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老大既不能迅速打败祈圣因。心里又着实有几分害怕她的大夫,倘若事情不是关系重大,他早已跑了。可是李文成这孩子是他处心积虑要夺到手中的,机会难逢,他已知道这孩子就躲在附近:他又怎肯就此甘心逃走?他心念一转,立即大声叫道:“光夏贤侄,你赶快跑吧!我决不能让你落在恶人手里遭受折磨,我拼了性命,也要替你抵挡追兵!”
李光夏心情激动,“嗖”的从草丛中窜了出未,叫道:“鹿伯伯,要走就咱们一齐走!”祈圣因叫道:“夏儿,这人是骗你的,不要上他的当!”李光夏哪里还肯听信祈圣因的说话,心道:
“你用梅花针打我,又要放火烧我,你虽是我长辈亲戚,我也不能再与你讲什么情份了。”
祈圣因正在大声疾呼,李光夏已跳了过来,拔出腰刀,一招“铁牛耕地”,便向祈圣因双脚斩去,他身材矮小,攻敌人下盘,最是适宜。若在平时,祈圣因当然不会将一个孩子放在心上,但此际她与鹿老大恶斗之时,她还稍处下风,添上这么一个比寻常的大人更难对付的孩于,可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祈圣因又气又恼,喝道:“夏儿,退开!你莫要迫我打伤了你!”李光夏更是愤激,说道,“你本来就要打伤我的!”他是大侠之子,自小便受熏陶,他以为那鹿老大是舍命救他,他还焉能袖手旁观?更兼在愤激之下,明知以祈圣因的本领,举手投足,便可制他死命,他也置之脑后了。
祈圣因一个回身滑步,飞足向他踢去,用意是在踢他的单刀,不料李光夏像一小蛮牛般的冲上来,身形一矮,竟然不顾性命,那一刀仍然向她脚踝斩下。祈圣因的脚尖正对着他的头颅,这一脚若然踢出,岂不是要把他的头颅踢碍开花?
李光夏是她情敌罗绮纨的孩子,但也是她情人李文成的孩子,她情场失意,到了中年,方始出嫁,嫁得又不如意,多年来愤懑的心情,造成了她很不正常的心理,她痛恨情敌,也怨及情人,但对她年轻时候的情人,心底也总还存有一份爱意。
正是由于她对李光夏父母的又爱又恨的心青,她对李光夏的心理也非常复杂,鹿老大说她想折磨李光夏,也不算冤枉了她,可是她对李光夏,其实也是憎中有爱,无论如何,总不至于便要取他性命的。她刚才发出梅花针,不过是要迫李光夏出来,梅花针是伤了人也无大碍的,而且她在事先还提醒李光夏遮掩眼睛,从这件事也可以想见她对李光夏的复杂心情,纵施毒手,也不忍太过份的了。
祈圣因那一脚不敢踢出,只好迅速躲闪,硬生生的使个“大弯腰、斜插柳”的身法,柳腰一俯,单足旋转,把踢出的腿收了回来。这个身法极费气力,那鹿老人何等狠辣,趁此良机,鹿角叉一抖,便插过来。祈圣因一剑架空,臂上着了一叉,血如泉涌!
鹿老大哈哈笑道:“千手观音,你虽然狠毒无比,我鹿老大却不能不顾念交情,我如今饶了你的性命,你好好养伤去吧。”其实,他是担心祈圣因的丈夫赶来,侥幸得手之后,哪里还敢再与千手观音缠斗下公,乐得趁她受伤,说几句漂亮话了。”
鹿老大拉了李光夏急急逃跑,祈圣因气得破口大骂,却是无可奈何。她随身带有金创药,当下敷了伤口,坐下休息。幸而不算伤得很重,但一条右臂,暂时已是不能使用了。
祈圣因正自气恼,忽听得健马嘶鸣之声,随即听得有人从斜坡上走下来,祈圣因一口怒气无处发泄,骂道:“贼汉子,这个时候才来!我吃了人家的大亏,你知不知道?你还不赶快给我去追,追那杀千刀的独角鹿!”她只道来的必定是她的丈夫兀疑。
哪知话声未了,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冷冷说道:“谁给你管什么独角鹿四脚羊?李文成的孩子呢?”原来来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江晓芙。江晓芙骑着赤龙驹走的本是另一条又路,但因夜深人静,却仿佛听得这里有金铁交呜的厮杀声,心里想道,“莫非是我爷爷碰上了贼人,却何以不见蛇焰箭?不管如何,已先过去看看。”就这样,这谷底的厮杀声把她引来了。
这晚没有月亮,谷底尤其幽暗,但天边挂着几点疏星,也还不至于漆黑一团。江晓芙自小练功,目力异平常人,看得出对方是个女子,而巨身材形貌也与萧志远所说的那个女贼相符,不禁又惊又喜,连忙喝问。
祈圣因从声音听得出江晓芙至多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不觉怔了一怔,她是提防江家有人追来,但想不到是如此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她还不知道江晓芙就是江海天的女儿。
祈圣囚正自没有好气,“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是什么人?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也要来管人家闲事?”江晓芙是第一次出道,正恨不得有个机会试试本领,心道:“我要是说出了我爹爹的名字,这女贼一定不敢和我交手。”于是就学着她所想像的江湖好汉的口吻说道:“你管我是什么人?天下人管得天下事!你这臭贼婆娘抢了人家的孩子,我是路见不平来啦!你抢去了的那个孩子呢?我数到三声,你不回答,我就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她还怕这一架打不成,臭骂了祈圣因一顿之后,急急忙忙的就数起“一、二、三!”来
祈圣因吃了那鹿老大的亏,正自一肚皮闷气,怎禁得江晓芙再给她火上加油,一见面就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祈圣因气得七窍生烟,莫说她还未知道江晓芙是江海天的女儿,即使知道,这口气她也是不能咽下的了。
江晓芙一个“三”字尚未叫出,只听得“啪”的一声,祈圣因已是手起鞭落,闪电般的向她抽击,江晓芙吃了一惊,心道:“吓,这女贼好横,我还未决定怎样教训她,她就先动手了。”
祈圣因这一鞭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以她的本领,本来可以避开的,但心里一慌,唰的就着了一鞭,背心的一幅衣裳化作了片片蝴蝶,幸而她里面还穿有护身宝甲,衣服破了,人却未伤。
祈圣因骂道,“臭丫头,知道厉害了吧?快给我滚!”江晓芙这一气可大了,喝道:“岂有此理,你敢打我?”祈圣因冷笑道:“打你又怎么样?”唰的又是一鞭打来。
这一次江晓芙早有提防,话声未了,只见白光一闪,她的裁云宝剑业已出鞘,“咔嚓”一声,就把鞭梢削去了一段,祈圣因赞道:“好一把宝剑,拿过来吧!”长鞭一抖,绕了个圈,疾缠江晓芙的手腕,鞭梢一颤,义点向她的脉门。忻圣国有“鞭剑双绝”之称,鞭法实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鞭梢点穴,尤其是她的家传绝技,这一招“灵蛇绕腕”的绝技一使,以为必定可以把对方的宝剑夺出手中。
哪知江晓芙忽地使出个古怪的步法,身形不动,鞋底却似抹了油一般,陡地在草地上滑出一丈开外,祈圣因的长鞭就差了那么几寸未能缠上,祈圣因一鞭打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剑光闪处,咔嚓一声,祈圣因的长鞭又被削短了几寸。
原来江晓芙的武功本来就在祈圣因之上,但却是毫无对敌的经验,过去她虽然也曾暗中瞒着父亲,与客人较技,替父亲拒客,但那毕竟只是”点到即止”的试招性质,那些客人一来是武功确不如她,二来也因为她是江海天的女儿,即使有胜过她的,也不能不手下留情。真正的与敌交锋,这次还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所以开盲的时候,险险吃了大亏。过了凡招,这才渐渐沉着下来。
祈圣因却是老练狠辣,一瞧不对,身形一晃,长鞭啪啪一响,却井未真个打出来,黑夜中看不清楚,江晓芙学过“听风辨器”之技,听那鞭声,似是向她左侧打来,但知这却是祈圣因的巧妙手法,她不用把长鞭打出,就能弄出啪啪的声响,待得江晓芙一剑向左侧削去,她这才一抖长鞭,悄没声就一鞭的向她右臂疾抽,江晓芙剑招用老,急切间哪能撤回抵御,“唰”的又着了一鞭!
这一鞭祈圣因因为已知对方了得,竟是用尽全力,江晓芙虽有宝甲护身,也觉手腕着鞭之处,火辣辣的作痛。她两次削短了对方的长鞭,但自身也着了两鞭,比较起来,还是她吃的亏更大。
江晓芙一向娇纵惯了,连吃了两次亏,气得可就大了,喝道:“好呀,你敢打我;我杀了你!”她恃着有宝甲护身,即使多捱几鞭,也是伤不了她,当下就不顾一切,径向祈圣因扑去,祈圣因纵横江湖,可还真未见过这样不顾自身,只攻不守的打法,何况江晓芙手里拿的又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要是着了一卜,这可不是好玩的事。祈圣因也不禁慌了。
祈圣因心道,“哪来的疯丫头,也罢,算我倒媚,避开她吧。”她要想逃跑,可是江晓芙的轻功比她更高,她一想逃,吃亏更大,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噼啪连声,祈圣因接连抽中她几鞭,江晓芙已是欺身扑到;一招“顺水推舟”,剑光起处,明晃晃的剑锋竟是朝着她的颈项推削过来。
祈圣因吓得魂不附体,百忙中霍的一个“凤点头”,冀图死里求生,败中反击,这一瞬间,江晓芙却忽地想道:“这女贼虽然可恶,但我也还未查明她的来历,要是就杀了她,只怕爹爹责怪。”她若是剑锋一落,本来可以要了祈圣因的性命的,这一瞬间,心念电转,剑锋疾的转了一圈,平削过去,登时把祈圣因的头发削去了十之八九,露出一大片光头。
江晓芙哈哈笑道:“你这女贼作恶多端,理该佛前仟悔,我如今给你剃度,削去你三千烦恼丝,你以后就做个尼姑了吧!”江晓芙犹有童心,完成了这个“杰作”,觉得很是得意,忍不着就把对方取笑,却不想对方是何等一个狠辣的敌人,笑声末止,祈圣因大怒,反千便是一鞭,这一鞭打中江晓英的脚踝,那是没有宝甲防护之处,痛得江晓芙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祈圣囚冷笑道:“看你还凶,我非打得你求饶不可!”鞭风呼响,鞭鞭都是卷地扫来,打她双足。原来祈圣因在她身上抽了几鞭之后,见她没有受伤,已想到她有防身之物,是以改了鞭法,专打她的下三路。
江晓芙着了两鞭之后,大怒叫道:“岂有此理.我不杀你,你反而打我!这回我可是非杀你不可了!”使出了天山剑法的须弥剑式,剑光护了全身,专找她的鞭梢切削。剑中夹掌,以剑防身,以掌击敌。原来她虽然说了狠话,却也还不敢真个杀人,心想:“以掌力将她打成残废,那也可以消去一口闷气了。”
江晓芙年纪虽小,可自小练的是上乘内功,掌力的雄浑,武林中的须眉男子也罕有比得上她的。祈圣因功力也颇不弱,但她已伤了一条右臂,只能使鞭,无力用剑,“鞭剑双绝”的功夫使小出来,在江晓芙剑中夹掌的攻击之下,就只能有招架的份儿了。
幸而江晓芙双脚先已被她抽了几鞭,虽未筋断骨折,也是受了点伤,跳跃不灵,轻功大受影响。祈圣因施展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和她游斗,还勉强支持得住。但在江晓关剑光笼罩之下,要想逃走,却已不能。
时候稍长,祈圣因越斗越觉吃力,心头暗暗叫苦,“鹿老大的一叉之仇,尚还未报,若然又折在一个黄毛丫头的乎里,那更是不值了。哎呀,不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怎的如此厉害?”这时祈圣因已隐隐想到这“黄毛丫头”多半是江海天的女儿了。但她的年纪比江晓芙大了一倍有多,于素一向心高气傲,如今被江晓芙削光了头发,又口口声声要取她性命,却叫她怎能低首下心,向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讨饶?
正自心慌,忽听得一个重浊的声音喊道:“怎么样,惹出了麻烦了不是?好呀,且待我来会会这位高人!”祈圣因已是大汗淋漓,气湍吁吁,说不出整句的话来。只能断断续续地喊道“贼、贼汉子,你、你快来!”
江晓芙知道对方来了援兵,却也做然不惧,悄声说道:“你是这贼婆娘的男人么?你老婆是个泼贼,你也决计好不到哪里去,很好,你也来试试我的宝剑吧!”
江晓芙骂得一副孩子口吻,那汉子听了,倒是觉得“新鲜”,大笑说道“哈哈,因妹,你如今也有人骂你作贼婆娘了。
你还不甘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妙得很呀,这回不是我做贼连累了你,却是你这‘贼婆娘’连累了我也被人当作坏人了。”原来祈圣因出身于武学世家,却是从未干过黑道营生的。她嫁了绿林人物之后,非但不肯帮忙她的丈夫,反而屡屡劝他金盆洗手。他们夫妻意见不和,这也是原出之一。
这汉子觉得江晓芙骂得好笑,同时又觉得奇怪,“怎的似是个初出道的雏儿?声音还似是个未成年的童子?”江晓芙要学大人说话,故意把声音迫尖,但童音未改,男不像男,女不像女,那汉子一时间倒是弄不清她是何等人物。待走近了定睛一瞧,这才看清楚了是一个稚气未消的少女,那汉子不觉一怔,原来他以为能够打得他的妻子要向他呼救的,自必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故而他才问是“哪方高人”,却不料竟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祈圣因见丈夫来到,刚自松了口气,江晓芙蓦地一剑削出。
“咔嚓”一声,又把祈圣因的软鞭削去了一段,剩下的已不到一半了。江晓芙用的是世上无双的宝剑,剑锋未到,剑芒先吐,她刚才只是以剑护身;宝剑的威力还未十分显露,这时她为了急干将祈圣因打败,再对付她的丈夫,忽然剑掌互易,改守为攻,祈圣因吃的苦头就更大了。
祈圣因方觉手上一轻,陡然间便见剑光耀目,只道对方的剑尖已指到咽喉,却不知只是剑尖上吐出的光芒,祈圣因大惊之下,慌忙使尽吃奶的气力,向后倒纵,她本来已是筋疲力竭,再一用力,臂上的伤口又再裂开,疼痛难当,不由得“咕咚”一声,跌倒地上。江晓芙的宝剑并未刺中她的身体,她已是又带了花。
江晓芙右手一剑刺出,左手便即反手一掌,她凭着听觉知道来人已到身后,这一掌打出恰是时候,那汉子和她的距离不到五尺,只觉一股大力涌来,那汉子未及出掌相迎,已给她的劈空掌力震得晃了一晃,心头也不禁微微一凛,“这小丫头果然是非比寻常,怪不得圣因败在她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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