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张了张唇,看清他的表情后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
但丁似乎没有发现他的视线,目光定在花园某处,轻轻的说,“我的小络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亦是考验,假如我就这样屈服的话,上天便会把恩赐收回……”
是的,但丁明白小络不是他的儿子却不愿放手。
“老爷……”
“派人盯紧那边的行动,另外请帖都发出去吧。”但丁轻轻的说。
“是的,老爷。”老管家垂首退了出去。
但丁冷凝着俊脸,视线扫过搁在桌面的琴谱,他半垂下眼掩住那一瞬间的流光。
“也许我没有时间考虑了……”
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响起,声音中隐藏着深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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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些天来的观察,犬大将明白到他的二儿子是个倨傲且自尊心强烈的人,这大概是因为教育他的人类问题,又也许是作为妖怪的自尊让他天生如如,他如是猜测。
这样的七络很难去接受虚幻以外的事实,因为……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不是人类。
可以的话,他想让七络自己去了解真正的自我,然,情况容不得他去多加细想,作为妖怪的七络该回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便是──西国。
他不是个好父亲,从来都不是……已经离开人世的他能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偶尔,他明白,世界是没有偶尔,有的仅是必然。
犬大将猜想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便是把七络引渡回他应该待的地方,也许这位孩子能改变如今变得孤傲的杀生丸,这样他最少算是做对一件事了。
想来想去,就算他再次现身在七络面前亦是徒劳无功,因此,他选择以另一个方法让七络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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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空白一片的环境在告诉七络,他又再次进入那个梦境。
他讨厌这个梦境,非常的,这个让他无法掌握的梦境让人讨厌,十分的……
然,七络仍旧坚定地抬起脚步,洁白的脚踝踩在柔软的草地上──
苍白、单调的白色渐渐被染上颜色,七络的脚步没有迟延、没有停顿。
映入视线的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草地,绿意盈盈的嫩草,生命力旺盛的大树,这本该是个鸟语花香的圣地──假如周遭不是静谧连半点声音也没有的话。
七络走在没有尽头的草原上,心里有种感觉在告诉他,前方必定有什么在等待他。
前方似乎有什么伫立,七络抬头,金眸微微的眯起,但见那是一棵庞大得不可意议的巨树,走近才发现,那不是一棵树,而是两棵。
这两棵树的树干紧紧纠缠在一起,从下而上越见亲密直至融合成一体,这样的树在学名叫作──
“双生树吗?”七络毫不犹豫的往它所在的方向走去,因为他知道……
那儿必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尽管他不愿意这样被动的受无形的力量支配,然而,他从来不是个会退缩的人。
随着距离的缩短,七络能清澈的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的开始加快律动,他攥了攥拳,再次在心底告诉自己,他讨厌这种感觉。
终于,前方的形象开始渐渐清明起来,七络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猛地睁大眼,脚步不自觉停住──
砰咚、砰咚的心跳声大得不用感受便能以耳朵听见,这是过度紧张、或是过度害怕时才有的反应。
七络定定的怔站在原地,视线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
只见前方的树底下站着一道白影,从身形看来那是一名男子,男子背对着七络,无法看清他的面貌。
从背后看来,只能看到男子拥有一头长及背部的头发,那是一头散发着淡华耀银光泽的长发,仿佛像是夜幕中的月光似的微微泛着银华。
七络穿着的仍旧是睡觉时随意套的纯白色宽大衬衫,与他不同的是,男子穿着的是白底红纹的和服,腰间别着一条略为粗厚的黑色腰带,腰带之上还有一条金黄色的麻绳,腰侧绑着一把长剑,最为奇特的地方便是那条毛茸茸的围巾,围巾仅随意搭在右肩却生出一种华美的高贵,他的背挺得很直,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个寂静的背景,有种低调的华丽。
忽地,男子似乎是察觉到旁人的气息,他缓缓的转过了身子面向来人……
──
七络与男子之间有段距离,许是视力良好的他亦无法看清男子的面容,然而,男子脸上那双泛着金光的眼眸却清晰的映入七络的眼内。
这一瞬间,七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如此有存在感的男人,单单站在一角已经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这样的男人,这样的……
男子似乎对他的出现感到惊愕,眼里的金光闪烁了一下,他张开唇瓣轻轻的说话了,“……”
由于距离太远,七络并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然,不知为何,他却能清明的感觉到男子的情绪,胸口的悸动强烈得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男子缓缓提起脚步,被包裹在略为宽大的和式长裤下的双腿轻轻的移动着,他的步伐优雅得让人屏息。
──如同双生树般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双生子,命运将让他们永远的纠缠至永远,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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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无声的环境,配合色调丰富的环境,如此强烈的对比诡异得让人不安。
七络从来都不是个会害怕、胆怯的人,有种深入骨髓的傲气让他不愿低头,然而,不会害怕并不代表不会讨厌。
这种刻划在灵魂深处的傲然,在但丁没有灌输七络任何属于贵族的骄傲时,他经已是位骄傲入骨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影响他的记忆,特别是当他清楚知道这里是他的梦境,理应是受他支配的时候。
然,这对男子来说,却是完全相反。
被某种力量引渡而来的男子与之不一,他来这里的原因仅是感应到父亲的妖力追寻而来的,却没想到竟然会见到寻觅已久的他……
这一切真实的虚幻……
男子的视线与七络的在空中交错,金眸滑过几丝情绪,似乎是想要确定什么,他抬起右脚,步伐坚定地往七络所在的方向走去。
七络定定地站在原地,整个脑袋空白一片,胸口的情绪强烈得让他浑身颤抖,理智告诉他,离开这里,然,身体却不受控制无法移动半分,他能做的仅是任由男子逐渐走近他……
──这个人会是谁?
他们的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男子脚上套的鞋底踏在草地上传出沙沙的声响,在这个寂静无声的环境显得额外孤寂,男子因走动而带动的银发显得非常优雅,他的步伐非常沉稳,应当是训练有数,又或是由时间沉淀而来的气质。
在看清男子的长相后,七络睁大了眼,其实面前的男子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的面容却好像早已见过无数次似的,男子的五官非常清俊,紧抿的唇线让他显得有些无情,脸颊旁还有两道艳红的纹身,最吸引人注目的是他额中的纹身,那是一道月牙形的纹身,纹身仿佛像个小型新月般散发着淡淡的蓝芒。
七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接近。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男子的步伐好像越来越大,他几个跨步来到七络面前,那双炫金色的眼瞳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想要把人给看穿似的。
二人之间的时间仿佛就在这里定格,他们皆互相打量着对方。
七络仔细地打量他之余,秀眉皱皱拧起,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自男人身上传来,更甚者,他的心底亦传来某些不属于他的情绪,例如激动、惊愕等等的……
这种无法支配的感觉让他不自在了,突然,男子轻轻的开口了。
“怎么皱眉了?”
男子的音调很清冷,话语中却又带点淡淡的关切。
男子的眼底闪过一抹柔和,他突兀抬手轻轻划过七络微皱的眉心,他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冷凉的指尖让七络打了个激灵,他往后退去一步,“你是什么人?”
男子的表情没有变,仍旧是面无表情的,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似的,奇异地,七络却感觉到他有些不悦。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梦境?”
见他没有答话,七络只得再次开口问道。
男子微微侧头,轻轻的说:“我是杀生丸,你、没有印象吗……?”
“杀生丸……?”七络一字一语的重覆念着这个名字。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当然,要是他记得曾经作过的梦境,包括那一次妖化过后的,那么他便会知道杀生丸正是让他无数次纠结的人了,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
“嗯。”杀生丸轻轻应了声,双目不住在打量眼前的少年。
他按捺住内心的冲动,仅以视线仔细的、一分一毫的缓缓打量这名少年,因为他知道,眼前这名少年便是他找寻多年的弟弟,不需要什么证明,单凭双生子独有的感应,他便清楚知道眼前这名少年是七络。
七络的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像,也许是因为沉睡太久的原故,他的身子比一般妖怪纤细,微卷的过肩银发打落在单薄的肩膀,直落至精细的锁骨有种让人窒息的美感,他的皮肤似乎很透薄,脖子上的动脉在表层的薄皮下流动表现出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感觉……
杀生丸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按放在上感觉血液的流动,这一瞬间,他才能确认──七络是真实的站在他面前的,他没有死、没有……
七络的心脏不住急跳,他有种快要接近真相的感觉,隐隐若若间,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的,这个人身上有种异常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曾经待在他身旁很久、很久似的。
“七络……”杀生丸轻轻唤了声,倏地伸出手把少年扯入怀中,双臂紧紧的环上他的腰肢。
50遗忘的惩罚
直到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杀生丸才发现这个弟弟是多么的瘦弱,大概是那次的重伤让他这样吧……?想到此,亮金色的眼眸转黯,视线定在少年的后背,宽大的白色衬衫隐约的露出背脊,他的背脊很漂亮,背脊沟从上而下的深陷,然,他注意的仅是──
“冷吗?”淡淡的话语中似乎藏住了深深的关切。
本在恍神的七络顿地回神,然,他却没有回答,反倒道出他的疑问,“你是谁?你就是一直在我梦境出现的人吗?”
是的,他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男人便是在梦境中仅能看见背影的人,他们的背影是如此的相像,那头像月光般的银发,那身气质皆是这么的相像,一直以来七络都以为这个人是自己,如今在梦境中真实相会是代表着什么?
七络不自觉地屏息等待他的回答,璀璨的金眸闪过几丝不安。
杀生丸缓缓收紧手臂,声音轻柔得似乎是怕太大声会把他吓坏,“我就是你,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七络闻言,金眸微微瞠大,他伸手想要推开男子的环抱,然,他的力道却大得无法挣脱,他仰首瞪视着他,冷声问:“什么意思?说清楚。”
杀生丸以指尖描绘着这张五官柔美的脸庞,轻轻的说,“七络,我们是一体的,想起来吧。”
七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许该说他在思考杀生丸话里的深意。
杀生丸一言不发地感受着怀里的温度,俊眉略蹙,他开始猜到是谁把他引渡来这里,假如他没有猜错的话,那股妖力的确是属于父亲的,然,却又开始为这股不真实的感觉而不满,这里终究是梦境,少年的温度很不真实,他甚至少有的开始怀疑七络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父亲伪造出来的幻象?
一体是什么意思?
七络的心开始不稳定,想了想又开口,“你说,我就是你,那么……”他顿了顿,其实就连他自己亦不清楚想要问什么,心底再次扬起陌生的情绪,是强烈的喜悦与深深的……
说不清的情绪冲击他开始不稳,他咬了咬唇开始不悦起来,这种脱离自我支配的感觉很陌生,未知的事实让他有些不安,这里虚幻得真实,让人无法冷静下来。
杀生丸却似乎猜出他想要问什么,一字一语的轻轻道:“七络,我们是一体的,你,就是我的半身。”
双子之间独有的羁绊,在妖怪中是非常难得的,只因妖怪天生有种掠夺的本能,正如为何七络会被父亲封印在珠子,就是因为这种本能让杀生丸无意识不断吸取七络的妖力,最终让他们之间相隔了一颗珠子。
他对七络的感觉很复杂,从他获得珠子那一刻起,他便一直期待着与这位弟弟见面,在那场犬妖与妖猫族之间的战争过后,七络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更从此在西国绝迹……
他意识到是他不够强大才会失去,数百年的今天,他才终于再次见到七络并确认了,原来他的弟弟没有死……
沉淀数百年的思念被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唯一的心念便是成为最强的王然后把七络接回来,永远待在一起。
然而,这种没有道出口的强烈思念却透过双生子独有的心灵感应传递至七络脑海中,让从珠子中出来没几年的七络难以承受,终于,七络猛地推开他结实的胸膛,冷漠的声音有些微颤抖,“别开玩笑了,你只是我的梦境而已……”
胸口的情绪冲击得让他差点窒息,然而,在他道出这句话后,杀生丸的反应更让他的心脏差点没停顿──
“七络,你忘了我?”
杀生丸冷峻的脸庞顿地一沉,声音沉实而又冷冽,如同极冻之地的寒风般,吹刮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怎么可以忘了我?七络。”
杀生丸的语气既像质问,又像自问,他身上的气势忽地改变,从原有的温和转变成为强势且不容忽视的帝王之气,也许任何人在看见这样的他皆不敢反驳他的话,然而,这对七络来说却不然。
七络向来是名骄傲的人,有些任性、有些莫名自信,当然,这可能都是但丁纵容出来的,不可否认这种在普遍人身上令人讨厌的特质,在七络身上却仅是加深了他的魅力,这个事实在库洛洛和西索身上可以得到证实。
“我说我不认识你,我就我,而你,单单只是一个幻象。”七络不甘示弱地仰首迎上他冷冽的视线,在他认知里,杀生丸的意思便是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人,有种即将要被人取代的感觉让他愤怒起来。
他本以为杀生丸会发怒的,却没想到他仅是轻轻笑了开来,当然,这仅是心里能感觉出来的,男子的表情仿佛被冷冻住,除去面无表情外,再也没有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