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回,已经赶到城垣,杨继功双足轻点,便如凭虚御风,凌空而起,轻飘飘落在城墙之上。
姜兆祥自然没有他这样的功力,划臂长身,使一身“白鹤穿云”,跟踪上了城头。
杨继功等师弟跟上,就相偕跃落城外,一路奔行,不过顿饭工夫,便已赶到沙田水,果见大路西首,一片水塘边上,有三棵白杨树,潇潇临风。
杨继功低声道:“到了。”
举步走到树下,目光向四下一阵打量,此时夜色黝黑如墨,一片平畴,只有西首是一个村落,约有几十户人家。
姜兆祥低声道:“大师兄,人还没来。”
杨继功笑道:“现在不过三更方过,这人约定要四更才来,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先坐下来歇息再说。”
姜兆祥道:“小弟这两天听到江湖传说,大师兄在咱们白鹤峰上,重创了姓闻的老贼,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杨继功点点头,含笑道:“师弟也听到了?事情是有的,只是愚兄怀疑那人不是闻老贼本人,就是在庐山青玉峡死去的闻老贼,也不是他本人。”
姜兆样听说大师兄真的胜了飞天神魔,不觉喜形于色,说道:“大师兄真的胜了他。”
杨继功眼看自己俩人坐的地方,四面都是平畴,只要有人走来,老远就可看到,不虑被人偷听。
当下就把自己听了师叔的话跪求师祖爷说起,一直说到在临江阁遇到秦夫人,如何要自己赶来遂川,详细说了一遍。
姜兆样听得眉飞色舞,喜道:“大师兄原有此奇遇,难怪连闻老贼也不是你的对手。”
杨继功道:“等这件事办完了,愚兄先传你‘三舞’和‘破剑七式’,防身就……”话声未落,突然住口,伸手一指,说道:“师弟,有人来了。”
姜兆祥急忙回头望去,果见从西首村落中,走出一个手提灯笼的人来。
双方相距,大概还有半里来远,黑夜之中,看不清人影,但见一团灯火,在田野间浮动。
这人行动极慢,半里光景里程,足足走了一顿饭的时光,才算走近。那是一个腰背已弯的老头,一副龙钟老态,身上果然穿着一件蓑衣,手提灯笼,缓缓走来。
杨继功已经站了起来,迎上前去,问道:“老丈可是给秦夫人捎信来的?”
那老人看了看杨继功,问道:“你可是杨少侠么?”
杨继功道:“在下正是杨某。”
那老人道:“原来杨少侠早就来了,秦夫人要杨少侠在这里等候,天亮之后,有一对少年男女从城里出采,男的身穿蓝长衫,二十出头,看去像个读书相公,其实他就是强盗,女的十八九岁,梳着一条辫子,杨少侠只要把那男的强盗杀了就好。”
杨继功听的一呆:“她居然要自己杀人。”
接着问道:“秦夫人还说了什么?”
那老人道:“没有了。”
说完转身就走。
姜兆祥突然窜了出去,低喝道:“老丈慢点走。”
那老人脚下一停,问道:“这位小哥有什么事?”
姜兆祥探手之间,一把抓住了老人脉腕,说道:“叫你送信的秦夫人现在哪里?快说。”
那老人惊慌的道:“老……老汉不……不……”
突然身躯颤动,双足一蹬,砰然摔倒下去。
姜兆祥吃了一惊,要待伸手去扶,都来不及,眼见那老人躺在地上,手足一阵抽搐,便自不动,忍不往问道:“老丈怎么绊了一跤?”
杨继功埋怨道:“师弟,你出手太重了,这位老丈是不会武的人。”
姜兆祥扣着他脉门的右手,已经松开,此时正待弯腰去扶,瞥见那老人嘴角上缓缓流出血来,心下更是惊异,急忙俯身拾起灯笼,朝老人脸上照去,只见老人两眼凸出,脸如死灰,嘴角间流出来的血,竟是其黑如墨!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不觉失声道:“大师兄,这老儿死了。”
杨继功也大感意外,说道:“还有救么?”口中问着,人已俯了下去,目光一注,忍不住哼道:“他是中了剧毒,哼,这妖妇
好歹毒的手段!”
姜兆祥道:“她为什么要毒杀这位老丈呢?”
杨继功道:“杀人灭口。”说到这里,抬头看看天色,又道:“天色已经快亮了,此处正当大路,就要有人来了,咱们快挖个土坑,把老丈尸体埋葬了才好。”
当下两人一起动手,挖了一个坑,把老人尸体埋好。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大亮,路上也开始有了行人。
这时从遂川城大路上,果然出现了一双少年男女,并肩走来!
男的身穿天蓝长衫,年约二十出头,生的玉面朱唇,风度翩翩。
女的十八九岁,穿一件天蓝绸衫,天青百褶裙,瓜子脸,额上留着刘海,梳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结着一个天蓝轻纱的蝴蝶结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配上玉鼻樱唇,迎着晨曦,简直清丽绝俗,不带半点人间脂粉俗气。
杨继功心中暗道:“小师妹李玫,已是个美人胎子,但比起这位姑娘,就要略逊一筹了。”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只听姜兆祥口中忽然咦了一声道:“会是他们!”
杨继功回头道:“怎么?师弟认识他们?”
姜兆祥道:“他就是小弟和你说过的谢少安,那女的叫冰儿。”
杨继功听的也大感意外,说道:“他是谢少安!妖妇用尽手段,原来要杀的就是谢少安?”
两句话的工夫,谢少安和冰儿已经走近。
杨继功站起身来,朝前迎了过去,拱拱手道:“谢兄请留步。”
谢少安正行之间,忽听有人招呼,不觉楞楞一怔,拱手还礼道:“兄台……”
姜兆祥闪身而出,说道:“谢兄,他是敝师兄杨继功。”
谢少安忙道:“原来是杨兄,兄弟失敬了。”目光一扫两人,接着问道:“二位在这里等人么?”
杨继功道:“在下兄弟,等的就是谢兄。”
谢少安道:“杨兄二位,在这里等候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姜兆祥道:“此事说来话长,敝师妹被人掳去,那人指定敝师兄在这里等候……”
他不好说出对方要杀谢少安的话来,口气不觉一顿。
谢少安道:“李姑娘被什么人掳去?是他要二位在这里等候兄弟的么?”
杨继功因姜兆祥和谢少安原是相识,轻咳一声道:“师弟,谢兄见询,你还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吧!”
姜兆祥应了声是,说道:“兄弟说出来了,谢兄幸勿见怪。”
谢少安笑道:“姜兄和兄弟认识已非一天,姜兄只管直说就是了。”
姜兆祥道:“那人指定敝师兄在此等侯,要杀了从城里出来的蓝衫少年,始肯释放敝师妹。”
谢少安看了自己衣衫一眼,失笑道:“姜兄说的蓝衫少年,莫非就是兄弟么?”
姜兆祥道:“先前我们也不知道这蓝衫少年是谁,但如今看来,除了你谢兄,不会有第二人了。”
谢少安道:“若说此人和兄弟有仇,兄弟还是初次行走江湖,哪来仇家?”他微作沉吟,目光一抬,口中“唔”道:“二位可知劫持李姑娘的,究竟是什么人吗?”
姜兆祥道:“据大师兄说,这人可能是秦夫人。”
谢少安讶然道:“秦夫人,兄弟从未听人说过,她是怎样一个人?”
杨继功接口道:“事情是这样,兄弟曾在庐陵临扛阁见过她,从那天起,她就故作神秘,要兄弟听命于她,而且在暗中支使着兄弟。”
谢少安愈听愈奇,问道:“杨兄怎会听命她的呢?”
杨继功道:“人都有好奇之心,兄弟就是为了好奇心所驱,才一步步的遵循着她指示而来。”
当下就把自己在临江阁见到秦夫人,一直说到灰衣老人中毒死亡止。
谢少安听的剑眉连轩,目光转动,说道:“这秦夫人一再向杨兄传递命令,可见她对杨兄行动,都了若指掌,即以今晨来说,她既要杨兄在这里等候兄弟,我想附近必有她的耳目,潜伏监视,杨兄没有和兄弟动手,此人势必赶回去报信,咱们若能找出此人,就不难找到秦夫人了。”
杨继功微微一笑,改以“传音入密”说道;“兄弟有一位敝友,已在暗中监视,此人一有动静,决瞒不过敝友眼睛。”一面长吁了口气道:“谢兄说的也是,只是敌暗我明,她不送信来,咱们就无法找得到她了。”说到这里,接着问道:“谢兄准备何往?”
谢少安道:“李姑娘遭人劫持,杨兄若有用得着兄弟之处,兄弟当效绵薄。”
姜兆祥知道谢少安武功高强,喜道:“大师兄,有谢兄仗义赐助,正是求之不得之事。”
杨继功又以“传音入密”说道:“兄弟和敝友约在前面湖溪见面。”
谢少安含笑道:“杨兄好说。”他伸手一指,又道:“目前咱们不知秦夫人下落,只有等她送信来了再说,此地正当路口,行人往来,诸多不便,咱们边走边谈吧!”
冰儿站在谢少安身边,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忽然眨动眼睛,轻声说道:“谢大哥,李姑娘是在城里失踪的,那秦夫人落脚之处,可能就在城里,我们还是回城里去好。”
她一开口,就像出谷黄鸳,声音娇婉,十分悦耳。
杨继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跟,觉得这位姑娘不但清丽绝俗,尤其她一张粉脸,像羊脂白玉一般,洁白之中,隐隐透出晶莹宝光!心中不觉暗暗一动,忖道:“自己曾听师父说过,道家有一种玄功,练成之后,全身肤色,晶莹如玉,隐隐透出宝光,莫非这位姑娘已练成了道家玄功不成。”
谢少安微笑道:“咱们既然出城来了,随便走走也好。”
要知从遂川到赣州,原是一条南北交通要道,这时红日渐高,路上行人增多,车马络绎不绝。
谢少安、杨继功等四人,故意缓步而行,从沙田水到湖溪,不过十来里路,足足走了一顿饭的工夫。
这湖溪原是个小小村落,前后不过十来户人家,竹篱茅舍,桑麻鸡犬,一片恬静纯朴。
就在他们快要走近湖溪之际,只见从村中走出一个手挽竹篮的村妇,迎面走来,朝杨继功一阵打量,悄声说道:“这位可是杨继功杨相公么?”
杨继功点头道:“在下正是杨某,不知大嫂有何见教?”
那村妇喜道:“是杨相公就好,方才有一位姓箫的相公,要我转告杨相公,他有急事先走了,要杨相公赶快去。”
杨继功急忙问道:“他朝哪里去的?”
那村妇伸手朝东首一指道:“那位箫相公是从这条小路去的。”
杨继功又问道:“不知他还说了什么?”
那村妇道:“没有。”
杨继功拱拱手道:“多谢大嫂。”
那村妇道:“不用谢。”
说完,转身自去。
杨继功急急说道:“谢兄,敝友已经发现了贼踪,咱们快走。”
四人依着村妇所指方向,折入村后一条小径,杨继功心急小师妹安危,当先奔行,谢少安、冰儿、姜兆祥紧随他身后而行。
第十三章 勇探虎穴
这条小径,一路朝东,大家展开轻功,不觉愈走愈快,这一来,却苦了姜兆祥,不住的提气奔行,用尽力气,还是和前面三人,落后了一段路。
他望着冰儿的后影,轻盈举步,不徐不疾的模样,自己连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都不如,心头不禁感到惭愧!
不过片刻工夫,四人已是奔行了约有十来里路程,但见前面江水滔滔,已经快到江边了。
突听右侧林中,响起“姑姑”、“姑姑”两声鸟啼之声。
杨继功脚下骤然停住,举手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就在此时,眼前人影一闪,从林中轻灵无比的闪出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衣人,口中轻轻“嘘”了一声。杨继功一眼认出现身之人正是绝情仙子,急忙轻声道:“萧兄辛苦了。”
绝情仙子脸上带着面具,只是生硬的笑了笑,低声道:
“事情果不出我所料,你们见面之后,并未动手,我就发现一个小贩打扮的人,拔足疾走,这人行动鬼祟,一看便知他是赶去报信的,我就悄悄跟了下来。”说到这里,一双俏目打量了谢少安、冰儿一眼,说道:“杨兄先替我介绍这两位是……”
杨继功代哦一声道:“兄弟差点忘了。”一面朝谢少安道:“谢兄,这位就是兄弟方才提及的敝友,人称绝情仙于管弄玉姑娘。”一面又指指谢少安道:“这位是谢少安谢兄。”
绝情仙子举手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嫣然一笑道:“我为了不让被人察觉,才带了这张劳什子,谢公子莫要见笑。”
谢少安连说:“在下久仰。”
杨继功又指了指冰儿道:“这位……”
冰儿没待他开口,抢着道:“我叫冰儿。”
绝情仙子娇笑道:“小妹子真美,不愧是冰玉般的人儿。”
冰儿玉靥微红,娇柔的道:“多谢姐姐夸奖。”
绝情仙子重又带上面具,说道:“好了。咱们快走吧!”
杨继功道:“妖妇在那里?”
绝情仙子道:“江边停着一艘三桅楼船,她可能就在船上。”
杨继功道:“如此说,小师妹可能也在船上。”
绝情仙子口中“嗯”了一声,人已走在前面,迅快的穿林而行。
杨继功、谢少安等人,随着她身后,在树林掩蔽之下,走的很快,不大工夫,已经接近江边,这里正好是一条突出的小山坡下面,树林浓密。
绝情仙子轻灵无比的闪到一棵矮树下面,就伏下身子,等杨继功跟着过来,掩蔽好身形,一面伸手朝左前方指了指,低声道:“船就在那里了。”
杨继功举目望去,江边上果然停泊着一艘三桅楼船,狭长的船身,紧实的本质,髹漆得又光又亮。
只要看它外形构造精巧,就可想见船上布置,定然更为精致。
但杨继功看了一阵,只不见船上有人走动,心中暗暗起疑,问道:“船上好像没有人?”
绝情仙子道:“我方才看他上去,没有下来,可能人都在船舱里面。”
杨继功道:“咱们要如何行动?”
绝情仙子道:“咱们虽然发现了这条船,但对方的人始终不曾露面,不知对方虚实,此事应该有个妥善计划才好。”说到这里,接着道:“来,咱们找个地方,大家商量商量才好。”
原来两人停身之处,地势较为突出,虽可看得清楚,但只是一棵矮树,也只能容得两人存身。
困此谢少安、冰儿,和姜兆祥都没有过来。
绝情仙子话声一落,就和杨继功迅快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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