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啪’一记耳光落下。
两人都愣住。
时间在凝固,空气一点一点地从室内抽离,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消失,留下一室死寂。
舞儿颤巍巍的抬手,抚上脸颊,烧痛的感觉从脸部一步蔓延至全身,狠狠地钻进她的心里,这一掌,可真不轻哪。
她抬眸望住他,从不可思议到愤怒,再到幽怨,最后归于平静。
师父竟出手打了她……
他回视她,眼眸如一波古井,无波,亦无澜,随后转身离去,“你若再不走,恐怕下回就不只是一掌了。”
谁知身后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又响起,“师父若真要舞儿走,早在舞儿来的第一天就将舞儿扫地出门了,不是么?!”
他顿住,猛然回身,望住她,看不出情绪。
她不顾脸颊的疼痛,扬起得意地笑,娇美的眉眼,像是昭告胜利般讽刺地映射着他的痛苦。
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再无视下去,他的心因她的一步步逼近正在逐渐崩溃。
清淡的眸变得深遽,流泻出魅惑的幽光,长发因愤怒开始飞扬,冷冷的声音带着怒吼地音传出,“三年前既已离开,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说出那么多令人迷惑的话!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我!绝舞!看着我痛苦,看着我因你一次次的失控,你很得意么?!”
突然发觉自已的失态,他退后几步,忍着被撕裂的痛楚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你已经看到了,现在就走,给我滚出魅门!”
他旋身走出门,扬起紫色的衣袍,在风中疯狂的起舞,一如他此刻被粉碎的心,再也无法宁息。
她没料到他会发那么大的脾气,惊觉他已离去,顾不得心口的闷痛,一口气追上去,从身后紧紧环住他的腰,“师父,不要走!舞儿不是故意气你的!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一一噗——”
湿热传来,他不安地回身,惊恐地看着鲜血大口的从她口中涌出,霎那间,惊心动魄的感觉湮没过他,那样触目的红,化作了一团火,狠狠地灼痛着他的心。
他接住她缓缓下落的身体,脸色顿时大变,变得比她的脸还要苍白。
她虚弱地撑开眼皮,“师父……呵呵,关心我就……说嘛……真爱……面子……”
“你给我闭嘴。”他的声音如同他的指尖一般,都在颤抖,表情阴得比北城的天还要冷,搂着她向竹阁飞身而去,过往之处梅瓣纷飞。
在的身体落下的那一刻,他的心,好像也随着她一同沉到了谷底。
他不敢想象,如果地真的出了事,他是否还能活下去。
那一瞬间,他才醒悟,原来所有的恨,都敌不过地一声声的‘师父’;所有的恨,在她苍白的容颜前,都显得渺小而失色。
忆风舞,情一诺_第一百九十六章
竹阁的屋内,薰香悠悠地飘散着,这是一种不同于惊风苑的淡淡竹香,清雅而淡定。
“三天了,为何还不见醒。”隐含怒气的声音在房内压抑地响起,怕惊了床上的人儿。
高轩叶一如住日的沉稳,在毒深入五脏之前,他就将绝舞的毒止住了,根本不会有大碍。“绝舞姑娘那日醒来,说是住不惯竹阁,怕是受环境影响,至今才是昏睡不醒。”沉静的声音中隐着极难觉察的笑意,少主若再不将绝舞姑娘接去惊风苑,他以后还不知道要替她骗少主多久。
“轩叶,从什么时候,你学会戏弄本少主了。”指尖滑过苍白的面容,他用毯子将舞儿熟睡的人裹住,轻柔地抱起,“她以后就住惊风苑。”
高轩叶急忙上前拦住,言不由衷道,“少主,竹阁有属下,照顾绝舞姑娘方便些。”
清淡的眸扫来,高轩叶看似担心地放下手臂,“少主慢走。”
修长的身影在走出屋门时,怀里的人儿露在外面的小手,悄悄地朝高轩叶晃了晃。
舞儿静悄悄地窝在圣忆风的怀里,外面过着厚厚的被子,面前还萦绕着他身体所散发出的淡淡馨香,她满足的勾起唇角,顿时觉得就是下一刻就死去,也无怨无悔。
圣忆风将她放到床上,待屋内无人,舞儿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溜了溜,又睁开另一个只,溜了溜,不对,小脸顿时扁下来,这不是师父住的那间屋!
师父不是将她带回惊风苑了么,为什么还是不让她住那间屋呢!
宁儿端著药走进来,“舞姐姐,我来给你端药了。”
“宁儿?!怎么是你?”宁儿不是兰阁主手下的丫环么?
“是啊,宁儿以后负责照顾舞姐姐。”阁主说看她和舞姐姐投缘就让她以后伺候舞姐姐,她当时好开心,因为兰阁主虽然人好,但和她年龄相差太多,舞姐姐比较像个能说贴心话的人。”
“咳,咳,咳……”
宁儿赶紧把药端上,“舞姐姐,快喝药吧。”
想起师父,她就一阵恼,喝什么药!“不喝,不喝……咳咳……”
“舞姐姐……”
“我不喝!我不喝!”
“舞姐姐你喝药吧,奴婢求你了,你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宁儿看着面色惨白的舞儿在一旁干着急。
“不……喝,拿开……咳……”她病这么久了,师父居然从未来看过她,甚至不曾过问!从前师父舍不得她有一点伤,当真恨她到如此地步么?!
舞儿夺过宁儿手中的药碗,又全部泼进花盆中,“不喝,不喝不喝……咳!”蓦地,一阵锥心的痛袭来,分不清是身体所致,还是精神的创伤所致。
“不要勉强她,不喝就罢了。”轻轻浅浅地嗓音从门口传来,“你先下去。”
“是。”一看少主来,宁儿赶紧低头退出去,少主长得太美,美到几乎扎了她的眼,自从少主前些日子摘了面具,魅门里的几乎所有的下人丫环,都被少主迷住了。
听见他那么漠不关心的语调,舞儿咬着唇将头垂下去。
他在那张憔悴不堪的脸上不多停留一刻,便朝木桌前迈去,优雅从容地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坐下,“独孤翊三年前演了出苦肉计,今天你又在我面前演苦肉计,你俩还真是绝配。”
舞儿望着那双冷淡的眸,这跟独孤翊有什么关系,什么苦肉计,她撑着虚弱的身子问道,“师父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自坐下后就不曾看过她,细长的指从桌中央插着的梅枝上拈起一朵花瓣,在指尖轻轻捻弄,“不是为独孤翊求情而来么,既然以死相逼,我给你一个机会,毕竟未来的城主夫人若死在我魅门,传出去只会说圣忆风欺负一介弱女子。”
他查过,她并不清楚独孤翊和他之间的明争暗斗,再加上前两天对独孤翊狠毒的出手,他相信,她不是为求情而来,心底甚至有个声音在大胆的告诉他,她是为见他而来!可他就是无法轻柔轻语地跟问出口,他怕他的轻柔又换来她看似无意的讽刺。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清晰可闻。
她的手在抖,心在颤,师父对她说这么狠的话。满溢的思念和悔恨在屋内以哀楚的姿态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袭上心头的仍旧是三年来熟悉的刺痛,心纠得紧紧的,不能呼吸,不能言语。
握住绒被的手缓缓松开,不,她现在没有时间难过,至少师父还来见她了不是么。她用乌黑迷离的眸望着他,师父说她是为独孤翊求情?求什么情?还有那个什么城主夫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许久许久,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开口。
“少主,杜玉菲姑娘找。”门外的声音轻轻地传进屋内,划破一室沉寂。
舞儿死咬住下唇,看著圣忆风从椅子上站起,而后朝门外迈去。
她不能让师父走!
顾不得虚弱的身子,舞儿猛地掀开被,朝床下奔去,地面刺骨的冰凉从光着的脚心瞬间窜入心口,一个冷颤,身子向地上栽去,“师父,别走!”
听到咚地一声,回身便看到她狼狈地趴在地上,抬眸双眼含泪望着他,凤眸瞬间黯下来,等他意识到自已做了什么,她已经躺在他怀里。感到缠绕在颈上的手突然收紧,他垂眸,她正用乌黑的大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无限委屈。
天,她该死的就知道他最受不了什么!
呼吸变得急促,他不禁搂住她,猛觉自己的反映而后又蓦地松手,眼看她就要落到床上,突然,柔软的两条手臂将他的颈压下,下一瞬间,她泛青的唇贴上了他温热的唇。
冰冷的唇重重地贴在他的唇上,让他怔然,她的举动完全将他的思绪打乱!
见他没拒绝,舞儿闭上双眸,一不做二不休,将修长的腿儿也顺势环上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把他缠得紧紧,舌向他因讶并而轻启的唇内探去。
忆风舞,情一诺_第一百九十七章
轰轰!
脑袋炸开,他睁大眼看着她的为所欲为,僵硬的大脑许久无法反映过来。
以前的她可从来不会做这么大胆的事,一想到她变得如此大胆的原因,凤眸沉沉地黯下,他蓦地闭上眼又睁开,再望向她时,已是清冽冷静。
他倏地将她从身上扯下,稳住絮乱的呼吸,动作一贯的优雅从容,“姑娘请自重,这里不是南城府,由不得你胡来。”
早已经看出他的犹豫和心软,小嘴委屈地一疼,她大胆地扑上去重新环住他的颈,将脸窝在他的颈项蹭起来,“师父……”
再闭上眸,深深吸口气。他不得不面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师父’二字,“我以为,三年前我已将话说得很清楚了。”
师父终于忍受不了正视她的话了,敛起的眸下狡黠的笑过一抹痕迹,“师父永远是师父。”
是啊,永远只能是师父。他狠狠地扯下她的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说吧,这么主动的投怀送抱到底想为独孤翊交换什么?解药么?”高轩叶要在一旁,恐怕要笑他了,且不说解药早就给出去,舞儿在魅门也根本不知独孤翊中毒之事。
她茫然地望着他,什么解药,独狐翊中毒了么,毒死算了啦!“师父……”
“你以为凭现在的你,还能替独孤翊换取什么?”她是听不懂他的话,还是根本就认为他无法忘记她,‘师父’两个字叫的那么顺口是想怎样!
他冷冷地转身,故意逼地说出真心话,这丫头在三年里一定隐瞒了什么!包括当初离开的真相!“三年前你有本事从我手中救下他,如今你已经没有那个能耐了,绝舞。”
“师父!”舞儿跪在床上急急抓住他的衣角,今天一定要解释,她不想再跟师父误会下去了,“舞儿当年救独孤翊是因为他为舞儿挨了一剑!而且当时舞儿才知道独孤翊的身份,他皇子,师父也杀不得啊!”
他转身迫不及待地开口,控制不住情绪,完全失去往日的沉稳,几乎是用吼的对她道,“是你哭着让我放你走,这个我没有看错!”
这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他始终无法将她哭诉着要离开的画面从他脑海中擦掉,不管她当初为何而离开,要离开是铁铮铮的事实!还有那些句句将他的疼爱呵护当作禁锢的话!
瞧见他终于愿意提及当年的事,舞儿赶紧开口,“舞儿哭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师父!舞儿觉得在师父身边只会当师父的包袱,无法像姐姐给独孤翊分担忧愁那样,分担师父的忧愁!”
“舞儿不想总是被师父保护的那个!人家也想保护师父啊!”她越说越激动,斗大的眼泪刷刷落下来,好不委屈,“因为师父总是为舞儿着想,却从来不为自己想,一个人要承担那么多那么多痛苦,舞儿看着很心疼啊!人家本来只是想暂时和师父分开一段时间,让师父想想到底应该如何对待舞儿……舞儿也好好想想如何能让师父多为自己想一点……呜呜,可是独孤翊威胁我!我根本不知道独孤翊叫那么多人来抓师父!他抓着我不让我过去,我说我不能那么走,师父会误会!鸣呜……他就威胁我,说我要到你身边,他就昭告天下三公子圣音是邪教之主的事情……”
他震惊地看着她拉着他的衣角不断地解释,脑袋嗡嗡作响。
说了太久,有点喘不上气,她停了停,瘪着嘴又道,“我听说师父爹娘十年前死于魅门的内乱,人家就想师父一定是为了查处凶手才以圣音的身份在江湖行走,如果……如果独孤翊公布师父身份,会给师父带来麻烦……哇呜呜……独孤翊还说我要是离开,他就派人围剽魅门,他说师父再厉害也强不过整个龙国的兵力……呜呜……人家真的好委屈……”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连带撒娇地解释,一动不动,甚至来不及消化她所有的解释,只知道她当年并不是真心想要永远离开他,她不想离开他的……”
这是真的么,他现在听到的一切,他可以再次相信么?
舞儿看他不动,又得寸进尺地钻进他的怀里,圈起他的颈,窝在暖暖的胸口嘤嘤啜泣,“师父……舞儿这三年来好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想的心都碎了……师父……不要这么冷淡的对舞儿,舞儿会难过,心会好疼……”
眼泪逐渐浸湿他胸前的衣料,湿热的感觉传至胸口,他这才低垂下头,看着胸前的她,僵硬地举起手臂抚上她不住颤抖的后背,感受他的主动,她更嚣张的收紧手臂,将他紧紧抱住。
她将小手覆上他的大手,声音越来越小,“师父,记得么,你说会永远抓住舞儿的手,可是你却将这双手松开了三年……”
“都怪独孤翊那个混蛋……”声音已经越来越小。
“师父……别送舞儿回去……”轻轻的鼾声在他胸前传出,小嘴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舞儿不喜欢南城府……独孤翊变得好可怕……”
“也不喜欢姐姐……她和舞儿抢师父……”
直到她在他怀中睡去,他才逐渐地从震惊中醒过来,垂眸望著她安静地睡脸,脸颊上还有彻底消失的泪痕,一条手臂依然紧紧地挂在他的颈上,另一个小手覆在他的大掌上,死死的握着。
这两日他猜到她当初离开或许有原因,所以决定拼一次问出原因。却没料到竟是这个原因,他根本就不在乎世人是否知道圣音,而这丫头却为此整整离开了他三年!他若不是赌气在武林大会上揭开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