爹昨日吓了你,爹爹不对,你不要扰你娘。等你出来,爹爹向你赔礼。”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半晌反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他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