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人龙也是一时不察,以为杨钲已经受了重伤,为要留下活口审问,那一抓就不敢使出内家真力,生怕将杨钲抓死。却不料冷不防的就着了道儿,反而给杨钲把他的一条手臂拗折了。
甘人龙是江南七侠中甘凤池的后代,家传武学,百步神拳,非同小可。受伤之后,负痛狂呼,独臂挥拳,猛地捣出,仍是拳风虎虎,威不可当。但杨钲狡猾非常,一击得手,立即便闪过一旁,“蓬”的一声,百步神拳的拳力,把他十步之外的一棵松树震得叶落枝摇。杨钲待他凭着的这股气发泄之后,劲力松散之时,蓦地绕到他的背后,冷笑道:“你也该歇歇了,倒下吧!”青竹杖倏然戳出,以重手法点了他的穴道。
大雄掸师见伤了好友,低眉菩萨也登时变成了怒目金刚,脱下袈裟,扑过来道:“好个恶贼,你伤了两人,还想生下氓山么?”
一件柔软的袈裟,拿在大雄禅师手中,变作了十分厉害的武器,只见他迎风一抖,便似平地里起了一片红霞,向杨钲当头罩下。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
杨钲冷笑道:“大和尚,你少林寺武功虽好,只怕也未必就能将我留下!”青竹杖一挑,发出嗤嗤声响,恰似一片红霞之中有一条青色的光芒划过,将红霞戳破了一角。
大雄惮师连番猛扑,每一次的猛扑,都给杨钲的竹杖将他的袈裟挑开。可是杨钲的竹杖点穴,也都给大雄惮师的袈裟挡仕,无法攻进大雄掸师身前三尺之内。
就在此时,山寨又出现了两条人影,正是钟展与谷中莲一同来到。谷中莲已经见过了女儿,因为给女儿解开穴道,稍微耽了一些时候,但仍然是后发先至,赶在众人的前头。
谷中莲扬声叫道:“轩儿,轩儿!”听不见林道轩的回答,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奸贼,你把我的轩儿怎么样了?你敢伤他一根毫发,我就要你性命!”她尚未知杨梵已把林道轩带走,恐防敌人将他加害,先扬声警告。
杨钲听她的声音从山腰传来,竟然刺耳如针,吃了一惊,心道:“这婆娘若然赶到,只怕我不是她的对手。”不敢恋战,青竹杖一桃,挑开了大雄禅师的袈裟,转身便逃,大雄禅师喝道:
“往哪里走?”跟在背后,紧紧追来。
杨钲早已想好脱身之计,猛地把手一扬,冷笑道:“我接了你的念珠,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暗器。”只见一个暗赤色的圆球飞来,忽地“蓬”的一声爆裂,化作了一团焰火,向大雄掸师当头罩下。
大雄掸师怒道:“好歹毒的晴器,但又能奈我何哉!”袈裟一荡,火光流散,转瞬之间,已是烟消火灭。
不料杨钲又是把手一扬,这一次的毒火弹却是打到甘人龙身上。甘人龙是早就给他点了穴道躺在地上的,当然躲避不开。
大雄禅师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赶回去扑救。杨怔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安安份份念你的往生咒去吧。失陪了!”大笑声中,早已去得远了。
大雄掸师扑灭了火焰,可怜甘人龙已是给烧得焦头烂额,气息奄奄。幸而还未曾毙命。大雄掸师给他解开了穴道,连忙施救。
不多一会,谷中莲与钟展双双赶到。谷中莲见甘人龙给烧成这个模样,也是吃惊非小。甘人龙是她师伯,她当然不能置之不理,只好把追捕奸细的事情暂搁一们,帮忙大雄禅师救治。
甘人龙嘶声说道,“谷掌门,捉拿奸细要紧,我,我没甚么。”大雄禅师也道:“甘师兄性命无妨,谷掌门放心去吧。”
谷中莲摸过了甘人龙的脉息,知道他伤得虽重,但也不至于便有性命之忧,而大雄祥师有少林寺的“小还丹”,这是天下第一治伤圣药,这才把心上的一块石头放下来。
捉贼、救徒,两件事情一样重要,谷中莲问道:“我那徒儿呢?”大雄禅师道:“一个小贼将他装在市袋之中,已逃跑了。是向着那一个方向逃的。”杨钲、杨梵父子逃跑的方向不同,谷中莲略一踌躇,觉得还是救林清的儿子要紧,于是拜托钟展追捕奸细,自己则向杨梵所逃的方向追去。
可是就在此时,钟灵呼救的声音也从峭壁下传了上来,原来他攀住了虬松,已是精疲力竭,无法上来。钟展在悬崖边望下去,见他儿子双手攀着一条不过蜡烛般粗大的树枝,身子悬空,摇摇摆摆,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这景象大雄禅师也看见了,说道:“钟大侠,还是救人要紧,”钟展父子连心,叹了口气,也只好放松杨钲不追,先下去救自己的儿子了。
在钟展将儿子从峭壁下拉上来的这段时间,各派弟子,陆续来到。
叶凌风在路上会见了江晓芙、钟秀二人,神色仓皇,满头大汗地赶来,一见着大雄禅师,立即问道:“我那小师弟呢,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关心、焦急之情,尽都见之辞色。刚听到一半,“哇”的便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捶胸叫道:“这怎么好?
这怎么好?”
江晓芙连忙将他扶住,说道:“大师哥,你别着急。妈已经追下去了。”
钟展道:“秀儿,你照料哥哥,我去追擒奸细。”
叶凌风如梦初醒,猛地敲了一下额头,说道:“对,咱们大伙儿都去捉贼!”
江晓芙道:“师哥,你歇歇吧。你优心过甚,气色太差,莫把自己也弄出毛病来,有我们这许多人出动,也不在乎多你一个了。”
叶凌风从来没有听过江晓芙说的这样体贴话儿,心里甜丝丝的,又是得意,又是好笑,暗自想道:“我破损了一点舌尖,也是值得了。”原来他吐的那口鲜血,乃是咬破舌尖所致,并非真的吐血。
叶凌风索性把戏演到十足,摔开了师妹的手,说道:“不,我虽然未必帮得上忙,但我必须尽我一点心意。谁叫我是掌门师兄呢?”
大雄禅师大为感动,掏出了一颗小还丹,交给叶凌风道:
“叶少侠,你带着这颗药丸路上备用,若是精神不济,再吐血的话,可以将它服上,至少可以使你不受内伤。”
叶凌风知道小还丹是极难得的良药,医治内伤,天下无双,装作匆匆要走的样子。忙不迭地收下,心里想道:“早知如此,再吐两口血也值得。”
当下大雄禅师将甘人龙背回玄女观医治,钟秀陪伴她的哥哥钟灵。钟灵倒没受伤,只是精疲力竭,难以跑路,只好就地盘膝而坐,默运玄功,徐徐恢复精神,钟秀在旁给他守护。
除了这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分头都去搜捕奸细。可是翻遍了整个氓山,结果都是失望而归。
谷中莲追得最远,她施展绝顶轻功,追出氓山山下百里之外,也没见着杨亢的踪影。原来杨梵有人接应,他们所乘的乃是御苑骏马,多好的轻功,也是迫不上的。
待到谷中莲回到玄女观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氓山派弟于与一众英雄都在等待她的消息,谁也没有去睡。
众人见谷中莲独自归来,形容憔悴,不必再问,已知结果。
人人都感心头沉重,相顾无言。
江晓芙尤其感到难过,首先打破沉默的气氛,哽咽说道:
“妈,都是我的不好。我不中用,保护不了小师弟,丢了你的面子。”
叶凌风接着说道:“不,都是我的不好。要是我听师母的说话,早早找你们回来,就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不幸了。”他的表情,更是动人,似乎奸细捉了他的师弟,就似摘了他的心肝一般,说到伤心之处,一颗颗的眼泪都滴下来了。
谷中莲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怪不得你们.贼人是谋定而动,要怪也只能怪我料敌不足,防范未周。时候不早,你们都去睡吧。”
这一晚各人都是闷闷不乐,只有叶凌风一人例外,连梦里都几乎笑出声来。
第二日已是独臂神尼的忌辰,也即是氓山大会开始的日子。
叶凌风一早起来,随着众人到独臂神尼的墓园聚集。今年来的人特别多,各大门派小一辈的弟干部只能在墓国外参拜,四面山坡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叶凌风看了这样盛大的场面,又是欢喜,又是吃惊。欢喜的是自己将可在天下英雄之前露面,吃惊的是有这么多反清的英雄豪杰,倘若知道自己竟与清廷鹰爪同谋,那真是不堪设想。
谷中莲率领长幼三代同门,拜谒了两位祖师独臂神尼与吕四娘的灵墓。随后又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或代表以及有身份的宾客参拜。礼成之后,谷中莲抬起头来,眼角有晶莹的泪珠。
与会诸人都已知道昨晚的事情,但许多人也都感到奇怪,为什么敌人要冒奇险,费那么大的气力捉一个小孩子,虽然这小孩子是江海天的徒弟,但比他身份重要的人,不是还多着吗?由于觉得事有踢跷,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谈论昨晚的事情。
礼成之后,照原定的次序,应该是由谷中莲以主人身份,宣告氓山大会开始,然后由各派首脑人物商定这次大会讨论哪几项重要的事情。
众人停止了耳语,等候谷中莲说话。只听得谷中莲缓缓说道:“在大会开始之前,我先有两件事情要禀告各位前辈与及武林同道。”
谷中莲说的第一件事,就是江海天把叶凌风立为掌门弟子的事情。
按照武林规矩,各门各派的掌门弟子,或废或立,都得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辈到场,作为见证。如今谷中莲在英雄大会宣布此事,那是最隆重的了。
但一来这一件事情,众人都已预先知道;二来因为昨晚所发生的事故,大家心情都受了影响,所以叶凌风所期待的,大家向他热烈祝贺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不过由于江海天在武林的地位,各派的首脑人物,都是循例的来向他道贺,稍稍说了一些勉励的话。本来江海天知交甚多,除了各派首脑人物之外,还应该有许多人来向他道贺的;但与会诸人,人人都是抱着同样心情,急于听谷中莲说昨晚那一件意外之事,急于商量如何去捉拿奸细,祝贺的仪式以及一切赞美的套辞,也就尽量减少了。
叶凌风日盼夜盼的,可以在天下英雄面前大出风头的场面,就是这么平淡的过去了。他早就准备好的一篇激昂慷慨、矢志行侠仗义的答辞,因为感到大会的冷淡气氛,也就自己识趣,没有再说了。叶凌风不无感到“遗憾”,但经过了这一仪式,他的“江大侠掌门弟子”的地位,已经确立,天下英雄,也都知道有他叶凌风这个人了。叶凌风虽然感到“遗憾”,心中仍是高兴万分。不过他很会掩饰,可并没有表露出来。对所有向他祝贺的武林前辈,他也是彬彬有礼,甚是谦虚,获得了全场的好感。
仪式过后,谷中莲神情沉郁,冉向众人说道:“第二件事是氓山派应该另立掌门之事,这次英雄大会,也该另选贤能主持,请天下英雄见谅。”
此言一出,全场骚动。白英杰道:“谷掌门,你这是为了甚么?”一大门派的掌门人,自请废立,那是武林中从所未有的事情。因此大家虽然知道她是为了昨晚之事,还是大感惊愕。
谷中莲道:“请本派四位长老出来!”本来氓山长老一辈,还有个甘人龙的,但甘人龙伤重,在场的就只有白英杰、路英豪、卢道璘、林竺四人了。这四人的心都似坠了铅块一般,正想劝慰掌门,谷中莲已在独臂神厄墓前跪下,说道:“弟子谷中莲无德无能,致令本派蒙污,愧对祖师,特来请罪。”说罢,站了起来,道:“我有亏掌门职守,致令鹰爪在氓山之上,公然掳人,又伤了本门长老甘师伯。请四位长老执行戒律,给我应得的惩处!”
白英杰道:“依我看来,昨晚之事,颇有蹊跷,不能只是怪掌门防范不周。各位想想,鹰爪偷上氓山,费了这么大气力,为什么只把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掳去?还不是因为他是江大侠的徒弟吗?鹰爪何以会知道他的身份?又恰恰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时机?”
路英豪和白英杰是老搭档,接声说道:“是呀,看来多半是有内奸与外敌勾结,才会弄出昨晚的事情。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查明谁是奸细,免得咱们自己人中,潜伏了害群之马!至于本派掌门,自请惩处,那倒是可以从缓商量。”
白、路两人还未知道林道轩的身世来历,只从他是江海天的弟子这一身份立论。不过他们老经世故,所说的却是合情合理。在场的有识之上,和他们也都是抱着同一的见解。当下纷纷附和:必须先查奸细!
可是昨晚杨钲父子在人前露面,与他们交过手的也有江晓芙、钟灵、甘人龙、大雄禅师等人,可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经过一晚的时间,各派首脑人物也都查究过了,并没有失踪的人,显见那两个乃是外敌,并非内奸。内奸是谁?大家还在迷雾之中!
当众人异口同声要查明奸细的时候,叶凌风的一颗心几乎要从腔子跳出来,但他外貌却镇定得很,暗自想道:“幸亏出事之时,我是在师母身边,无论如何,她总不至于疑心到我!”
不错,谷中莲确是对他丝毫没有起疑,她倒是担着另一重心事。心里想道:“知道轩儿来历的,除了我之外,只有风侄与芙儿。他们二人当然不至于是内奸。但怕只怕芙儿口没遮拦,也许说话不小心,在人前漏了风声,给奸细听了去。”想至此处,不寒而栗。
谷中莲有所顾虑、说道:“奸细当然是要查究的,但看来也不是马上可以发现,此次英雄大会还要商讨许多重要的事情,与其多花工夫先查奸细,不如搁到会后再办。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就是不责备我,我也深感惭愧。这个大会,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由我主持了。”谷中莲是想在今晚无人的时候盘间女儿,故此主张把查究奸细之事,搁在后头。
她的主张也不无道理,众人冷静下来,也都想到奸细既然安排得如此周密,决不能轻易查获。可是若不先查奸细,众人又怎敢放心讨论重要的事情?
正在议论纷纷之际,忽地有一个人站起来说道:“我倒有一条可以追查奸细的线索!”
饶是叶凌风如何强作镇定。听了这句说话,也不由得心头一震,微微“噫”了一声。幸亏是在全场哄动之中,叶凌风的“失态”,没人注意。
谷中莲一看,说话这人乃是丐帮帮主仲长统的大弟子元一冲。仲长统出事未能赴会,元一冲乃是代表丐帮的首脑人物。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与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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