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没有听清楚。还以为他不愿意听自己指使,虎着脸就朝着他的头拍了一下:“怎么?在京都住了两年就翘起尾巴来了?大哥都使唤不动了?还不快去!”
“没有,没有!”庄稼把式的手搁在什么时候都有劲,崔十三被打得呲牙咧嘴的,忙接过了青鱼,“我这就去,这就去。”
崔大望着崔十三的背影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转身去了崔老太爷住的正屋。
崔老太爷抽着汉白玉嘴的铜烟斗,半晌才道:“那些庄头都怎么说?”
“说什么的都有!”崔大无奈地道,“有的说到银楼兑二十两银子打副头面。还有的说最好买些古玩字画什么的,还有的说不如各送各的,一起去就行了……”
崔老太爷这几年才不用下地了。平常庄户人家走动也就是送两尺青布红布什么的,哪里有什么好主意,想了想道:“要不,去问问你大姑?”
崔大摸着头:“去问过了。大姑说,不用这么麻烦。送两双鞋袜就够了。”
崔老太爷也没辙了。
正好崔十三进来。
崔老太爷忙拉了崔十三炕上坐,问他:“你都说说看,京里的人遇到这种事,都送些什么好?”
崔十三笑道:“难道京里就没有小户人家啊?”
“这倒也是。”崔老太爷失笑。
崔十三对崔大道:“我看大哥不如就让那些庄头各送各的……你总不能挡了别人的风头吧?”
崔大点头:“是这个理。”看着崔十三的目光越发的殷勤。
崔十三窘得咳嗽了一声,这才道:“大姑奶奶说的话也有道理。我们家不如就做几双鞋袜,再送两件稀罕玩意算了。”
“什么稀罕玩意?”崔老太爷和崔大目光炯炯地盯着崔十三。
崔十三回房拿了个锦盒过来:“这是我从纪氏铺子里淘的。叫万花筒……”然后拿出来示范给他们看。
崔老太爷顿时两眼发直,问:“这得多少银子》”
“三十两。”崔十三道。
范文书在京都的古玩店里淘了尊莲花翡翠玉洗,花了三十两银子。他也照着给窦昭准备了这件礼物。
崔老太爷一哆嗦:“这么贵啊!”东西却抓在手上不放了,而且迫不及待地喊着“崔四他媳妇”,把妥娘给招来了。
“这东西你收好。”崔老太爷连锦盒一起塞给了妥娘,“这是我们家送给四小姐的及笄礼,你再带着你几个嫂子、弟妹帮四小姐做两身衣裳。银子找你娘要。到时候你和你大嫂带着老九的媳妇一起去城里给四小姐请安。”
崔九的岳父曾经在县衙里做过几年的门子,崔九媳妇在崔家算得上是有见识的人。崔老太爷这才让她跟着去给窦昭祝贺。
崔大和崔十三做梦也没有想到崔家老太爷会中途截胡,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可惜那东西已经被妥娘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
“爷爷……”崔十三欲哭无泪。
崔老太爷却老神在在地道:“不就三十两银子吗?你等会向你奶奶要就是了。你们年轻小伙子的,明天再跑趟州府就行了。”然后大手一挥,吩咐妥娘:“快摆饭吧!下地的人也该回来了。”
崔大和崔十三还能说什么,草草扒了几口饭,连夜往州府里赶,好不容易抢在纪氏铺子关门过年之前买了一对琉璃碗和一尊巴掌大小的玳瑁香炉,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待到了正月初九,崔大、崔十三驾着马车,带着崔大媳妇、妥娘和崔九媳妇去了县城。
路上,他们看到了好几辆做工精良的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
崔九媳妇在城里住过几年,奇道:“今天怎么这么多的马车?”
这种马车可不是人人都坐得起的。
崔大媳妇和妥娘也挤在车窗旁朝外张望。
“哦!”妥娘看到个熟悉面孔,笑道,“那是鲁知府家的马车,想必是鲁夫人来参加四小姐的及笄礼了。”
“四嫂连知府家的人都认识啊!”崔九媳妇不掩自己的羡慕,道,“鲁夫人肯定是来帮四小姐簪钗的!”
“我不过是上次来给四小姐问安的时候遇到过鲁大人的车夫而已。”妥娘忙解释了一番。道,“四小姐及笄,未必会安排鲁夫人簪钗!”
“不安排鲁夫人安排谁?”崔九媳妇不由瞠大了眼睛。
在她的心里,能让鲁夫人帮着簪钗,已经是很荣耀的事了。
“窦家的夫人多得是。”妥娘只是觉得凭鲁夫人,还没有资格帮窦昭簪钗,她含含糊糊地道,“谁知道会安排哪位夫人帮着簪钗。”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窦家的侧门,妥娘和崔九媳妇就听见一向不太说话的崔大突然骂了一声。道:“……这个田富贵,竟然弄了对锦鸡给四小姐做贺礼!”
几个人不由齐齐望过去,就看见个大胖子一左一右提着两个鎏金鸟笼。鸟笼里各装了只色彩斑斓的锦鸡,在众人的注目下,满脸得意地跨进了窦家的侧门。
“真的是锦鸡!”崔大媳妇惊呼。
旁边的人也都嗡嗡地议论着:“……这人是谁啊?竟然送了对锦鸡!”
“好像是东头田庄上的庄头田富贵!”
“他从哪里弄的?真有办法!”
崔大呵呵地笑,对崔十三道:“这下田胖子可出名了!”
崔十三也笑了起来:“看不出来,这胖子挺会办事的。”想着要不要把这人给拎到京都的铺子里去。他的生意越来越好,得找个得力的帮手才行。
念头闪过,身后传来一阵骨碌碌的马车声,赶车的人有些嚣张地大声喊着:“让一让,济宁侯府的马车!前面的,让一让!”
那声音如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水面。侧门前立刻喧闹起来。
“是四小姐婆家来人了!”
“不愧是侯府,你们看那马,真雄壮!”
“一共来了三辆马车呢!”
大家一面议论纷纷。一面忙着给魏家的人让道。
那边窦家得了信,打开了大门。
马车停在了大门前。
青衣的家丁捧着锦盒一件件地往里搬。
“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侧门的人踮着脚伸着脖子朝那边张望,“好多啊!”
“那当然!”旁边的人接了话茬,“也不想想那是什么人家!侯府啊!我们四小姐以后可是要做侯夫人的人!”
“那是,那是!”
这边的惊叹还没有完。那边有人嚷着:“快看,快看。又有马车过来了!”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在府里的窦昭却是雀跃地出了正房,一把就抱住刚刚走进垂花门的六伯母纪氏。
“六伯母!”她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您怎么来了?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
纪氏望着又长高了些的窦昭,满脸宠溺地揽住了窦昭的肩膀:“我要是提早说了,你能这么高兴吗?”
窦昭嘻嘻地笑。
旁边的丫鬟、媳妇、婆子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窦昭十五岁的生辰还没有到,窦家已到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纪氏侧了侧身子,把身后的一个少女介绍给窦昭:“这是我的侄女,闺名令则,比你大三岁,我特意把她带来引荐你们认识认识。”
窦昭顿时如闻雷击。
纪令则,就是那个和窦德昌私奔的纪家表姐。
她不由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如墨的青丝只用一根镶南珠的钗簪绾着,肌肤温润如玉,容颜秀丽如峰,更有种空山灵雨般淡雅的气质,让人见之难忘。
“纪表姐!”窦昭曲膝给纪令则行礼,心里却苦笑不已。
这个时候的纪令则还没有嫁人,但已与湖州韩氏的六公子订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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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姊妹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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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开了一天的会,等会还要去吃工作餐。错字只能等会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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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远客
见窦昭打量她,纪令则落落大方地朝着窦昭点头微笑,趁机也将窦昭看了个清楚。
高挑的身材,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墨绿色杭绸小袄,鹅黄色镶遥П叩穆砻嫒股闲遄磐谠莆啤K碜巳缢傻卣驹谀抢铮凰劬θ绾前懔鞴庖绮剩捕崮浚褚恢炅韬⒎诺拿罚皇悄墙咳岬奶依嫘永睢�
女孩子少有这样的风姿。
纪令则不由在心里暗暗地赞了一声,对窦昭生出十二分的好感来。
她曲膝还礼,笑道:“不速之客,打扰,打扰!”
是什么样的勇气,让一个女子可以置名声、性命于不顾,和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男子走?!
虽然知道窦德昌为她止步于翰林院也不曾有过半分的后悔,虽然知道纪令则嫁给窦德昌之后夫妻恩爱,幸福美满,但在她做出那样的决定的时候,她肯定无法预知未来是怎样的。
窦昭一直对前世那个只见过几面却无缘深交的十二嫂非常的好奇。
没想到今生竟然会在为自己举行及笄礼的时候认识。
她热情地将六伯母和纪令则迎到了祖母的屋里。
祖母拉着纪令则的手不停地称赞:“这闺女,长得可真好!”又问她多大了,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平时都做些什么消遣……
纪氏则悄声对窦昭道:“你的辈份高,平日又没有什么走得亲密的姐妹,我特意带了令则来,让她做你及笄礼的赞者如何?”
六伯母待她真如待亲生女儿一样!
窦昭自然是连声称好。
纪氏笑道:“那我晚上跟她说。”
“多谢六伯母。”窦昭向她道谢。
纪氏拍了拍她的手,颇为感慨地道:“一直担心你在真定过得好不好,现在见了面,才知道是我多心了。有时候,女孩子不要太要强。该软的时候就软。”有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明明有父有母有亲眷,却像那地里的野菜自己长,看着太让人心疼。
“你六伯母的话有道理。”不知道什么时候祖母已经和纪令则说完了话,笑着接腔道,“魏家的人来给你送及笄礼,你一句‘多谢’就把人给打发走了,侯爷知道了,心里怎么好过?平时那么机灵的人,怎么关键时候就糊涂了?”
既然已经决定和魏家撇清了,不如趁早让两家的关系淡下来。
窦昭笑着敷衍祖母:“知道了!”
祖母哪里看不出来。无奈地摇头:“你这孩子!”
纪令则就在一旁劝着祖母:“妹妹年纪轻,面皮子薄,您也不必这样求全求满。等过两年就好了。”
祖母连夸纪令则懂事。
纪令则展颜微笑听着,大家闺秀的端秀令人赏心悦目。
窦昭不由在心里道,难怪窦德昌会喜欢上纪令则。
不知道前世窦德昌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纪令则的?
他们私奔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
今生,他们还会互相喜欢吗?
窦昭有些怔忡。情不自禁地道:“纪表姐,十二哥他们怎么没有跟着你们一起回来?”说完,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不由打量起六伯母和纪令则的神色。
两人都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特别是纪令则,笑道:“你十二哥本来是要回来的,结果姑父听说见明到了京都。还在顺天府学附近租了个宅子刻苦攻读,就带着你十一哥和十二哥过去,让你十一哥和十二哥也在那边一起读书。”
窦昭连忙点头。
纪令则笑道:“我早听姑母说这边有座花房。不仅茶花开得好,建兰、牡丹也有异品,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看?”
因为花房是窦昭的,所以祖母最喜欢别人问起这花房了。
她老人家闻言立刻两眼笑得眯了起来:“这是我们寿姑养着玩的,当不得纪小姐这样称赞。纪小姐要是有兴趣。让寿姑陪你去就是了。”说着,喊了窦昭。“你陪着纪小姐去走走,看纪小姐喜欢什么花,就搬些过去。”
祖母又开始送花了。
巴不得所有得了花的人都夸奖她几句才好。
窦昭抿着嘴笑,和纪令则去了花房。
此时刚刚开春,天气依旧寒冷,花房里却郁郁葱葱,长满了绿色花木,几株早开的迎春花、牡丹花更是把花房点缀得春意盎然,让人看着精神一振。
“窦表妹的花果然种得好。”纪令则在一株刚刚挂苗的赤丹面前站定,“姑母送给老太爷的那株十八学士想来就是窦表妹的手笔了?”
“养着好玩,没想到真能存活。”窦昭谦虚道。
纪令则笑,道:“可见这世上真有‘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的说法。”
窦昭一愣,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纪令则已向她讨教起如何种花的事:“……妹妹这株杜鹃开得真好,我家里也有一株,长得乱七八糟,若是修剪,却很容易就不定芽,不知道妹妹有什么窍门没有?也让我学了去在家里的长辈们面前显摆显摆!”
窦昭听她言语幽默,把刚才的困惑丢到了脑后——反正也想不明白,多想无益,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也没什么窍门。”她笑着和纪令则走到了杜鹃花前,“不过是在每年花期之后的五、六月份修剪。”
纪令则不住地点头。
两人正说着,有小丫鬟兴奋地跑了进来:“四小姐,四小姐,舅太太带着三表小姐来了!”
窦昭听着微愕,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说什么?”
小丫鬟口齿伶俐地道:“是远在西北的舅太太带着三表小姐回来参加小姐的及笄礼了!现在正陪着崔姨奶奶说话呢!”
“啊!”窦昭的心砰砰直跳,高兴得都有点失态了,急急地向前走了两步这才想起来自己还陪着纪令则,又匆匆地转回身来。
好在纪令则也是个聪明体贴的,忙道:“既然有贵客远道而来,我们还是快去迎迎吧。”反挽了窦昭的胳膊往外走。
窦昭也不和她客气,疾步出了花房。去了祖母那里。
舅母一眼就认出了她,没待她站稳,含着眼泪上前抱住了她:“寿姑,你是寿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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