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堂位于神宫东北角,除了西北面的冷宫,周围并无大型宫殿群。而且,神眷全民敬畏祭司之流,宫中的女官、侍人非奉令是不会擅闯祭堂范围的。墨云来往次数多了,便懒得规规矩矩走宫道,经常趁没人跟随的时候抄小道,这片小树林就是墨云经常借道的路线之一。一心想着用最快的速度回宫解秘的墨云没想到会有人在小树林堵他,专心赶路的他就这么一头撞到了来人身上。
“哇!”
“哎哟!”
“哪个不长眼的……呃,四皇弟?”被反作用力撞倒在地的墨云抬头一眼,愣住了,挡在他面前的人居然应该躺在花锦宫静养的阳佟乐。
“阳佟墨,父皇昨夜可是在你宫中?”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看上去并没传说般虚弱的阳佟乐掸去身上的尘土,眼含恨意盯着墨云一字一顿的道。
噗!墨云废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失笑出声,拜托,换个地点,换个人物,他会以为这是场宫中妃嫔争风吃醋闹剧的现场版。阳佟乐这倒霉催的莫不是在床上躺久了,把脑袋给躺坏了?
“嗯,咳咳,昨夜父皇确实曾经驾临枫月宫,当时,二皇兄也在。”事实是,昨天阳佟玥难得一没临幸后宫,二没驾临内宫,用罢晚膳便跑到墨云那厢报道。不巧,彼时阳佟允正缠着墨云要摸二把过过瘾,于是阳佟玥就成了送上门的麻将搭子。加上周跃,四人玩了四圈,结果阳佟玥成了最大的赢家,墨云不出不进,刚好持平,周跃小输,抱着扁扁的钱袋暗自饮泣,阳佟允成了最大的输家,若非碍于阳佟玥在场,恐怕要掀桌子骂人了。打完麻将,阳佟玥又跟墨云二人一道用了宵夜,这才打道回府。阳佟玥不可能当着阳佟允的面夜宿枫月宫,于是送完阳佟允,墨云不得不偷偷摸摸跑到奉天宫陪睡。
“昨天是母妃的生辰,哼,阳佟墨,你莫忘了,父皇不是你一个人的父皇!”扔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阳佟乐甩袖大步离开,墨云愣在当场:这个,那个,阳佟乐刚才说的这句话有什么因果关系在内吗,为什么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抱头冥思苦想许久不得其果的墨云最终放弃了难为自己的脑细胞,继续往回走,走出祭堂范围没多久,看似专程等在路边的阳佟允就迎了上来。
“小四去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
“嘿嘿,今儿一大早,母妃心情就很好,我便多嘴问了一句,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昨晚后宫又上演什么大戏了不成?”
“哈哈,昨晚傅神妃做寿,各宫各院的娘娘们都到齐了,据说父皇一月前就答应傅神妃将会驾临寿宴的。结果,你也知道,父皇陪我们打完牌就回宫歇着了,母妃说了,傅神妃昨晚算是里子面子全丢光了,我估摸着,小四定会来找你算帐。”
天啊,阳佟允,你虽说生的唇红齿白,但到底是货真价实的男娃娃,怎么说起后宫的八卦来一点也不比三姑六婆差呀?最要命的是,他听的也很愉快,完了,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这爱好八卦的家伙相处久久,他也被同化了。
“哼,为何单找我,坏傅神妃好事的又非我一人,为什么不找你呢?”
“小四也不是傻子,自然晓得冤有头债有主,昨夜我最多不过是个陪称,明眼人都知道,父皇是为了你才会忘记与傅神妃之约的。说起来,若非我自小与你走的近,恐怕也跟小四一样,一年到头难得能见到父皇几次吧。”话说到后面,阳佟允不免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酸味。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从认识墨云起就没掩饰对墨云独霸父宠的嫉妒,平日类似的玩笑话也没少说,一点也不担心墨云会多想。
得得得,又来了,每回阳佟允这么说,准没好事儿。
“行了,行了,你就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你二皇子再怎么落魄,跟小四也不是一个层次的。你玉家那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又不是摆着好看,不看僧面看佛面,父皇冷落准也不可能冷落你。直说吧,这次又看上我什么东西了?”
“唉呀,小云儿,在你心中,二哥我就是这么个见利忘义的人吗,太让我伤心了。”阳佟允一手搭上墨云的肩,满脸委屈的嚷嚷起来。
“哦?真的?”墨云斜斜挑起来道眉,无意中散发的风情把毫无防备的阳佟允电个正着,等到墨云走出老远才回过神来。
哎,早知道这个弟弟生了副好皮相,只是相处久了,不会再冷不丁的被惊艳到。可如今年纪渐长,五官越发精致起来,那眉眼、那神情来越发现肖似父皇起来。可以想见,未来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主,对于神迹未出阁的小姐、少爷们来说,却不知是福是祸了。啧啧,那般容颜,那样的风情,嘿嘿,绝对可以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来。
“哎呀呀,别走啊,小云儿,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想着想着,阳佟允嘴角勾起一道兴味十足的笑,大步追上了墨云。
24
24、天字遗书 。。。
“小云儿,哥三天后开宫立殿,到时别忘来过来参加开宫宴啊,当然,礼物也是不能少的。”阳佟允追上墨云,和他并排走着。
“三天后?你的生辰不是一个月后吗?”这个阳佟允每年生辰都不忘狠狠剥削他一番,被剥削了三十多年,他的生辰他想忘也忘不了。神宫惯例,皇子年满五十就可以获赐寝宫了,一般都是在五十岁生辰那天正式开宫立殿了,怎么轮到阳佟允就变了?
“嗨,大皇兄那个时候你也看到了,开宫立殿规矩多多,不巧的是,一个多月前外祖家有位长辈过世,按照丧制,须守三个月的大孝之礼,也就是说如果在我生辰那日开宫的话,外祖父、三个舅舅都无法进宫赴宴了。开宫立殿在宫中是大事,母妃说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看笑话,这才求了父皇允许提前开宫,日子是明妃娘娘再三卜算过的。”阳佟允的语气很无奈,神宫后宫之中,争斗不断,母妃即使有玉家撑腰,能够长期立于不败之地也是费尽了心机的。就算他本人觉得无所谓,也要考虑母妃的立场,思量再三,阳佟允终是默许了母妃的苦心安排。
“原来如此。”墨云同情的看了阳佟允一眼,熟知阳佟允个性的他知道,阳佟允眼底的无奈与懊恼倒不是为那位过世的长辈伤心,更多的是因为,开宫立殿之日,阳佟玥必会循例赐予二名教养女官。虽说按照习俗,皇子年满五十五方可行人伦之事,对象也多半是开宫时所赐的教养女官。但是,个别求知欲特别旺盛的,往往等不了五年就把身边的教养女官吃干抹净了,待到五十五岁,再正式给个名号,算是功德圆满了。阳佟允四十多岁时就开始憧憬开宫后的香艳生活,如今被那位不会挑时间死的长辈一闹,开宫提前了,教养女官之事却不可能提前,虽然只差一个月的时间,谁也不能保证日理万机的阳佟玥会不会忘记了那档子事,等他记起来不知是猴年马月事了。
“行了,行了,不会忘了你的生辰礼的。不过,时间仓促了点,你喜欢的那些东西可能来不及做。”墨云话没说完,瞥见一边像被抢走了肉骨头的小狗狗般表情的阳佟允,强忍住伸手蹂躏的冲动,轻咳了一声接道,“咳,这样吧,作为补偿,找机会,我会提醒一下父皇的,关于你心里最想的那件事。”
“真的?!”小狗允颓废的眼睛顿时一亮,只差没冲着墨云摇尾巴了。
“真的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唉,很多时候,面对阳佟允,墨云总会有种看到阳佟玥和阳佟平相处的感觉。虽说阳佟玥允的五官更像他的母妃玉神妃,性子也过于散漫,可总的来说,他的性格却像极了平日里的阳佟玥。可是无懒般的阳佟玥只是他的伪装,而阳佟允却是真性情,半点没有作假的真性情。因此,相对于心机深沉的阳佟谨,墨云更喜欢与阳佟允相处,虽然他有时白目的令人受不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云儿最疼哥哥了。”
“我到了,你要进来坐坐吗?咦,宫里怎么闹哄哄的?”两人说笑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枫月宫,远远望去,但见这些年因着明寒越来越阴晴不定的性子变的沉闷不已的枫月宫意外的多了很多侍人、女官,里里外外洋溢一股喜庆的味道。墨云不由困惑的眯起了眼,上个月,阳佟玥倒是装模作样的临幸了明寒几回,虽说做足功课之后照样半夜溜到了墨云床上。算算日子,如果明寒抓住了机会,一个月过去了,也该有结果了。
原本目的达成准备走人的阳佟允也被枫宫宫异常热闹的一幕吸引过来,“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走吧。”
结果,正如墨云所猜测的那般,进宫五十余载圣眷不衰的明寒怀孕了,世袭贵族和皇族的孕期是十年,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十年之后,墨云就会有一个弟弟了。而且这个弟弟与他一样出自明家,将来可能又是一个皇子。这个自阳佟玥流连内宫以来第一个崩出来的小生命,明家未来权势第二道保险的萌芽,之于明家,之于枫月宫,那是喜事,可对于后宫众妃嫔以及杨家,可就是了不起的大事了。
然而不管明家、杨家还是后宫如何闹腾,总而言之,这晚,墨云没能打开他从祭堂找到的纸笺,戴着笑容面具参加完宴会回到寝殿,已是月上中天时分,寻了借口早早离席的阳佟玥已在床上等候。阳佟玥都来了,他更没机会做自己的事了,于是洗洗便上床睡了。直到第二天,打听到阳佟玥下了朝就去了内宫,明寒忙着应付后宫各色明为恭喜实为打探的人马,墨云终于偷得些许闲余,一头钻进了寝殿的密室中。
云纱等一干女官被他早早打发回去休息,秘室外有周跃守着,没有后顾之忧的墨云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张薄薄的纸笺,凑到灯下仔细看起来。
啊!这,这,这,这实在是太过分了,纸笺的封条上明明用神眷文字写着“吾儿墨云亲启”字样,为什么信的内容要用艰涩难懂的祭祷文书写啊,这不存心为难他嘛!
屏气展开纸笺,下一刻,满怀期待的墨云愣住了:祭祷文,明媛居然留给他一封通篇以祭祷文写就的书信,天啊,他不活了他!
所谓祭祷文,传说是神的文字,自古以来只有皇族和祭殿的祭司们才会学习、读懂的文字。然而,神眷朝立国万载,时至今日就算是以神裔自居的皇族也没几个人认识祭祷文了,更何况是经过数次毁灭性打击的祭殿的祭司们呢?事实上,现在举行的重大祭事,神祭司、甚至主祭们也只是靠背诵师长们口口相传下来的祭文,好学一点是还知晓些大概意思,若要让他们指认上面的文字,除了大主祭外,还真没几个人认识。当年明媛之所以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祭道天才,多半是因为她凭借古籍辩识了祭祷文字,甚至成功翻译出失传了五千年一篇神秘祭文,祭殿方面才会把她当成大主祭的不二人选重点培养。然而,虽说后来明媛致力于整理出一部全新的祭祷文教材,可惜红颜薄命,没等她完成就香消玉殒,结果到现在,祭司们对祭祷文的认识,依然停留在原地。墨云自接触祭道课程以来,也跟着大主祭唯一的弟子明司断断续续的学了一些祭祷文知识,并被明司夸奖为有天赋,然而就他所掌握的那点点皮毛想要看懂眼前这封书信,显然是不可能的任务。
无声的发泄完一通不满,墨云很快振作起来,找出明司写的简易祭祷文教材,尝试着解读纸笺的内容。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努力,墨云勉强辩认出几个词语,云儿,对不起,天机,报应,无悔。这个,这些词都不难理解,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理解整封信的内容。得,他就说嘛,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阳佟玥费心隐瞒了四十多年的秘密,哪有这么容易让他找到线索的。而且,祭堂内堂那个负责打扫的老妇也很可疑,说起来若非她看似无心又似有意的行为,他还发现不了供在灵位前那支金钗中的秘密,自然更发现不了这张纸笺了。好,决定了,下一步,第一全力攻克祭祷文,第二查清内堂打扫妇人的身分。
作者有话要说:小妖一不吆喝,众卿一个二个都跟小妖玩起了潜水,泪奔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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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明寒的算计 。。。
既然一时半会读不懂明媛留下的书信,墨云也便死了心,转而思考阳佟允的生日礼物。老实说,不到二天时间,阳佟允喜欢的那些费时费力的模型是做不成了,送点什么好呢,普通的金银珠宝自是送不出手的,思忖间,门外传来周跃的声音。
“三殿下,是否要传膳?”
这是进来时墨云与周跃约好的示警信号,墨云眉一挑,这个时候,会是谁呢,阳佟玥吗?
“传!”
说完,墨云迅速藏好信笺,抱着事先准备好的作业本走出了秘室。守在门外的周跃一见墨云现身,立刻凑到墨云耳边小声道:“娘娘来了,在正殿发脾气。”
哦?盼了几十年才盼来身孕,就算他是男子也知道怀孕的前三年最易滑胎,需要静养,这个时候,明寒不乖乖在自己宫里呆着,跑他这里来做什么?
从秘室到正殿的路上墨云想了很多,可如今与明寒渐行渐远的他,实在无从猜测明寒的用意,或者应该说,他从来没有花心思了解过她。进宫头几年,明寒对他尚有几分真心,然而那少少的真心很快就被时光消磨殆尽,时至今日,在墨云心中,明寒的地位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神宫中,人人奉行各人自扫门前雪的行事宗旨,对于不相干的陌生人,墨云实在懒的去关注。
思考间,人已走到正殿外,自然清楚的听到了殿内明寒柔和又不失威严的喝叱声。
“你们怎么当的差,连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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