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木朗诵了一首与谢野晶子的和歌,凛子不禁苦笑了一下。久木接着又朗诵起了中城富美子的和歌,这位战后不久和寺山所司一起走红歌坛女歌人,年仅三十六岁就英年早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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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女人,任凭猫头鹰、小蝌蚪还有花朵。
和爱情一起,占据我们的心灵。
这首歌把女人的娇媚表达得淋漓尽致吧。“
“是啊,的确是好诗。”凛子随声附合着。
晚餐用完已过十点了。
凛子紧张了一天,感到有些疲惫。
从餐厅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就成了两人世界,久木很自然地拥抱了凛子,凛子也早已期待着这一刻,顺势靠在他的胸前,和他接吻。
夜色笼罩的饭店里,悄无声息,静得能听见凛子衣服发出的悉簌声,长长的亲吻之后,凛子拢了拢头发,走到窗边。
玻璃窗着落地面,外面的凉台上放着一张白色的桌子和两把椅子。
“出去瞧瞧可以吗?”
凛子想吹吹晚风,打开凉台门走到外面,久木跟在她后边。
“挺冷的。”
入夜时刮起的风,掠过了秋天的高原。
“你看月亮好大啊。”
久木抬头一看,月亮高悬天边,皎洁如水。
从屋里看时,凉台前面黑黑的,现在借着月光可以依稀看到宽阔的草地和高尔夫球场,远处耸立着屏障般的外轮山。清新的空气,使人觉得连月亮也比城市里所见到的更大更亮。
“我都不敢看这月亮了。”凛子望着月亮小声说。“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它射透了似的……”
“今晚就来它个月光浴怎么样?”
“你说不出正经话来。”
凛子缩起脖子说了声“好冷啊”,此时的久木已被淫亵的念头占据了。
两人从凉台回到了屋里,里面的暖和气与外面袭人的寒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赏月,久木涌起了情欲。此时的凛子正准备去淋浴。
久木换了浴衣,躺在床上等凛子。凛子关上了门厅的灯,开始脱和服。
一下子屋里黑了下来。只有月光洒在窗户上,微微泛白。久木凝望着这宁静中的朦胧夜色。
凛子在床的左侧,紧挨着洗澡间的地方,弓着身子在脱衣服,能听到衣服发出的悉悉簌簌的声音,解下了腰带,又抽去了几条系带后,和服便长长的拖到了地上。
起初觉得黯淡的月光,渐渐习惯之后,能模模糊糊看见东西了。只见凛子背对着他,身上披着和服,朦胧中看起来很像是过去贵妇人出门时披的蒙头披肩。
按顺序是先脱和服,再脱长衬衣,然后是贴身衬衣,这么一件件往下脱的,凛子在已有肌肤之交的男人面前,仍旧背着他,披着和服脱着。
久木之所以被凛子吸引,正是因为她具有这样的矜持和品味。
脱完后,凛子披着和服进了洗澡间。
凛子这时一定完全一丝不挂了。
久木闻着这些衣物的香气,在皎洁的月光下沉思起来。
端庄而文静的女人变得迷乱使人心醉,若原来就迷乱的女人,再怎么迷乱也毫无情趣。
从洗澡间传来凛子淋浴的细碎的水流声。
久木关掉了所有的灯,以备凛子洗澡出来的需要。表面上是为凛子着想,其实,自有久木的打算。房间里温暖如春,从两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那儿照进了一抹轻柔的月光。
设置好这一杨景,就只等美丽的猎物上场了。
不知什么原因,凛子从洗澡间出来后,站在门边半天不动窝,久木奇怪地坐了起来,凛子这才问他:
“干么不拉上窗帘?”
这根本用不着解释,久木不作声。凛子走到窗前,要拉上窗帘的一瞬间,凛子绰约的风姿袒露在淡淡的月光下了。
刚刚出浴的棵体上裹一件白色的浴衣,腰带长长垂了下来,头发盘在脑后,仰起脸眺望窗外的身姿,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
久木看得入了神,翻身下床,来到窗边抓住了凛子的手。
“我刚才不是说过要月光浴的吗?”
“不要,不要。”
久木也不理会,把凛子拽到了床上。
凛子虽然顾虑窗外的月光,一旦被搂抱着躺到了床上时,也就顺从地就范了。
“现在开始月光下的解剖。”
“别玩儿花样啊,我可害怕。”
“你只要老老实实的保管你没事。一动不动地把一切都交给月亮好了。”
久木发布完命令后,先拽掉她浴衣的带子,然后,双手轻轻地解开前襟,丰满的胸部显露了出来。
不知是久木的命令起了作用,还是清澈如洗的月色卸掉了凛子的抵抗力,她头一次这么温顺,倒使久木有些不习惯,他接下去把浴衣全部掀开了。顿时,女人完全裸露在月光之下了。
凛子的皮肤本来就很白,月光下更显得白皙,只留下一处阴翳。宛如一具白蜡雕塑。
“美极了……”
无论怎样残忍的刽子手,看到绝色美人都会心旌摇曳,何况久木这样的速成的刽子手,不可能抗拒这美的诱惑。
久木本想立刻就对这一丝不挂的肉体进行一番猛烈的袭击,却陶醉于这美的享受之中,于是改变主意,继续欣赏下去。
年轻时只知道不顾一切地去占有,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更喜欢用目光来欣赏,自己变成了月光,目光犀利地在这白皙的肉体上来回扫瞄着。
雪白的肌肤和黑色的阴翳一齐呈现出来的一瞬,女人的纯净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男人已不满足仅是目光的享乐了,开始爱抚起女人来。
上千年的人类生活中,都在反复着同样的行为,为同样的目的而拼命,现在我们所做的和几千年前的人们是一脉相承的。
“这种事不用学,自然而然就会了。”
“可是每个人都不一样啊。”
诚然,没有比性更普遍的了,也没有比性更富于私人秘密性的了。
无论是几千年前的人还是现代人,尽管是在重复同一件事,仔细分析的话,却有着千差万别,从感受方式到满足程度都大相径庭。
恐怕只有这个世界是无所谓进步与退步的。或许科学文明的进步使现代人更有技巧,古代人较为笨拙,但都是从各自的体验和感觉中慢慢摸索,并为之一喜一忧的。
唯独这一领域,科学也好,文明也好都难以介人进去,这是男人女人以其本来面目相互接触而得到的,仅此一代的智慧和文化。
“你说对不对?”久木在心里问着自己。
长时间的爱抚加上有力的拥抱,使凛子立刻燃烧了。
刚才还在月色下端着架子的女人,顿时化作一股冲天的火柱。
“女人就是贪得无厌呀。”
久木半是戏谚半是羡慕他说,凛子听了轻轻摇了摇头。
“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
的确,刚认识凛子的时候,她十分拘谨,感觉迟钝。
现在突然发现,凛子不知何时已找到了感觉,满足她的要求倒成了久木应尽的义务了,操纵女人的指导者,成了为女人竭力服务的侍者了。
“没想到你的进步这么快。”
“这还不是你的功劳吗?”
被女人这样夸赞,是男人最为得意的事了。不过,凛子能够如此盛开,其自身条件的优秀是不容忽视的。换言之,无论怎样的育花名手,没有优良品种,也不可能培育出美丽的花朵。
“其实是因为你有能力。”
“这也是能力吗?”
“说不太清楚,反正,这里相当的棒。”
久木说着把手轻轻按在凛子的小腹上。
凛子感到被称赞这种部位,有点惶惑。
凛子自己也模模糊糊地觉察到自己近来的变化,可是被这么明目张胆他说出来,自然会不知所措了。
久木照旧往下说,
“妙极了,简直是日本首屈一指的。”
“别拿我开心了。”
“我说的是真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久木没办法,只好寻找合适的措辞加以解释。
“是一种温暖的,被从四周紧紧吸住的感觉……”
“女人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每个人都不同。”
凛子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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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自己可能不大了解,从你这样优秀的到差劲儿的,什么样的都有。”
“这跟男人也有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啦。但是有时好容易对方接纳了自己,兴奋地进去之后,觉得不舒服,就早早撤退了。”
凛子忍住笑说道:“男人也太任性了。”
“大概有点儿吧。”
“可是,喜欢这个女人才追求的呀。”
“不发生关系的话还很难说。”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
“男人都明白的,只是对女性说不出口。”
见凛子沉思着,久木把话题转到了平安朝时代。
“《源氏物语》里有位叫六条御息所的女性,她那个地方可能就不大理想。”
“真的?”
到调查室以后,久木看书的机会增多了。
为以后编纂昭和史做准备,他主要看的是现代史,偶尔也重新翻翻以前看过的书,其中就有《源氏物语》,在研究昭和史上的恋爱事件时,想起了光源氏,于是重读了一遍,不料发掘出了一些新意。
久木自我解嘲的想,这还得多谢被降职了。年轻时没留意的东西,现在有了新的发现。六条御息所就是其中的一位令人感兴趣的女性。
“她不仅身份高贵,而且美丽端在,品味优雅。从表面上看是位毫无瑕疵的理想的女人,然而,重要的那个地方,似乎不那么尽如人意。”
“真是这样吗?”
“遗憾的是有极少数人是这样。”
“治得好吗?”凛子认真起来。
“如果特别爱她的男人拼命努力,而她自己也积极配合的话,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男人很难做到总是这样,这是有限度的。”
“他不是喜欢这个女子吗?”
“即使喜欢,如果差劲儿的话,就会产生欲求不满,当别的女性出现时,感情可能会转移。”
“归根到底男人是很随意的。”
“那我得问问你,女人是不是也不愿意和性能力差的男人发生关系呢?”
“不愿意。”
“这不是一回事吗。男人也不愿意和差劲儿的或迟钝的女人Zuo爱呀。”
月光洒在床上,两人并排躺着,探讨着性的奥妙。
《源氏物语》里有句“雨夜品评”,现在算是“月夜品评”吧。不,都赤棵着身子,还是“裸体品评”最恰如其分了。
“六条御息所的悲剧,除了她太过清高,嫉妒心强等原因外,最大的问题还是在这里。”
“连这都写在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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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式部是女性,所以没写明或者不好写明吧,不过,从前后的内容来分析,是有这个意思的。”
凛子很有兴致地望着久木,听他讲下去。
“源氏看上了这个女人,追求她,终于如愿以偿,同床共枕了。可是,好不容易结合了之后,立刻又疏远起她来,后来就再也没有主动去找她。”
“那是因为源氏太狠心了。”
“不错,女人大都会这么想的。事实上,女性评论家们几乎一致谴责源氏的薄情寡义。”
久木轻抚着凛子的后背。
“六条御息所也憎恨源氏的薄情,以至于化作冤鬼附体在源氏钟爱的正妻葵上及夕颜身上,使二人命丧黄泉。”
“真是个刻薄的人哪。”
“表面上稳重、闲静,实际上却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一旦嫉恨起来就非常可怕。”
“是源氏先冷淡她的呀?”
“那倒是,可也实在够难为源氏的。男人有苦衷说不出,而对方还逼着他回答为什么不喜欢她。”
“女人不会了解男人的。”
六条御息所失去了源氏的爱,原来由于她的某个部位缺乏魅力,凛子很在意这个问题。
“如果被男人说自己不怎么样的话,女人肯定会受不了这个刺激的。”
“男人是死也不会说出来的。源氏虽不满意六条御息所,却什么也没有说,还时常寄一些优美的和歌和信笺给她,她去伊势时,源氏还到野野宫去探望了她。”
“不是不喜欢她了吗?”
“她爱慕自己,当然不能过于冷淡了。即使有什么不满,表面上也要尊重女性,恭恭敬敬的,这大概就是平安贵族的温文尔雅吧。”
“这么说来,源氏被女性褒贬,挺可怜的了?”
“他尽力温和地对待她们,但并不为人所理解。”
“那是自然啦,正是他那假惺惺的和蔼,女人才意识不到这个问题的。不喜欢人家的话,就不该采取这样引起误会的态度呀。”
“但是如果源氏接触一、二次后便完全置之不理的话,会怎样呢?更会被女人责骂为冷酷无情的男人吧。”
凛子寻思了一会儿说,
“那么,有没有不问男人也能知道的方法?”
“像源氏那样接触一、二次后,不再继续的就有问题了。”
“这就能说明问题了吗?”
“不能绝对的说,但可以理解为在性的方面不合拍。”
在皎洁、清澄的月光下谈论这类话题似乎不大协调,应该谈些高雅的事。然而深究起来,对于人而言,没有比性的问题更重要更根本的事了。
“从前,男女之间从不谈及这种事,他们互相之间一直没有沟通。”
凛子对久木的话表示同意,欠起身问他:
“还有一个问题请教一下,有许多恋人或夫妻开始阶段非常亲热,慢慢变得冷漠了,这种情况也是说明那儿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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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得,只是对对方厌倦了,并不说明别的什么。”
“那么,这种情况和六条御息所的情况怎么区分好呢?”凛子的提问越来越尖锐了。
“刚才说了,源氏和六条御息所只接触了一、二次,尔后源氏再也没有主动提出过要求;而一般的恋人或夫妇的情况则是多次发生关系,产生了厌倦之后,男方变得不积极了,性质完全不一样。”
“就是说,连续几次以上就算合格喽?”
“差不多吧,否则,一般家庭主妇就都不合格了。”
凛子总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