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打算见一见那位庞公公。
窦昭却知道这位叫庞立忠的公公也是太子身边的一位大太监。比崔便宜的资历还老,据说曾在元后沈氏身边服侍过的,素来得太子敬重,如今在太子妃身边,负责照顾太子妃所出的两位皇孙。
她忙道:“你还去看看吧!太子既遣了人来问我,太子妃又新诞下麟儿,于情于理你都应该亲自见见庞公公,问问太子妃和小皇孙的情况才是。”
宋墨拍了下额头,道:“看我,只顾着自己高兴了,太子妃那边是个怎样的情况倒忘了问。”
他重新吩咐那小厮一声,这才将孩子小心翼翼地交给了乳娘,和纪氏等打了声招呼,出了产房。
众人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医婆上前给窦昭把脉,稳婆忙着上前道贺讨赏,乳娘抱着孩子轻轻地拍哄着,灶上的婆子烧了热水,丫鬟们冲了红糖水招待窦家的女眷。
整个产室都活了起来。
窦昭让乳娘把孩子放在她的枕边,道:“还是让他习惯睡床的好,你这样总是抱着他,可别把他给惯坏了。”
乳娘笑着奉承道:“公子托生到您这样的人家,就算是不睡床,也有人日夜轮流抱着,有什么打紧的?”依言将孩子放在了窦昭的枕边。
窦昭看着红皮猴似的孩子,一颗心这才定下来。
她吩咐医院:“不用给我煎麦芽水了,给我开几副催奶的方子。”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
乳娘吓得直哆嗦,立刻跪在了窦昭的床前:“夫人可是嫌弃奴婢粗鄙?奴婢有什么不对的,夫人直管吩咐,奴婢立马就改……”
“你很好。”窦昭让蒋琰把乳娘扶起来,道,“这是我和世子爷的第一个孩子,我们早商量好了,准备自己哺乳,你不要多心,让你到府上来,也是为了防着我没有奶水或者奶水不够。要不然我也不会事前就让人把你的孩子也接进府来——这样免得断了奶水。”
乳娘都是由**府介绍过来的,身世清白,千里挑一,怎么会不好?只是窦昭前世子女缘单薄,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任别人来教养她的孩子了。
纪氏劝她:“你别看现在孩子睡得香甜,过几天长开了。一会要吃一会要拉的,吵得人不得安宁,就怕你身体吃不消。”
“没事!”窦昭笑道,“我早有了准备。”然后向纪氏保证,“我若是觉得累,再让她们接手也不迟。”
态度十分的坚决。
纪氏还以为窦昭是因为自己从小丧母的缘故,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再劝她,而是嘱咐起她一些坐月子要注意的事项来。
宋家的人得了喜讯。大太太等人过来看望窦昭。
窦家的女眷趁机告辞。
窦昭让蒋琰帮着送客。
宋茂春等人既然依附着英国公府过日子,英国公府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逃不过他们这些时时盯着英国公府的人。蒋琰的事宋墨并没有大肆宣扬,可也没有存心隐瞒,宋大太太虽然听到英国公府的仆妇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宋宜春为了把外室生的儿子当成嫡子养在蒋夫人的名下,把蒋夫人生的女儿悄悄地送到了蒋家抚养,如今蒋家败落了,宋家又把女儿给接了回来……可谁会干这种事?她不免嗤之以鼻,嘲笑那些妇仆吃饱了没事干,造个谣都漏洞百出。可此刻和蒋琰一照面,她顿时就傻了眼。
宋三太太见着满屋窦氏的女眷就一肚子气。
当年蒋夫人再亲近蒋家可也没敢像窦氏这样把宋家的人完全不放在眼里!
她低了头就和宋四太太小声嘀咕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蒋琰:“侄儿媳妇生孩子,怎么不通知我们这些做伯母做婶婶的,反把娘家的人都请来了,是不是不做洗三礼了?”
谁知道宋四太太听了却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朝门口呶了呶嘴。
宋三太太一眼望过去,只看见门帘晃动,早不见了窦家女眷和蒋琰的影子,自然也没有看见蒋琰。
她正困惑着。蒋琰折了回来。
宋三太太吓了一大跳,指着蒋琰说了声“你”。顿觉失态,忙放下了手臂,收回目光,恢复了之前冷傲的面孔。
窦昭看着暗暗好笑,向三位宋太太引见了蒋琰,然后借口让蒋琰去看看灶子上炖的老母鸡好了没有,将她支了出去,直言不讳地对宋三太太笑道:“三婶婶看见琰妹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宋三太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地道:“只是觉得这蒋家表小姐怎么和二嫂长得那么像啊!”
“仅仅是因为长得像吗?”窦昭一反往日的沉默,咄咄逼人地道,“据说当初我婆婆生二爷的时候,是大伯母推荐的稳婆,如今世子爷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稳婆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她说着,目光犀利地落在了宋大太太的身上。
宋大太太差点跳起来。
“我,我也是好心。”她急急地辩道,额头上已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那文婆子在京都也是小有名气的,当初我生宋钦和宋铎的时候都是找她接的生,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多半是那婆子赚足了钱,不做这一行了吧?我听说那婆子只有一个女儿,远远地嫁去了济南府,或者她去了济南府也不一定。”
“可能吧。”窦昭非笑非笑地道,吩咐丫鬟们给三位宋太太上茶,又称孩子睡下了,就不抱给她们看了,洗三礼那天,请她们早点来。
经过刚才那番闹腾,三位宋太太也无心和她多说,寒暄了几句,见窦昭端了茶,就告辞了。
窦昭也有些累了,交待了几句,就躺下睡了。
宋墨回来听说窦昭歇下了,放轻了脚步走进了产房,站在床边盯着窦昭和孩子看了半晌,这才笑吟吟地出了产房,去给朋友写喜帖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献计
只是宋墨刚刚在书房里坐定,高升就过来了,还带了很多补品:“我们家老爷很高兴,说请姑爷好好照顾姑奶奶,等满了月,他就会请人接小公子回去暂住几天。”
按礼,这生孩子洗三做满月都是女眷出面应酬,窦世英就算是做父亲的,也要回避。
自己都高兴坏了,老爷子素来重视窦昭,想必也高兴得不行。
宋墨想了想,道:“你跟岳父大人说一声,哪天得了闲,就过来串串门,我把小公子抱出来给他老人家瞧一瞧。”
高升听了喜出望外,给宋墨磕了几个头才告退。
宋墨提笔准备写喜帖,听到消息的顾玉赶了过来。
他喜形于色,道:“听说是个小子,有六斤七两,是真的吗?”
宋墨直点头,也没心情写喜帖了,坐在那里说起孩子来:“……没两个时辰就睁开了眼睛……稳婆说,别人家的孩子不到七天睁不了眼……眉毛长得像我,嘴唇长得像你嫂嫂,漂亮得不得了……我正为给孩子取名字发愁呢,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看哪个合适。”
两个人趴在临窗大炕的炕桌上对着宋墨早先写下来的名字挑挑选选的。
听说窦昭生了个儿子,正在练大字的宋宜春却是面色一沉,心烦意乱地丢下了笔。
来报信的小厮站在那里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
宋宜春看着,脸更阴沉了,皱着眉头朝着小厮挥了挥手。
小厮如蒙大赦,飞奔而去。
陶器重在自己住的厢房里呆坐了半晌,还是决定去看看宋宜春。
宋墨和宋翰的一番折腾,宋宜春虽然什么也没有对他说。但他隐隐也猜到了几分。
他是在宋翰出生之后进的英国公府,那时候老国公爷刚死没多久,英国公府的很多老人都被打发回乡荣养,之后蒋夫人就接手了英国公府的庶务,他当时以为是寻常的新旧交替,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宋宜春比他想像的胆子更大,可也更无能。更冲动,更没有脑子。
自己再这样跟着宋宜春混下去,只怕要在宋墨手里不得善终了。
他萌生退意。
只是这个时候宋墨刚刚添了长子,地位更稳了,宋宜春心里肯定很不好受。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仅如此,他还要好生安抚宋宜春一番,让他的心情好起来,自己走的时候才能安安逸逸,全了这段宾主之情。
想到这些,他不再犹豫。换了件衣裳就去了樨香院。
宋宜春果然在那里发脾气。
他一打听,原来是丫鬟沏的茶太烫。
陶器重叹了口气,让小厮帮他通禀一声。
丫鬟很快出来撩了帘子。
陶器重面色肃然地进了书房。
宋宜春立刻道:“你应该听说了吧?宋墨生了个儿子。”
“听说了。”陶器重道,“我正是为这件事而来。”
宋宜春很感兴趣地“哦”了一声。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指了身边的太师椅:“坐下来说话。”
陶器重请宋宜春摒退了屋里服侍的,道:“不如给二爷找门得力的亲事。这内宅的事,还得内宅的妇人自己去计较。我们管内宅的事,犹如那隔靴搔痒。关键的时候总是不得力。”
宋宜春踌躇道:“这能行吗?窦氏泼辣精明,不是个好对付的,只怕寻常妇人镇不住她。”
“那就尚公主好了。”陶器重道,“世子夫人再厉害,难道还敢管到公主的头上去不成?”
宋宜春听着两眼发光,道:“将来公主生下来的孩子,就是皇亲国戚,可比那窦氏生出的孩子身份地位高,到时候有宋墨头痛的。”说到这里,他不由冷哼一声,“我看宋墨还把不把个窦氏当宝似的捧在手心里!”然后开始琢磨哪位公主和宋翰年纪相当:“福圆出了嫁;景宜和景泰、景福,一个比天恩大三岁,一个大两岁,一个大一岁,说起来景福最合适,可景宜却是万皇后亲生的……”
陶器重并不搭腔,喝着茶。
皇家的公主是那么好尚的?有宋墨这个珠玉在前,宋翰又被传出是庶孽,不要说公主了,但凡有点讲究的人家,都不会轻易地将女儿嫁进来。
他不敢得罪宋墨,只好在这里胡诌一通,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可看见宋宜春这样,他还是忍不住提醒宋宜春:“公主不行,郡主或是世家嫡长女也行啊!只要娘家得力,加上长房、三房和四房的,二爷未必就会输了世子爷——世子爷再厉害,总不能连族亲都不要了吧?”
宋宜春连连点头,心情大好。
自己好生地保养着,最少也有三十年好活,有他撑腰,还愁压不住个窦氏?
窦家总不能为一点小事都找上门来吧?
何况那窦氏还没有同胞兄弟,现在还好,像窦家这样靠科举出仕的人家,哪房子孙的官做得大,哪房子孙就腰杆子硬,说得起话。十几二十年以后,谁知道窦家是谁当家?
念头闪过,他更高兴了,对陶器重道:“这有了自己的儿子,兄弟就靠边站了。也不知道那宋墨发了什么疯,竟然要把蒋氏留给天恩的陪嫁收回去代管,陆家舅爷也被他灌了迷魂汤,说天恩年纪小,什么也不懂,暂时将蒋氏的陪嫁交给宋墨代管也好。如果宋翰要说亲,我看他们还拿什么理由将蒋氏的陪嫁要回去?这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陶器重闻言非常的意外。
宋墨要收回蒋氏陪嫁的事,他还不知道。
看样子,宋墨是真把宋翰给恨上了,而宋宜春一心要拿宋翰恶心宋墨,自己还早早脱身为妙。
陶器重回去没多久就“病”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窦世英当天晚上就来英国公府“串门”了。
宋宜春还得装模作样地接待了窦世英一番,窦世英这才去了颐志堂。
小小的婴儿被包裹在大红色的刻丝襁褓中抱到了小书房里。
窦世英屏息静气地望过去。顿时眼眶就湿润了。
“长得可真好!”他喃喃地道,“瞧这头发眼睛,和寿姑小时候一样漂亮。”
宋墨不由在心里小声嘀咕。
孩子明明就像我,怎么说像寿姑?
顾玉还没有走,看着小脸还没有长开却已经和宋墨有七八分相似的孩子,不禁嘿嘿地笑,恭维着窦世英:“长得是挺像嫂嫂的。”
“是吧?”窦世英找到了知音,眉开眼笑地仔细地打量了顾玉几眼,解下了腰间的一块玉佩。道,“是云阳伯家的大公子吧?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你拿去玩吧!”
顾玉一看那玉,上好的羊脂玉,油润光洁。细腻无暇,雕工古朴大方,自然流畅,一看就是有传承的古玉。
他忙笑盈盈地道谢,又趁着窦世英去看孩子的功夫朝着宋墨挤眉弄眼,示意老爷子为人大方,他不过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得了这样一个好物件。
宋墨哭笑不得。
窦世英亲眼瞧见了外孙,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怕风吹了孩子,亲手竖了竖孩子襁褓的领子。这才让乳娘抱回去。
宋墨就请了窦世英喝酒。
窦世英也不客气,和宋墨唠叨了大半个时辰,全是窦昭小时候的事。
顾玉这才知道窦家的事。
他的心里就有些别扭起来。
没想到嫂嫂也是个苦命的人。
自己当初真不应该那样对待嫂嫂。
还好天赐哥是真心地喜欢嫂嫂,心志坚定。若是被自己一通胡搅蛮缠给坏了姻缘,自己岂不就是那个罪人!
他殷勤地给窦世英倒酒。
窦世英看他越发的顺眼。让顾玉有空去家里玩:“……我那里还有几个看得过眼的笔洗,到时候你给自己挑一个,剩下的我留着送给外孙。”
顾玉什么东西没见过,难得的是窦世英的这片心意。
他忙不迭地应“是”,见窦世英有了几分醉意,更是自告奋勇地要送窦世英回家。
宋墨把他拉到一旁:“你不会是看中了我岳父的什么东西吧?你可别给我丢脸丢到我岳父家去了!”
顾玉眼睛一翻,道:“我是眼皮子这么浅的人吗?”
宋墨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道:“我没看见你哪里深沉的。”
顾玉气得直跳脚,扶着窦世英上了轿,自己骑了马跟在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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