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与郡主
郑家千金成为和谈副使的消息长了翅膀般,一夜之间飞进千家万户。于是,赞赏的、不屑的、怀疑的、甚至诅咒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足不出户,我的声名已是传遍千里。
毕竟是到前线,为了安全,皇上下旨让杨夫人亲自教我防身之术,于是,我带着翠儿再次住进杨家。
上次的历险在翠儿心上蒙上了阴影,那三日醉居然真的让她足足酣睡了三天才醒来,得知了自己已经到鬼门关旅游了一趟后,更是胆小了许多,此次随我到杨家竟是鼓足了勇气!弄得我好气又感动!
现在的我已经不仅是同僚之女,更是身负重任的和谈副使,安全来不得半点闪失,于是杨家经多方考虑,竟让我住在了内院的西厢,杨业和夫人住正中,东厢是七郎的房间,西厢房是五郎的房间!隔壁相对独立的院落则是就是杨六郎的新房!
按老杨的说法,这次的保护如铁桶般,蚊子苍蝇都休想飞进来!
在杨夫人的陪伴下,我踏进了五郎的房间。
五郎的房间简单得有些寒酸,除了一张宽大的床、一个简易的木箱,一张书桌旁一把木椅和桌面上摆放的纸笔墨砚就什么都没有了,房间里地透着冰凉。
我的心隐隐有些疼,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大宋最年轻的将军的私有空间,与其说是家,感觉却更象一家旅店。
想起方才路过的院落,新婚的喜气洋溢在豪华的装饰上,强烈的反差让我的心里开始抱不平,都是儿子,怎能偏心至此呢!
“静儿,五郎少有回家住,这陈设简单了些,少些什么尽管开口!”杨夫人有些歉意地看着我。
“杨夫人,静儿也是小住而已,不必劳烦了!”尽管心里一百个不舒服,我还是压抑了自己的不满,没有半分显露。
杨夫人寒暄了几句,离开了房间,翠儿一边把我随身的用品放在床头,一边咕哝:“这五将军的房间怎么简陋成这样!上次五将军让来的时候如果小姐进屋了,添置些东西也不至于这样!”
“翠儿,休得胡说!”我打断她的唠叨:“这是杨家,怎么布置自有杨夫人操心,哪儿轮到我来添置!”
“你要肯添置,那五将军还不高兴得紧!”翠儿嘟嘟嘴:“你就是把这儿装扮成马棚,估计五将军都是乐意的!”
“扑哧!”我不禁笑了起来:“这小妮子,居然学会调侃你家小姐了!”
这一笑,方才心中的不快淡了去。
下午时分,我到二嫂院子里去探望她,接着又转到其他几个嫂子的院儿里,自然又是一番亲热!
“静儿,我们到六郎新媳妇那儿去看看?”三嫂笑着提议:“这新娘子除了敬茶那天见着,还一直没怎么露面呢!”
“人家小两口亲亲热热的,哪儿需要我们嫂子们去搀和!”大嫂笑着说:“你和三郎刚成亲那会儿不是也是足不出户?”
三嫂羞红了脸:“呸呸呸!还大嫂呢!说这话也不怕人家静儿笑话!”
“笑话什么呀!那静儿也迟早是……”
“哈哈哈哈!”嫂子们善意的笑声传来,竟弄得我不知如何回应,只好羞红着脸:“嫂子们就拿我开心吧!静儿不陪你们胡说了!”说完匆匆离开,往自己房间走。
路过花园时,郡主的贴身婢女正送一两鬓斑白的老人出门,老人身着官服,垂着头与我擦肩而过,不时用衣袖抹着眼角,似乎刚刚哭过!
这谁啊,怎么到杨家来找郡主,还抹着眼泪?我心里泛着狐疑,想着郡主冷冷的表情,这女人难道连一个老人家都欺负?哼!
夜深了,院子里传来小虫的低吟声,初秋的夜已经有了薄薄的凉意。我躺在五郎的床上,盖着五郎的被子,枕着五郎的枕头,他的气息深深地将我包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第一次与遇见五郎相遇时的情景,披着朝阳的白马战将,铠甲在阳光下闪着亮光,那马蹄声踏破的清晨……
等等,谁在哭,打破了美好的回忆!我不满地四下搜索哭声的来源,原来这声音是从隔壁院子里传来,深夜中听起来那么清晰!
“呜……呜……呜”,女人委屈的抽泣声从隔壁传来,伴着六郎不耐烦的声音:“别哭了,既是你造下的孽,你有什么脸来哭!”
杨六郎在和郡主吵架?这么晚了,难道和那老人有关?
“我不是故意把你的黄媛儿弄到岭南去的,我也没想到她会死!”
黄媛儿?这又是谁?难不成是杨六郎的相好?
“媛儿是你最好的朋友,一直没想过要与你争什么,偏生你就容不得她,居然求皇上把他父亲调到岭南一个穷乡为知县!”
“如果不是你和她眉来眼去的,我会让她离开京城?她也是我唯一的朋友!说到底都是你害了她!”
“我当媛儿只是妹妹!”六郎激动得几乎喊叫起来!
“妹妹?那你当我是什么?聋子,听不见你对她嘘寒问暖的?瞎子,看不见你们卿卿我我!”
“你……!简直不可理喻!如此善良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可怜她老父还来转达媛儿临终前对你这朋友的贺喜之意!如若知道你存了这么个心思,她爹恐怕杀你的心都有!”
“杀我?不怕诛九族?知道了又如何,黄已只是我父亲的一个小书吏,知县好歹也是七品官员!你看他方才,也是满心感激的!”说到这里,郡主皇家的气势又抬头了!
“真是毫无悔意!”六郎的语气带了一丝恨意:“媛儿本来身子就弱,离开了京城到四处瘴气的岭南一带,哪儿还有命回来与你争!你如愿了!”
“不!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郡主的声音终究还是低了下去:“我只是想让她离你远远的,我也希望她能在那边有个美满归宿的!”
房中静默了下来。
听到这儿,我大概知道了两人之间冷漠的缘由了!三角恋中,那个普通人家里叫媛儿的女孩自然成了当朝郡主爱情的牺牲品,多么理所当然的结局,心里对郡主的厌恶又增了几分!
如此妒妇,难怪杨六郎从身到心地抵触!
“对不起,六郎,我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你别又到营房去!六郎!”郡主恳求的声音伴随着“哐”的一声门响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经过我的窗前逐渐远去。
刚刚拜了天地的丈夫丢下自己去了别处,成了亲的女人依然是姑娘家,若让人知道了,堂堂郡主的颜面何存!
原来屋里的女人并不是幸福得不想出门,而是无法用笑脸去掩藏自己的冷落!
想起白天嫂子们的调侃,心里有些不忍,身为一个女人,在看到和听到杨家夫人们的种种艰辛后还能说出那句“从一而终”,也是不易的,足见她对杨六郎的痴情已深沉如海,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容忍共有!
于是她选择了伤害别人成全自己!
不由想起了自己,毕竟这是一个一夫多妻制的社会,我能忍受自己爱的人心里有别的女人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真的如此我想我会选择离开,走得远远的,退到自己不受伤害的距离,看着他幸福或不幸!
我能找到一个心脏只为我跳动的男人吗?
杨五郎憨直的脸庞和耶律才那张融化的冰山脸交错在我脑海里,谁才是我的结局?我又是谁的结局?
或者只是过程?
没有答案!夜深得那么漆黑,偶有几点星星闪着荧光,连秋虫都歇息了,倦意袭了上来,两人的脸在大脑里逐渐模糊起来,终于,我走进沉沉的梦中!
第二十三回 属于我的武器
“小姐、小姐、还不起床!杨夫人都让二嫂来过两次了!”翠儿用她那乱糟糟的声音把我唤醒:“不是从今天开始学功夫吗?”
揉了揉眼睛,一个大好的晴天出现在眼前,一个激灵让我从迷糊中彻底清醒,对啊,今天是上课的第一天!
翻身起床,催翠儿侍候着快速梳洗了一遍,我绑紧了头发,穿上杨夫人昨日送来的绿色练功服(有点象太极服,上衣扎紧在灯笼裤里)冲出了房间!
正厅外的空坝边上已经挤满了下人,我挤进人群,这才瞧见杨夫人站在场子中间,一支红枪在手正虎虎生风!。
这才是巾帼英雄,这才叫飒爽英姿啊!红色的头巾包裹着发髻,既美观有起着固定头发的功用,纯白色的练功服随身而舞,飘逸轻盈,红枪已然不见,只见红色的光圈笼罩着一个矫健的身影,猛地,光圈一收化作光束,猛刺向前,没等回过神,枪头如行云流水般回身一点,地面随即一声破空清脆的“当”,久久回旋在上空!
整个场子静了!
过了半秒,场子重新沸腾起来,“好!”“好!”鼓掌声如雨点般响起!
“娘,好些年没见过你舞枪了,不减当年呢!”七郎一脸崇拜地走上前接过母亲的枪回身舞了一把:“娘的回马枪就是比爹舞得好看,娘,教我如何!”
“你这孩子,我们杨家枪法还是你爹使的更实诚,上阵杀敌要的可不是好看!”杨夫人宠溺地看着小儿子,晶莹的汗珠从脸上滚了下来,一脸运动后的潮红:“好久没动了,居然满身是汗!咦。静儿你来了?”杨夫人朝我挥了挥手!
我兴奋得跃跃欲试:“杨夫人这枪舞得滴水不漏,姿势也好看,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得精彩,不知夫人可否教我?”
“教你也不是不行!”杨夫人笑笑,打趣地看着我:“不过你也得先拿起才行!”
话音刚落,七郎笑嘻嘻地把枪递到我面前:“给,试试!”
“试就试!”寻思这枪应该不轻,我做好了思想准备,暗地里在手上运上些力气接过了枪!
可是,枪的重量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七郎一放手,那重量拖得我双臂猛地一沉,居然没拿住,眼看着从手里滑了出去,正砸向我可怜的双脚!
杨夫人脸色一变,正欲伸手,可那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枪和脚即将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手轻轻一捞:“七弟,你怎么这么冒失地就把手放了!没吓着吧!”枪正在杨六郎的手中。
“谢谢!谢谢!”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多亏杨将军及时赶到,不然这脚真就成猪蹄儿了!”
“还能开玩笑,看来没有吓着!”六郎笑笑,回头对杨夫人喊道:“娘,你这枪可是生铁的;100多斤,没几个女儿家能拿得起的!”
“倒是娘这玩笑开大了!七郎,你还真敢放!”杨夫人有些埋怨地看着七郎:“静儿是到我们杨家来学点防身术的,别什么没学着,弄身伤回去,看你怎么交待!”
“别怪七郎了,要怪就怪我自己考虑不周!”看着七郎原本嬉笑的脸有些委屈,我赶紧转移话题:“静儿力气如此不济,该从哪儿学起呢?”
“其实从哪儿学起对你而言都太难了!又没时间从基础开始,这还真是个问题!”杨夫人看着我:“你也别着急,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怎么解决了!”
“难道还有速成功夫?”我乐了。
“速成?最速成的不就是和我五哥成亲,在他身边还用得着学功夫!(*^__^*) 嘻嘻……!”七郎一脸的坏笑!
坝子里笑开了,几个丫头捂着嘴偷偷地笑,杨夫人更是一脸成花儿:“这孩子,真是直白!哈哈哈……好了好了,再笑静儿可就恼了!别光顾着笑忘正事了!”
“那杨夫人觉得我该做什么?或者说我能做什么!”见话题转移,我也急忙随棍而上。
“许管家,把我准备的礼物奉上!”杨夫人一挥手,管家就从旁边走出,手上托着个盘子,一块干净的丝绸盖着,什么东西?
“静儿,这个给你!”杨夫人掀开丝绸,盘子中间静静地躺着一把小匕首,古铜色的刀柄上镶嵌着一颗白色的珍珠,静静地散发着白色的光芒,我的视线再也无法挪开!。
“好漂亮的匕首!娘,怎么平日里没见过?”七郎也叫了起来。
“这是我特意为静儿设计的!”杨夫人有些得意:“静儿,看看喜欢吗?”
我轻轻地拿起匕首,整个刀鞘大概只有手掌那么长短,轻轻抽出刀叶,薄薄的刀片泛着青色的寒光。一阵微风吹起我的发丝,少量的发根轻轻划过刀锋,瞬间断开飘落在地上。
“好锋利的刀啊!”我不由惊叹起来。
“静儿,这刀小巧,放在衣袖里十分方便,而且刀上还有一个窍门,你找找!”
还有窍门?这么短的刀身还能做什么机关?我狐疑着来回翻动匕首,可硬没见着,视线落在那棵珍珠上,难道是这儿?
我往下按了按,没动;加上力气按了一下,还是没动,接着试着顺时针方向转动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从刀柄头部跳了一截刀片出来,看样子也是锋利无比!
谁会想到刀柄也是武器呢!古人没有杀伤力超强的大武器,只能在小东西上下功夫,构思巧妙,做工精细,根本看不出还有刀槽!
“这把匕首设计不凡,轻巧实用,果然很适合我!谢谢杨夫人为静儿如此用心!”把玩着这精巧的武器,心里涌起一丝温暖!
“静儿,此去西北虽有大军护送,但路途遥远,恐有许多变数,也许这刀在关键的时候能帮上你!”杨夫人语重心长:“你一个女儿家要做男人的事面临的困难会更多,虽然你有过人的智慧,但体力上毕竟比不得男儿,时间紧迫,我们再怎么训练已无法有大的提升,此去荒凉之地,比不得京城,更多的还是得靠自己啊!”
听着杨夫人的话不禁想起庵堂里的娘,自从皇上下旨,任命我为和谈副使后,娘每天不是呆呆地看着我,就是坐在庵堂里念佛,暗地里偷偷流泪。作为一个母亲,她并不愿意丈夫离开又送走女儿,却只能无助地祈祷,这是她能做到的全部;再看杨夫人,一身出众的武艺,小小的匕首凝结了过人的聪慧,让我深深感到同样为女人却能有如此大的差距!
我很庆幸自己不会成为和娘一样的深闺女人!
出征
农历八月初五,黄道吉日里我辞别慈母的眼泪,随大军!
别人点将,作为局外人,眼里的不过是出征的热闹;此次亲自站在高高的点将台,才真正感受到了肃穆的气氛:场内排列整齐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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