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然然。”孙未还是老样子,接我电话,铃声总是响三声,只是这次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开怀,低沉了许多。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怯生生低语:“哥!”生怕挨骂,先使用哀兵政策,率先示弱,这是我小时候最常用的方法。其实爸妈不知道,孙未对我不是溺爱,只是每每遇到我这一方法,总是无可奈何,弃甲投降。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很久,更加低沉的声音传来:“然然,什么时候回来?”
拨出号码的时候,我就明白我是躲不掉了。
稳稳心神,小声请求:“哥,我们的约定能不能延些时日?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说道最后,连自己都没了底气,越来越弱,越来越心虚。
又是一阵长长的静默。
电话那头好像传来一声叹息:“然然,你想反悔?”
“没有,没有,哥!我真有事情没有做完,做完就回去。”我急急解释。心里却十分明白,我所谓的事情不过是想待在杨振晨身边,直到他结婚。
“待在他身边就那么让你走不开?”冷幽幽的问话透过电话通,从那边传来。
我惊出一身冷汗,不知道他所说的“走不开”是说在S市还是其他?孙未宠我,我却从来没有弄懂过他,就如同我从来没有弄明白过杨振晨一样。小心翼翼,斟字酌句:“哥,我不是,我没在他身边。”
“季然,说谎前先想想你说话的人是谁?”对方的声音严肃多了,充斥着我害怕的强硬。
智商不高还想浑水摸鱼,季然你能不能有点长进。这是小时候有一次我做错了事,撒谎被揭穿时,孙未说的话。此时,我又一次体会到了谎言揭穿的狼狈和无地自容。
“季然,你在S市做了什么,现在是什么生活状态,你我都心里有数。我之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将你接回来是相信你会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相信你已经长大,知道什么是可以盼望的,什么是不能够得到的?现在看来,我就应该在第一时间就阻止,将你强制接回来。别让人再将你当成小孩儿,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的?”我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弱弱问上一句,明知道大哥身为大公司总裁定有他的办法,可还是私心想他没有通过社会手段,他得知的方式是某人主动告知。
“季然,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杨振晨主动找我?还是我派人跟踪你?还是我无意间得知?”孙未叹气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第八十章 是时候离开了
“什么时候回来?”强硬的风格,是我所不熟悉的风格。
“哥,我是不是很失败?都快30岁的人了,还让你操心。”在大哥面前我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软弱,该哭就哭,该笑就笑,从来都是随心而为。
对方好像是没有想过我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没有回应。很久后才淡淡说:“然然,他就那么重要,比爸妈都重要?你已经为他和爸妈决裂了,还想在多年后的今天,为他伤害所有爱你的人?你扪心自问,值不值得?”
若是以前,我会大声果断说值,现在我不知道了。他对我很好,比以前还好,只是总感觉少了以前的单纯,总有种身在幻境的错觉。
“约定的事情不能改,我给你最后一周的时间。然然,想想爸妈,该断的还是及早断了的好。若是一周后,你依旧不能离开,那就当这世界上没有我这个大哥,没有爸妈。”电话就此挂了。
他在威胁,他在胁迫,我听得明白。心事重重,一整天都在纠结该不该做决断,该怎样做决断,连晚饭都忘了,连杨振晨回来也不知道。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可能已经在我面前站了很久,挽手的姿势看着都有些僵硬了。我的眼眸余光可以清楚瞧见他右手指尖的苍白。
我努力收敛情绪,摇摇头,淡淡笑说:“没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饿了吧,想吃什么?”多老夫老妻的对话,我都佩服自己此时的淡定。
“炒饭吧。”
我起身,就这厨房里现成的材料做着简单的吃食。他在一旁打下手。我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他聊今天的工作,遇到的人,一切都是日常之事,我聊白日在家做了什么,和谁聊天说了些什么,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
中间,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杨,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他点点头,笑着抱紧了我。
脸上笑了,心里却伤痕累累。
我很淡定,但掩饰功力还是有限,不知道是不是骗过了他。反正他没有追问,我也没说。日子依旧在行进中,我一天比一天担忧焦虑。平时觉得一周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此时却会想老天爷是不是将时间调快了,一晃眼,7日之约就到了。纠结不下,我打算遵循此时心的选择,拨通了孙未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像是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我顾不上礼貌,直接明了:“哥,我想明白了,我要留在杨振晨身边,对不起。”一口气说完,屏息等待宣判。
还是沉默,从何时起,我和他只能沉默以对。
“你决定就好。”电话挂断。
孙未没有严厉呵斥,没有痛心疾首,只是淡淡说了五个字,淡淡挂了电话。听着电话传来“嘟嘟”的声响,我久久不能回神。这次是真的断了联系,这次是真的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我只剩下泪流满脸。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为了他放弃家人值不值得?但我只想按着心的指引前行。杨振晨下班刚进门,我一把抱住他,哭着问:“你答应会对我好是不是真的?你不许后悔!”我倔强要求一份不该有的承诺。
“怎么了?怎么哭?”
“你答不答应?”我已经管不了太多,一心想求到一份承诺。
“是是是,我保证。”他无奈,抱紧我,给予承诺。
我安心了。
后来一段时间,他对我真的很好,两个人的生活完全是老夫老妻的模式。我安心在家当贤妻良母,他全心全意工作。我很开心,只是空闲下来还是免不了心痛,想念爸妈,想念孙未。
一天晚上,结束一场惊心动魄的欢爱,我已经倦极了,在他怀里寻了一舒服的位置,打算和周公聊聊天。他抚着我汗湿的头发低问:“九九,李立想在结婚前举办一场派对,你陪我一起参加好嘛?”
我已经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听了他的话,精神了些,强打起精神:“好。”我很高兴他邀请我一起参加他朋友的聚会。一直以来,我们虽然已经恢复了以前的友好模式,可对彼此生活没有更加深入。他在向我释放信号,我是他的人,他心中有我。
派对绝对私人,都是李立和赵可胡的亲密好友,很成功,大家都很高兴。只有我,有点不合时宜。不是说穿着,主要是因为吴元元。原来她也是他们的朋友,虽我是杨振晨的女伴,但她是杨振晨的未婚妻,好像在场的每一人都知道我们三人的关系,大家小心避讳,除了李立和杨振晨。作为男伴,杨振晨应该算不上称职,放着我这个正式女伴,一直和吴元元跳舞闲聊。他们看起来很高兴,很开心。男才女貌,世间绝配。
我一个人站在边缘,看着舞池中央一对对欢声笑语,突然觉得原来承诺就只是一句话,没有法律效力,没有道德规范。终于知道为什么世上的女子都想要一纸结婚证书,那不是一张纸的关系,那是一份保障,一份心里安慰。
我输了。不是输给杨振晨的心,而是输给自己。看着他们谈笑风生,我做不到。以往的心理建设都是虚设,说什么只要没看见,只要他还没有结婚,我就可以待在他身边。妄想他会为了我放弃吴元元,和我一辈子,平平淡淡生活。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看见事实,我醒了。
爱做梦的人都容易患迷糊,我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白日梦,在梦境中欢乐清醒,在现实中悲切迷糊,总在梦和现实之间游走。都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在梦与现实游离太久,我已经身处危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倒下。
但我撑住了,撑到派对结束,笑着和每一个人说再见,笑着和杨振晨一起回家。只是心已经千疮百孔,腐朽不堪。
看见了现实,下决定就容易多了。我给了自己又一个7天之约,尽情享受和杨振晨的日子,假装我还是他心中的唯一,不管怎样不合理的要求,只要想到了,都会要求。他也没有拒绝。我笑得开心。
7日之约到了,我静悄悄离开,留下一纸文书,简简单单两行字,结束一场耗尽我所有的爱恋。
“缘尽于此,你我不再亏欠;若有来世,你我形同陌路!”
☆、第一章原来心还是疼着
最近好像工作都找上门来,总也没有结束的时候。吴元元说我这是自虐,不否认,我在借由忙碌忘却杂乱的现实生活,我不愿太早回家,去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去想象某个人还在时的灯光。大家都说我没出息,不就一个女人嘛,有必要将自己逼入绝境,搞得生不如死吗?我也觉得没出息,想改变,想遗忘,可内心就好似一个独立的个体,它不受我的约束,一逮到空隙就执行它的妄念。为了压制心中的那只野兽,我死命工作,妄想借助工作的忙碌暂时忘却它的存在,可暂时就是不能长久,就是治标不治本的无用功。如若不是累到一丝力气都没有的地步,我总会想为什么,为什么季然会走得如此决绝,没有一丝留念?
李立已经不止一次臭脸骂人了,只要逮到机会,总要对我进行一番思想教育,颇有父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如不是心情不对,我还真会笑着调侃一番。她曾经居住的房子我是不愿回去了,那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影子,无论是我们冷战的时候,天各一方的分据还是甜蜜美满时,相依相偎的纠缠,都会让我心痛不已。本以为经历过一次,心已经强大,不会再如同第一次那样鲜血横流,痛不欲生,可现实是残酷的,它依旧痛彻心扉,原来长了疤痕并不意味着就有了保护。
又是疲惫无力的一天,回到位于市区的公寓,我直接躺倒在沙发上,没开灯,没脱鞋,连口渴也没有起身喝水的意愿,好像做什么都会在下一秒死去。这间公寓也有她的影子,我本也不打算来这里,可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与其面对每一个人的怜悯和欲言又止,我宁肯待在有她味道的地方。其实我内心比谁都清楚,说不想她,不想待着有她出现的地方都是掩耳盗铃。我想她,想她在厨房给我做完饭的样子,想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哈哈大笑的样子,想她吃着我做的饭菜一脸满足的样子……我应该是无药可救了,她不要我,连着两次,我还是想她,还是爱她。都说先爱上的人比较吃亏,是不是我就是传说中那个吃亏之人?
不想了,别人都不要我了,还有什么好想。挣扎着起身,脱去已经明显皱缩的西装,“咚”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脆生生的,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本不想管,等明日再说,可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摸了半响,没有摸到目标物还撞到了茶几,懊恼之余,索性开了灯。房间一下亮堂,稍稍适应了,原来是钥匙掉了,捞起钥匙的时候,余光扫到茶几下一团白白的纸团样物体,随手拾起来,展开,静止了所有动作。
纸上就简简单单十几个字,却是她对我所有情谊无动于衷,抛弃我的所有的证据。
“缘尽于此,你我不再亏欠;若有来世,你我形同陌路!”
什么叫缘尽于此?当初既然选择离开,就不应该再回来,更不应该选择出现在我面前,重新踏进我的生活,让我原谅过去重新接受她,最不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答应当我的地下情人。对于这件事我是矛盾的,当初提出这个建议,不过只是说说而已,想她知难而退,别在挑拨我脆弱的神经,可哪知她最后却答应了。我有生气,有高兴,更想再给我们已经断了许久的感情一条出路,因为我喜欢她,重来没有变过。最后她给我们关系的定义却是没有缘分了。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她怎能说出口?
什么叫她不再亏欠与我?从七年前自作主张离开我,她就注定亏欠我一份情。后来的招惹、调戏都是证据,季然,你说不亏欠就不亏欠了?你不是上帝。
我知道在这份感情中,我们都受了很重的伤,世界上不可能一个巴掌“啪啪”响,她有错,我又何尝没有呢?所以当看见纸条最后两句的时候,心痛得麻痹,没了知觉。我一直以为在这份感情中我给了她所有该给的一切,可回头想来,我也是自私的,我也狠狠伤害了她。
季然离开已经一个多月,我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来的麻木,到现在的痛不欲生,感情逐步清晰,人也逐步萎靡。不是没想过去找她,这世上还有她的朋友和家人,她不可能丢下他们远走高飞,可她都走得如此决绝,我又怎能不顾尊严,死皮赖脸追了去。大脑命令自己不准做如此没有骨气的事情,心却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开车总会不自觉开到蔚蓝路,停在街尾的植物墙前,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搜索熟悉的身影。这家店是汪敏的茶艺吧,她们是大学时代就在一起的好姐妹,季然也许回来这里。透过车窗,看汪敏整理吧台桌椅,看曹安林每天捧着一束花进去,在和那束花一起被撵出来,成了我每日必看的节目。看着我笑了,笑到最后眼睛下起了雨。我和季然又何尝不是他们这样,她追着我的脚步,努力配合着,也许过去我也让她追得很辛苦。
一个多月的观察,除了曹安林也就刘文会时不时来坐坐,她们最爱在妩媚的下午坐在靠窗的位子,泡上一壶花茶,就这寥寥热烟,逗着怀里的幼儿。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汪敏和曹安林的孩子。孩子很活泼,在谁的怀里都手舞足蹈,小嘴吧嗒吧嗒张合着。两个女子会时不时逗逗小家伙,然后笑成一片。
这样的风景很美,和季然大学时代和我描述的景象一模一样。现在我站在美好的外面,伸长了脖子想探究探究美好里面的气息,可只是踏出了一小步我就缩回了脚,那里没有季然,没有我想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