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惊,手指头不觉颤抖了一下。
“别想骗我,”她见我不回答,挤眉弄眼地道,“我昨晚没睡好,看到你的床一直是空的。”
“我……我……”我结巴着道,“我睡在了外面……”
“外面?”她狐疑地看着我的眼睛。
“嗯,外面。”我忙拿起铁铲,装作忙着铲煤渣。小猫女见我不理她,便悻悻离开了。
汗,虚惊一场。
我扔掉铁铲,坐在角落小憩,又回想起了昨晚今晨的一切。靠在墙上,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我不该救那个弑人无数的充满血腥味的妖兽。他如今虽然落魄,但何尝不是偿还曾经曾欠下的债?当然,也许是别人先对不起他,他只是报复。
但这又关我什么事?他们打打杀杀,因果循环,其中有一种顺应天命的东西。他是王也好,成寇也罢,那都是他命定的经历和成长,我从中插一脚又算什么?就算没有我帮他,我肯定他还是能活下来。
想起他和那个兽人是一样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时,我浑身颤栗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怎么和妖兽说话,我决定与他少接触,以免惹祸上身。除了将日常的食物送过去外,几乎不再与他多聊,也没有催他洗澡。他安之如怡,对我的异常表现并未表现出不快。
这男人还真像个大爷。我心里想。下次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明明救了别人,别人反倒表现得像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晚,我又过去送晚餐。晚餐很简单,半碗薄粥和一块麦饼。他凝视着我半晌,道:“你每日都把自己的食物分我一半,难怪瘦了一大圈。”
我诧异地盯着他,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这男人今晚怎么变得如此体贴?
“我想洗澡了,可不可以?”他凑近了我,居然用带点撒娇的语气对我说道。
原来是为了洗澡啊,难怪。我睨了他一眼,从地上站起来,没声好气地道:“那,走吧。”他晃着那条大尾巴跟在我后面。
蒸汽弥漫的小小浴间里,他的庞大身躯完全浸没在热水里,微微闭起了眼。我把毛巾扔到了他身上,想着你倒舒服啊,可惜了我每天给你做女佣。他睁开了眼睛,纤长睫毛上沾着的水珠,落到了英俊的侧脸上,竟有几分迷人的诱惑力。
他懒洋洋地拿起了浴巾,胡乱在身上擦拭着。我看不过眼,一把夺了过来,“你们男人怎么都是这样不讲究卫生,不讲干净?”
我用毛巾在他身上奋力搓了几下,他痛得嗷嗷叫,连连闪躲,“你能轻一点吗?”
“你若好好为自己擦擦,又何须劳烦我?”我手中的力道更重,死搓好几下,他一个闪身,躲到了浴池侧面,让我的手落了空。
“喏,那你自己去擦。”我把毛巾扔了过去,正在他的胸膛。
他含笑着拿起毛巾,“你就不能帮我轻轻地擦吗?”
我的嘴角挂着冷笑:“我帮了你,但不代表我是你的使女。”他们这里把女佣、女仆等通通叫做使女。
他的唇角微弯,扬起一个俊美的笑容,轻语柔声道:“我现在受伤了,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你……”我正要反驳,忽听到浴间外传来“扑通”一声响,似是有谁摔倒在地。我猛然一惊,飞一般跑向门口。但有人比我更快,连衣服都没穿就从水中起身,湿淋淋地冲了过去,以极快的速度,“唰”地一下拉开了门。
那一刹那,我连眼睛都没得及眨一下,就见他将手放在一个小猫女的脖子上,把她拎了起来,“咯嚓”一声响,在我还没说出“住手”以前,就捏断了她的脖子。
她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断了气。他的手缓缓放开,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我跌坐在了浴间潮湿的地砖上,呼吸变得异常困难。那个小猫女正是前几日来问我为何不回去睡觉的小猫女。也许,这一次,她只是因为好奇才偷偷跟来,结果……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接下来,更可怕的一件事发生了。他的眼神变得狠戾,嘴里念了几句什么,倒在地上的猫女身体突然冒起了阵阵青烟,转眼之间,一道极亮的白光出现,再转眼,猫女的身体化为了一道紫绿色的光,直直冲向狭长的走廊外,霎那消失。
他杀人了,他凭什么杀人?那个小猫女因我而死,我无法面对我自己。
他冷冷地站立了几秒,关上了浴间的房。轻柔的热气白雾再次袅绕飘扬,环绕在依然温热的水池之上。我缓缓地站起身体,流着眼泪,近乎歇斯底里低声问他:“你为什么当初没有一下杀死我呢?在我最初发现你的时候。”
他静了一会儿,才答道:“当时伤势太重,无法使用魔法。”
我的眼泪落得厉害,“很好,很好的回答……谢谢……你现在就给我走,不要再待在那间小仓库里,那里原本是我施舍给你的,现在,我不再施舍给你,我供不起你这个王,快滚,快给我滚!”
他冷冷地看着我,眼睛里有一团冰火交融的冷色烈焰,泛出冰冷胆栗的寒光。
“滚,滚,快滚!”我冲到门口,拉开了门,死死地盯着他,尽可能地压低声音道:“若是你还有一丝尊严的话,若你还真像个王的话,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
第十七章 异变(三)
他的眼睛里的寒光几乎要把我杀死湮灭,我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眼神里充满鄙夷和不屑。王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靠我施舍存活吗?你凭什么耀武扬威,你还有资格吗?你落魄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大开杀戒?
我瞧不起你,瞧不起你,我在心里疯狂地叫着,并把这种情绪清晰地表现在脸上。
他的庞大身体微微颤抖,手掌捏成了拳心,死死捏着,似乎在抑制着某种强烈的冲动。
我斜斜地睨视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再次吐出几个字:“还不快滚……”
他狠狠地瞪着我,眼光冰寒得可怕。他抓起靠椅上的衣服,迅速往身上一套,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像一阵旋风般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瞬间不见。
我的心仿佛被谁狠命揪了一下,痛得落下了眼泪。
漫天的冷风寒雪中,我失魂落魄地拖着步子走在雪地上。回到了锅炉房,心情异常复杂地度过了漫长的下半夜。
自那夜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妖兽。情绪慢慢平复后,我曾偷偷去过仓库,在地下室里呆坐过好久。看着他遗留下来的一件衣服,摇头叹着气,算了,算了,他走了也好,至少能压抑住我心中某种慢慢增长的莫名情绪。
那种情绪很奇妙,就像深埋在土里的小芽,一点一点地生长着。而我,则不能让它发芽、生长,我必须把它扼死在萌芽阶段。
女人的贪欲,真是可怕啊,尤其是在面临感情的时候。
“这只是个长着长尾巴的怪兽。”我如此对自己说着。但尽管如此,他仍然夜夜出现在我的梦里。
寒冷的午夜,我从梦中醒来,淡淡的月光照在破旧的被褥上,一切仿佛如昔,一切仿佛又不如昔。通铺上的猫女们全都睡得很熟,均匀的呼吸声就像鸣奏的乐章,有节奏地高低起伏着。
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也许,梦中的梦,是我的错觉。
天很快就亮了,浴场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忙碌。猫女们进进出出地抬着热水,忙得不亦乐乎。猫女主管早已将那个无故失踪的猫女名字上报给了阿卡尔夫人,但阿卡尔夫人似乎正在忙着什么,无暇顾及此事,便把这事放了下来。
一个月后,天气奇异般的转变。我感到诧异,昨天还是飞雪满天,今天突然艳阳高照,温度迅速上升,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长短线般的晶莹雪水像下雨般从房顶落下,滴滴嗒嗒地从早响到晚。
我站在后院,用手掌挡住眼睛,仰脸看向炫目的阳光,想着夏天是不是快要到。那些阳光让我的眼睛有些发痛,酸酸的,涩涩的,就像这些日子梦里的味道。
每天,温度都在上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增长速度,快速让我有了夏天的感觉。猫女们纷纷换上单薄的类似丝绸的衣裙,将乱七八糟的蓬松头发束在脑后,梳成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小髻。
我也学着她们那样,将头发梳成髻,将脖颈露在外面,有了些微的清凉的感觉。天气越来越热了,慢慢地,我们每天都必须洗澡,否则简直睡不着觉。
我每天都守着热乎乎的炉子,热得汗流浃背,有几次差点儿热晕了过去。若非偶尔偷偷懒,溜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吹吹不算很凉的风,恐怕已中暑好几次了。
在天气最热的时候,我和一些猫女们已不在闷热的通铺上睡觉了,三三两两地睡在后院里,摇着扇子,在不知名的虫鸣声中缓缓睡过去。
炎夏的夜晚,很是躁热,吹来的风都是热热的,难受得紧。睡到半夜时,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们惊慌地收起地上的铺盖,遮在头顶匆忙地往屋内赶去。
刚跑到台阶上,一个猫女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峦尖叫起来:“看,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我们回过头,悚然发现远处山顶上的王宫燃起了大火,远远看去,整座王宫就像熊熊燃烧的火海,赤红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触目惊心。
“天,发生什么事了?”我惊呼出声。
几个落后的猫女从雨里冲上了台阶,站在屋檐下,用手随意地擦拭着头发和脸。其中一个冲我道:“还能有什么事,发生内哄了呗。”
“内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猫女呶了呶嘴,一副不爱搭理的模样,转身和几个伙伴“哧溜”一下回了睡觉的房间。我和剩下的十来个猫女仍站在台阶上,忧心忡忡地看着烈焰冲天的漫天火海。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连这倾盆大雨都无法将它浇熄。我们虽隔得远,可似乎也能隐隐闻到烧焦的糊味和若隐若现的火药味。
据说阿卡尔夫人也一夜未睡,连夜召了几个心腹共商大事,还派出了不少猫汉子冒雨出去打探消息。
天亮了,大雨仍在下,打落在地上哗哗作响。后院里全是积水,坑坑洼洼里泥水漫了出来,慢慢地,将整座后院淹没了小小一层。
猫女们在阿卡尔夫人的斥喝下开始打扫积水,赤着双脚站在脏乎乎的水里,拿着粗大的扫帚把积水扫到下坡的方向,让它们能顺顺当当地流出后院。
我也挤在猫女中间,借着扫水的工夫,逃避去锅炉房里拉风箱。这时猫汉子们回了,两个灵巧的摇着尾巴蹿到了阿卡尔夫人面前咬着耳朵,低声说着什么。
阿卡尔夫人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一会儿惊,一会儿喜,又一会儿忧。忽然之间,她半眯着眼,用眼角余光斜瞥向了我。
我赶紧低下了头,装作忙碌地扫着积水。待我再次抬起头,她已经不见。
大雨下了三天,这三天来,几乎未停过。王宫的火也一直在烧,从白天烧到夜晚,又从夜晚烧到白天。我夜夜难以安寝,半靠在台阶的地铺上,几乎睁着眼睛到天明。
那整日整夜燃烧的大火让我的心里直发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从其他猫女身上打听到,焦躁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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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委屈(一)
到了第四天,火势终于慢慢变小,但滚滚的黑色浓烟仍然布满半个天空,浓郁的火药味和焦糊味也渐渐变淡。浴场的生意基本已停止,人人心惶惶,根本无心干活。当然,也没有什么客人上门来洗澡。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成日紧张惊惶,生怕有个万一,我们这群处于兽国底层的半兽或人就会全军覆没。我试着打探消息,但猫女和猫汉子的口风很紧,不轻易透露任何消息。我只能偶尔躲在隐蔽角落偷听他们谈话。
“内变”、“格诺恩王”、“新君”、“皇太后”等词不断飘入我的耳里。我仿佛在内心深处明白了什么,可又一瞬间,心中的疑团又会变得更浓。
如果说格诺恩重新夺回了他的王国,那么他一定是个顶厉害的人。可这么厉害的人当初会被矮人一伙轻易算计吗?再说,格诺恩曾一度身负重伤,四处躲躲藏藏,一个有雄厚实力的王会落魄到这个地步吗?俗话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一个王也会有一群忠实手下,怎么可能会落到这种境地?
心中的疑团慢慢变大,却无从寻找答案。我焦躁不已,经常来回踱步,借以缓解内心的不适。
第八天,阿卡尔夫人宣布浴场恢复营业。我的眼睛一亮,难道动乱已经结束?
“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干活!”阿卡尔夫人大声嚷着,肥肥的猪耳朵一晃一动,胖胖的身子微微摇晃。
我们哄地一下鸟散离开,各自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连续几天都没生炉子了,庞大的炉子一片冰凉,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火点燃起来。火烧起来后,我熟练地上下爬着木梯,将一桶桶冷水倒入大桶中。
大木桶里的水灌满后,我又拉起了风箱,不一会儿,炉子里的火变得更大,慢慢地,大木桶上飘起了些微的白色蒸汽,水已经开始逐渐变热。
“水烧开了没有?”房门被“吱呀”推开,一个猫女蹙眉看着我,语气不耐烦,“已经有客人到了,你的动作怎么这么慢!”
我努力堆起一个笑容,讨好地道:“姐姐别见怪,马上,马上就好了……”
“快点了,”她不耐烦地道,“要是怠慢了客人,主管怪罪下来,我会全算在你头上。”
“是,是……”我半躬着腰,连声道。
“怦”地一下,她将门重重关上,大刺刺地离开了。我没为她的态度生气,只是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才刚开业,怎么就有客人上门来了,我炉子里的火也才刚升起来呢。
我拿起铁铲,努力地铲起煤渣。火越烧越旺,木桶上方的热气也越来越多了起来,白雾渐渐弥漫了整间锅炉房。
房门又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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