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逃不掉了,她知道的。以顾鸿华的手段,他绝不会仅仅是想要她的一条命这么简单。
而与她一同来的张伟南,倒是极顺利地见到了顾鸿华。
陈越给他倒了茶,张伟南捧着杯盏,小心翼翼地问顾鸿华:“云卿,小曼没事吧?”
顾鸿华说:“儿子下落不明,也难怪你没有心思去看小曼了。”
张伟南面色尬尴。
顾鸿华淡淡看着张伟南,“我明白的。这世上哪怕是家人,也会有亲疏远近之分。这么多年,你除了手头拮据时会找小曼,其他时候有偶尔想念过你这个小妹吗?”
“我……”
顾鸿华轻笑,“给我一个理由。我这个与你没有半点血缘的妹夫,又为什么要替你救你的儿子?”
张伟南也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顾鸿华对面竟成了傻子,“云卿,董秀雅做的事我真是完全不知道的,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让她这样胡来。”
顾鸿华点点头,“也罢,我不为难你。但我顾鸿华做事向来很公平。一个是你的血脉,一个是你的妻子。一个可以生,一个则必须死。”
“你是小曼的哥哥,我给你这个选择权。”
张伟南面色顿时铁青,他站起身,眼神恳求,“云卿,算我求你。不要这样残忍。”
顾鸿华却已经让陈越送张伟南离开。
陈越带着张伟南去了另外一个会客室。投影屏幕上,是张晨被人捆住双手双脚,推倒在手术台上,随时可以会被人开膛破肚。
张伟南双手掩面,神色是痛苦而挣扎的,他转身,拽着陈越的衣袖,“不要伤害他,张晨还这么年轻……”
陈越将一只打火机放在会议桌上,对他说:“要不要救你的儿子,你自己决定。”
张伟南绝望地跌坐在椅子上,手是颤抖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一刻纠结难舍。
张伟南要救儿子,但让他为了救儿子而亲手烧死董秀雅,他实在是下不了手啊!
张伟南长久地坐在会议室里,心煎熬。
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皆犹如置身地狱。顾鸿华则是这世上最惹不得的地狱阎王。
张伟南慌乱痛苦地揪着头发,忽然仰头,沉痛嘶吼,“啊——!”
数个小时过去了,陈越站在顾鸿华身后,试图开口劝,“顾先生,万一被太太知道……”
顾鸿华却说:“这么多年,他们知道我可以为了小曼没有原则的退无可退。张伟南和董秀雅这一刻又何尝不是在赌我会再一次心慈手软。”
可惜,因为张小曼,他本就不多的慈悲早已经被这家人浪费殆尽了。
陈越心知劝不动顾鸿华了,只得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了苏棠,希望顾眉生能够劝一劝他。
下午三点半,正是银行工作最忙的时候。苏棠匆匆走进顾眉生的办公室,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快跟我走,你爸爸要取董秀雅的命。”
顾眉生一听,步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她拨开苏棠的手,转身往回走。
苏棠皱眉看着她,“眉生,那毕竟是舅舅和舅妈。就算看在外婆的份上,你也不能看着他这样被折磨。”
顾眉生回到座位上坐下,查看明天要见的客户名单。她声音极凉,“难道董秀雅不该死吗?”
苏棠站在桌前,“眉生,顾先生用张晨要挟他。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他同床共枕20多年的妻子,顾先生这是要活活逼死他啊!”
顾眉生垂眸,沉默不言。她的态度再明显不过:要她出手救董秀雅是绝无可能的。
苏棠眼中有疑惑,他对顾眉生说:“眉生,你变了。以前只要事关曼姨,无论孰是孰非,你都会让步。这次为什么不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曼姨知道你爸爸这样对舅舅,他们夫妻关系会变得更加僵持的。”
“还有,曼姨住院已经一周,你连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顾眉生轻叹口气,抬头看着苏棠,“阿棠哥哥,你别再劝了。”
苏棠深深凝着她,又说了一遍,“眉生,你真的变了。”
顾眉生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拿出手机,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她和张小曼的合影。她拿给苏棠看,“昨晚我在家里整理照片。厚厚五本相簿,从我出生一直到17岁去英国,每年的各种节日还有我的生日,我有很多的照片。可我与妈妈的合照,却只有这一张。”
“唯一的一张。”
“至于她和我爸,更是连一张都没有。”顾眉生淡淡勾唇,“我一直以为是她不爱照相。”
“但你也见过吧,栾倾待旧金山的那间别墅里,到处都是她的照片,还有画像。”
“她是爱我的,我知道。”顾眉生语声像叹息,“但21年来,她一共自杀了三次。她每一次用刀割破她的动脉,我的心也像是被她狠狠地剐了一刀。”
“以前,何美琪还在,她心中的痛苦屈辱我懂,我不怪她。我心疼她这辈子始终无法按照自己的愿望去生活,我可以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地去保护她。”
“我为了她心甘情愿手染鲜血,杀了何美琪。我希望她可以从此再无伤无虞。”
“她是我的妈妈,她对我有生养之恩。但是苏棠,你这知道吗?她这次伤得我真的太痛了。她朝着自己的手一刀划下去的那一刻,可曾想过生为女儿的我,心里会有多疼多愧疚呢?”
苏棠心思泥泞成灾,“眉生。”
偏偏,顾眉生脸上既无伤痛也无眼泪。她朝苏棠淡淡一笑,“阿棠哥哥,这件事我真的管不了,你还是回公司吧。”
苏棠心情低落地回了鸿云集团。
晚上7:00,他离开公司的时候,张伟南还待在会议室里,痛苦挣扎。苏棠想:他大约心里还在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吧。
8:00还差十分钟的时候,陈越终于走进来。张伟南脸上有惊慌失措过后的侥幸欣喜,“云卿肯放过我们了吗?是不是?!是不是?!”
陈越对他说:“8:00,如果你还没有办法下决定。他们会先切去张晨一只肾。然后每半个小时,张晨的内脏器官和双眼都会被一一切去。”
陈越说着,重新打开投影仪。张伟南绝望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两个已经在洗手穿手术服。而一旁的护士,则已经帮张晨打好了麻药。
张伟南颓然跌坐在地上,这一刻,他终于醒悟,顾鸿华是不可能改变决定的了。
7:55,医生手中已经拿起了手术刀。
“不!不要,让他们停止!不要伤害我儿子。”张伟南手狂颤,终于拿起了桌上的打火机,脚步踉跄,身体摇摇晃晃,走进了董秀雅的房间。
陈越仿佛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冷声道:“你别想跟董秀雅一起死,你如果死了,也别指望顾先生会救张晨。”
张伟南突然停下脚步,回身,死死地盯着陈越,眼眶猩红一片,大声吼道,“顾鸿华,你这个魔鬼!”
陈越看了眼手表,“你还有30秒。”
张伟南倏尔住嘴,望着董秀雅所在的会议室玻璃门,忽然双膝跪下,匍匐在地,言语像他此刻的心情,碎成了一残片,“对……对……不起……”
他说完,忽然又大吼一声,用打火机点燃了一个空的可乐罐头,扔进了经过严格处理过的封闭会议室。
此时,鸿云办公室里除了他和陈越,早已经空无一人。没过多久,张伟南就听到里面传来董秀雅的惨叫声。
张伟南心里也像是燃起了一把足以将他烧成灰烬的火。那把火的名字,叫生不如死。
董秀雅的尖叫声,呼救声,落在张伟南眼里,每一声都足以令他心里杀死自己一次。
秋波弄的书房里,顾眉生坐在父亲身边。液晶屏幕里的那场火,点燃了她的艳美蓝眸。
良久后,她终于开口,对顾鸿华说:“董秀雅还不能死。”
顾鸿华只看了女儿一眼,已经拿起电话对陈越说,“放她出来吧。”
------题外话------
二更稍后。
☆、二更:铺路,雪上加霜
4月1日凌晨,荣城过江隧道发生局部坍塌,幸运是当时是深夜凌晨时分,隧道中没有车辆路过,所以也没有人员伤亡。
一时间,过江隧道的安全隐患,成了荣城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这做金融大城里,有许多人靠炒股起家,也有许多人在一夜暴富,更有许多人靠着时运炒楼起家。
而过江隧道,是白氏多年前积累原始财富的第一个项目。
这次隧道塌方,虽然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却引起了人们对过江隧道建筑质量的怀疑。
顾鸿华借着这个机会向市府提议:取消白氏在城北项目上的城建权,将铁路的承办权交给唐氏。
此消息刚上新闻不到两个小时,白氏的股价已经开始不停地往下跌。
蒋梨六神无主,想要向白沫先求助。可惜,白沫先这段时间正在美国医治他下半身的伤患。
白沫先在电话里对蒋梨说,“拖到我回荣城再说。这段时间,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顾鸿华把白氏从城北项目里踢出去。”
4月2日,蒋梨在白家别墅举办晚宴,除了顾张两家的人,几乎荣城的所有名门权贵都是白府的座上宾。
这天晚上,在白家别墅里,有格外精彩的两大好戏上演。
这一天,栾亦然也带着殷实一起出现在了白家别墅。欧式花园里,有人与栾亦然熟识,几个男人坐在长桌旁不咸不淡地说着话。
栾亦然手拿着一杯香槟,灯光照在他俊美脸上,衬着他微显散漫的眉眼唇鼻。
8:00左右,花园里响起悠扬钢琴乐声,蒋梨与她的助理走到正前方,手举高脚杯,笑着对在场的众人说:“感谢各位在百忙中参加今天的晚宴,各位都是我们白氏的朋友。现在顾鸿华的鸿云集团想要把我们踢出城北项目,那就等于是不想让我们一起赚钱。”
“各位,白氏若倒下,那可是一损俱损的事情,对大家都是没有好处的。”
栾亦然的位置被安排在一棵合欢树下,他眸色深邃,听着蒋梨口中听似有礼,却实则威胁的话语。
没过多久,蒋梨带着助理走到栾亦然面前,笑着对他说:“栾总,我真担心你今天不肯给我面子,不愿意来呢。”
栾亦然轻勾唇,“蒋女士亲自邀请,我再忙也是要来露个面的。”
蒋梨看了眼他手中不曾喝过的香槟,说:“栾先生该不会打算在我的晚宴上滴酒不沾吧?”
栾亦然闻言,倒也爽快,将杯中香槟一口饮尽。
蒋梨笑,对身后助理说:“再去给栾先生拿杯酒去。”她说完,朝着栾亦然欠一欠身,“我还有其他客人招呼,你请自便。”
蒋梨走后,殷实即刻上前,在栾亦然耳边轻说:“老板,你明知这酒有问题,还喝?”
栾亦然的面色倒是很平静。他想,从他和待曼进入白沫先和蒋梨这对夫妻的视线开始,他栾亦然就已经是他们的目标之一了。
蒋梨今天无非是想要借个机会捏住他的把柄。
这时,蒋梨的女助理拿了一杯酒递给栾亦然。她看到栾亦然,微笑的脸上有极不明显的羞怯,“栾总。”
栾亦然接过,道了声谢,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留意着蒋梨的去向。
大约一个40分钟之后,栾亦然望着一直站在蒋梨身边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男人是荣城交通局的局长袁城。
他淡淡勾唇。这个男人对现在的白家来说,可是个举重若轻的人物。只要他不点头,顾鸿华就不可能把白氏从城北铁路项目上赶出去。
还有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过江隧道的安全问题,只要袁城出一个公开的合格证明,就可以帮白氏彻底解决麻烦。
身旁,蒋梨的助理目光痴迷地看着栾亦然,忽然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栾先生,你的脸看起来有些红,不如少喝些酒吧。”
栾亦然垂眸,看了女人涂了鲜红色指甲油的芊芊素手。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勾唇淡笑,将手中香槟递到她面前。
女人受宠若惊,看着他:“给我喝的吗?”
栾亦然微笑,“当然。”
女人脸上笑容甜美,从他手中接过酒,轻抿了一口。栾亦然望着她,扬眉,“不好喝?”
女人于是一仰头,把那杯酒干掉了。
她放下酒杯,挽着他,“花园里有些冷,你能陪我进屋坐坐吗?”
“当然。”栾亦然将空的酒杯递给了身后的殷实。
殷实先是有些错愕,随即便看到栾亦然在经过那个袁城身边时,脚步微顿,然后又转身看了自己一眼。
毕竟跟了栾亦然许多年,殷实很快便明白了老板的用意,他看了眼面前的香槟塔,仔细地一杯杯闻过来。
他知道,蒋梨今天有心设计栾亦然,所以有问题的香槟绝不可能只有一杯。
没过多久,他拿了香槟走到袁城身后,趁着众人谈笑热闹的时候,换走了袁城手边的酒杯,然后迅速走开。
晚上9:00左右,白家别墅二楼的客房里,隐约有女子猫鸣般细小的呻吟声传下来。蒋梨与几个客人站在楼梯口聊天,目光四巡,并没有看到栾亦然和她助理的身影。
她眼中隐含浅笑,举杯,与众人欢饮。
客房里,云颠雨沛,一双男女正情绪高涨,却忽然间灯光大亮。床上男人光着膀子遮住双眼,几秒后才稍稍清醒,诧异望了眼身下面色绯红的年轻女子,瞬间大惊。
至于那个女子,也在看到男人的样貌之后,飞速地用床上被子裹住了自己的身体,“袁……袁局长……?!”
袁城很快便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他匆匆穿上衣服,看着床上女人,皱着眉道,“这一切都是蒋梨吩咐你干的?”
女助理忙不迭地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她抱着被子直哭,蒋梨明明跟她说的是栾亦然啊,怎么会变成了这个大腹便便的袁局长了呢?!
袁城冷哼,走出房间前,警告她,“你告诉蒋梨,这件事如果被揭发,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当然,她如果嘴风够紧,我也绝不会令她难做。”
袁城走后,女助理将脸埋在枕头间,哭得泣不成声。心中恨透了蒋梨,要不是蒋梨连哄带骗,她怎么会被猪油蒙了心,居然想与蒋梨一起算计栾亦然?!
这该死的老女人,竟然把她骗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