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百年好合_单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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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百年好合_单飞雪-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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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出公司,背着包包,失魂落魄地走过他车前。几乎是在看到苏晓蓉的同时,他就崩溃了!

才多久不见?她瘦一大圈,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她往常走路总爱蹦蹦跳跳,现在看来死气沈沈,有气无力,像随时会晕倒。她根本没在看路,有几辆摩托车从她身旁呼啸过,她也不知道要闪。

他受不了了,谭隐之发动车子加远离开,他开了几分钟,将车子停路旁,他不断地咒骂自己,下车点燃香菸,烦躁地来回踱步,与她的回忆,瞬间袭上心头。

那个爱笑的女孩,到哪里去了?那蹦蹦跳跳一刻都闲不住的女孩,又消失到哪了?那撒娇时软绵绵的嗓音,他的耳朵听不到了。他刚才看见的真是他认识的苏晓蓉?谭隐之无法忽视那急遽消瘦凹陷的脸庞,还有她恍惚的眼,他刚刚似看见一缕幽魂飘过眼前,谭隐之背靠着车身,将香菸抛落地上踩熄。

他先前憎恨她不肯妥协,但现在,他憎恨自己。

她为什么不肯谅解?她如果愿意让步,他们不必分手,他们还是甜甜蜜蜜一起,他真不懂,她为什么宁愿让自己受苦?

这个晚上,因为看见苏晓蓉憔悴的模样,他逼自己吞了两颗安眠药入睡,恍惚中,他作噩梦,梦见苏晓蓉在他面前割脉自杀,他惊醒,吓出一身冷汗,立刻拨电话给苏晓蓉,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担心得快要崩溃时,那头有人接起——

「喂……」

谭隐之认出她的声音,慌得立刻挂断。没事,这只是噩梦,她不会这么傻,她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她可以忘记他的。

他躺回床上,内疚像一只小虫一口一口啃着他的心,又像一根针,不时戳刺他,他煎熬着,终於天亮,才坠入黑暗的梦。


第十章:


她家有「尸体」!

苏瑷神经紧张,「尸体」常出现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把她吓得半死。

最先她是在洗衣服,洗着洗着,弯身要拿水桶时——

「啊~~」她骇得差点断气。「你?你怎么在这里?!」

苏晓蓉窝在洗衣机旁,她抬头瞟妈咪一眼,神情恍惚地说:「我在想事情……」

苏瑷抓抓头发,问:「那你要不要出来想?窝在那里不好吧?」不出声窝在这里会吓死人的。

「你别管我。」晓蓉双手环膝,脸埋向膝盖。

「女儿啊,这个厚……」苏瑷只好蹲下来,搓着手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

「不要问。」晓蓉立刻打断她的话。

「没、没问,妈只是了解一下,你跟那个谭先生,是不是——」苏瑷显得小心翼翼。

「都说不要问了。」晓蓉不爽了喔。

「嗟~~」算了!苏瑷跑去晾衣服,心底嘀咕,这丫头怪怪的喔。

岂止怪?简直变态了。

隔天一早,苏瑷去刷牙,推开厕所门。「啊~~」这次她吓得差点跌倒。「你……你在干么?」

苏晓蓉穿着睡衣,坐马桶上发呆,表情呆滞,眼色空洞。

苏瑷怯怯地伸出食指戳戳女儿肩膀。

「喂?」

「唔……」又是恍惚的口气。

苏瑷好卑微,轻轻问:「在这坐多久了?嗄?」

「嗐~~」晓蓉手撑着脸叹气。

苏瑷蹲下来,瞪着女儿。「喂,说,到底坐多久了?」

「不知道。」

「女儿,我的乖女儿,你可不可以告诉妈咪,你不上厕所,坐这里干么?」

「想事情。」

「想什么事呀?」苏瑷笑眯眯,口气好好。

晓蓉望住母亲。「不要问。」又是这句。

苏瑷脸一沈。「不要问、不要问!一副中邪的样子,还叫妈不要问?你反常了你!」苏瑷挤牙膏刷牙,含糊道:「是什么问题,让你想这么久,哽?说出来妈帮你想啊!」

晓蓉看母亲一眼,站起来,像缕幽魂飘出浴室。

「完了完了……」苏瑷望着女儿憔悴的背影,担忧极了。「八成中邪了。」

晚上,苏瑷从市场回来,放热水准备洗澡,她打开衣柜——「哇靠!」差点就魂飞魄散。「太过分了你!」

衣柜里,晓蓉抱膝坐着,又是一脸呆滞。

苏瑷抓狂了。「你给我出来!」硬是要将晓蓉拖出衣柜。

「我要想事情!」晓蓉抓着衣杆。

「出来~~」苏瑷力大无穷。

晓蓉哗地放声痛哭。「哇~~我要想事情,我不要出去,你别拉我,哇~~」哭得惊天动地。

「你出来想!」苏瑷将她硬拖出来,才几天,她的心肝瘦得剩把骨头,脸都凹进去了。再不管,要闹人命了。「说!到底什么事?让你想那么久?」

「……」晓蓉啜泣,又是那一句:「不要问。」

「你不说是不是?」苏瑷拿电话。「我找谭先生问——」

「妈!」晓蓉拉住母亲。

「你快说!」苏瑷逼问。

晓蓉抓了面纸擤鼻涕。「妈……你觉得隐之人怎样?」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唔,话少了一点,但是,挺负责的样子。」

「妈,你觉得他爱我吗?」晓蓉抽抽噎噎,揉着痛痛的眼睛。

苏瑷瞠目。「这要问你吧?不过呢……我看他对你挺好的。你不是说这房子的陈设,都按你当初跟他说的样子咩?他那么细心,把你的想法都记住了,那他应该是爱你的吧?」

晓蓉望着母亲,突然问起。「妈,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吗?」她忽提起爱的真谛。

苏瑷瞪她一眼。「怎么问得没头没脑的?嗯……应该是这样。」

「爱是不计较付出?」晓蓉又问。

「嗯,是吧。」主是这样教的。

「妈咪,你也这样认为吗?」

「是啊~~」问完没啊?「喂,你问了半天,妈还是不懂,你到底在烦恼什么?你快说啊!」

「妈,谭隐之要结婚。」

苏瑷捧住脑袋尖叫。「可是他还没跟我提亲啊?」

晓蓉呜咽,低头小声道:「新娘不是我。」

「嗄?!」苏瑷惊骇。

晓蓉抬头,语气肯定。「他要娶的不是我……」泪又滚下脸庞,她用手背拭去,觉得自己好惨。

「你说什么?」苏瑷大受打击。「可是……等等——你是他女朋友啊,他不娶你?他娶谁?」

苏晓蓉将事情经过说给母亲听。「……所以他爱我,但他不娶我。所以假如我想跟他一起,就没有名分。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过隐之爱的是我……所以……」

「王八蛋!」难得苏瑷骂粗话,晓蓉反过来安慰母亲。

「妈,你先别气,这是椿商业联姻,婚姻不过是法律上名义,重要的是两人相爱吧?」她明明是说给母亲听,却像是在说服自己。

「胡扯!那你们要是有小孩呢?」

「可以不生小孩啊~~」

「你白痴!」苏瑷震怒,揪住晓蓉肩膀咆哮。「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你这么没志气?嗄?你听听你刚才说的话,能听吗?嗄?」她快气死了。「这个谭隐之太瞧不起人了,妈明天就去找房子,我们不希罕住他的地方,你不准再跟他来往,太过分了!岂有此理,他把我女儿当什么?」

「可是我爱他,我好舍不得——」她想破头了,想找个藉口说服自己继续爱他,心里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她……

「你舍不得也要舍!」苏瑷咆哮。

「我爱他。」

「快点忘记!」

「可是你刚刚也说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不计较……」

「那不一样!」苏瑷口气严厉。

「哪不一样?」晓蓉语气茫然。

苏瑷哑口,气急攻心吼:「就是不一样,你完蛋了你,你连是非都不清楚了吗?你太让妈失望了……」苏瑷蓦地红了眼眶。「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晓蓉目光一凛,刷白了脸。

她抿嘴,颤抖。是啊,她怎么了?这几天怎么了?现在竟昏头昏脑地跟母亲说蠢话。

「我……我知道了……妈,对不起……」她抱住母亲。「我听话,你不要生气了,妈……」

※※※

苏晓蓉带来好消息,柴仲森买下薛祖颖童年住的房子,业主的事他听说了,知道王伯伯要将卖屋所得委托苏晓蓉,全数捐给慈善机构,他慷慨地多加一成房价。

谈妥交易细节,约好签约时间,柴仲森请苏晓蓉喝茶。

「谢谢,就是她吗?」晓蓉接过茶杯,一进屋里,她就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照片。相里女子容貌清丽,眼里漾着水气,红唇轻抿。她坐在堆满文件的书桌前,右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看来好像很聪明。」有一双慧黠的眼睛,像什么都瞒不过她。

「她聪明?」柴仲森微笑。「不,她笨死了。」

「会吗?」

「她要是聪明,早跟我交往了,像我这么好的男人放着不要,天天跟那些烂作家瞎混,累得胃溃疡,笨女人!」

晓蓉听了骇笑。「你也是作家啊~~」

「我不一样。」他靠向沙发,傲慢道:「她底下那些作家,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倒挺会端架子的。」言下之意,他写的才算好东西?晓蓉呵呵笑,真傲慢。

「那我们后天律师楼见。」晓蓉收文件,柴仲森注意到她腕上的表。

「上次你戴的是卡通表吧?这表不是你的。」

晓蓉怔住,望住表,目光温柔。「猜对了,这是别人的表。」她苦笑。

「可以让我看看吗?」

「喔,好啊。」晓蓉伸手,让他打量手表。

他确定心里的揣测,退回座位,笑望她。「苏小姐,这只手表配这种廉价的表带可惜了。」

「这不是普通的手表吗?」

柴仲森笑道:「这是ROADSTER的精钢腕表。我帮这款手表写过广告文案,它的特色在於自动上弦3110机芯,每小时振荡28800次。」

「28800次?」晓蓉耳朵贴住表面。「不像啊……」听不出来。

「傻瓜。」柴仲森解释。「震动太频密,人耳就听不清楚了。」他指着她腕上手表。「这表很有趣,外观看来庄重优雅,没人知道它的芯竟然震得这么厉害。」

晓蓉心悸,隐之说他爱她,分手后,他却没找过她。分手那夜,在他顽强的表象底下,他的心,可是震得厉害?他是吗?会不会比她想的还要在乎?会不会他其实很痛苦?只是不肯泄漏脆弱的一面?这段时间,他过得好吗?

离开柴仲森住处,晓蓉还不想回家。她在市区游荡很久,直到店铺打烊,纷扰的长街安静了,她又来到他住的饭店外,她注意着饭店入口,看着玻璃门旋转,她的心在挣扎——

好想见他、好想见他……

再进一步就等於背叛了自己,而退回没有他的世界,她却活得像行尸走肉,她该选择理智地遗忘吗?

晓蓉抬手,耳朵贴住表面,她听不出表芯每小时28800次的震动,就好像她感觉不出,隐藏在他那漠然的脸容底,他的心震过没?再七天,他就要结婚,他的心是什么感受?离开她后,他想过她吗?

如果爱是不计较一切,是无尽的付出,不求回馈,那么为了这个男人,她能让步到什么地步?因为这思念太痛苦了,离开他,死守住自己的原则,和选择跟他在一起,她竟辨不出该坚持哪一个?

不,她其实知道,该坚持的是放弃谭隐之,可是她的脚,像有它自己的意识,它走进饭店,她的手也像有自己的意识,按下电梯十五楼。

是,她该放弃谭隐之,可是她的人已来到他住的套房门外,望着套房门牌,头一回,她好气自己,她蹲下来抱住自己嚎啕痛哭。

她知道正确方向,却为爱迷了路……

※※※

谭隐之添购出国物品,将回饭店时,临时起意,又去选礼物送给晓蓉,就当作临别的赠礼,它必须是非常珍贵的礼物,谭隐之不希望晓蓉因为他委靡不振,他希望让晓蓉明白,在他心中,她的地位是谁也不可取代的。

谭隐之慎选礼物,这礼物代表他的内疚和感激,感激她陪他一段,感谢她给他的快乐,他希望这礼物至少可以给晓蓉一点安慰,他不要她老惦着诀别时伤心的画面,这礼物将是个句点,代表着他难以言语的歉意,也等於是告诉她,继续她的人生,莫为他颓丧失志,他希望她快回复笑容。

选好礼物,回到饭店,跟柜台办理退房手续。他步过大厅,大厅墙壁上垂挂的水晶帘幕熨亮他忧郁的脸,然而尽管大厅吊灯再灿亮,却也映不亮他的眼。他拎着公事包,搭电梯上楼,电梯门打开,他怔住——

在红毯甬道的尽头,苏晓蓉守候着。她看见他,她微笑,笑得勉强。

他看见她眼眶里闪烁着泪光,他心跳狂烈,走向她。

她忐忑,目光迎着他,终於他停在她面前。

晓蓉苦笑。「我没办法……我好难过……我不想跟你分丰——」

谭隐之猛抱住她,紧得像要融入身体。原来真有这样的傻瓜,真有不求回报不计得失的爱!

谭隐之感动,那鄙夷世间情爱的顽固心肠,在这傻女面前,融得一塌糊涂。那最后对她的一点抗拒,全数投降,他的顽强输给她的无求,他的防堵输给她的勇敢。他的猜疑、他的寡情,都输给双臂里这个单纯憨厚的傻瓜。

苏晓蓉无求的爱震撼谭隐之!一向自私自利,计较得失的他,终於领悟到,他不该害她,第一次他学会为他人着想,他思考着怎样才算真正为她好?

他们彻夜长谈,热情相拥,仿佛是对往后的相处有了默契。她不提他的婚事,只是说不要分手。谭隐之心底清楚,她妥协了。她按他当初要的脚本走,她退了这一步,却把谭隐之颠覆。

晓蓉蜷在沙发上,枕着他大腿酣睡。桌面笔记电脑闪烁,明日就要飞去上海,他急着收发邮件,处理几宗买卖。他猜他们分手后,她定是夜夜失眠,她眼下憔悴的暗影,害他好心疼。

此刻,他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他低垂眼眸,手指抚过她的眉与唇,这明媚小脸,他永生难忘。

谭隐之轻轻解下晓蓉左腕的手表,这表原是他的,却错置在不合适的纤纤小腕上,错误地缚住天真的傻瓜。他打开公事包,取出买好的礼物,打开绒盒,取出一只女表,系住她的手腕。

谭隐之摸摸她脸庞,笑望她无辜的睡容。他忆起那时晓蓉在他的车子里,像个小婴儿睡得好沈……

当初,呵~~当初他正是被这副纯真的睡脸给骗去了心。

谭隐之不时爱宠地拍抚她的背脊,亲吻她的发梢。桌面摊着饭店信纸,他深情落字,字字揪心,满溢着的是内疚跟自责。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而现在他真心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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