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需供给和士兵都是长途跋涉,反之党项人占有天时地利之机,我爹的军队长久下去定会吃亏,如果大宋战败,不说宋辽战火可能重燃,就是在和谈中也处于不利地位啊!”
“静儿说得极是!”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老杨同志来了:“我刚从皇上那儿过来,正欲与你兄弟二人商量!皇上刚收到前方传来最新的战况,郑家军与党项之间大战五个回合,前三次俱胜,但后面两次有些败相,已从进攻转为了防守,与敌人之间形成对峙局面。看来这场仗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我们需要建立一条从后方到西北前线的大批粮草运输路线,就像原先我们在北方战场一样,二郎,你一直在军中负责粮草方面的事宜,就由你负责粮草的运输;五郎,你要带兵往西北战场!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待更寒冷后,对于长期生活在南边的郑家军会不利,我想李元昊久不发兵,也是想拖延时日。我麾下将士长期在北方,适应西北方向的气候,你要尽快出发,支援郑大人,务必早些结束西北战场!”
“儿子领命!”两人异口同声!
老杨转过头来看着我:“不愧是将门,对战争有敏锐的分析,这在女人中很是难得,除了你娘,我还没见过这么有见识的女子!五郎,这点上你倒是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多和静儿交流,也会受益的!”
因为有杨夫人这个巾帼前辈,我的一些理论在杨家倒也不显突兀。
“杨国公过奖了!静儿不才,受父亲熏陶,略懂一二罢了!”
“你父亲是个打仗奇才,你倒是有青出于蓝之势了!”老杨笑笑理理美髯:“放心吧,你爹会顺利回来的!”
送郎出征
此后的两天,杨五郎象上了发条的机器,忙着准备出征的事宜,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家。而我总是早早地熄灭烛火,却无法安睡,坐在黑暗中,看着窗棂上映出的身影,听着窗外传来的叹息,我知道,自己在逃避。
出征那天,天上蒙蒙细雨,杨家的点将台上战旗飘飘!
五郎站在高高的台上,迎风飞展的黄色的大披风下高大威猛的体格,一双坚毅的眼神环顾着准备出征的三千儿郎,怎一句雄姿英发了得!
细雨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得知杨五郎今天出征,东京城里前来送行的人群围住教场一层又一层,女孩们盯着台上的五郎,满脸红霞地议论着,眼神里全是爱慕!
“大风起兮云飞扬,好男儿兮战沙场!”杨五郎浑厚的声音在教场中回响,那么铿锵有力:“今日杨家军出征,为我大宋江山而战!我们的山河绝不容外族人染指!有我杨家在,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都不能觊觎我大宋江山!”
“杨家军必胜!杨家军必胜!”教场内无数声音高喊,五郎的话点燃了每个人的爱国激情,连我这个混在人群中,心中有着民族大融合理念的现代人也跟着激动不已地狂喊!
五郎的眼神扫过人群,突然他的视线停顿在我脸上,一副意外的表情,接着露出一丝微笑,笑得那样满足!
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这几天都在逃避人,却逃不了自己好奇的天性!点兵点将的场面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虽是一群群众演员,但气势也是雄伟的,一直很好奇真正的点将会是怎样地激情燃烧!上次爹出征的时候,因为不得不陪伴忧心忡忡的娘,尽管心如猫挠,终究没能到现场,这次机会怎舍得错过!于是,五郎离开后我也乘乱溜出了杨家,现在被瞧见了,一定以为我是不舍得,因为按杨家惯例,一大早我就已经在杨家大门外和杨家人一起送别了他们。
五郎的视线间或一瞄,盯得我有如针芒在刺,又舍不得离开。
马蹄声声,杨家军终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启程,马背上五郎潇洒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成了一个小黑点。收回目光,才发现原来拥挤的人群已经散去,心里一下有些怅然!
“怎么;不舍得?还是担心?”正出神间,冷不防身边一个声音传来,惊得心里一阵乱跳,抬眼一看,那张千年不变的冰脸,不是耶律才是谁!
“我该叫你凌静还是郑小姐?”冰脸凑到我眼前,声音里几分嘲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三次相遇是缘,那第四次相遇是什么?”
“是过客!”我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头:“能让我离开吗?”
“过客?哈哈哈!”耶律才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个能把人笑得惊天动地的笑话,猛地笑声一顿,妒火熊熊,却热乎不了他阴冷的语气:“如今有了杨延德就连缘分都不是了!我最恨的就是欺骗!”
“耶律将军错了!我从未骗过你!第一,我姓‘郑’名‘明静’字‘凌静’”,见眼前的人情绪有些激动,我心里“咯噔”一声,这人可是铁拳铁骑惯了的,一个拳头招呼上来,我这身子骨不死也得肿半边,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我赶忙找了个理由:“第二,杨将军和我只是朋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第三,我们双方不同的立场,你认为我们还有什么缘分可言?”
“是吗?”耶律才脸色缓和了些:“不管是与不是,你能给我解释我就相信!还有,不要因为我辽国人的身份就拒绝我,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的君主会握手言欢!”
“你在大宋就是为了和谈?那为什么你们的使者没有面见皇上?哦,是想看看战况再说?那今天你在这儿,也是为了……”
“对,我就是为了军情!你爹对付党项那边多年,经验也足够,但此次你们派出了最能战的杨五郎,证明你爹麻烦不小,党项虽势力不可与我大辽相比,现在看来,这李德明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的意思是大宋做你们的试金石?你们想借大宋之手消弱党项,或借党项之手打击大宋,好坐收渔翁之利?”
“真是个聪明人!无论如何,我大辽总不会是吃亏的一方!哈哈哈!静儿,”耶律才突然认真地看着我:“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促进这次和谈的,我不希望我们永远在对立的一面!”
我们不会永远对立,但到了民族大融合的时代已是千年之后,而现在的我们,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边这张有些琢磨不清的脸,心里有些纳闷,自问无倾国之貌,也无旷世之才,何德何能让一个仅见数面的人青睐?
算了,这答案重要吗?
“耶律将军,有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知无不言!”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按理说他不应当会有什么渠道把我的名字和本人对上号的。
“哈哈,还记得留香阁吗?那儿可是你们大宋高官最爱流连的温柔乡,得到消息也不过是美女的唇齿和觥筹交错之间!”耶律才的神态有些暧昧,使我猛然想起曾在妓院钻进他被窝的事情,脸一下涨得通红:“宋朝皇帝宴请百官的当晚我就知道了,官员们都在议论纷纷,说郑侍郎的女儿提出了“发行国债”这等荒唐之事,偏生皇帝还采纳了!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哪个女儿家能出那么古怪却能解燃眉之急的主意!”
我有那么高的知名度了?心里暗自叫苦,古语云:“人怕出名猪怕壮”不知多少人为名所累,怎么一不小心就摊到自己头上了!
“耶律将军真是过奖!”我冷冷地打了个哈哈,自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内心里觉着彼此间距离拉远了不少,想着离开才是最好,正准备侧身,手臂却猛的一沉,一股力气传了上来,我差点跌到他的怀中。
不禁有些怒了,正待呵斥他放手,耶律才的手却自动放开,作了一揖:“潘公子好兴致!”
“耶律将军也不错啊!赶了个大早,看着什么了?”眼前身着蓝绿色衣服,手拿折扇的人正是潘豹,斜着眼睛看在我脸上,突然一声大叫:“哟,这不是郑家小姐吗?怎么也到教场来了?听闻你可是住到天波府去了的,怎么,还没看够?”
耶律才皱了皱眉,脸顿时黑了下来:“杨家好歹也是你们大宋的英雄,在场的女子没有1千也有8百,潘公子何以对郑小姐出此不逊之言?”
“不逊?郑小姐,你还真是了不得,竟连堂堂耶律将军都为你说话!”潘豹眯着眼睛盯着我,看不出那双桃花眼里究竟是喜是怒,只见他故作潇洒地折扇一摇:“小小女子怎敢私出家门,可知羞耻羞耻!”
“堂堂男儿不去保家卫国,实乃惭愧惭愧!”我也不甘示弱顶了回去,真以为老虎不发威,你当病猫!
这时,耶律才的嘴角弯了上去,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不待潘豹发怒,他倒是一言把潘豹推远:“潘公子,鄙人还有事想请教郑小姐,能否……”
“耶律将军,虽然我爹重视你,但是别忘了这是大宋境内,你怎可任意妄为,我大宋的女子,岂是你轻易能请教的!”折扇哗的一收,这霸王的脸开始说变就变!
“郑小姐的才思连皇上都肯定,今天凑巧遇见,不作他想,只是想听听郑小姐关于和谈的看法而已!郑小姐,我们上得意楼谈如何?”
“能为我大宋效力,有何不可!”我轻轻施了一礼,转身就走,再面对潘豹这遵瘟神,我一定会做噩梦的!
“你……!好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逛青楼、上酒坊,我潘豹就想不出什么是你不敢做的!”潘豹狂叫的声音传来!
好在教场里的人已经散去,空荡荡的四周为我保存了些许名誉。
我从不信奉“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或“谣言止于智者”这一类的说辞,世间芸芸众生,智者能有几人,不过都是些擅长捕风捉影的凡人而已!如果和耶律才在凡人的注视之下上酒坊,名誉没了是小事,被扣上通敌的罪名才是冤,我还是执行三十六计中的上策吧!
“过河拆桥?想走?”刚转过弯想跑,耶律才一把拽住我的手,意味深长地一笑:“不是还得议议和谈事宜?”
“耶律将军,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虽为契丹人,想来也是知我大宋礼节的,如果这番真的和你上了得意楼,潘豹明里暗里就不知会怎么编排我,虽然自问无愧于心,但以后的日子……;你也不希望看到我这样吧!”言语诚恳得我自己都感动了。
“我就希望这样!再珍贵的玉石蒙上灰尘就没人稀罕了,我不正好捡个便宜!大辽人才不看重这些繁文缛节,我更不……”
“玉石宁碎不从!”我打断了他的话头,坚定的目光,铿锵有力的声音宣告了自己的决心!
耶律才的眼神一下变得复杂起来,有意外、欣赏、不甘、征服和狠毒,看得我心里发冷,我知道,如果以前他对我是单纯的好感,那现在的我,算是彻底激起他的斗志了!
不待他回答,我转身离去。
我没有听见他在身后喃喃自语:“是你先惹我的!”
议国策
转眼间2个月过去了,日子波澜不兴,就连前方的战报也格外平静。朝中上下欢庆着,皆言杨家军的威风让敌人闻讯而逃,郑家军和杨家军不日将收复党项军占领的西凉、甘州、瓜洲(今甘肃往西)一带,不日得胜回朝。
因为平静,党项族的警报解除,我和娘也搬回了郑府,虽然杨家极力挽留,但娘执意回家。娘说:“我们为人妻女的,总不能让丈夫回来时,看到一个空空的家!”
这异常的平静却让我嗅到暴风雨的气息。按理说党项人占尽天时地利,应当会主动出击,然而他们只是穿梭在树林山野间,从不与我军正面交战,不正像一群狡猾的狼,躲在暗处等待着猎人的松懈和疲惫!
但是,我无法说,没有证据的猜测,谁会相信?
天气渐显凉意,从杨元帅带回的消息来看,“国债政策”施行顺利,朝廷用从民间筹措的银两,开始为军士们制作过冬的军服。感谢上苍让我大宋在关键时刻也占了天时之利,粮食和棉花的丰收充实了国库,估计今年在外的将士们衣食无忧了!
但是,丰收之时也是国家还贷之时,当初的燃眉之急虽解了,现在必须拿出更多的银两来还于百姓。这在朝廷上又起轩然大波。
由于朝廷在借钱的时候没有做好预算,更没预料到百姓借钱的积极性,在利息的诱惑下,短短两个月,朝廷的借到的款项就高达300万两白银。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近50万两白银的利息就让统治者难以接受。
于是,关于“国债” 还不还,该怎么还,是否继续下去,这三个问题,朝堂上以文武为界分为两派,泾渭分明。
王勤和潘仁美难得得站在了统一战线,以他们为首的文官,主张只还钱,不付息,并坚决反对推行“国债”,认为“皇上乃天子,天子还钱已是体恤民情,再付息实为损朝廷天威,国债推行下去,债务越来越多,最终将贻害无穷!”
以杨业为首的武将,主张继续推行,“因为此举乃聚全国上下之一心,一可解军饷之难,二可团结全民之心,共同抗敌!”
于是,我这个始作俑者被太后以关心为名,召到了后宫,受到太后和皇后的亲切接见!
一番家常话后,太后开始切入主题:“静儿啊,国债这主意是你提出的,现在国库本身就见短缺,还款就不说了,这付息可又是一大笔银子!大臣里主张和反对的声音都有,让皇上很是为难,哀家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看皇上该如何抉择呢?”
为难?抉择?那皇上是摆明不想付息了,却希望借他人之口来说,让别人来背上这个失信的黑锅!我心里暗自不屑,堂堂一国之君也想赖账,果然钱的面前就是人格啊!
可是,因为这主意是我出的,我要对自己负责,要对百姓负责,不管他们是出于爱国还是贪图利息,毕竟他们为大宋的战争出了力。
“太后过奖了,静儿不敢当!”我起身施礼:“对于抉择,皇上心中自有主意,臣女不敢妄言。臣女只知道 ‘君无戏言’这句话的分量重于一切黄白之物!”
“那么你是赞成皇上拿出更多的钱?”
“恕臣女直言,当初提出发行‘国债’时,大宋正处于急需银两之际,不难想象,如果没有这些短时间内就积聚的银两来支撑,党项与大宋之间会是怎样的战况,也很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