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他也从没听说过顾眉生的身手也很了得啊。
如此想着,白沫先掀眸看了眼助理,语气轻责,“失职。”
又过了两三分钟,白沫先看到有制服警察走过来,他这才开了车门,走下车。
恰在这时,第三声枪响。栾亦然在瞬息间夺走了那男人手中的枪支,他在苏棠和秦年的帮助下,很快将这两个男人制服了。
栾亦然疾步走到顾眉生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顾眉生将有些泛红的右手手腕伸到他面前,“这里有些疼。”
栾亦然连忙将她的手腕握在掌心之中,一下下地揉搓着。
顾眉生轻轻蹙眉,“疼。”
栾亦然柔声安抚她,“我帮你揉揉开,就不会疼了。”
白沫先赶到的时候,望着栾亦然和顾眉生双手极亲昵地交握在一起,脸上原本一直极淡然笃定的神色有刹那的微笑变化。
他冷冷望着栾亦然,他煞费苦心,精心设下的这个场面,就这样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给毁了。
这时,警察赶到,也开始有人认出了在场的几个人。有记者来到白沫先面前,“白先生,您怎么也会在这里?”
白沫先回神,脸上重又泛起亲和笑意,走到顾眉生面前,对她说,“我刚刚在车里看着好像是你,还不大敢确信。”
“我刚刚听到有枪声响。眉生,你没事吧?”
☆、栾先生说:都宠,都要宠
这一年年底,栾亦然因为这件事,意外地走进了公众的视线。
街头突发枪案,这件事毫无疑问成了荣城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主流媒体在探讨这件事发生的起因,缘由,是谁人所为。而财经娱乐杂志,却将栾亦然作为了他们的卖点。
栾亦然的新闻价值在哪里呢?
1、有记者拍到他与顾眉生双手交握,姿态亲密地站在一起。这位豪门第一名媛向来气质清冷,那一刻却像是溶了冰的雪莲,眉角眼梢写满了烟火温暖。
2、栾亦然的外貌本就很出众,个子出奇得高,身上穿黑色长风衣,五官宛若精美雕像。众人从照片上看不大清楚栾亦然的眉眼,他们只看到栾亦然专注垂眸望着身边的顾眉生,神色温软迷人。
3、栾亦然出身名门世家。栾家虽然已经移民美国很多年,但依然是荣城颇有传奇色彩的戎马世家。
4、栾亦然很有钱。他是国际上颇有名气的投资专家,多金,擅敛财,懂投资,有眼光。
5、栾亦然是顾鸿华的门生。这两个年轻人如此亲密高调,是顾鸿华打算以后将女儿嫁去美国吗?荣城首富会否打算将自己的身家财产外迁?那荣城以后的经济会否收到影响?
有些人,生来注定就是要处于是非流言圈中。
顾眉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至于栾亦然,他半开玩笑地对顾眉生说,“早晚都是要适应的。”
事后,石岑与栾亦然一起喝酒。石岑望着他,啧啧称奇,“我还记得上学那阵,你最恨被现实琐事束缚了手脚。现在倒好,自己主动跳进了是非里去。”
栾亦然笑,把玩着酒杯,“本是意外。现在看来,这意外造成的结果,倒也不差。”
12月12日那一天,白沫先望向顾眉生的目光很奇妙,令栾亦然心中隐隐生出不悦。
顾眉生周遭的桃花实在不少,这一点栾亦然是很能理解的。但是这白沫先……
白沫先望着顾眉生,眼中明明有弓藏善掖的狼子野心,话语间却满满皆是亲和良善。
后来,顾眉生对栾亦然讲了一个故事,她说,“春秋时期,有个人名叫卫礼志,善为道貌岸然之事,常爱将仁义礼数挂于口。他出身草莽,却日日肖想邢国国储之位。有一日,他行险招,杀了邢国太子,取其首级,夺其王位,毁其家族。不仅如此,他成为国储后,还特意命人将他这段经历编撰成册,供后人仰止。”
栾亦然自从今年三月初回国,到现在的12月中旬,足足九个月有余,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顾眉生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生活周遭的危机。
她口中那个恬不知耻的卫礼至,显然就是生活中的白沫先。
这段时间,栾亦然和顾眉生每天都会见面。大部分的时间是栾亦然去秋波弄看她,但若顾眉生觉得倦了累了,却总是喜欢让栾亦然带着她回华庭一号。
她对栾亦然说,“在秋波弄,常常噩梦。我也曾在苏棠建议下见过心理医生,唐朦也教过我许多改善睡眠的法子,都不大有用。只有在你这里,什么方法都不用试,一沾到枕头就能好眠。”
这也是第一次,顾眉生卸去层层防御和顾忌,在他面前忽然变成了一个家常的,懂得倾诉的女孩,将心事都说来与他分享。
女孩的双眸轻闭着,身体放松地倾侧着,靠在栾亦然怀里。他低头凝神看着她,手一下下,摩挲着她如雪肌肤。
他轻吻她的耳垂,触感湿润,心在潮声间渐渐变得波澜起伏。
栾亦然终于不再满足于那一个个流于表面的亲吻和拥抱。他想要从女孩身上索取的东西,变得急切而盛大。
顾眉生被他覆于柔软床衿之间,原本还是一味应承,后来“火势渐盛”,她便也慢慢伸出手,环上男人性感的脖颈……
两个人的理智在这样的亲密接触中渐渐剥离了身体,血液逆流,头脑发热,清晰眼眸渐渐变得迷离涣散。
一切浮浮沉沉,只是纯粹地追寻心底最深处的本能。
栾亦然开始察觉到自己藏于心海极深处的隽永贪念。他贪恋顾眉生冰雪封融后的那点点温暖;他喜欢看她站在自己面前,或言辞犀利,或蓝眸轻转,或偶尔与他针锋相对。
他喜欢看到顾眉生脸上任何一抹生动或是疼痛的细微表情。
顾眉生待他越是不同,栾亦然便觉得自己越发地不知足。
不够。不够。不够。
他待她的好还远远不够,他还仿佛什么都不曾为她做过。
顾眉生生活里的酸涩艰辛,步步为营,他还未曾为她真正分担过。
他还未能令她忘却心中的深邃恐惧。
他只不过给了她点滴温暖,她怎么就能够这样对他倾心相待了呢?
栾亦然将顾眉生无声揽进怀里,黑白分明的双眸间有深浓却不知从何说起的心疼怜惜。
12月18日,天气阴,偶有飘雪,北风吹在人的脸上,是刺痛的。
连着好几日,栾亦然放下手中所有繁琐工作,专心陪在顾眉生左右。好在已经近岁末,金融系课程都几乎结束,顾眉生大部分的时间也不过是温习备考,或是在股市之间静候时机。
栾亦然把吴妈请到了华庭一号。他不爱下厨,顾眉生又是个五谷不分的主,家中总要有人操持家事吧。
吴妈经过上次的事,秋波弄是肯定不愿意回去的了。栾亦然便将她请来华庭一号照料顾眉生的饮食。
顾眉生留在秋波弄里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在华庭一号。
日日相处,顾眉生才终于明白,栾亦然平时都在忙碌些什么。
在他的书房里,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有两个显示屏的超级电脑。
那台超级电脑,是栾亦然专门用来炒股用的。
“荣城的股票市场其实很成熟,若不是今年全球遭遇金融危机,我根本不会有任何可疑介入的机会。”
顾眉生双手抱膝,坐在书桌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她对栾亦然说,“如果我说我想吃下白氏,会不会有些太狂妄了?”
栾亦然抬头看向她。
流光荡漾,轻抚着顾眉生素雅雪肌。她身上穿着极宽松的粗针毛衣,白色的,领子处有手工绣的淡色梨花。
这一刻的顾眉生,身上气息平和,不带半分警惕,亦没有一丝侵略性。她在如实地诉说着自己的内心所想。
说话的口吻,就像她每日会告诉吴妈她想吃些什么一样的稀松平常。
栾亦然起身,对顾眉生说,“天天在家里待着,出去转转?”
两人牵手走到门口,吴妈正在厨房里炖一锅汤,见他们准备出门,连忙追出来,“马上都要吃饭了,还要出门吗?”
栾亦然回头看向吴妈,笑了笑,说,“家常菜吃得多了,偶尔也要放肆一下,吃顿丰盛的。”
栾亦然带顾眉生去了一间米其林三星的意大利餐厅。
这是荣城中最顶级的豪华餐厅,通常需要提前两个星期预约,且餐厅对客人的着装也会有要求。
栾亦然没有预约,顾眉生又穿得最平常的素色毛衣,两个人刚到餐厅门口就被侍应拦住了。
栾先生不急不躁,笑吟吟令侍应找来餐厅经理,也不知与他说了些什么,经理便亲自将他们迎到了餐厅的VIP专区。
从开胃菜到主食,每一道菜都上得极慢。两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聊天中等待,偶尔品尝这珍餮美食,多半也是细嚼慢咽。
栾亦然笑着对她说,“你看,心急是吃不了大餐的。”
顾眉生笑,“你想劝我稍安勿躁,却兜了这么大个圈子。”
栾亦然笑着道,“我也要不时宠一宠你的味蕾。”
这顿饭,两个人吃了大约三个小时。走出餐厅,栾亦然牵着顾眉生的手,说,“散散步?”
去哪里呢?
江边有街头艺人表演。在这样的寒风天气里,那女歌手却穿着极单薄的黑色长裙,苗条身形在风中摇曳,嗓音像浓稠美酒,吸引了许多的路人驻足。
栾亦然牵着顾眉生也往江边走去。
不远处,也不知是谁搭了一个透明暖棚,旁边有男子见栾亦然和顾眉生走来,主动掀开幕帘,请他们到暖棚里坐。
两人刚落了座,就听到江边有悠扬钢琴清晰入耳,那女子忽然换了曲调,唱起一首全新的歌:“也许有一天,再见以后不再见。每次说晚安,都像告别。爱让呼吸都改变,我能看见爱能走到的遥远……”
顾眉生不傻,她也没有故作惊喜的矫揉。
她知道,栾亦然为了今晚的这一切,怕是准备了许久。
她将手安然置于栾亦然的掌心之中,该有的俗世烦恼还是在的,不会因为栾亦然做得这一切,就能转眼消散。但斑驳的心一点点被他治愈了。
曾经那颗心里千疮百孔,渗满了伤人的仇恨。如今,却也开始有了味甘泛甜的暖。
顾眉生将头靠在栾先生的肩上,说,“很好听。”
栾亦然笑,五官在月色下显得越发魅色生姿,他对顾眉生说,“你的耳朵,也是要宠的。”
他说完,又亲了亲她的蓝眸,“眼睛,也该宠。”
“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会宠着。”
顾眉生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凝着栾亦然迷人侧脸,很认真地问,“如果我真的杀了人呢?如果我真像他们说的,是个蛇蝎毒心的人。”
栾亦然轻抚着她的秀发,说,“小傻瓜。”
她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正是因为她平时待对手够绝,够狠,所以她待他的温软信赖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
彭青的存在,顾眉生可以瞒得了旁人,却是瞒不过白沫先的。
12月18日黄昏,白沫先约了彭青见面。
许久不见,白沫先很快便发现彭青变得不大一样了。他眯眸看着彭青,“当初我带你来荣城,实在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愿意跟着顾眉生。”
“你难道忘了,她是害死你亲生母亲的凶手?”
彭青脸色没有很多表情,淡淡道,“这世上,亲疏远近,人与人相处的方式有成千上万种。我多年来心中眷念亲生母亲,她却从未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过;我将顾眉生铭记在心,也不是因为她真的可恨。”
他看着白沫先,“就像你,雇人行凶,也未必是为了要伤她性命。”
“你很聪明。”白沫先倏尔眯眸,凝着彭青,“但是太聪明的人却未必能长命。”
白沫先这话,彭青是赞同的。他轻轻颔首,语速刻意地放慢了,“就像白锦恒。”
白沫先沉默,微垂下了头,不再想去看彭青。世人都是不愿意被人血淋淋地揭其伤疤的,尤其是白沫先。
彭青淡淡看着他,眉眼麻木冷清,“你真不该带我回荣城的。”原本,他在葡萄牙已经生无可恋。
他是孤儿,在疯人院装疯多年,心早就被蛀成了极大极深的窟窿。原本,他知道何美琪还活着,而且在荣城活得风光逍遥,富庶安好。
他便带着对何美琪的恨活着。
总要想办法去见那个女人一眼。去看一看,这个将他生出来又遗弃的女人究竟长了怎样残忍的五官和眉眼。
半年前,他忽然听说何美琪死了。那一刻他抬头望着刺目的太阳,忽然觉得自己也再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无人可爱,无人可恨,无事可恋,无处可去。
然后,白沫先出现了。他说他愿意带自己回荣城,他说可以帮他替何美琪报仇。
一来荣城,见到顾眉生,彭青忽觉自己欠缺多年的七情六欲统统都在身体里复活了。
他见不得白锦恒算计她。
更见不得顾子墨心心念念想要将她挫骨扬灰。
他望着此刻的白沫先,他也见不得白沫先对顾眉生的豺狼之心。
彭青对白沫先说,“但我还是很感谢你的。你想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白沫先沉默了好一会儿,因为眼前的彭青令他有些看不清底牌,“顾子墨的事,我知道与你有关。”
“这个顾子墨,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心甘情愿与我合作的。你明白吗?”
彭青轻轻颔首,他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可以。”
12月18日接近零点时分,看守所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狱警匆匆赶来,才发现顾子墨倒在冰凉水泥床上,右手腕处正在不停地流着血。
凌晨1:40,白沫先在睡梦中被蒋梨摇醒。他有些不悦地睁开眸,看着一脸怒意的蒋梨,“你又发什么疯?”
蒋梨揪着白沫先的睡袍逼他从床上坐起,另外一只手指着电视,“顾子墨在狱中被人割断了右手动脉,急送医院救治。”
她转眸,看向白沫先,“你可想起什么?”
白沫先直直盯着电视里那四处可见的斑斑血迹,这样的手法,竟与白锦恒当日死的情形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