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面两座台子上,一边锁着俱留魔王,一边锁着阴鬼老祖。俱留魔王是个异魔,整个脑袋除了乱蓬蓬的毛发之外,便只有一目一鼻,他那张獠牙丛生的巨口却是长在胸口上。
他……他当时在玄千叶注视之下,竟然将自己的脑袋扯了下来,一口口的吃掉了,那场面实在血腥诡异,令人作呕!俱留魔王虽然为祸不小,但终归是血肉之躯,他就这样将自己的脑袋吃完,血流满地,便倒在台子上死了。”
洛书和素悠齐齐打个寒颤,想着那可怖的一幕,两人忍不住想吐。
怀远的声音不住发抖:“之后……玄千叶又笑眯眯看向阴鬼老祖……”
“阴鬼老祖是厉鬼怨魂所化的妖孽,总不会也把自己脑袋吃了吧?”铭澈双眸中神光闪烁,暗道:只看一眼便让魔头自食头颅,这玄千叶果然诡异非常。
“阴鬼老祖倒是没吃自己。”怀远眼中俱是惊恐,“不过那鬼头被玄千叶瞧了几眼,居然吓得鬼哭狼嚎一阵,拼命的想向外挣脱出去。禁锢他的九条锁魂链上有三昧真火的禁制,我和明志师弟还没来得及阻拦,阴鬼老祖已经被三昧真火烧成了灰烬。我真想不通了,难道被玄千叶看上几眼,便比魂飞魄散还要可怕么?”
“明志师兄的腿是怎么回事?”铭澈沉着脸问道。
怀远痛心疾首,流泪道,“我见俱留魔王和阴鬼老祖两个都在玄千叶注视之下自行了断,心中害怕,便和明志上前质问他倒底做了什么手脚。玄千叶那厮居然笑着看着自己双手,慢条斯理地说:
‘我只跟俱留老魔说,你的样子太难看了,不该给魔界抹黑丢脸。他想必是心生惭愧无地自容,痛哭一场便自己吃了自己。至于那小鬼,想来是感同身受,才自寻短见,这可与我无干。’
铭澈师弟,他这不是胡说八道么,两个打都打不死的鬼魔,会自行短见么?明志师弟觉得失职,一时气恼冲上去辱骂他,没想到离着近了,竟然被这魔头一下扯了一条腿下来……这明志以后可怎么修行啊……”
铭澈黯然,从指环中取了丸丹药交给怀远:“师兄,这是我出去历练时,暮云谷的一位师长送我的丹药,能助气脉运行,增长功力,你帮我拿给明志师兄吧。”
怀远流泪说道:“多谢师弟。”
铭澈点点头说,“师兄快去向云华师祖禀告,我去会会玄千叶,看看他倒底使了什么诡计!”
“师弟,现在去太危险了。”
铭澈朗声道:“玄千叶是我手下败将,有什么好怕?我倒是要看看,敢扯下我师兄一条腿的魔头,在天牢可还寂寞。”
铭澈道别怀远,转身穿过煞雾,走近平台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雷云盘旋,黑煞弥漫,阵阵低吼和锁链滑动的声音从雾中传出,令人胆战心惊。
铭澈回头看看面色发白的洛书,笑道:“怕什么,我护着你就是了。”
洛书小声说:“多谢师兄。”谁知铭澈坏笑着又道:“我总不能让你被玄千叶捉了去,那魔头不解风情,怎么知道我师妹的小手有多可爱。”
若不是前面阴森恐怖,若不是有让人切齿痛恨的大妖魔等在前面,洛书真想一脚把铭澈踢到悬崖下面去。
铭澈望了望前方,敛了笑意,正色说道,“你们若是真怕,就不用跟我过去了。”
洛书咬咬嘴唇,执拗地站在铭澈身边。素悠也硬着头皮站过来,就连她都知道,作为掌门真人看中的弟子,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通往九座镇魂台的流云飞石就停在不远处,铭澈念了一个禁咒,伸手一招,流云飞石便从空中缓缓飞来,停在三人脚前,飞石顶部齐整光滑,面积不大,只能容下六七人站立。铭澈他们依次飞身跃上,飞石便缓缓向雾气深处滑去,居然平稳的很。
就这样前进了十几丈,忽然左侧雾中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在这诡异恐怖的雾气里,令人闻之胆寒。素悠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心里后悔跟着来。洛书紧紧咬了下嘴唇,背后已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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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好久不见
雾气变得淡了些,在第一座镇魂台边上,出现了一头巨大的怪兽,这兽足有三丈长两丈高,蛇身九头,四爪踏地,背有双翼,通身黑色鳞甲闪着幽幽光芒。九只怪头在雾中扭动着,碧色的三角眼中透出凶残光芒,虎视眈眈的看着洛书他们。
就是从这怪兽口中,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啼哭!
洛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种兽从未见过,它的哭声比天籁的叫声还要让人难以忍受。飞石缓缓向前滑动,离第一座镇魂台越来越近。突然,怪兽猛然狂吼一声,仿佛是几十个婴儿一起尖叫,同时身子向外一挣,九只怪头便向着洛书铭澈他们扑来。
“啊——”
洛书惊叫一声,下意识向后躲闪,被铭澈一把拉住手腕。素悠吓得跌坐在流云飞石上,拼命抱住洛书的腿,大气都不敢出。
怪兽的身体尚未扑近,忽然“哗啦”一声脆响,九条细细的玄铁链从镇魂台飞出,将怪兽死死拉住,九道火线顺着铁链烧出,一下将巨兽烧炼起来。巨兽吃痛不已,怪叫着缩了回去,九条玄铁链便自动隐去,三昧真火也跟着消退了。
流云飞石此时刚好载着洛书他们从镇魂台旁滑过,竟然是虚惊一场。
洛书心有余悸,问:“这是什么兽?难不成叫九头蛇?”
铭澈瞧了眼洛书,眼神里写了三个字——没见识。
洛书知道被小瞧了,嘟了嘴不吭声。铭澈说:“这凶兽叫‘九婴’,是几年前掌门真人和云华师祖联手在南蛮凶泽中擒获的,有九条锁魂链封禁,它伤不到我们。”
原来这兽是九婴,洛书回头望望第一座镇魂台,这才惊觉小手还握在师兄掌中,忙不迭地挣开。接着,洛书又依次见到了被封禁的其他五个穷凶极恶的妖魔,因为有了之前的经历,都没有刚见“九婴”时那么害怕了。
这一路上洛书不住在想,镇魂台上锁了九大妖魔,一个比一个凶恶可怕,大魔头玄千叶被关在最深处,显然是最危险凶狠的魔物,他应该是狰狞到极致了吧?
再向前行,飞石载着洛书三人滑过两座巨大镇魂台,台上都是空空如也。左侧台上的斑斑血迹已经开始发黑,右侧的石台依然有黑色的浓烟盘绕。不用问,这正是两位鬼魔无故自尽的地方。
洛书心里没来由地紧张,再往前一些,就是锁着玄千叶的镇魂台了!
这时,一阵弦鸣从前方传来,紧接着,?崆之音流泻,犹如珠玉落盘。这琴音仿若天籁,悠远绵长,让人心底生出平和,再无一丝恐惧。
在最后一座镇魂台上,那抚琴的身影优雅从容。他踞石而坐,着一袭缁色轻袍,银发倾泻而下,白皙的脸庞毫无血色,却自有一抹淡定。他浅浅笑着,冰蓝色的眸子悠然瞥来,只一眼便足够摄人心魄。
这便是玄千叶?
玄千叶垂眸而观,让修长手指在古琴上拨弄,在悠扬的节律中,闻者心境澄明。
这,便是幽都大军的统帅——玄千叶?!
若不是在镇魂台上,此情此景放在世上任何一处,只怕也没人认为玄千叶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大魔头。除了他间或一闪的冰蓝色眸子略显妖异,他绝对是超然物外的绝世谪仙。
流云飞石距镇魂台两丈远便停住不动,玄千叶手势一停,琴声骤止,余音萦绕久久不绝。
他抬眸轻笑,声音温润动听:“铭澈,好久不见。”
铭澈也笑着说:“还以为你灰飞烟灭了,想不到竟在这里快活。”
玄千叶笑笑:“你也一样,身边都有女孩子了。”
这不像是死对头见面,竟像是老友重逢在叙旧一般。
玄千叶眸光流转,望向素悠,微微摇了摇头——素悠始终保持抱着洛书双腿的姿势,正瞪大眼睛望着他。
玄千叶笑着问洛书:“姑娘可从我的琴音里听到什么?”
洛书抬起头,目光纯净无染,轻声说:“百年不过指尖轻弹,你如此执着浮华,又为了什么呢?”
玄千叶微微一笑,温声说道,“我手上的绿绮年代悠远,音色醇美,实在是让人难以释手。此琴是若弦仙师心爱之物,六月前蒙她垂爱,将此琴借与在下,没想到半载时光就这么悠悠渡过,这琴就要还回去了,可惜,可惜啊。”
他说一句可惜,洛书便觉得自己是强行要夺走古琴一般,心里也跟着可惜起来。
怪不得前些日子师父说,绿绮琴不在身边,原来被拿到镇魂台陪着这雅魔了。
素悠颇觉无趣,大概是觉得玄千叶并不像自己想得那样可怕,她放开洛书的腿,站起来抢着说道:“这是我师父的琴,什么时候被你抢了来?我要帮师父拿回去!”
玄千叶并不理会,他唇角勾起,抬手将一卷轴轻轻抛了来,铭澈随手接过。只听玄千叶道,“这是贵派掌门胤华真人的墨宝‘斩魔贴’,在下借过来揣摩数月,这便原物奉还,多谢了。”
“不用客气。”铭澈笑笑,抬手将书卷收入怀中。
玄千叶眸光闪动,笑道:“这‘斩魔贴’笔画遒劲有力,气势飞扬,雄霸之气是有了,杀伐之心却嫌太过,不是一代道门领袖该有的从容气度。卑陋浅评,望几位代为转告。”
铭澈但笑不语,负手而立。几年的历练让他知道,越是难缠的对手,越不能自乱方寸。
素悠忍不住了,大声质问:“你一介魔头,也配品评我们掌门师祖的字?斩妖除魔当然要杀伐果决斩草除根,难道还要对妖魔留一丝恻隐之心么!”
玄千叶站起身,任银色长发在风中漫舞,“心狠手辣,滥杀无辜,虽入道门,又与妖魔何异?”说完,冰蓝眸子定定望着素悠,轻声问道:“姑娘方才几次冲我喊,是真的讨厌我么?”
素悠睁大眼睛,全身被定住了似的望着玄千叶,脸色突然变得潮红,喃喃道:“我……我……”
铭澈突然伸出手,挡住素悠的眼睛,喝到:“你别看他,当心被他摄去心神。”
玄千叶朗声大笑,洛书瞪他一眼,回身扶住眼睛发直的素悠,生怕一个不慎,师姐会跳下飞石自尽而亡。
素悠直勾勾地看看洛书,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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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头出场,大家鼓掌~
☆、019:没有权力
铭澈冷哼一声说:“玄千叶,品字抚琴读书赏花,你这日子过得比我逍遥。”
玄千叶笑道:“这不都是拜你所赐么?远离了喧嚣的幽都,远离了血雨腥风的生死征杀,远离了权势名望,我才能静心下来与琴音相伴。”
铭澈剑眉微挑:“无论你做得如何从容淡定,如何与世无争,在我眼中都是惺惺作态。在你心中,何尝不是时刻想着从这重重禁制中逃脱,重回幽都执掌权柄,再提百万魔兵,杀得人间界血流成河?”
玄千叶身子微微一震,眼中精光闪动,却始终静听,未发一言。
铭澈伸手指向玄千叶身后的书卷古琴,又道,“所以,无论你怎样用这些东西粉饰自己,终归是自欺欺人。”
玄千叶笑笑,话题陡转:“倒下一代魔头,便崛起一代道门翘楚。铭澈,这两年如日中天的名声威望,可让你过得潇洒惬意?”
铭澈冷笑,“除魔未尽,如何潇洒惬意?”
玄千叶轻轻摇头:“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没了幽都,要你们这些道宗做什么?”
铭澈反问:“世间本清朗,要你们魔宗做什么?”他望着那两处空荡荡的锁魂台,又问:“俱留魔王和阴鬼老祖是你同类,你却能狠了心肠做下手脚让他们自尽而亡,这就是你们魔宗之道?”
玄千叶轻叹一声,“他们两个每日里大呼小叫,满口污言秽语,怎会是我的同类?我只随便说了两句,他们便羞愧难当自尽而亡,和我是半点关系没有。还有那位明志仙师,我不拉他一把,难不成看着他坠下万丈深渊?唉,他生得那般不结实,居然一下就拉掉了一条腿去。”
铭澈剑眉挑起,身后焰破长明剑感应到他的怒气,铮铮鸣叫着想要挣出剑匣。这时,玄千叶突然又笑了:“铭澈,你今天来应该是另有要事吧?”
铭澈骄傲地立在飞石上,朗声道:“我天阙宫是堂堂道门领袖,怎么会有事情找你?你就安心在这儿写字弹琴吧。明志师兄的帐,我回来再跟你算。”他说着转身,准备催动飞石离开。
对于铭澈来说,这两年宗门和玄千叶之间的合作无异于奇耻大辱。玄千叶要的字画看上去无碍,天知道他从中悟出了什么?铭澈怎么能相信,自己在外拼死博回的威名,竟都建立在宗门与这魔头互惠的基础上?
那些关于幽都的消息,不要,就不能在世上立足么?
玄千叶笑笑,轻声说道;“难道说……幽都又有谁来了?铭澈,照老规矩,这次我要一幅画。”
铭澈猛地回身,冷冷地说,“人魔之间不共戴天,从今日起,天阙宫和你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交易。”
“那可惜了,我看不看画不当紧,只怕——天阙宫道门的领袖地位不保。”
铭澈傲然一笑,“玄千叶,我今日便在这锁魂台上斩了你,看看天阙宫的数百年基业是否会有半分动摇。”他话音刚落,一股凌厉杀气溢出体外,雪白袍衫随之鼓荡,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
“杀我?随你。上一次你就想杀我,还不是被你师祖拦下了?”玄千叶淡淡一笑,却慢慢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铭澈平时虽嬉皮笑脸,却是个极骄傲的家伙,他当然不肯从背后出剑,一时火大,又无可奈何。
他识海中灵光一闪,弯下腰随手脱掉洛书一只鞋,抬手打了过去。玄千叶听得飞来的东西没什么力道,所以并不闪避,啪,那鞋子在玄千叶背上印了个清晰的鞋印。
“让你用后背对着我,我用臭鞋子拍死你!”铭澈说完,还有脸笑嘻嘻瞥了眼洛书,洛书瞪眼小声道:“你说谁鞋子臭?”
被鞋子打了后背,玄千叶也颇觉恼怒,他突然优雅转身,并指一点,一道碧火从他指尖发出,去如急电,利如刀锋,带起一股罡风朝铭澈呼啸而来。
“来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