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没等她开口,已笑道:“三堂嫂莫非是要我也把淑姐儿的东西还回来?”
窦启俊几个一愣。
窦昭笑道:“你们只看到我送给淑姐儿的东西,却没有看见淑姐儿送给我的东西。”她说着,长叹了口气,佯作出副后悔的样子道:“年前淑姐儿还送了我一个荷包,我瞧着好看,戴了去给太夫人请安,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落哪里了,到今天也没有找到。你可让我拿什么还给淑姐儿啊?”
三堂嫂知道窦昭这是在为女儿解围,喊了声“寿姑”,眼圈一红。
窦昭趁机扶了三堂嫂的胳膊,示意窦启俊几个带淑姐儿退下去,然后和三堂嫂并肩坐在了炕上,诚恳地道:“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错。要不是我这样惯着淑姐儿,淑姐儿也不会得寸进尺了。可若说淑姐儿因此就养成了不好的习俗,我却不这么看——她为什么不拿别人的东西,单单拿我的东西?可见她心里还是有亲有疏,知道轻重的。”
做父母的,没有不偏心的。
窦昭这话说得妥贴,三堂嫂听着就像大冬天的喝了杯热茶似的,面露感激之色:“我也觉得淑姐儿不是有意的。”
生了淑姐儿之后,三堂嫂又接连生了四子窦启远。五子窦启安,哪有时候照顾淑姐儿。
窦昭笑道:“这误会解开就好。不然我这个做姑姑的也难辞其咎。”
话既然说开了,气氛也就好起来。
窦昭和三堂嫂说了半天闲话,这才告辞。
不过事后她却仔细地问了问淑姐儿的月例,知道她不是银子不够用,而是月例一拿到手里就赏了这个赏了那个,手里没有余银,看到什么好东西自己没钱买,就只好拿窦昭的了。窦昭就告诉她怎样使唤丫鬟,怎样储蓄银子。还告诉她怎样开源节源,带了她去田庄里转悠,告诉她怎么管理田庄。淑姐儿后来成了个理财的高手。这当然都是后话。
三堂嫂去了太夫人那里。
她要为自己的女儿正名。
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她感慨道:“……本是窦明惹出来的祸,寿姑却没有一句责怪她的话,把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到底是七婶婶的亲闺女,流着安香赵氏的血脉。”
二太夫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待三堂嫂走后,骂了一句“自做孽”。
而邬善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过了元宵节。
他像烙饼似的在床上翻几个晚上,实在是忍不住了,拉了窦德昌:“你陪我去西府向七叔父借本书吧?”
窦德昌还很懵懂,最后迷上了古玩。天天和窦启俊往古玩店里跑。
“什么书?我们家没有吗?”
邬善诓他:“一本写金石收藏的书,我不记得名字了,在你们家没有找到。想去七叔父那里看看。”
窦德昌立刻来精神:“把伯彦叫上,我们一起去。”
窦启俊今年及冠,五伯父赐他表字“伯彦”。
邬善窃喜,三个人去西府。
窦世英正指挥着人修缮东跨院,听说邬善来借书。清了手脸,换了件衣裳。在书房见邬善和窦德昌、窦启俊。
“伯彦这些日子都在读什么书?”
窦启俊去年乡试落第。
“重读《四书注解》。”说起了正经事,他在窦世英面前还是很恭敬的。
窦世英点了点头,道:“也不要总盯着《四书注解》,《春秋》、《史记》也要多读。”
窦启俊笑道:“五叔祖也是这么说,还问我想不想去国子监看看。”
“哦,”窦世英笑道,“那你怎么说?”
“听说京都藏龙卧虎,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两人说起举业上的事来,窦德昌听得津津有味,邬善的一双眼睛却骨碌碌直转,却连个丫鬟的人影都没有看见。好不容易窦世英问完了话,放他们去了书房,窦德昌和窦启俊又缠着他问到底是什么书,他只好东扯西拉地帮着找书,忙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能摆脱这两个家伙,邬善渐渐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书房外面突然传来窦昭清朗的声音:“不是说爹爹回书房了吗?又跑哪里去了?”
邬善霎时通体舒畅,顾不得窦德昌和窦启俊就在身边,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四妹妹!”目不转睛地望着窦昭,“你怎么过来了?”
“是邬四哥啊,”面对一个和她儿子差不多的男孩子,又是通家之好,窦昭很难时刻谨守男女大防,她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借本书。”邬善说着,扬了扬中的书,有心想把话说得婉转些,可这样说话的机会却是稍纵即逝,他不得不把握时机,“我不知道你喜欢走马灯,要不我就送盏走马灯给你了。”
窦昭讶然,看见邬善漆黑,又透着无比认真的眸子。
※
姊妹们,兄弟们,昨天家里乱了套,匆匆写文,结果就是很粗糙,早上起来实在是读不下去了,改了六十二章及一些小错误,还请大家从六十二章开始读起来。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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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 第六十四章 戳穿
这一刻,邬善的心意无所遁形,让窦昭不得不肃然面对。
重生后,她偶尔也会想到自己的未来。
是重新开始?还是继续嫁给魏廷瑜?
嫁给魏廷瑜,把所有的事再重新经历一遍,虽然没有什么惊喜,可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重新开始,不管看上去多么花团锦簇的姻缘,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自己再嫁一个人,未必就一定会比和魏廷瑜在一起更好。
想来想去,都是一团乱麻。
直到有一天,西窦的一半财产划归到了她的名下,而且舅舅和窦家约定,她三十岁以后可以任意处置这一半的财产。
她突然间心中一动。
上一世,她不嫁人就没有出路。这一世,她有舅舅可以依仗,有银子可以傍身,有窦家的矛盾可以利用,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
就这样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偶尔挽回一下前世遗留的憾事不好吗?
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新天地,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前途也似乎变得明晰可见。
邬善的好意,她很感激,却不会接受。
只是此时不是拒绝的时候。
一是邬善并没有把话挑明,拒绝的话无从说起;二是邬家的规矩很大,邬家的长辈未必愿意邬善娶她这样的一个女子进门,邬善到时候是放弃还是坚持还不好说,自己这样早早地就跳了出来,不免有自作多情的嫌疑,让人觉得可不可能笑。
既然邬善这个时候提到了庞寄修送给她的那盏走马灯,不如就索性借着邬善给庞寄修传个话吧,也免得那庞寄修像只蚊蝇似的,没事有事就跑过来“嗡嗡”两声。让人烦不胜烦。
“谁说我喜欢走马灯了?”窦昭笑道。
“可我听他们说,”邬善望着窦昭因坦荡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有些不确定起来,“你得了盏走马灯,淑姐儿向你要你都舍不得给……”
窦昭笑起来,道:“说起来,都是你们惹的祸。”
邬善诧异。
窦昭道:“因为上次泅水的事,庞寄修隔三岔五地就送些东西来向我道谢,这走马灯就是他送我的。我们两家虽是姻亲,却是道不同不为谋。我怎么好受了他的东西?想退回去,又没个退的地方,只好把他送的东西都收起来。哪天找个机会还给他——若是把他送的东西转赠给了其他人,到时候拿什么还给他?”
邬善听着,就情不自禁地咧着嘴笑了起来:“四妹妹说得在理。”然后急急地道:“不如我帮你还给庞寄修吧?”
“怎好麻烦你!”窦昭暗示他,“我还是托了伯彦帮我还给庞寄修吧!”
她不希望邬善误会自己拒绝庞寄修与他有关,也怕邬善把事给办砸了。反而连累着她名声受损,若是因此而闹出什么风波来就更麻烦了。伯彦好歹名声在外,今年已及弱冠,又有前世的干练印象,比十三岁的邬善办事更让她放心。
邬善却像没有听懂似的,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我帮你去还吧!”
窦昭就望着他微笑不语。
邬善顿时满脸通红,声若蚊蚋:“那。那我去跟伯彦说一声。”竟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他这样完全没明白自己的拒绝,窦昭更不想让他扯进来,正想说几句厉害的话让他死心,窦德昌和窦启俊并肩走了出来。
“我就纳闷,你怎么一去不复返了。”窦德昌笑道,“原来碰见了四妹妹。”
窦启俊年长些。又刚刚定了亲,刚才久翻不到要找的书已经起疑,现在再看邬善那面红耳赤的模样,他隐隐有些明白,不禁朝窦昭望去。
窦昭却是一脸风平浪静,没有半点异样。
他一时间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感觉来。
邬善本就心虚,被窦德昌这么一说,就越发的慌张了,撇清似地忙道:“四妹妹有事求我们……那庞寄修常借口上次泅水的事给四妹妹送东西,说是谢礼……”有些口不择语起来。
窦政昌和窦启俊立刻脸色大变。
特别是窦启俊,深知这件事一个大意就有可能会害了窦昭一辈子,忙道:“邬四舅快快打住,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邬善一个激灵,马上反应过来,悔恨自己说话不假思索,不敢看窦昭一眼。
窦启俊哪里有功夫注意这些,忙道:“十二叔,麻烦你到门口看着点。”然后低声问窦昭,“到底怎么一回事?除了送东西,他还送了些别的什么没有?东西都是由哪些人送进来的?这些人可靠不可靠?”
窦昭见他一开口就问到了点子上,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跟窦启俊说了,最后道:“我没有直接接手,除了些小东西,倒没有其他的什么。只是这件事我不好跟别人说……”
“我知道。”窦启俊脑筋转得很快,他脸色阴沉地道,“那个庞寄修,和你继母是姻亲。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就装着不知道的,我来处置。”
窦昭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姑息庞寄修。
她只是一时没弄明白庞寄修的用意。
还是邬善的出现提醒了她。
有些事,不仅要靠前世的记忆,还要相信今世的直觉才行。
窦昭连连点头。
窦启俊让窦德昌和邬善先回去,自己去见了窦世英。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窦世英铁青着张脸和窦启俊去了正房,问窦昭:“东西呢?”
窦昭让素绢开了箱笼。
窦世英看了一眼,叫了两个小厮进来,抬着箱笼跟窦启俊走了。
屋里只留下窦昭和两个面面相觑的丫鬟。
窦世英气得在屋里直打转转,良久才质问她:“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窦昭道:“我不想吵吵闹闹地让人看笑话。”
窦世英眼眶微红,袖子一甩,朝门外走去。
窦昭喊着“爹爹”:“您是想去找太太说这件事吧?若是太太说,事已至此。不如让我嫁给庞寄修……”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窦世英暴跳如雷。
窦昭冷笑:“庞家倒没吃熊心豹子胆,可人家敢不要脸地闹腾。”
窦世英微滞。
窦昭道:“这件事,您就让伯彦帮着处置吧,我相信他能处置好。”然后道,“您什么时候去京都?我想在您去京都之前把崔姨奶奶接过来和我做伴。”
窦世英愕然。
窦昭道:“东府那边有个邬善,我不方便再住在六伯母那里;这边太太当家,谁知道庞家会使出什么龌龊的手段,田庄人心纯朴,路不拾遗,连个护院都没有。更不安全……”
“不用了。”没等她说完,父亲已额头冒着青筋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好生生地在家里住着。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半分。”说完,甩袖而去。
窦昭对父亲的处事能力很怀疑,决定不管父亲答应不答应,他若是去了京都,她用这件事做借口让祖母搬进来住一段时间。也许可以让祖母逃过一劫。至于说庞寄修,他若还敢打她的主意,她自有办法收拾他。
不一会,窦明被两个婆子送到了正屋。
窦明一下地就提着裙裾就往外跑。
窦昭一个眼神,自有丫鬟拦了她。
她张牙舞爪地朝窦昭扑过来:“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挑唆着爹爹和娘亲不和!”
送窦明来的婆子立刻拦住了窦明。
相比王映雪和窦明。家里的仆妇更在乎窦昭的感受。
窦昭吩咐海棠:“让她抄十遍《女诫》,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放出来吃饭。”
海棠应是。两个婆子在窦明的叫嚣声中将窦明架到了后面的暖阁——窦昭吩咐过,不许王映雪和窦明进她的书房。
窦昭随手拿了本书,靠在临窗的大迎枕上看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窦世英满脸不悦地走了进来。
看见窦昭在看书,他道:“明姐儿呢?”
“在暖阁里抄书。”窦昭站起来。给父亲沏了杯茶。
窦世英喝了两口热茶,神色微霁。去看窦明。
窦明一边哭,一边抄着《女诫》,海棠捧着瓜果和两个婆子在旁边服侍。
窦世英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暖阁,拉了窦昭:“走,我们去看看那两株银杏树种在哪里好?”
窦昭陪着窦世英去了东跨院。
晚上王映雪笑容僵硬地服侍窦世英父女用晚膳。
抄完了十遍《女诫》才被放出来的窦明一看见王映雪,立刻扑到了母亲的怀里,一面含泪喊着“娘亲”,一面偷窥窦世英和窦昭的表情。
窦世英面无表情,窦昭视若无睹。
窦明的心不断地往下沉,聪明地将告状的话给咽了下去。
王映雪抱了抱女儿,笑容勉强地低声吩咐窦明坐好,帮她盛了碗肉丝面。
窦世英铁了心不和王映雪说话。
用过晚膳,他和窦昭下围棋。
窦昭才不想卷入他和王映雪之间的纠葛里去,下了一盘,就打起哈欠来:“让高升来陪您下吧,我要去睡了。”她掩着嘴,含糊不清地告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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